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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51 梁羽生(当代)
  蓬莱魔女道:“目下风云急变,这可怎么说得定?”
  赫连清霞想起一事,说道:“你说到风云急变,我与元宜也正有同感。对啦,我正想告诉你一个消息。”
  蓬莱魔女道:“什么消息?”
  赫连清霞道:“蒙古出了个英雄,名叫铁木真(作者注:即后来的成吉思汗),统一了蒙古的各个部落,东征西讨,辟土开疆。铁木真的父亲是给金兵杀死的,听说他计划联宋灭金,一来以报金人杀父之仇,二来也想入主中原,建立他的大帝国。”
  蓬莱魔女沉吟了半晌,说道:“我听说蒙古兵很是残暴,铁木真的野心这么大,联宋灭金,恐怕只是利用宋国而已,未必就是宋国之福。”
  赫连清霞道:“元宜因此也举棋不定,他托我问你的意思,咱们好不好与蒙古联络?”原来耶律元宜因为急于恢复辽国,铁木真虽然未有派人和他联络,他却颇有与铁木真先通款曲之意。
  蓬莱魔女道:“恕我直言,此事恐怕不可为。你们是想复国,蒙古是想并吞中华,辽国故土当然也是包括在内的。若是让他得逞,将来只怕是以暴易暴而已。倒不如咱们靠靠自己的力量,推翻金虏的统治。”
  赫连清霞道:“那么若是蒙古进兵攻金,咱们应该如何?”
  蓬莱魔女道:“要先看他们对你如何?他若犯你,你就犯他。他不犯你咱们就乐得让金国和蒙古火并,咱们的兵少,恐怕也只能如此吧?”
 
  赫连清霞道:“多谢教言。柳姐姐不愧是盟主之才,果然是见识比我们高明得多。”蓬莱魔女道:“我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哪说得上是什么见识了。”
  赫连清霞又想起一事,说道:“柳姐姐和华大侠见闻广博,武林中人也相识得多。我想向你们打听两个人物。”
  蓬莱魔女道:“什么样的人物?”
  赫连清霞道:“是一男一女,都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纪,本事可是相当高明,男的长得短小精悍,兵器是一根铁器,看来似是丐帮的伏魔杖。女的是鹅蛋面儿,长眉入鬓,姿色俊俏。轻功非常之好。”赫连清霞仔细的描画了这一男一女的相貌和本领,”蓬莱魔女已经知道一定是麻大哈与上官宝珠无疑。心里想道:“青灵子托我将他的女儿引回正路,我正苦于无法知道他们的消息。”当下便问:“你是在哪儿碰见这两个人的?”
  赫连清霞道:“在祁连山宜哥的营帐之中。”蓬莱魔女吃了一惊,说道:“敢情是他们想行刺耶律元宜?”
  赫连清霞道:“可不是吗?幸好我的帐营与宜哥相邻,他们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入睡,帐幕上现出他们的影子,给我发觉了。好险,他们刚刚挑开宜哥的帐幕,正在发出毒针,给我一喝,那妖女可能是吃了一惊,毒针失了准头,没有打着宜哥。”
  蓬莱魔女听了好生难过,心里想道:“我只道麻大哈与上官宝珠在桑家堡一败之后,或者会知难而退,回灵鹫山再练功夫。哪知道她又是故伎重施,重演行刺武士敦的一幕。但行刺武士敦还可以说是为了情郎报仇,行刺耶律元宜则是甘心作金虏的鹰爪了。麻大哈在金虏的御林军中任职,想来这都是麻大哈拖她落水之故。蓬莱魔女是曾经受了青灵子之托,要把他的女儿挽回正路来的,故此她听了上官宝珠又闯此祸,心里就不禁十分难过,生怕上官宝珠给麻大哈牵累,越陷越深。
  赫连清霞看了看蓬莱魔女的神色,说道:“柳姐姐,你认得这两个人?”蓬莱魔女道:“不久之前,我还和他们交过手。等下我再给你说他们的来历。后来怎样?”
  赫连清霞接下去说道:“这女的武功很厉害,我和她仅仅打成平手。那男的也不弱,不过轻功却差一些。宜哥也还未睡着,跑出来与他动手。过一会儿,营帐里的守卫都赶出来。惭愧得很,我缠不紧那个女的,给她脱出身来,用暗器打伤了两个卫士,就逃跑啦。这时大营的士兵都己醒了,乱箭纷飞,攒射他们。那女的轻功好俊,越过几重帐幕,竟没有一枝箭射得中她。那男的则中了两枝箭,但似乎中的不是要害。那女的还有一套本领,会放毒烟。也不知她发的是什么暗器,烟雾弥漫,他们就在烟雾的掩护下逃得不知去向了。我们的兵士却给她的毒烟熏倒了十几个人。”
  蓬莱魔女道:“珊瑚、玳瑁,若是这女的潜入咱们的山寨,你们可要小心了。她的轻功不在我之下,今日我越过几十重哨岗,巡山的弟兄们也没有发觉。”
  玳瑁面上一红,说道:“像盟主的轻功,普天之下,本来就没有几个人。我今后自当更加强警卫就是。”
  蓬莱魔女道:“我考察过桑家堡的机关,公孙奇用来为恶,咱们则可以用作正途,防备轻功高手潜入大寨。明天我把图样画给你。”
  当下蓬莱魔女把上官宝珠的来历说与赫连清霞知道,赫连清霞嗟叹不已,说道:“这么说来,看在她父亲的份上。咱们倒是不便太过与她为难了。柳姐姐,但愿你能劝得她醒悟回头。”赫连清霞的事情都已交代清楚,本来就要走的,但蓬莱魔女却要留她多住几天。
  赫连清霞与蓬莱魔女性情相投,难得有这机会相聚,也舍不得马上分手,于是就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不过因为耶律元宜也是急着要等她回去报讯的,因此她只能答应多留三天。
  在这三天之中,蓬莱魔女日间巡视山寨,指点防务。晚间则与赫连清霞谈论江湖异事,切磋武功。很快的三天就过去了。
  第四日赫连清霞告辞下山,蓬莱魔女一定要给她饯行。赫连清霞以盛情难却,只好多留半个时辰,喝过了饯行酒才走。不料席还未散,蓬莱魔女却接到一封意外的来信。
  这是丐帮帮主武士敦的亲笔书信。丐帮有飞鸽传书,这封信是用信鸽带到邻近的丐帮分舵,由分舵的香主快马送上山寨的。
  因为是飞鸽传书,所以只是一张纸条,寥寥数字。请蓬莱魔女或笑傲乾坤立即赶到天狼岭与他相会。当然若是能够两人同去,更是最好不过。
  蓬莱魔女有点诧异,说道:“武士敦不知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咱们赶去相助?”要知丐帮人才济济,武士敦本身的武功又是顶尖儿的角色,倘若不是碰上了为难之事,绝不至于要用飞鸽传书来请蓬莱魔女。
  笑傲乾坤道:“我记得在桑家堡与他分手之时,他似乎说过想到天狼岭去请他们丐帮中的那位硕果仅存的鲁长老出山。”
  蓬莱魔女道:“不错。但这件事情。咱们可帮不了他的忙呀。鲁长老是他师叔,想来也不至于有令他难为之事。”
  笑傲乾坤笑道:“我不是诸葛亮,这个我可是猜想不透了。不过,以武士敦和咱们的交情,他有所求,咱们是一定要赴约的。”
  蓬莱魔女道:“当然,当然。”忽地想起一事,接着说道:“聂老前辈母女所住的那条山村与天狼岭似乎距离不远?”蓬莱魔女所说的“聂老前辈”即是太乙的妻子聂金铃,她的女儿就是柳元甲妻子石瑛。两母女同一命运,都是不齿丈夫所为,与丈夫分手了的。
  笑傲乾坤道:“不错,他们住的石家庄在天狼岭之南,距离大约不到二百里。”
  蓬莱魔女道:“说不定太乙、柳元甲与公孙奇这三个贼子就匿伏在天狼岭。”
  笑傲乾坤道:“你的猜测有点道理。太乙要抢回女儿,柳元甲也想得回妻子,他们匿伏在距离石家庄不远之处,伺机而动,大有可能。如此说来,咱们须得同去,才能对付得了那三个贼子。”但蓬莱魔女却摇了摇头,说道:“不,你在山寨留守,我一个人去。”
  笑傲乾坤怔一怔,说道:“我以为还是我去的好。目下正是密云待雨,你是绿林盟主,理该坐镇山寨。”
  蓬莱魔女道:“我正想趁此时机,察看外间形势。顺道也好拜访几位义军领袖。你说得不错,目下正是密云待雨,依我看来,义师大举,至少也得在两个月之后。我到天狼岭打了一个来回,大约也出不了一个月。”
  珊瑚笑道:“姐姐,你这次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真是席不暇暖了。但愿你如期归来,莫要误了佳期才好。”
  蓬莱魔女笑道:“你是怕我误了你的佳期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给你办喜事的。”原来蓬莱魔女已与珊瑚说好,她们的婚礼将在同一日举行。到时由蓬莱魔女给珊瑚作主婚,待珊瑚成了婚礼之后,蓬莱魔女才与笑傲乾坤拜堂成亲,为武林创一佳话。
  珊瑚面上一红,说道:“咱们说正经的,这山寨之事——”笑傲乾坤也道:“是呀,这副担子——”
  蓬莱魔女道:“就是要你们来挑呀。谷涵,你替我代行盟主之职。珊瑚、玳瑁辅助你,还有照弟也可以帮你们的忙。照弟曾在虞允文元帅帐下多时,又曾经作过飞虎军的统领,对行军用兵之道,想来也该是个大行家了。倘若在我离山的时间,有战事的话,照弟可以给你们作参谋。”
  耿照说道:“姐姐夸奖了。说到兵法,我只是粗通而已,怎敢说是行家?不过,若是有事,我当然要尽力而为。”
  蓬莱魔女说道:“至于与各路义军联络之事,谷涵、珊瑚都是曾经参与桑家堡的群雄会的,应该怎么做法,你们就照大家商议好的办法做就是了。山寨的事,玳瑁多负点责,好在有什么应该注意的地方,我这几天也都对你说了。”
  玳瑁忽道:“柳姐姐,这次我想跟你出去。珊瑚姐姐对山寨的事务也很熟悉,多偏劳珊瑚姐姐一些,回来我再向你道谢。”
  珊瑚如有所悟,笑道:“咱们姐妹说什么客气话。对啦,你这几年都是困守山寨,没有到过外间,静极思动,也该下山跑跑了。此去天狼山,可以顺道经过你的家乡。”
  蓬莱魔女看了她们说话的神气,心里想道:“莫非玳瑁有什么私事,这几年来还没有工夫去料理的?她对珊瑚说了却没有对我说。”但蓬莱魔女此时却无暇向她探询,当下说道:“不错,我记得你的家乡在固原,正在天狼岭西南一百余里。咱们去的时候可能没时间到固原了,但回来的时候,我却是可以和你一道回乡的。好,你就跟我去吧。”玳瑁得如心愿,大为欢喜。
  各事安排妥当,蓬莱魔女笑道:“霞妹,我本来是给你饯行的,如今我也要走了。”
  赫连清霞喜道:“我正舍不得离开姐姐啦,如今咱们又可以多聚几天了。”原来她们一个去天狼山,一个回祁连山,可以同行一千多里的路程,到南郑才分道扬镳。
 
  笑傲乾坤、耿照、珊瑚等人送她们三人下山,临别之时,笑傲乾坤说道:“武士敦是送桑青虹赴光明寺的,按说他一定是先到了光明寺,然后才往天狼岭。他应该见过武林天骄的了,却不知何以他的信中没有提及?”
  蓬莱魔女道:“那张字条是他匆匆忙忙写的,且又是飞鸽传书,当然只能是尽量简略的了。”
  笑傲乾坤说道:“咱们大家都在记挂着武林天骄,武士敦没有提及,可能是由于匆忙所致,但却教我放心不下。天狼岭离光明寺有千里路程,普通人要半个多月才能来回,但你们有三五天工夫就可以了。要是你们有时间的话,倒不妨到光明寺看看。”
  蓬莱魔女道:“如今山寨里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若是没有特别意外之事,我是可以放心到光明寺去走一趟的。我想,爹爹和师父若是见我突然来到,不知道该多惊喜呢。蓬莱魔女也是记挂着武林天骄的,但笑傲乾坤已经说了,她就不必再提了。
  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都在记挂着武林天骄。武林天骄的情形怎么样呢?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现在且按下蓬莱魔女赴天狼岭之事慢表。先说一说武士敦和武林天骄会见的经过,以及这一个月来他们的遭遇。
  且说武士敦、云紫烟这一对未婚夫妻把桑青虹母子送到了光明寺,那一日是中午时分到达的。武林天骄的姐姐慧寂神尼闻讯出来迎接,见了桑青虹极为欢喜。武士敦由于礼貌的缘故,当然要拜见明明大师。慧寂神尼说道:“他和柳前辈、公孙前辈每一日都要在静室里做例行的功课,也一同钻研最上乘的武学。公孙前辈已经差不多可以痊愈了。你要拜见这三位武学大师,可得稍候些时,待我去看一看他们是否正在闭关练功?”
  武士敦说道:“既是如此,那就不必去扰乱他们的清修了。反正我还有几天逗留的,今晚待他们的功课完毕,开关之时,我再去拜见也还不迟。对啦,令弟怎么样了?清云姑娘也何以不见?”
  慧寂神尼道:“他们是到后山练武功去了。”武士敦大喜说道:“令弟已经可以练武了么?那么,他的身体想来是早已复原了?”
  慧寂神尼笑道:“你自己去看看吧。我要接待桑师妹,恕我不能奉陪了。”慧寂神尼已知桑青虹的遭遇,对她甚为怜惜,当下就忙于安顿她们母子了。
  武士敦与云紫烟信步向后山走去,此时正是暮春三月,江南花谢,北国正花开。山头白雪皑皑,山坡则是野花遍地。红里参白像大红玛瑶的是茶花,吐着金丝花蕊的是杜鹃花,青丝花蕊镶着乳白色花瓣的是报春花。密密丛丛,满眼都是。
  云紫烟赞叹道:“真是如入山阴道上,令人应接不暇。顾得看茶花,又顾不得看杜鹃花了。好美,好美!”武士敦笑道:“还有更美的呢!”山风吹来,花香如酒浓。转过山坳,只见眼前万紫千红,原来是一片桃林。盛开的桃花,灿若云霞。云紫烟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景色不亚于江南,想不到野生的桃花也这么美!”
  武士敦悄声道:“武林天骄正在桃林里练功夫,咱们走轻一些,别扰乱了他们。”云紫烟道:“我怎么听不到声息?”武士敦道:“你瞧那水中倒影。”有一条山溪穿过桃花,云紫烟凝神望去,只见溪水的上游,果然有一男一女的倒影。
  两人放轻脚步,缓缓走入桃林。只见武林天骄果然是在林中空旷之处挥拳舞掌,赫连清云则倚着桃树旁观。云紫烟悄声说道:“这套掌法姿势极为美妙,就不知他的功力恢复了几分?”原来武林天骄使出的这套掌法丝毫不带风声,令云紫烟捉摸不透。
  桃林里一片嗡嗡之声,那是来采花的蜜蜂。武林天骄全神贯注地在练他的功夫,在桃树底下轻登巧纵,步如流水行云,双掌盘旋飞舞,令人看得目眩神迷。但在他双掌飞舞之中,树上的桃花没有落下一片,采花的蜜蜂也没有给他吓得惊飞。武士敦心里想道:“内功精纯之士,发掌无声无息便可伤人,这本来是武学的一种上乘境界。但却不知武林天骄是到达了这个境界呢,还是由于病后体虚,以至发掌无力?不过,这套掌法的招数却确是精妙之极,人生罕得一见。”心念未已,武林天骄已收了拳脚。武士敦正要出去与他相见,忽听得武林天骄说道:“云妹,你嫌群蜂喧闹。我给你惩戒一下它们。”随手在地上拔起一丛青草,揉碎了把掌一扬,只见满空飞舞的蜜蜂纷纷落地。
  最上乘的武学本有“摘叶飞花,伤人立死”的功夫,用碎草打落群蜂,在武士敦这等高手看来,原也不足为奇。但武林天骄显露了这手功夫,最少可以证明他已是恢复了相当高明的内功了。
  武士敦大喜,正想出声道贺。哪料还有更令他惊奇之处!此时赫连清云正在说道:“这却是何苦呢,伤害了无辜的小生命?”武林天骄笑道:“谁说我伤害它们了?”话犹未了,只见坠地的群蜂,又再纷纷飞起,初起时低飞无力,不过一会,也就恢复了原状,飞上桃梢了。
  武士敦惊喜交集,不禁失声赞道:“妙啊!”要知内家高手,用“摘叶飞花”的功夫,伤人不难,打死蜜蜂更不难。但难就难在武林天骄所用的内力恰到好处,把群蜂打落,却又都保全了它们的性命。内功的造诣,当真可以说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武林天骄哈哈一笑,说道:“教武帮主见笑了。”原来武林天骄亦已发觉了他们,当下双方出来相见,不胜欢喜。武士敦道:“恭喜檀兄又练成了一项神功,不仅恢复了原来的本领,而且更胜从前了。”武林天骄道:“这都是得三位老前辈指点之功。武兄新任帮主,何以有空来此?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要请哪一位前辈出山么?”
  武士敦道:“我是护送你的师妹上山来的。”武林天骄怔了一怔,问道:“我的哪位师妹?”武士敦道:“你的师伯桑见田的女儿桑青虹。”武林天骄颇感意外,说道:“怎么是她?不是听说她,她已经被公孙奇——”武士敦道:“不错,她是被公孙奇用卑劣的手段强娶为妻,但这内中却还有复杂的因由。如今桑家堡已被我们破了,你的师妹也可说是报了仇了。”武林天骄大为诧异,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可说是报了仇’,这是什么意思?”
  武士敦笑道:“稍安毋躁,且待我仔细道来。”当下就把桑青虹如何设计假传“内功心法”,令公孙奇“走火入魔”之事与及他们怎样大破桑家堡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武林天骄。武林天骄听了,又是欢喜,又是感伤,说道:“桑师妹报仇报得痛快,只是她的命也未免太苦了。”赫连清云道:“不过桑师妹如今亦算得是苦尽甘来,咱们也可以了结了一重心愿了。”原来武林天骄的师祖传下三个不同国籍的弟子,武林天骄是金国弟子这支,桑青虹是宋国弟子这支,赫连清云姐妹是辽国弟子这支。师祖遗命,要他们三支弟子将来能够聚在一起,为消弭三国之间的纷争而努力的。不过,他们的师祖武功虽然极高,这理想却不切实际。要知所谓“纷争”,实是金国的统治者推行侵略政策所致,断不是无原则可以调解的。但,虽然如此,他们师祖的这个理想,却可以用于百姓之间,金、宋、辽三国的老百姓,绝大多数还是利害相同的。武林天骄在接受了许多教训之后,已经懂得这个道理。因此他多年来也曾奉行他师祖的遗命,去觅寻宋、辽两国的同门。如今他和赫连清云结为夫妇,辽国这一支已是和他合而为一。所不放心的只有宋国这一支硕果仅存的师妹桑青虹了。现在听得桑青虹已经脱出魔掌,来到此间,故此赫连清云也是和他一样欢喜,认为是了结了一重心愿。
  武林天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么咱们现在赶快回去,看看桑师妹吧。”
  于是一行四人走出桃林,向光明寺走去。走到洗剑池边,忽听得有个男孩的声音说道:“妈,婆婆为什么不来看我,下次你和她一同来好吗?”他的母亲说道:“婆婆老了,怕出远门。再过几年,待你长大了,我和你回家去看婆婆。”那孩子道:“我不信,婆婆能够上山打猎,难道还不能够跑路吗?”他的母亲道:“从咱们家里到这儿来,要走一千多里呢,怎比得上山打猎?你挂念婆婆,婆婆也挂念你的。她叫你用心跟伯伯练武,练好了武功,你就可以回家去看她了,用不着妈再背你。”那孩子道:“是。妈,你几时再来?”做母亲的道:“过两个月我再来看你。”那孩子道:“听说有个云姐姐来了,你不等见了云姐姐才走么?”做母亲的叹了口气,说道:“我、我本来应该见一见她的,但我等不及了。你给我向她道个歉吧。”那孩子道:“这个姐姐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做母亲的笑道:“傻孩子,你不认得她,大伯自然会说给你知的。好,我去啦!”
  只见一个中年美妇走出树林,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孩子送她出来。那妇人道:“小南,你回去吧?”她大约是怕孩子纠缠,一个转身便从石崖跃下,轻功身法,十分美妙。
  武士敦悄悄问道:“这女人是谁?”武林天骄在他耳边说道:“这女人是太乙的女儿,柳元甲离异了的妻子。”武士敦怔了一怔,就在此时,那中年美妇已经看见武士敦他们向她走来,不觉十分尴尬,说道:“这位是云姑娘吗?可真是不巧,我,我就要走了。”云紫烟道:“这位想必是石家婶婶了?清瑶姐姐很挂念你,叫我代为问候。”
  原来这个妇人正是太乙的女儿石瑛(她用义父的姓氏,直到去年才知道生身之父是太乙的)。她的母亲聂金铃乃是明明大师少年时候的爱侣,后来上了太乙的当,没奈何才嫁给太乙的。婚后五年,太乙越来越坏,夫妻终于反目,聂金铃带了女儿寄居她的好友石家。石家没有儿女,把她的女儿认作义女。前几年石庄主夫妇双亡,聂金铃母女仍然在石家居住。
  去年太乙与柳元甲找到了她们,恰巧蓬莱魔女奉了父命,与笑傲乾坤来探访他们母女。太乙意欲与妻子破镜重圆,柳元甲也想得回儿子,正在纠缠不清。幸得蓬莱魔女与笑傲乾坤相助,这才把太乙与柳元甲赶跑。事后,蓬莱魔女取得她们母女的同意,由石瑛把儿子送到光明寺跟她父亲练武。聂金铃因为与明明大师少年时候有过那一段不寻常的关系,所以始终不肯到光明寺来。石瑛与母亲是同一遭遇,母女相依为命,她把儿子送来之后,仍然回去侍奉母亲,不过,每隔数月,总要来看儿子一次。
  云紫烟早已从蓬莱魔女口中得知聂金铃母女之事,不过她并不知道石瑛就在这儿,而刚才到光明寺的时候,又因急于去看武林天骄,所以没有向慧寂神尼打听。慧寂神尼忙着招呼桑青虹,也就忘了向她说了。光明寺有数十间房子,分为五进。石瑛母子住在最后一进,待她出来会见桑青虹的时候,云紫烟与武士敦已经到后山去了。
  石瑛知道云紫烟与蓬莱魔女情如姐妹,当然知道她的往事。她一来因为感怀身世之痛,不愿与知道她往事的人晤面;二来她与云紫烟只是一面之交,心中的难言之隐也不便向她吐露;三来她也的确是急着要赶回家去,所以才想避开云紫烟。不料仍然是碰上了。
  云紫烟代表蓬莱魔女向她问候之后,说道:“石婶婶就不能多留一天么?”石瑛说道:“不了。我有点事情,须得回去料理,十分抱歉。清瑶好么?”云紫烟道:“好。她上个月破了桑家堡,已经回转山寨了。”石瑛问了几句关于蓬莱魔女的事情,说道:“云姑娘可还要到清瑶那儿么?”云紫烟笑道:“柳姐姐三月之后大喜,我当然是要去喝喜酒的。”石瑛道:“要是云姑娘在这个月内见着清瑶的话,请她在婚期之前到我家里一趟,我有点事情要与她商量。”石瑛言辞闪烁,似有难言之隐。云紫烟因为与她并不相熟,不便探询,于是两人就分手了。
  武士敦笑道:“咱们过两天要到天狼岭去,离石家村不远,倒是可以去拜访她们母女,可惜她没有邀请咱们。”武林天骄道:“哦,你们要到天狼岭去?”武士敦道:“丐帮有位鲁长老住在天狼岭,我想请他出山。”武林天骄道:“石瑛是昨天来的,听说她在天狼岭上曾发现太乙和柳元甲的踪迹,石瑛当时躲了起来,幸亏没有给他们发觉。”武士敦道:“这件事情已经说给柳老前辈知道了么?”武林天骄道:“柳老前辈要伴公孙隐前辈养病,她不便打扰他们。这件事她是说给我姐姐知道的。”武士敦道:“哦,原来如此。”云紫烟道:“什么原来如此?”武士敦道:“想必是因为她发现了这两人的踪迹,所以才急着赶回去帮她母亲。她怕这两个老贼会到她们家里骚扰。”云紫烟道:“咱们到大狼岭去请鲁长老,正好趁这机会把这两个老贼除掉。听说石瑛的母亲聂金铃的武功不在太乙之下,咱们去助她一臂之力,除这两个老贼想也不难。”
  他们四人回到光明寺,明明大师、柳元宗和公孙隐已经做完了当日的功课,“开关”见客。武士敦参见了三位武学大师,并特别向公孙隐问候。公孙隐笑道:“我多得明明大师和柳兄的相助,半身不遂之症已是有望痊愈了。再过两个月,相信我可以去主持清瑶的婚礼。武帮主此次到来,可有什么消息见告么?”
  武士敦道:“我是护送桑姑娘来的,正要禀告前辈。”公孙隐双眉一轩,说道:“哦,是桑青虹么?那么桑家堡怎么样了?”武士敦道:“柳女侠与谷涵兄招集群雄,上个月已夺回了桑家堡,暂时交给桑家四老掌管。令郎——”公孙隐面色一沉,说道:“什么令郎?我那不肖之子,清瑶是否已经代我清理了门户?”公孙隐勤问外间的消息,其实就是想探听关于他儿子的事情。他一方面是痛恨这不肖之子,恨不得蓬莱魔女代他清理门户,但公孙奇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也不禁有点惴惴不安。总之,心情是十分矛盾。
  武士敦道:“公孙奇练桑家的两大毒功,不慎走火入魔。但却给太乙救了出去,不知去向。”公孙隐已经不认逆子,武士敦只好直呼其名。武士敦人情练达,怕令公孙隐为难,所以他虽然知道公孙奇可能是与太乙同在天狼岭上,却也不便向公孙隐吐露。天狼岭与光明寺距离不到千里,公孙隐半身不遂之症在两个月后可以痊愈,他若知道逆子是在天狼岭,到时要不要亲自去除逆子,这对他就将是一个难题了。是以武士敦宁可轻描淡写他说是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公孙隐叹了口气,说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逆子作恶多端,也理该有此一报。”武士敦不便作声。公孙隐歇了一歇,说道:“桑青虹呢?”
  慧寂神尼说道:“在我房中。她请我先行禀明,等候公孙前辈召见。”原来桑青虹因为与公孙奇有一段不正常的夫妻关系,殊觉尴尬,是以不敢就来拜见“公公”。
  公孙隐说道:“我不认儿子,媳妇还是认的。叫她明天抱了孩子来见爷爷吧。”公孙隐已知桑青虹是母子同来,他竟想不到桑青虹给他家留下了血脉,自己失了儿子却得回了一个孙子,心里十分高兴。
  慧寂神尼说道:“说起这个孩子,也真不幸。我想不到世上会有这样狠心的父亲。”
  公孙隐道:“怎么?我那逆子难道对他的亲生骨肉也、也加以毒害么?”
  慧寂神尼道:“正是。他给初生的婴儿沾上了毒质,必须青虹妹子给这孩子日夜调护,待他长大之后,才能逐渐化去。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折磨青虹妹子十八年。”
 
  公孙隐咬牙道:“这逆子真是丧心病狂。好,理该他受走火入魔之报。”
  柳元宗道:“待明日我去给这孩子诊治,说不定可以早些替他化去毒质,不必要等他到十八岁之时,就可以成为武林高手了。”柳元宗是当今国手,医道通神,他敢于说出这样的话,当然是有相当把握。众人听了,都为这孩子暗暗庆幸。
  柳元宗不愿多谈公孙奇的事情,免得老朋友心绪不宁,于是转移话题说道:“檀贤侄,听说你刚才出去练那套新创的落英掌法,进境如何?得心应手了么?”
  武士敦道:“檀兄的掌法何止得心应手,我刚才在旁偷看,令我惊佩不已。”当下将武林天骄在桃林练掌,桃花一瓣不落,而树上的群蜂却给他用草屑打落,这两样惊人绝技,说了出来。
  柳元宗微笑道:“恭喜,恭喜,如此说来,你的功力已是完全恢复了。落英掌法也已经练成了。”
  公孙隐笑道:“武帮主,你还不知道檀贤侄是多么用功,在病中也还不忘钻研武学呢。三个月前,他才开始走动的时候,每天在桃花林里散步,看桃花在风中飘落,在风中飞舞的姿态,便不断地琢磨一套掌式。从初练之时,桃花给掌风扫落,直至练成了每一掌打出都无声无息,枝头纹丝不动,桃花一瓣不落才算成功。”
  武林前辈是最喜欢夸奖有武学天才而又能够勤学苦练的青年人的。不过武林天骄的落英掌法得到如柳元宗和公孙隐这样的武学大师夸奖,也可以说明他这套掌法的确是可以自创一家,造诣不凡的了。
  武林天骄说道:“两位前辈过奖了。这都是柳老伯给我费尽精神治病,和公孙前辈与明明大师的指点之功。”
  赫连清云笑道:“是呀,我当初还担心你一年之后还未必能痊愈的呢,想不到如今只是九个月的时间,你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功力了。”
  武林天骄趁机会说道:“我的病已经好了,我想明日和武帮主一同下山。”
  赫连清云道:“我们都在挂念清瑶姐姐,早些到她的山寨去,也好帮忙她打点婚事。”
  柳元宗笑道:“好,好。你们小一辈的气味相投,早日相聚也好。你告诉瑶儿,我和她的师父随后就来,一定能够如期赶到,给她主持婚礼的。”
  于是第二日一早,武林天骄夫妻便拜别了三位武学大师,与武士敦、云紫烟一行四人,一同离开了光明寺。
  路上武林天骄说道:“武帮主可是要先到天狼岭,是么?可许小弟随行,趁趁热闹?”武土敦笑道:“求之不得!”云紫烟道:“我们正愁人手不足,有贤伉俪同往,就不怕对付不了那两个老贼了。”
  武林天骄道:“我卧病将近一年,只怕功夫都已荒废了,正想趁这机会找那两个老贼试试。”
  武士敦道:“檀兄客气了。你那新创的‘落英掌法’,三位武学大师都赞扬备至,怎说是荒废了?”
  武林天骄笑道:“武帮主有所不知,我创这落英掌法,其中有个缘故。”
  武士敦道:“哦,这个倒要请教。”武林天骄道:“三年前,我在千柳庄曾与柳元甲交过一次手,虽然不至受他所伤,却也是我稍稍吃了点亏。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想用什么方法可以胜他。他的掌力沉雄,掌法绵密,我用玉箫点穴是攻不破他的。直到三个月前,我在桃林散步,才悟出一个道理,要破他的掌法,必须另辟蹊径,用轻灵飘忍的掌法,或者恰好可以克制他。因此苦思数月,才创出这套落英掌法。”
  云紫烟笑道:“原来你这套掌法是特地用来对付柳元甲这老贼的,这可不正好吗?天狼岭上已发现了他的踪迹,可能他还未离开,此去正用得着。”武林天骄笑道:“就是呀。要不是我知道天狼岭上发现了那两个老贼的踪迹,我还没有这样热心陪你们去走一趟呢。”原来武林天骄的性情十分好胜,他平生罕逢对手,若是输给什么人,必定要想法胜他。“在什么地方跌倒就在什么地方爬起。”他是在柳元甲的掌下吃了亏,故此就一定要和他对掌来赢他。武林天骄这几年经过许多锻炼,狂傲之气是减了不少,但内心的好胜却还是依然存在。
  四人一路同行,谈谈说说倒是不寂寞。千里路程,在他们以超卓的轻功赶路之下,不过三天功夫就到了天狼岭下了。
  天狼岭十分险峻,主峰高插入云。此时虽是暮春时节,山头上仍然是白雪皑皑,远望上去,就像神话中的琉璃世界一般。云紫烟赞叹道:“江南的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固然是风景宜人。但此处的霜刀雪剑,玉宇琼台,却也是别有一番景色,既清丽而又雄奇。”武士敦笑道:“别只顾欣赏景色了,咱们上山吧。”
  上到半山,云紫烟已是有点“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但见山腰上有冰河交错,浮冰缓缓流动,在阳光之下,蔚成七彩,奇丽无俦,但浮冰在阳光之上消融,寒气也越来越重。
  武士敦说道:“烟妹,你加一件衣裳吧。”正想把自己的皮外套脱下给她,忽觉冷风之中,有一股温暖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给人的感觉登时就似由寒冬回到了和煦的春日。云紫烟笑道:“这可有点像江南的暮春三月了,我可不用再加衣裳啦。”
  赫连清云道:“奇怪,这里的地气何以如此温暖?”走了不久,抬头一看,原来前面有一股喷泉,这是温泉,灼热的水花被风吹散,映着阳光,形成一圈圈橙色的、淡紫的和浅红的花朵,就像元宵佳节所放的烟花一般。温泉的泉水喷落在附近的一条山溪里,散发出一团团的白雾。那条山溪曲折如带,其中有一段是在参天的古树遮蔽下的。正是:
  塞北江南景色殊,冰峰忽见桃源现。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八回
  竟有狂徒窥出浴
  何来小子下游辞
 
 
 
  赫连清云笑道:“喷泉旁边的清溪倒是天然的浴池,我真想跳下去洗一个澡。”
  武林天骄忽地“嘘”了一声,低声说道:“那边似是有人,咦,好像还有人在溪中洗澡呢,我听得哗啦哗啦的水响。”
  赫连清云说道:“真的有人洗澡,你不是骗我的吧?我刚刚动这念头,你就和我开玩笑了,是么?”
  武士敦面色凝重,说道:“我也听得有人说话,听这声音似乎还是相识的人。”
  原来他们距离那个喷泉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程,武林天骄与武士敦内功深厚,听觉要比常人敏锐得多。清溪旁边有人说话,他们在这边已是隐约可闻。赫连清云与云紫烟却没有他们的功力,只听得见潺潺的水声。
  武士敦这么一说,赫连清云才相信了,说道:“那么,咱们过去看看。在这样险峻的高山上,一定不是寻常之人。”
  武士敦道:“不要走得太近,先看清楚了是什么人再说。”云紫烟悄声说道:“是太乙和柳元甲么?”武士敦道:“听来不是。其中一人似乎还是个女子。”
  众人都起了好奇之心,于是走入密林中,跳上一棵大树上,枝叶茂密,正好遮蔽身形。众人居高临下,向喷泉那边看去。此时不但看得见人,连声音也可以听得清楚了。
  只见清溪之旁,有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背向清溪,面前插着一根铁杖。清溪里果然有人洗澡,而且当真是个女子,她的头脸露出水面,正在和那男子说话。
  云紫烟怔了一怔,悄声说道:“想不到是他们二人。”赫连清云问道:“是什么人?”云紫烟道:“这个女子是曾经用毒针暗算过我的人,那个男子是她的师兄。他们是灵山派门下。”
  原来这一男一女正是麻大哈与上官宝珠。
  武林天骄道:“既是你们的仇人,你们还不过去?”
  武士敦道:“檀兄有所不知,这女子的父亲就是青灵子。柳女侠曾托人捎信给我,叫我对这女子手下留情的。”那日青灵子在桑家堡把太乙救走,武士敦是在场的。当时他虽然不知道青灵子的用意,但青灵子借耿照之手,传给桑青虹逆行经脉之法,可以令她将来免受走火入魔之苦,从这件事情看来,武士敦可以判断青灵子即使不是侠义之辈,至少也不会是个奸恶之徒。后来蓬莱魔女托丐帮的分舵,用飞鸽传书给他,武士敦才知道青灵子是太乙的师兄,他之救走太乙与公孙奇,全部都是为了师弟的原故,想不到后来却被师弟所害。
  武林天骄曾听得明明大师提过青灵子之事,对青灵子的为人略有所知。此时无暇细问武士敦的原委,说道:“既然如此,且听他们说些什么?”
  只听得上官宝珠格格笑道:“溪水暖和合度,洗得真是舒服。水里还有游鱼呢,我捉一尾给你,喷泉的泉水是灼热的,放进去把它煮熟,倒可以换换口味。”
  麻大哈道:“亏你还这样开心,咱们奉了师父师伯之命,到这里找了两天,还找不着那两个老家伙,却怎的回去复命?”
  上官宝珠道:“用得着你担什么心?我回去和妈一说,她绝不会责怪的。我叫妈自己来找。”
  麻大哈道:“你妈不是说过不下灵鹫山的吗?”
  上官宝珠笑道:“她想得到公孙奇那两大毒功,说过的话也可以收回的。我看你的师父也会来呢。”
  麻大哈道:“我的师父和你的师父各怀心病,这次咱们是各自奉命来打听公孙奇的下落的,假如将来他们自己来找,说不定还会因为要抢夺那两大毒功,翻起脸来呢。”
  上官宝珠笑道:“但他们却想不到咱们是早已串通好了,竟会结伴同来。你放心,我会劝我妈的。”
  武士敦听了他们的谈话,已知道了一个大概。听来上官宝珠的母亲乃是麻大哈师父猛鹫上人的师姐。他们到这天狼岭来要找的“那两个老家伙”,一定是太乙和柳元甲无疑。
  上官宝珠问道:“狼牙峰上那间石屋,住的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远远避开?你怎知道那两个老家伙不会藏在里面?”
  麻大哈道:“石屋里的人是丐帮的鲁长老,一来他早已不过问丐帮的事务,咱们无谓惹他;二来他毕竟是我的长辈,你知道我和丐帮已经结了仇,何苦跑去见他?咱们两人虽然未必怕他,却也没把握胜他。他既然与世无争,撩拨他作甚?”
  上官宝珠道:“哦,原来是丐帮鲁长老。这么说来,太乙和柳元甲是不会躲在他那儿的了。”
  武士敦心里想道:“原来鲁师叔就在狼牙峰上,倒省得我多费力到各处峰头寻找了。”
  心念未已,忽听得麻大哈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林子里?滚出来!”
  武士敦吃了一惊,只当是已给他发觉,颇觉奇怪。因为他们藏得很好,距离又远,以麻大哈的本领而论,是不应该发现他们的。
  麻大哈话犹未了,只听得一个人哈哈大笑,从清溪旁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这个人头带风帽,脚蹬马靴,披着白狐裘,看装束是个蒙古武士。武士敦这才知道麻大哈并没有发现他们,而是发现此人。
  上官宝珠刚刚浮出水面,仰起头来和麻大哈说话。那蒙古武士突然来到,上官宝珠又羞又恼,喝道:“狂徒敢尔!大哥,快把衣裳给我!”
  那蒙古武士走近两步,哈哈笑道:“温泉水滑洗凝脂。哈哈,好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好一幅清溪出浴的画图!”武林天骄在赫连清云耳边悄声笑道:“想不到这个相貌粗鲁的蒙古武士,居然还会念一句唐诗。”赫连清云道:“唏,蒙古鞑子欺侮女人,你还好笑呢!还不快去帮她?”武士敦说道:“麻大哈的武功不弱,蒙古武士未必斗得过他。”武林天骄笑道:“那女子还未穿好衣裳,咱们怎好现在过去?而且人家是灵山派南支掌门的女儿,也不见得就非要咱们帮忙不可。”云紫烟道:“不错,且让他们先斗一斗,斗不赢咱们再过去也还不迟。”要知云紫烟曾受过上官宝珠的暗算,害得她病了一场。虽说云紫烟看在蓬莱魔女的份上,可以不再计较旧仇。但她也不想马上就去向上官宝珠讨好。
  他们在这里小声谈论,那一边麻大哈已是七窍生烟,怒火大发。“嗖”地拔起铁杖,上官宝珠的衣裳放在山溪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他先把上官宝珠的衣裳一挑,叫道:“师妹,接着!”随即一杖向那蒙古武士迎头痛击。
  上官宝珠露出个头,伸双臂接了衣裳,她当然不敢上岸穿衣,只好潜入水中,借芦苇作为屏障,偷偷穿上衣裳。
  麻大哈怒极气极,那一杖迎头击下,用尽了浑身气力。蒙古武士哈哈一笑,说道:“想不到你这小子居然有两下子,这一杖的力道倒也不弱。是丐帮的伏魔杖法么?”麻大哈的父亲朱丹鹤本是金人,换了汉人的名字混入丐帮,做到丐帮长老的。麻大哈所使的这一招,正是他父亲私自传给他的,伏魔杖法中的一招杀手。
  说时迟那时快,蒙古武士话犹未了,麻大哈的铁杖疾击下来,离他的天灵盖已是不到五寸。那蒙古武士居然并不闪避,也不亮出兵器招架,空着双手,就迎上去。这一下连武士敦也大感意外。要知伏魔杖法是丐帮的镇帮三大武功之一,杖法刚猛绝伦,以武士敦的功力,也未必就敢空手接麻大哈的一杖,想不到这蒙古武土居然如此大胆。
  只见那蒙古武士一掌斜掠,拿捏时候,妙到毫巅,掌缘与铁杖一触,轻轻一带,铁杖已是歪过一边。原来他用的是上乘的“卸”字诀,四两之力能拨千斤。借力打力的功夫,武林的一流高手都是会的。但难就难在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否则对付这样刚猛的伏魔杖法,差之毫厘,就要被打得头破血流了。这蒙古武士把“卸”字诀运用得如此神妙,武士敦也自愧不如,几乎赞出声来。
  武士敦这才知道蒙古武士是一流高手,他最初以为麻大哈武功不弱,未必会输给这蒙古武士,如今也方始知道这估计乃是错误的了。但因麻大哈曾与父亲串同,偷窃丐帮的机密,而且又是金国的御林军官。虽说他们父子的阴谋早已给丐帮发现,麻大哈窃取的机密,对丐帮实际并无多大影响,但也毕竟是丐帮的对头。武士敦心想:“让这厮吃点苦头也好。”
  不料这蒙古武士的手段竟是十分狠辣,麻大哈吃的不仅是一点点苦头而已,几乎给他取了性命。只见这蒙古武士双掌齐飞,一掌拨开了麻大哈的杖头,一个迈步欺身,另一掌就向铁杖中间斩下。
  麻大哈使的这招伏魔杖法杀手,乃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被蒙古武士以上乘的“卸”字诀把他的铁杖带过一边,身躯的重心已是不稳,再给他在铁杖中间一击,麻大哈虎口迸裂,铁杖登时“哐啷”坠地。说时迟那时快,这蒙古武士闪电般的双臂一伸,连武士敦都还未曾看得怎么清楚,麻大哈已是像一只小鸡似的,给他抓了起来。
  本来武士敦看了他们交手一招之后,已经知道麻大哈不是这蒙古武士的对手了。但麻大哈输得这么快,却也还是武士敦始料之所不及,原来蒙古人最擅长摔角之技,这个武士尤其是个中翘楚。故此一到近身肉搏,麻大哈仅是照面一招,便给对方举起。
  上官宝珠在水底穿衣,自然要慢一些,一见麻大哈遇险,匆忙扣上钮扣,穿着湿漉漉的衣裳便跳上岸来。此时麻大哈已被那蒙古武士抓在手中了。
  上官宝珠的暗器囊湿了水,但暗器还可用,当下取出一件暗器,把手一扬,喝声:“照打!”蒙古武士把麻大哈举起,挡在面前,哈哈笑道:“你打!”
  不料上官宝珠的暗器手法十分怪异,她打出的是一枚“九子连环子母弹”,母弹是酒杯大的一个圆球,在离开麻大哈身前三尺之处突然爆裂,九枚铁莲子升高尺余,飞过蒙古武士的头顶,忽地拐弯打了回来。西南苗民猎兽有一种特殊的器具叫做“回旋器”,或称“飞去来器”,打出去又可以飞回来,还可以拐弯打中目的物的。灵山派这子母弹的打法,便是从西南苗民的“回旋器”学来,但加以改进之后,则是比“回旋器”厉害得多了。九枚铁莲子拐弯打了回来,每一枚铁莲子都是打向蒙古武士背后的致命穴道。这么一来,决不会伤着麻大哈,而对蒙古武士则有极大的威胁。
  蒙古武士不料她有此一着,他知道灵山派的暗器都是淬过剧毒的。饶是他内功深厚,也不敢让有毒的暗器打着他的穴道。
  上官宝珠九枚铁莲子拐了个弯,从他背后打来,蒙古武士听风辨器,情知躲闪不开,无可奈何,只得放松了麻大哈,好腾出手来抵挡。
  可是这蒙古武士心狠手辣,虽然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之下迫得放开麻大哈,却仍然要令他吃个大大的苦头。只听得他大喝一声:“去!”把麻大哈高高举起,作了个旋风急舞,竟然把他抛进了那灼热的喷泉之中。
  蒙古武士抛开了麻大哈,头也不回,立即便是反手一掌,掌风呼呼,九枚铁莲子全部都给他击落。
  上官宝珠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麻大哈不知是否给点了穴道,倘若他动弹不得,抛进了这灼热的喷泉,焉能还有命在?”连忙朝那喷泉跑去,叫道:“麻大哥,麻大哥!”此时她已知道这蒙古武士的本领远胜于她,唯一的希望就是麻大哈没有受伤,他们二人联手,或者还有取胜的机会。
  蒙古武士哈哈大笑,说道:“小娘子,你这麻大哥才不惊人,貌不出众,有什么好?不如跟了我吧!”笑声中身形一晃,拦住上官宝珠的去路,一抓就向她抓下。
  上官宝珠斥道:“滚开!”只听得“唰”的一声,蒙古武士着了她的一鞭。原来她早就把软鞭卷作一团,握在手心,此时突然抖开,一鞭打下,快如闪电。蒙古武士冷不及防,着了她的道儿。饶是他内功深湛,皮肉却也不免受伤,手背上起了一条血痕。
  蒙古武士恼羞成怒,手背一翻,动作也是快到了极点,上官宝珠的软鞭未及收回,已是给他一把抓着了鞭梢。蒙古武士冷笑道:“野丫头不识抬举,我看得起你,是你的造化,你敢打我。好,打吧!我看你可逃得出我的掌心?”上官宝珠的气力不及他大,给他夺去了软鞭。但蒙古武士的一抓,却也落了个空。上官宝珠的轻功造诣极高,别的本领她不如这蒙古武士,但轻功却要胜这蒙古武士一筹。
  蒙古武士“咦”了一声,说道:“你这丫头倒跑得好快呀,嘿,嘿,你喝我滚开,你自己反而先滚开了?羞不羞?有胆的你敢和我再试几招么?”
  上官宝珠冷冷道:“有什么不敢?你以为我当真是怕了你么?”话声未了,把手一扬,一枚暗器在这蒙古武士的面前炸裂,登时飞出一团烟雾,烟雾中金光闪烁,发出“嗤嗤”声响。
  原来上官宝珠情知打不过他,只有希望用暗器来侥幸取胜。是以她必须退开数丈,让两人中间有一段距离,才能使用暗器。她所发的乃是灵山派最阴毒的一种暗器,名为“毒雾金针烈焰弹”,不但烟雾有毒,而且其中有许多细如牛毛的梅花针,也是淬过毒的。
  细如牛毛的梅花针裹在烟雾之中射出,叫人防不胜防。上官宝珠发了这样歹毒的暗器,满以为蒙古武士至少也要中她几支毒针,即使不能取他性命,也可以令他中毒受伤,知难而退。
  哪知这蒙古武士的本领之高,竟是出乎上官宝珠意料之外。只听他一声长啸,那一团烟雾已是两面分开。接着,这蒙古武士连续地发出了劈空掌,掌力有如排山倒海,倒卷过来,那一团烟雾就像潮水一般,来得快,退得也快,上官宝珠反而给自己所发出的这一团烟雾笼罩了。那一把细如牛毛的梅花针,则早已在掌风之中化成粉末。
  上官宝珠连忙以超卓的轻功,一掠数丈,脱出了毒烟的笼罩,可是已经吸进了少许,还未来得及取出解药,只觉头晕目眩,地转天旋,一跤跌倒地上。
  蒙古武士哈哈大笑,说道:“害人不成反害自己,倒省得我费许多气力。”要知上官宝珠倘若是只顾逃走的话,这蒙古武士未必追得上她。但如今她给自己所发的毒烟迷倒,蒙古武士自可以手到擒来。
  蒙古武士正要上去擒拿上官宝珠,笑声未已,忽听得有人霹雳似的一声大喝道:“欺负女流,要不要脸?”原来是武士敦与檀羽冲等人来了。武、檀二人先到,赫连清云与云紫烟跟在后面。武林天骄道:“谁去会他?”武士敦道:“让我先试试他的掌力。”要知武士敦的大力金刚掌乃是武林一绝,平生罕逢对手,如今见这蒙古武士的掌力很是不凡,不由得见猎心喜,有意要和他较量较量。
  这蒙古武士是个武学大行家,一见武、檀二人的身法,已知乃是一流高手,不由得心中一凛,想道:“想不到这荒僻的天狼岭,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有这许多异士高人!”但这蒙古武士艺高胆大,虽然有点惊诧,却也并不怯惧,当下哈哈笑道:“阁下既然划出道儿,小可敢不奉陪?发招吧!”
  武士敦也不客气,单掌划了一道圆弧,一招“神龙摆尾”,便向蒙古武士的胸膛劈去,蒙古武士侧目斜睨,冷冷说道:“原来阁下是丐帮的高手。”当下右掌斜掠,左掌微弯,骈指如戟,指向武土敦肘尖的“曲池穴”。他这一招乃是攻守兼备的招数,右掌斜掠,用的是“卸”字诀,意欲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借力打力。若然得手,左掌或用擒拿手法,或用点穴功夫,连接进招,便可以拗断敌人的手臂,即使临时有甚变化,也可以点中敌人穴道。刚才他对付麻大哈的伏魔杖法,就是用这一招的。他以为武士敦和麻大哈都是丐帮弟子,他这一招既然可以破解伏魔杖法,自必也可以破解丐帮的金刚手法,于是就依样画葫芦地使将出来。
  哪知武士敦的功力岂是麻大哈所能相比,一掌劈出,俨如巨斧开山,铁锤凿石。蒙古武士右掌斜掠,想用“借力打力”的功夫,却只能卸去武士敦的三分力道。武士敦喝道:“你单掌来接不成!”掌力未衰,荡开蒙古武士的右掌,依然向他的胸膛劈下。
  蒙古武士赞道:“好功夫!”右掌立即变招,横削出去。双掌如环,这才解开了武士敦这一招“神龙摆尾”的招数。在武士敦强劲的攻劲之下,他原来所打的如意算盘——用擒拿手法来拗折对方的手腕或点对方的“曲池穴”,都落了空。
  蒙古武士退后三步,说道:“你是丐帮中的汉人吧?”武士敦道:“是汉人又怎样?”蒙古武士道:“我国大汗正拟联宋灭金,你是汉族英雄,想必也是反金的了。我国大汗广招天下英豪,不如你就到我们那儿去,咱们共图富贵,你又可以为国报仇,岂不美哉?你若答允,我可以代铁木真大汗下聘。”
  武士敦冷笑说道:“不错,金国乃是大宋的仇敌,但你们蒙古鞑子与金虏也同是一丘之貉,同样的狼子野心。哼,哼,我武某人岂能作你们蒙古鞑子的鹰犬?”
  蒙古武士道:“好,你既不肯为我所用,我只能杀你了!”声出掌发,猛地就扑过来。
  武士敦大喝一声,双掌推出,骂道:“你有多大本领,胆敢口出狂言!”四掌相交,发出闷雷也似的声响。这一次是双方各以全力相拼,武士敦只觉掌心所触,就似烧红的铁块一般,不觉吃了一惊,心道:“这人的掌力好生怪异,莫要着了他的道儿。”当下默运玄功,身形滴溜溜地一转,摆脱了对方双掌。
  蒙古武士笑道:“怎么样,咱们才只拆了两招呢,你就要走了么?”话犹未了,他自己却蹬、蹬、蹬地接连向后退了三步。原来武士敦的大力金刚掌早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运用之妙,人所难测。他所发的一掌,有三重劲道,收掌之后,第二重、第三重劲道这才发生效果。那蒙古武士识得他的掌法,却未深悉其中奥妙,饶是他功力深湛,也给这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劲道震退三步。不过,他一来没有受伤,二来武士敦先退一步,虽然是稍吃点亏,也还可以说是未分胜负。
  武士敦冷笑道:“怎么,你也要走了么?咱们才拆了两招呢,再来,再来!”
  武林天骄笑道:“武大哥也该让给小弟接这一场了。哼,蒙古鞑子,我告诉你,我是金人。”蒙古武士道:“是金人又怎么样?”武林天骄说道:“你们要灭金国,我岂能容你横行?我要叫你知道,汉人中有英雄豪杰,金人中也有英雄豪杰,决不能让你这蒙古鞑子目中无人。”
  蒙古武士纵声笑道:“好,很好!我们的大汗正要灭金,你既自称是金国的英雄豪杰,我倒要看看你的本领了。”说罢,一掌就向武林天骄打去。
  这一掌隐隐挟着风雷之声,委实不可小觑。幸而武林天骄见过他与武士敦对掌,心中有数,于是使出了新创的“落英掌法”,左一招“杨花扑面”,右一招“柳絮轻飏”,掌劲飘忽无方,当真是有若落英缤纷,瑞雪飘降。蒙古武士但觉四面八方,都有他的掌风人影,不觉吃了一惊,喝道:“你是谁?金国有一个人称‘武林天骄’的檀贝子,敢情就是你吧?”
  武林天骄道:“不错,但那是武林朋友给我面上贴金,我可不敢以天骄自命。金国胜过我的英雄豪杰不知多少,我只是让你知道,金国的人,宋国的人都是不好欺侮的!”武林天骄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接连攻了他一十八掌,这蒙古武士虽然功力深湛,但初遇“落英掌法”,却是不懂如何应付,给武林天骄迫得步步后退。
  蒙古武士双掌平推,武林天骄的掌法告一段落,不愿硬接他的掌力,身形一飘一闪,迅速避开。蒙古武士喘过口气,说道:“原来你就是武林天骄,果然是名不虚传,算得是个好汉。但我有一事不明,倒要向你请教。”这蒙古武士口中说话,手底也是丝毫不缓。双掌如环,采取攻中带守的战术,虽然是步步后退,武林天骄却也攻不破他的防御。
  武林天骄道:“你有何事不明?”蒙古武士道:“听说你是反对本国暴政的,何以却又要与我为难?俗语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事。不如你归顺了我国大汗,将来灭金之后,可以封你作个藩王。”
  武林天骄大怒喝道:“住嘴!我反对本国国君,这是我们自己的事,焉能与你们蒙古的侵略联在一起?檀某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敢把我当作卖国求荣之人么?”说话之间,双掌盘旋飞舞,接连又攻了六六三十六招。
 
  那蒙古武士倒也不恼,哈哈一笑,说道:“失敬,失敬,可惜,可惜!”武林天骄道:“什么可惜?”蒙古武士道:“敬的原来你还是个爱国志士。惜的是你贪了虚名,却失掉了藩王之位了。好,你既然要与我国为敌,我可不能与你客气了。又即使我今日杀不了你,将来你也难免死无葬身之地,你可不要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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