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挑灯看剑录

_49 梁羽生(当代)
  耿照伏在窗外,听了这段话,大为感动。心里想道:“原来青虹也不是一个混混饨饨,只知为了自己的女子。她醒悟得虽然迟了一些,但也还不算太迟。”
 
  这一瞬间,耿照转了好几个念头,终于想道:“青虹已萌死志,我一定要挽救她,我也不应该让她失望。这不是避嫌的时候,我也不能拘泥小节了。对,我应该进去,我应该进去和她相会!”
  耿照提起了勇气,正想敲窗,告诉桑青虹他已经来了,然后等待那奶娘收拾房间,开门让他进去。不料就在他正要敲窗的时候,忽听“轰”的一声,走廊那头的玉屏风被人冲开,公孙奇怒气冲冲地跑了进来。耿照大吃一惊,连忙又伏下去。他不是害怕公孙奇杀他,他是害怕公孙奇发现了他,连累了桑青虹。
  原来公孙奇是已面临走火入魔的灾祸,他回到桑家堡之后,是先到静室调匀了气息才来的。不过,尽管他已练成了正邪合一的内功,调匀了气息也只是能够将那即将来临的灾祸拖延一些时刻而已。
  公孙奇此时怒火中烧,一心只想找桑青虹算账,并没有发觉耿照,他跑了到来,“乓”的一脚就踢开房门。喝道:“小贱人,你想我死,我可还没有死呢!这才是你最大的遗憾了吧?你以为你在那座屏风多加一道机关就能阻挡我吗?哼,你看我还不是进来了!我有本领能够进来,就有本领将你杀死,哼,我就是死了,也要你死在我的前头!”他骂声不绝地冲进房来,可是正当他举手要杀桑青虹的时候,那婴儿也不知是否为他所吓的原故,“呜哇” “呜哇”地又哭起来。公孙奇眼光一瞥,看见了这初生的婴儿,不觉呆了一呆,举起的手停在空中,打不下去。
  桑青虹一点也不害怕,说道:“我早准备了今天你来杀我的了,你杀吧!”
  那奶娘连忙把孩子抱到公孙奇面前,说道:“姑爷,恭喜,恭喜,是位少爷,你看多像你!小乖乖,别哭,别哭,你看,是你的爹爹来看你呢。姑爷,你有什么不快意的事儿!可也千万不要在孩子面前发气,他还是刚刚落地的呢,你可不能吓坏了他!”那奶娘唠唠叨叨他说了一顿,把婴儿交给公孙奇。公孙奇也不自觉地就接了过来,在满是杀气的面上,居然露出一丝笑容。
  公孙奇接过孩子,亲了一亲,这一瞬间,他的心肠倒是软了几分,想道:“这小贱人虽然可恨可杀,却给我留下了一条根子。”但一想到自己即将走火入魔,只怕性命也难保住,纵有儿子,也是抵偿不了。想至此处,不觉又对桑青虹动了杀机。
  那奶娘见公孙奇的面色阴晴不定,连忙堆起勉强的笑容,和公孙奇说道:“请姑爷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们的小姐有什么得罪姑爷之处,请姑爷也要原谅她才好。这孩子还得小姐抚养他呢。”
  公孙奇侧目斜睨,冷冷地看了那奶娘一眼,说道:“你对你们的小姐倒是很忠心啊!不错,看在这孩子的份上,说不定我也许会留你们小姐的一命的。但你这老虔婆知道了我家的丑事,我可不能让你活了。”那奶娘做梦也想不到公孙奇竟要杀她,张大了口,还未喊得出声来,已给公孙奇一掌照头劈下,取了她的性命。
  桑青虹冷笑道:“好威风,好狠毒,再狠毒些吧,把我杀了,把这孩子也杀了!”
  公孙奇放下孩子,冷冷说道:“我的孩子,我当然是不会杀他的,但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你可知道孩子并非一定要你抚养才能成人。”
  桑青虹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也早就有了安排,要把他交给别人抚养的了。”
  公孙奇道:“交给谁?”桑青虹道:“交给耿照。怎么样,你拧眉毛瞪眼珠干吗?交给耿照你不舒服吗?耿照是好人,总比你好得多!”桑青虹乃是拼了一死,存心要气他。
  公孙奇果然气得七窍生烟,骂道:“小贱人,简直是不要脸的小贱妇。你陪着丈夫,心里却在想念第二个男人。”
  桑青虹连连冷笑道:“你才是不要脸,谁是你的妻子?你害死了我的姐姐,又来迫我。你以为我当真是心甘情愿做你妻子的吗?老实告诉你吧,我之所以苟活下来,一来是为了肚里有了这个孩子,我要把他生下来。二来,我要给我姐姐报仇,要给我自己报仇,这才装出奉承你的笑脸,叫你相信我是心甘情愿做你的妻子的,要不然你怎会上我的圈套?嘿,嘿,你现在可懂得了么?我压根儿就没有把你当作丈夫,我喜欢想那个男人,你怎么样?”
  公孙奇大吼道:“我把你杀了!”
  桑青虹哈哈笑道:“杀我?我早准备让你杀了。不过,你可得快点动手才好。我知道你曾强运玄功,逆行经脉,阻延走火入魔的时刻。但也阻延不了多久的,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你就要发作了。你杀了我,你也不过比我多活半个时辰而已。嘿嘿,杀啊,来杀我啊!”正是:
  深仇难报拼同死,怨毒于人亦甚哉!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四回
  愧把深情怀故友
  忍将毒手害亲儿
 
 
 
  公孙奇怒极气极,却反而哈哈哈的大笑三声,说道:“我一生智计过人,未逢敌手。想不到今日却折在你这小妮子手里,真是令我不能不佩服呀,佩服!好,咱们棋逢敌手,理该惺惺相惜,讲和了吧?我不杀你,你可有解除走火入魔之法么?”
  桑青虹冷笑道:“莫说没有,就是有我也不告诉你。”
  公孙奇道:“你再想想,我非但不杀你,而且我还可以让你跟你的心上人去双宿双飞,决不追究。不过,这次你可不能骗我,我也不怕你骗我。我会带你去找耿照,将你亲手交给他。你的方法若是不灵,嘿,嘿,我也自有我的手段炮制你们。”
  桑青虹冷笑道:“天下大约没有比你更无耻、更狠毒的人了。你还是赶快动手吧,否则你就来不及了。”
  公孙奇狞笑道:“来得及的,你不是说我还可以有半个时辰吗?好,我就与你比比狠毒吧。咱们夫妻一场,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也得同年同月同日死。我现在要慢慢折磨你,就用‘化血刀’与‘腐骨掌’的两大毒功,叫你在半个时辰之内,形销骨毁,全身溃腐而亡。我会算准时候,叫你在黄泉路上只是比我先走一步。”说罢,双手作势,就要来扼桑青虹的咽喉。蓦地喝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了,你答不答应我的条件?”
  桑青虹冷笑道:“你走火入魔而亡,死得不会比我更舒服的。来吧!”说完了话,索性闭上眼睛。
  公孙奇道:“好,你说我狠毒,你比我更狠毒。那也好,我就成全了你吧,双掌如环,缓缓地向桑青虹的颈项移近。
  耿照再也忍耐不住,“砰”的一拳,打开窗子,跳了进来,唰的一剑,疾刺公孙奇的后心大穴。
  公孙奇冷笑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是你这小子伏在外边。”头也不出,反指一弹,“铮”的一声,把耿照的青钢剑弹出了手。
  桑青虹蓦地一抬手,一蓬针雨,向公孙奇撤去。公孙奇哈哈笑道:“我反正是要走火入魔的了。也不在乎你这几枚毒针。”桑青虹产后体弱,毒针射在公孙奇的身上,给他的护体神功弹落,没有一枚插进他的身体。
  说时迟,那时快,公孙奇一个转身,“蓬”的又与耿照对了一掌。耿照右掌一圈,骈指点他穴道。公孙奇冷笑道:“你在我的面前使这大衍八式乃是班门弄斧!”掌背微弯,一招“轻云出岫”引开耿照的右掌,倏地一变而为“弯弓射雕”的擒拿手法,登时把耿照抓住。耿照全身酥麻,动弹不得。可是公孙奇的穴道却也给他点个正着,虽然立即运气解开,但双腿也有僵硬之感。他给点着的穴道,是主管着足少阳经脉的。不但如此,而且与耿照对了一掌之后,公孙奇登时感到气血不舒。
  原来耿照新近曾得异人传授,功力虽然还是远远不能与公孙奇相比,但亦已能够多少给他一点损害。而公孙奇已是即将走火入魔,必须全神贯注,默运玄功,方能勉强支持。故此他与耿照对了一掌之后,走火入魔的时刻,是更加速的就要到来了。
  但,虽然如此,耿照毕竟是已为他所擒。公孙奇发出一声狞笑,将耿照提在床前,让他面对着桑青虹。公孙奇狞笑道:“你的心上人来了,你该欢喜了吧。嘿,嘿,我先把这小子杀了,叫你瞧瞧他的惨状,然后再叫你与他做一对同命鸳鸯。”
  桑青虹先是一声惨呼,垂泪道:“照哥,想不到我还是连累了你。”但在公孙奇的狞笑声中,桑青虹立即感到不应在他的面前表示怯弱,于是眼泪一收,脸上立即又绽出笑容,说道:“是的,我十分欢喜。照哥,你毕竟是如约而来,我死也死得瞑目了。我连累你,是对不住弄玉姐姐,但公孙奇这贼子也决不能活命的,咱们无须别人来替我们报仇。”
  公孙奇冷冷说道:“你们的情话留到黄泉路上去说吧。好,姓耿的小子,我先成全你啦!”
  耿照道:“大丈夫死则死耳,你要杀就杀,何必多言?”公孙奇道:“你这小子倒是嘴硬,居然还是拧眉毛、瞪眼珠地盯人。好,我先断你的舌头,再挖你的眼珠。”手掌把耿照的下巴一托,耿照不由自主地把嘴巴张开。舌头吐出。桑青虹闭上眼睛,说道:“照哥,你先走一步了。”
  公孙奇正要狠下毒手,忽觉微风飒然,手背突然似给利针刺了一下似的,公孙奇反手一掌,回过头来,只见蓬莱魔女早已穿窗而入,青钢剑剑尖吐出碧莹莹的寒光,指向他胸膛的“璇玑穴”。
  原来蓬莱魔女与笑傲乾坤赶到桑家堡之后,见着了秦弄玉,秦弄玉告诉她耿照已经上了迷楼。秦弄玉是看过桑青虹那封信的,于是又把怎样进入迷楼的方法告诉蓬莱魔女。秦弄玉因为耿照许久未出,正自担心,她自己不方便进去与桑青虹会面,正好让蓬莱魔女前去接应。笑傲乾坤留在外面,帮助桑家堡的旧人制伏公孙奇的党羽。堡中的动乱已经接近平定了。
  蓬莱魔女来得正是时候,她进用玄功,将尘丝射出当作梅花针使用,恰恰及时地救了耿照的性命。
  公孙奇掌背的穴道给她尘丝射着,心头也不觉一凛。原来以他的内功造诣,即使是真的梅花针,也不能刺穿他的皮肉的,但如今蓬莱魔女的一根尘丝,竟然能够刺进他的穴道,这就说明他的功力正在消失之中,也就是说走火入魔的危机又接近一步了。
  公孙奇提一回气,心中想道:“我必须赶快将这丫头制伏,要死也得多一个人陪我。”
  公孙奇接近死亡,越发疯狂,反手一掌,荡开了蓬莱魔女的剑尖,回过头来,狞笑说道:“好呀,你不顾同门之义,竟与这贱人串通来谋害我。可惜你来早了一步,我现在还有能力杀你,你知不知道?”说话之间,连环发掌,两大毒功,尽量发挥,毒气腥风,扑面吹来。蓬莱魔女弄到几乎不能呼吸,幸亏她口中早含了辟邪丹,而此时公孙奇的功力在减了几分之后,也胜不了她多少,故而她还可以支持。
  蓬莱魔女拂尘一抖,万缕千丝,迎头下罩。公孙奇一招“拨云见日”,荡得尘尾飘散。突然化掌为指,“铮、铮、铮”三下,在她的剑脊上接连三弹,这一招险中求胜,足见功夫。蓬莱魔女虎口发热,青钢剑几乎掌握不牢。同时心头发闷,胸中气血翻涌。原来公孙奇是运用“隔物传功”的本领,毒质透过了蓬莱魔女的青钢剑侵入她的体内。
  蓬莱魔女运功御毒,剑招稍缓。公孙奇喝道:“撒手!”扬空一抓,抓着了蓬莱魔女的拂尘,这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蓬莱魔女虎口被他的内功冲击,拂尘果然被他劈手夺去。
  说时迟那时快,公孙奇小臂一弯,掌式倏地变为“路转峰回”,从蓬莱魔女意想不到的方位打来。这是桑家“大衍八式”中的一个掌式,但在公孙奇手中使出,却比耿照不知厉害了多少倍,蓬莱魔女要想招架,已来不及。当下,拼着同归于尽,以攻对攻,闪电般地也是一剑向公孙奇刺去。
  公孙奇那一掌先击中蓬莱魔女,按说以公孙奇的功力,同时又是使上了“化血刀”的功夫,这一掌击中了蓬莱魔女,蓬莱魔女不死也得重伤。可是,说也奇怪,这一掌打在蓬莱魔女身上,却是软绵绵的毫无力道。蓬莱魔女怔了一怔,只见公孙奇已似一团烂泥似的,瘫在地上。原来正在这关键的时刻,公孙奇的“走火入魔”已经开始发作了。
  就在这刹那间,蓬莱魔女剑招如电,剑尖亦已触着了公孙奇的前心,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从公孙奇的前心插入,后心穿出,刺他一个透明的窟窿。但此时公孙奇已是毫无抵抗的能力,蓬莱魔女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当然也已看了出来:公孙奇是遭了“走火入魔”之危,变成了废人了。
  若是在双方激战的时候,蓬莱魔女可以毫不踌躇地一有机会就一剑杀了公孙奇,但此时公孙奇已是毫无抵抗的能力,蓬莱魔女这一剑倒是刺不下去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想起了师门恩重如山,而且师父只有这一个儿子,于是她把青钢剑缓缓收回,说道:“好吧,我让你自生自灭,不杀你了。你有什么后事要交代的吗?”
  公孙奇道:“你把我的孩子抱来,让我最后亲他一亲。这就是我要求你的唯一事情了。”蓬莱魔女见他说得可怜,遂把婴儿抱到他的面前,说道:“你可以放心,你的孩子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地教养他,让他成为有用之人。”
  公孙奇道:“多谢你了。不过这责任还是应该青虹多负一些。”桑青虹道:“我的孩子我自有安排,不必你管。”
  蓬莱魔女只道公孙奇是出于父子天性,临死之前要亲一亲自己的孩子,故而丝毫不以为意。不料公孙奇突然伸出中指,在婴儿吹弹得破的脸上,“卜”地弹了一下。蓬莱魔女大吃一惊,连忙将孩子抱开,低头一看,只见婴儿的脸上,现出一个指头大小的黑纹。婴儿也因被他的父亲这么用力一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蓬莱魔女又惊又怒,气得颤声骂道:“你,你这是干什么?虎毒不食儿,你、你简直禽兽不如!”
  公孙奇哈哈笑道:“我的孩子我也自有安排,谁说我是要害我的孩子?哈哈,柳清瑶你不懂,桑青虹是懂的。哈哈,桑青虹呀桑青虹,你的如意算盘是打不成了!”
  桑青虹顾不得产后虚弱,连忙跳下床来,把婴儿从蓬莱魔女手中接过,看了一看,说道:“还好。孩子是中了他的‘化血刀’之毒,但也还可以抚养成人。”说罢,长长地吁了口气。
  蓬莱魔女大怒道:“你还说没有害这孩子?好,我不杀你,让青虹杀你!”唰地拔出剑来,把剑交给桑青虹。桑青虹是受害最深的人,故而蓬莱魔女要让桑青虹杀他。
  桑青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持着长剑,在公孙奇三尺之外立定,剑尖指着公孙奇的咽喉,骂道:“你这贼子,你临死还要害我母子!”
  公孙奇缓缓说道:“你错了,我只是要害你而已。你害我走火入魔,我就害你多受十八年的磨折,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我平生从不吃人的亏,如今我报复了。你要杀就杀吧。我死在你的手上,也可以瞑目了。”说罢,又纵声大笑。
  蓬莱魔女茫然不解,问道:“青虹,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桑青虹气得几乎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才继继续续他说道:“他,他是狼心狗肺,天下最狠毒之人,莫过于他!”
  公孙奇道:“清瑶,你不懂我告诉你吧。这孩子中了我的‘化血刀’之毒,我的功力已消散了十之八九,他中的这点毒是死不了的。但也必须有人给他悉心调护才成。天下只有桑青虹懂得给这孩子化毒,所以这个人也就必须是桑青虹。她要传授这孩子的桑家内功心法,又要日日夜夜看护这个孩子,替他吮毒血换新血,要过了十八年,这孩子脸上的黑纹全消,方能永除后患。哈哈,这么一来,她想要把这孩子交给耿照也不成啦!”
  蓬莱魔女这才明白公孙奇用心的险恶,不禁肌肤起栗,说道:“师父一生侠义,想不到生下你这禽兽不如的不肖之子。好,青虹妹子,你要怎样处置他,都由得你了。”
  公孙奇冷笑道:“随便你们怎么说我,桑青虹要想把我的儿子交给耿照,那我却是绝不能叫她如愿!嘿,嘿!我反正是要死的了,但青虹你虽然害得我走火入魔,你至少也要受十八年的折磨。这一场斗智,还是我赢了你!哈哈,你杀了我算得什么,可怜你想死也不能够呢!青虹,快把你口中的毒药吐出来吧!”
  蓬莱魔女大吃一惊,连忙问道:“青虹妹子,你当真是服了毒药?”桑青虹面色灰白,张口吐出一颗蜡丸。
  原来桑青虹早已料到公孙奇定要杀她,预先在口中含了毒药,这毒药是包在一颗蜡丸里的,她等耿照来,只待向耿照交代了后事,便咬破蜡丸,自行服毒。
  桑青虹剑尖指着公孙奇的咽喉,只见公孙奇面如金纸,汗出如浆,脸上的肌肉都因痛苦而扭曲变形。他并不是害怕桑青虹杀他,而是由于“走火入魔”已经开始发作才这样痛苦的。
  桑青虹的剑尖抵着公孙奇的喉头,倏地又把长剑抽回,恨恨说道:“公孙奇,你害我多受十八年折磨,我最少也要害你多受三个月痛苦。告诉你,你这走火入魔要三个月之后方始毙命,你已经无力自杀,只能忍受一天比一天更甚的苦痛!哈哈,我何必杀你,一剑杀了你,倒是便宜你了。”桑青虹发出了笑声,但这笑声却比哭还更凄惨,是的,她报仇成功了。但这成功的代价,却是太大了!”
  蓬莱魔女不忍目睹公孙奇的惨状,道:“不必再理他了,让他自生自灭吧。青虹妹子,我愿你活下去。你面色不好,上床去歇歇吧。”当啷一声,桑青虹手中的长剑坠地,蓬莱魔女拾起宝剑,插剑入鞘,扶桑青虹上床歇息。然后替耿照解开穴道。耿照目击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一时之间,也不知和她们说些什么才好。
  桑青虹叹了口气,说道:“清瑶姐姐,你现在明白我的苦心了吧?我用半真半假的内功心法骗他,他练了之后,功力确是大增,因此他才会相信我的。却不知我已布下圈套,令他必定要在今日走火入魔!清瑶姐姐,你现在不怪我了吧?”
  蓬莱魔女十分感动,说道:“我怎会怪你,我从来都不怪你。我早知道你是另有用心了。这次多亏你给我们除了此贼,武林中人都要感谢你呢。”
  桑青虹幽幽地又叹了口气,说道:“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无憾,柳姐姐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世上最明白我的人。可惜我本来想一死明志,现在却又是不能死了。”
  蓬莱魔女道:“把孩子抚养成人,十八年的辛苦也是值得的。青虹妹子,你放心,我们一定帮忙你照料这个孩子的。我想这桑家堡你是不能再住的了,我爹爹在明明大师那儿,你的同源异宗的师兄武林天骄和他的姐姐也在那儿,你不如也到光明寺去和他们同住。我爹爹颇通医学,说不定还可以帮你一点忙。”
  蓬莱魔女只道桑青虹忧虑的是十八年的辛苦难挨,却不知还有更令她不寒而栗之事情。原来桑青虹要为这孩子化解体中毒质,她自己也必须练那两大毒功。她的内功基础是属于邪派一路,练那两大毒功,将来也难免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亦即是说公孙奇目前的遭遇将是她十八年之后的遭遇,要死得和公孙奇同样的惨!但她为了必须抚养这孩子成人,却不能不接受这个悲惨的命运,她不愿蓬莱魔女为她伤心,这苦处她还不敢吐露出来,只能自己默默无言地抵受。当下桑青虹叹了口气,说道:“我前生不知作了什么孽,今生要受这许多苦楚。但我非常多谢姐姐你给我的安排,我若能够住到光明寺里,也正好从此青灯礼佛,稍赎前愆。”
  耿照在桑青虹房中本来就颇感尴尬,此时听得她母子已有安排,也就放下了一重心事,当下就想告退,但却还未想好如何措辞方才恰当。桑青虹忽道:“耿大哥,你过来!”
  耿照怔了一怔,走到床前,道:“姐姐有何吩咐?小弟倘有可以效劳之处……”桑青虹朝他望了一望,便即打断他的话道:“你伸出来手!”耿照愕然伸出双手,桑青虹禁不住“咦”了一声。
  耿照一时未解,蓬莱魔女则已懂得桑青虹诧异的来由,问耿照道:“你刚才不是和公孙奇对了一掌么?”耿照道:“不错,是对了一掌。”蓬莱魔女道:“你觉得怎样?”耿照道:“初时胸口有点儿不舒服的感觉,随即也就过了。”
  蓬莱魔女道:“这可当真是有些奇怪了。青虹妹子,你看他可有中毒?”桑青虹说道:“我看不出他有中毒之兆。”
  要知耿照与公孙奇对掌之时,公孙奇虽然是功力已经大减,但以耿照的原来本领,还是不足以抵御公孙奇的毒功的。但如今根据桑青虹的判断,则耿照竟然是没有中毒,这就不由得蓬莱魔女也大为诧异了。蓬莱魔女想起一事,说道:“照弟,你今日在与沙衍流比武之时,和他打成平手。想不到你这一个月来武功竟是精进如斯!倒令我有点莫测高深了。这——”
  耿照道:“我正想禀告盟主,这次我在回孤鸾山的路上,曾遇到一位异人。他教了我一套逆行经脉的吐纳功夫。我没有中毒,也不知是否与此有关?”蓬莱魔女诧道:“哦,有这样的事?那位异人是谁?”
  耿照道:“我也不知道这位老前辈姓甚名谁,是何等样人物?”蓬莱魔女道:“那么他何以又会传你这种稀世奇功?”耿照吃了一惊道:“这是稀世奇功吗?他要我学那套吐纳功夫的时候,只说是替我治伤的呢。”蓬莱魔女道:“逆行经脉之法久已失传,据说是与达摩祖师同时的一位西域僧人所创,其后列为西藏密宗的秘笈之一,至唐初就失传了。这套吐纳功夫虽然不是正宗内功,但因它是逆行经脉,与任何一种内功练法都截然相反,故此若用于解穴与御毒则最为有效。我爹爹知道有这种功夫,但他也不知道当今之世还有谁人会这种功夫。那位异人是因何传你这套内功的?”
  耿照说道:“事情是这样的:那一天我与玉姐因忙于赶路,错过宿地,找不着人家,只好在林间露宿。那晚月色很好,我们都不想睡觉,玉姐练了一套蹑云剑法,跟着她要我把大衍八式练给她看。我练了一遍,刚刚收式,忽听得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你是桑家的什么人?’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相貌丑陋的驼背老人,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桑青虹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说道:“这人一定是神驼太乙。他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呀,怎会传你功夫?”
  蓬莱魔女也感诧异,说道:“青虹妹子,你识得神驼太乙的么?”
  桑青虹道:“他是我爹爹的朋友,我小时候他到过桑家堡几次的。我知道我爹爹是给人当作大魔头的,但我爹爹都说他是坏人,那么想来这个驼子一定是比我爹爹更坏的了。”
  蓬莱魔女这才恍然大悟,心里想道:“怪不得那次我碰着公孙奇与太乙同行的时候,公孙奇诚惶诚恐地请他原谅他杀妻之事,想来就是因为太乙是他岳父的朋友的缘故,所以他要求他谅解了。但神驼太乙的绝技乃是玄阴指,却没听说他会逆行经脉的功夫。”
  耿照说道:“不,不是这个驼子教我的。这个驼子几乎杀了我呢。教我的是另一个人。”桑青虹道:“那又是谁?”
  耿照接着道:“那驼子出现在我的面前,突如其来地这么问我,我吃了一惊,无暇思索,就回答他道:‘我不是桑家的人。’他又问我:‘那你和桑家有什么关系?’我答:‘毫无关系。’”说至此处,面上一红,觉得有点愧对桑青虹。桑青虹说道:“唉,你这么一说,他一定猜想得到你的来历了。”
  耿照说:“一点不错,那个什么神驼太乙听了我的说话,就忽地狞笑说道:‘那你一定是公孙奇所说的那个姓耿的小子了!’这次他不待我回答,就突然向我一掌打来。我还掌抵挡之时,只见冷风如箭,奇寒透骨,不由得我浑身发颤,登时就晕过去了。”
  桑青虹“啊呀”一声,连忙问道:“后来怎样?”她明明知道耿照后来是安然无恙的,但听到紧张之处,仍是不禁神色惶然。
  耿照道:“后来我已是人事不知。到醒来的时候,那驼子已经不见,是另一位神情和蔼的青袍老人在我身边了。”
  桑青虹越发诧异,说道:“神情和蔼的青袍老人。哎呀,难道是青灵子还在人间?”
  蓬莱魔女道:“青灵子又是谁?”桑青虹道:“也是我爹爹的一位朋友。但我可没有见过。我爹爹生前常常提起他的。据说我爹爹开始练那两大毒功的时候,他曾劝过我爹爹不要练,我爹爹没有听他的话,后来他就绝迹不到我家来了。我爹爹后来走火入魔,这才后悔当初没有听他之劝。”
  耿照接下去说道:“我后来也是听得玉姐和我说的,这才知道,原来在我昏迷的时候,那驼子正要把我掳去,这青袍老人就恰巧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那驼子似乎很害怕他,一见他就跑。是这青袍老人把我救醒的。”
  蓬莱魔女道:“这么说来,这位老前辈倒是一位古道热肠的人物。”
  耿照道:“可不是吗,他把我救醒之后,说我是中了阴寒之毒,他可以教我一套吐纳功夫方能保全性命,我可一点也不知道这是稀世奇功,否则我还真不敢受他厚赐呢。我问他的姓名,他不肯说,但他却似乎知道我的来历,临走之时,说了几句很令我奇怪的说话,他说:‘我知道你是要到桑家堡去的,有你去了,就省得我多跑一趟了。到了桑家堡,见着你所要见的人,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我传你的这套逆行经脉之法,将来也许还有别的用处,你可要牢牢记住。’我想要问他还有什么用处,可是他交代了这几句话,一个转身,便已走得无踪无影。”
  桑青虹听他说到此处,不禁“咦”了一声,说道:“这位老前辈当真有鬼神莫测之机,难道他早已料到有今日之事?”
  耿照初时不懂她的意思,怔了一怔,忽地顿然如有所悟,说道:“这套逆行经脉的方法其实也甚简单,我画有一张图解在这里,青虹姐姐,你拿去看看。它既然能解‘化血刀’之毒,或者对你有点用处。”
  桑青虹接了过来一看,喜出望外。要知她虽然自己没有练过这两大毒功,但却深悉其中的诀窍,她爹爹当年练功之时无法克服的危险,她也知道。而这套逆行经脉的吐纳方法,是可以帮忙她练这两大毒功而避得过走火入魔之难的。桑青虹咽泪说道:“耿大哥你来看我,我已是感激不尽,你又送我这一份厚礼。”耿照笑道:“我受你的恩惠太多,如今只不过是借花献佛。”桑青虹望了耿照一眼,拭去眼泪,说道:“照哥,我还想求你一件事情。”
  耿照道:“请说。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尽力去做。”桑青虹微笑道:“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这孩子十岁的时候,请你来看我们母子,我要这孩子拜你为师。”这话的另一面意思就是在孩子十岁之前,他们二人最好是避不见面。
  蓬莱魔女懂得她的意思,心里想道:“青虹真是用心良苦。十年之后,照弟和秦姑娘当然也早已是成家立室,有儿有女了。那时相见,自是不必避嫌。她的孩子拜照弟为师,他日自然也不至于误入歧途。”
  耿照惶然道:“我年轻学浅,如何就可以收徒?”蓬莱魔女笑道:“十年之后,你必将是当世闻名的大侠,如何不可以收徒?你学了桑家的武功,正宜藉此报答。这是对两家都有好处的事。”耿照无话可说,当下只好点头答允。
  殊不知蓬莱魔女固然猜得不错,也不过猜中了一半。桑青虹还有两个原因要她的孩子拜耿照为师的,一是由于她替孩子化毒之时,这孩子也必要练那两大毒功,拜了耿照为师,可以消解孩子未来的走火入魔之难,二是她把孩子付与耿照,她自己的感情也可以有了寄托。
  公孙奇盘膝坐在一角,正自忍受那走火入魔的煎熬,但他对耿、桑二人的对话,还是留心倾听的。听到此处,不觉叹了口气。心里想道:“早知道青灵子有这个逆行经脉之法,而他又是太乙的友人,我就可以另打主意了。何至于落到如今的田地。”
  桑青虹不理会公孙奇想些什么,听得耿照答应她的要求,心里十分高兴,说道:“耿大哥,得你一诺千金,我母子感激不尽。秦姑娘来了么?”耿照道:“她在外面等我。”桑青虹道:“我要和你说的都已说了,没有别的事了。你在这里已久,也该出去了,免秦姐姐等得心焦。”耿照道:“好,那么十年之后,我再依约到光明寺来访你就是。”桑青虹目送耿照的背影出了房门走过甬道,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感伤,一切恩怨情仇,半生的愁苦灾难,全付于这眼光一瞥之中,而这种种复杂的感情,也在这眼光一瞥之中全都升华了。
  耿照走后,蓬莱魔女紧紧握着桑青虹的手,说道:“青虹妹子,你如今已是摆脱了这个贼子,今后将是苦尽甘来,你也不用太难过了。”桑青虹道:“柳姐姐,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这桑家堡……”蓬莱魔女截断她的话道:“青虹妹子,我要送给孩子一件礼物。其实,这也是你们的东西。”桑青虹诧道:“什么?”
  蓬莱魔女取出那只犀角哨子,说道:“这桑家堡我请桑家四老给你们看管,待孩子长大成人,你们可以重回故园。”原来这犀角哨子乃是桑青虹的父亲当年用来指挥他的仆人的,谁保有这个哨子,谁就是桑家堡的主人。
  蓬莱魔女把这哨子交到桑青虹手上,说道:“这是你姐姐临死之时交与我的,如今原璧归赵,也算作是了结我的一重心事了。”桑青虹眼中蕴泪,说道:“今日大仇得报,我姐姐若然泉下有知,也当瞑目了。柳姐姐,你替我们夺回桑家堡,我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好,我替弃恶多谢你了。”“桑弃恶”是她替自己的孩子所起的名字。
  公孙奇在“走火入魔”发作之后,寒热交作,痛苦不堪。饶是他硬充好汉,此时也不禁发出呻吟。桑青虹既感痛快,又感厌烦,眉头一皱,说道:“柳姐姐,你给我把他扔出去,我不要听他的鬼嚎。”
  公孙奇呻吟道:“师妹,看在我爹爹的份上,你做做好事,一剑杀了我吧!”
  蓬莱魔女意殊不忍,说道:“青妹,如何?”桑青虹咬牙说道:“他害得我这样的惨,我不能便宜了他。柳姐姐,请你把四老唤来,把这贼子押到水牢里去。我至少要他抵受三个月的煎熬。”蓬莱魔女暗暗慨叹:“怨毒之于人也亦甚矣哉!”但想到桑青虹受害的惨重,也就怪不得她是如此痛恨而定要报复了。
  公孙奇冷笑说道:“好狠毒的贱人,但只怕不能如你之愿!”桑青虹道:“你害我已经害得够了,如今你还有什么本领可以逃得过我的折磨?”
  蓬莱魔女听得外间似有声响,喝道:“是谁?”她虽然如此喝问,但也只道是桑家的旧仆赶来救他们的主人,说不定就是桑家四老。故此并不怎么在意。
  就在这一瞬间,忽听得“呼”的一声,窗外面突然飞进一条绳索,卷着公孙奇的身子,一下子就把公孙奇扯了出去。变生意外,在这瞬间,蓬莱魔女本能地要保护桑青虹母子,窗外那人的动作快如闪电,待到蓬莱魔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那人已把公孙奇救出去了。桑青虹叫道:“姐姐,快追,不要顾我。”就在此时,只听得脚步声人声纷然而来,桑家四老的声音同声叫道:“二小姐你没事么?”
  是桑家四老跑来保护主人,蓬莱魔女可以放心得下。但桑家四老是从甬道跑来的,公孙奇则是被人从后窗扯了出去,方向相反,这个救他的人,当然不会是桑家四老。
  蓬莱魔女无暇思索,挥展拂尘护身,青钢剑使了一招“夜战八方”,身剑合一,立即穿窗而出,要看这个把公孙奇扯了出去的是什么人。
  蓬莱魔女穿窗而出,陡然间只觉一股大力推来,伏击她的人竟是一等一的高手!正是:
  眼看元凶已入网,谁知平地起风波。
  欲知公孙奇结局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五回
  祸根未绝群魔遁
  世乱还须国手医
 
 
 
  幸而蓬莱魔女早有防备,拂尘一展,将那股突袭她的力道解了一半,同时她那招“夜战八方”的剑式,也向四面荡开,这才把那人迫退。但饶是如此,蓬莱魔女也要悬空翻了两个筋斗,方能脚落实地。
  说时迟那时快,蓬莱魔女脚步未稳,那人又已是一掌打来,而且哈哈笑道:“好侄女,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公孙奇还是你的师兄!”
  与此同时,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驼子,把公孙奇背在背上,早已跳下楼头,到了园中。这驼子远远地也在扬声笑道:“有我在此,焉能叫你们如愿?”
  原来用绳索把公孙奇扯出去的是神驼太乙,埋伏在窗外伏击蓬莱魔女的则是她的叔叔柳元甲。
  柳元甲是害死蓬莱魔女母亲的仇人,而且他也是一样的通番卖国,罪恶并不在公孙奇之下。蓬莱魔女看见是他,心头火起,喝道:“谁是你的侄女,我爹爹可以饶你,我可不能饶你!”一招“乱云飞渡”,以“天罡尘式”中的一招精妙招数化解了柳元甲的的掌力,同时右手的青钢剑也使出了“柔云剑式”,一招“春云乍展”,剑光如练,疾刺柳元甲的“璇玑穴”。
  柳元甲哈哈笑道:“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不想杀你,但你要杀我,那也是办不到的。”说话之间,接连使出“绵掌”和“斩龙手”的招数,把蓬莱魔女的柔云剑法和天罡尘式全都解了。
  蓬莱魔女一声长啸,这啸声是向笑傲乾坤报警的。她这里啸声甫起,只听得笑傲乾坤已在纵声笑道:“好呀,你这老贼要来给公孙奇作陪葬,那是来得再好也没有了!看你还能往哪里跑?”原来笑傲乾坤不待蓬莱魔女传音报警,亦已发现了神驼太乙了。而且笑傲乾坤亦已看出了公孙奇是失了武功,只还未知道他是否走火入魔而已。
  蓬莱魔女听得笑傲乾坤已去追击敌人,心头一松,全神对付柳元甲,尘剑兼施,仍然以天罡尘式护身,但剑招则已变为她父亲所授的“惊神剑法”,这是从最上乘的点穴指法中变化出来的,以剑代指,招数更为凌厉,更为奇妙。这一套剑法正是柳元甲的克星。
  柳元甲心中一凛,想道:“这丫头得了她爹爹的传授,武功比半年之前,竟然又增进了这许多了!”不过柳元甲挟着数十年功力,招数虽然被蓬莱魔女克制,蓬莱魔女要想胜他,那也的确是大不容易。
  但柳元甲自忖没有取胜的把握,而且他们此来的目的只是要把公孙奇抢走,目的已达,柳元甲便亦无心恋战,当下他以绵掌掌力解开了蓬莱魔女的连环三招,笑道:“一家人何必再打?”身形倒纵,去势如箭,在蓬莱魔女的后招续发之前,跳下楼头。
  蓬莱魔女怎肯将他放过?如影随形地跟着也追下去。柳元甲脚先着地,回身发出了一记劈空掌,“喀喇”一声,栏杆断折,这栏杆是藏有机关的,栏杆一折,乱箭纷飞。柳元甲发出了劈空掌,立即向前飞奔,蓬莱魔女身形尚在空中,只能挥舞拂尘,扫荡乱箭。待她落地之时,柳元甲与她的距离已有十数丈之遥。
  就在此时,忽又听得一声长啸,宛若龙吟。这啸声中气充沛,内功之深,似乎还在笑傲乾坤之上。柳元甲大吃一惊,回头一望,原来是丐帮帮主武士敦来了。和他同在一起的还有他的未婚妻子云紫烟。原来武士敦是在指挥群雄,把公孙奇的党羽全部击溃之后这才匆匆赶来的,故而此时才到。
  柳元甲老奸巨滑,登时想到了“声东击西”之策,猛的一掌向云紫烟击去。掌力一发,隐隐挟着风雷之声。武士敦连忙遮在云紫烟身前,双掌平推了出去。只听得“轰隆”一声,双方功力相当,谁都占不了便宜。但余波所及,云紫烟仍然是禁不住身形一晃,摇摇欲坠。武士敦连忙将她扶稳,云紫烟道:“我没事,你快去追。”但柳元甲却已趁此时机,又已跑开了十数丈之遥了。
  武士敦胜在内功深厚,但轻功则非所长,发力飞奔,仍是追柳元甲不上。说时迟,那时快,蓬莱魔女已经赶来,说道:“武帮主,请你去助谷涵拿那老驼子,公孙奇已走火入魔,那老驼子把他抢去了。截住他们要紧。”此时笑傲乾坤已经追到了神驼太乙的背后,太乙背了个人,轻功自是稍受影响。武士敦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势后,说了一个“好”字,便改向太乙追去。
  蓬莱魔女口中说话,脚步丝毫不缓,锲而不舍向柳元甲追去,距离渐渐拉近。柳元甲大喝道:“你当真要与叔叔为难,可休怪我手下无情!”此时他正越过一座假山,反掌一推,把假山顶端的一块磨盘似的大石推了下来,向着蓬莱魔女当头砸下。
  蓬莱魔女焉能给他砸着,侧身一闪,那块大石从她身边飞过。可是稍受延阻,柳元甲与她的距离又已拉开,转眼间已是越过围墙,逃出了桑家堡了。
  柳元甲在外面扬声笑道:“乖侄女,你还要与我比轻功么?”蓬莱魔女的轻功胜过武士敦,也胜过柳元甲,但也只是仅胜柳元甲一筹而已。柳元甲气力悠长,倘若追出十里之外,追他不上,那就休想追上了。此时孤鸾山的一流高手都已到了桑家堡,外面的人,无人能拦阻得住柳元甲。蓬莱魔女自忖追上了他,也无取胜的把握。于是只好忍了口气,回过头来,心想:“走了一个老贼,可不能再让第二个老贼走了。公孙奇这贼子也不能让他们抢走。”此时笑傲乾坤已经与神驼太乙交上手了。
  太乙见笑傲乾坤追到,反手一指,冷风如箭。笑傲乾坤哈哈笑道:“你的玄阴指能奈我何?”折扇一拨,只听得呼呼声响,两股风力互相激荡,谁都伤不了谁。
  笑傲乾坤迈步欺身,折扇一合,扇头便点太乙后心的“志堂穴”。太乙化指为掌,反手一抓,这一抓使的是“大力鹰爪功”,一把将笑傲乾坤的扇头抓住。
  太乙与笑傲乾坤曾经不止一次交手,自忖功力要比笑傲乾坤稍胜一筹,故而才敢用“大力鹰爪功”硬抓他的折扇的,果然一抓就抓个正着。太乙哈哈笑道,“你的折扇点穴又能奈我何?”哪知话犹未了,太乙突然似触电般的松开了手,“哎哟”一声,赶忙倒纵出数丈开外。
  原来笑傲乾坤自从得了柳元宗和公孙隐两位武学大师的指点,融会了三家内功心法(连同他家传的内功),功力已是大胜从前,而他的点穴手法又是柳元宗所授的天下无双的惊神指法,扇头一给太乙抓住,就顺势点他掌心的“劳宫穴”。太乙虽有封闭穴道之能,却也禁受不起。
  但太乙的功力毕竟十分深厚,虽然似触电般的不能不松开了手,也还没有给笑傲乾坤的点穴功夫伤及他的经脉,他默运玄功,真气一冲,解开了穴道。居然还能纵跃如飞。笑傲乾坤喝道:“往哪里走?”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太乙与笑傲乾坤交了两招,阻延片刻,说时迟那时快,武士敦亦已赶了到来,迎头将他截住。武士敦也是一声喝道:“往哪里走?”人未到,掌先发,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般地向太乙猛压过去。
  太乙避开正面,挥掌击出,两股劈空掌力一碰,发出呼呼轰轰的声响,隐隐便似风雷之声。太乙身形摇晃,又斜跃出一丈开外,心中暗暗吃惊。原来武士敦的大力金刚掌乃是武林一绝,要不是太乙避开正面,只怕已受他的掌力所伤。
  武士敦第二掌接着拍出,太乙躲在一块大石后面,武士敦掌力一到,石碎纷飞,那块数千斤重的石头也摇摇欲坠。但有大石给他挡住了,太乙却是毫无伤损。太乙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叫你也见识见识我的功夫。”双指连弹,玄阴指力分成三股射出。武士敦刚刚跳过大石,人在半空,被这冷风一射,不能不以掌护身,但护住了上盘,护不了下盘,膝盖的“环跳穴”就似着了一枝冷箭似的,也不能不落下地来,太乙已向前奔出十数丈,脱离了武士敦劈空掌力所能到达的范围。他们这次交手两招,各自吃了对方的一点亏,可说是谁都没有占到便宜。武士敦运气一转,真气自丹田而下,贯穿了足少阳经脉,登时也就把侵入“环跳穴”的阴寒之气驱出了。
  武士敦膝盖微感酸麻,一时追不上太乙。但笑傲乾坤却又追上了。太乙背了个人,轻功毕竟稍受影响。太乙掌劈指戳,化解了笑傲乾坤的几招攻势。武士敦追了到来,喝道:“老贼,接掌。今日非与你决个胜负不可!”
  太乙冷笑道:“你们以多为胜,算得什么好汉?我还背了个人呢!”武士敦掌力将发未发,说道:“你把公孙奇这贼子放下来,我与你单打独斗,见个真章。”太乙道:“你倒打得好主意,我岂能把我的好友交与你们?”
  蓬莱魔女此时已把柳元甲赶出了桑家堡,自忖追他不上,便回过头来,截住了太乙的去路。与华、武二人形成了鼎足而立,包围太乙的形势。蓬莱魔女朗声说道:“咱们今日乃是捉拿通番卖国的奸贼,和奸贼还能讲什么规矩。”
  武士敦瞿然一省,说道:“不错。你这老贼要把公孙奇带走,那是万万不能。”单掌划了一道圆弧,掌力发出,太乙退后几步,勉强化解了他的掌力,“卜”的一声,肩头却已给笑傲乾坤的折扇打了一下。饶是他练有护体神功,这一下也是痛彻骨髓。
  蓬莱魔女劈头将他截住,挽了一朵剑花,分心便刺。太乙刚刚以劈空掌荡歪她的剑点,说时迟,那时快,华、武二人已是两翼齐上,三面包围之势已成。
  太乙倒吸一口凉气,心道:“我想在公孙奇身上捞些便宜,想不到反而给他连累了。”蓬莱魔女运剑如风,笑傲乾坤挥扇疾点,不过几招,杀得太乙手忙脚乱。还幸亏武士敦因见他们二人已把太乙困住,掌力只是蓄势未发,要不然太乙更难对付。
  太乙正自心道:“糟糕,糟糕!今番可是真的性命休也!”心念未已,笑傲乾坤的扇头已是指到了他的“太阳穴”。太乙正自化解蓬莱魔女剑招,腾不出手来招架。这“太阳穴”乃是人身死穴之一,以笑傲乾坤的功力,点着了他的“太阳穴”,太乙也是非得丧命不可。
  不料就正在太乙的性命已悬于俄顷之间,忽见青影一闪,一股力道突然撞开笑傲乾坤的折扇。一个青袍老人突然来到,“铮”的一声,又把蓬莱魔女的青钢剑弹开。
  武士敦大吃一惊,忙一掌向那青袍老人打去。青袍老人袖一拂,赞了一声道:“丐帮的金刚掌力果然名不虚传!”但那青袍老人只不过晃了一晃,武士敦却退了三步。比较起来,还是那青袍老人的功力稍胜一筹。
  青袍老人道:“乙休,你不听我的善言劝告,如今后悔了吧?我只能救你一次,你快走吧!”太乙道:“是,多谢青灵师兄了。”笑傲乾坤给那青袍老人拦住,一时冲不过去。太乙背着公孙奇已是跳出了围墙。
  笑傲乾坤怒道:“好,我不管你是何等人物,你放走了这两个奸贼,我只问你要人!”折扇一合,欺身进招。他试过一招,已知对方一定是极有来头的武林前辈,于是后招续发,就越发抖擞精神,尽展平生所学。折扇一合一张,合起来时,当作判官笔使,使的是天下无双的“惊神指法”,张开来时,当作月牙刀用,锋利的扇缘削对方腕脉。而那折扇的一拨,却又是公孙隐所传的内功,扇出一股如刀刮面的劲风,小小一柄扇子,在他手中竟然使出三种不同的上乘武学。那青袍老人“噫”了一声,长袖一抖,如灵蛇般地卷来,搭着笑傲乾坤的折扇。他所发的内力比笑傲乾坤更胜一筹,笑傲乾坤登时觉得他的那把扇子便似给巨石压住一般,三种最上乘的武林绝学都发挥不出。但笑傲乾坤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他压服,当下内力直贯扇头,震得对方的衣袖如被风吹皱的一池春水似的,起了一圈圈的皱纹。
  武士敦喝道:“好功夫,我再领教你的一掌!”他这一掌与笑傲乾坤的折扇同时攻出,使的也是丐帮秘传的金刚掌中的杀手绝招,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龙门三叠浪”,三重掌力,狂涛骇浪般地涌来,一浪高于一浪。青袍老人又“噫”了一声,挥出左掌抵御他的“龙门三叠浪”,这一次因为他是同时抵敌二人,单掌之力,仅能消解“龙门三叠浪”中的前两重力道,蹬、蹬、蹬地退了三步。
  笑傲乾坤的折扇摆脱了他袖子的压力,抢先攻上,扇头直指青袍老人背心“大椎穴”,这招点穴手法变幻莫测,对方若是反掌化解之时,又可以顺势点他的“曲池”“阳谷”“劳宫”等处穴道。青袍老人脚步未稳,即使能够抵挡,也是一定要被迫暂处下风的了。武士敦跟着再发一掌,青袍老人就一定抵挡不住。
  蓬莱魔女本来是迎头截着青袍老人的去路的,她以拂尘护身,也正自使出一招“惊神剑法”,以剑尖刺穴,比之笑傲乾坤的折扇点穴,功力或有未及,而招数的凌厉,则更过之,这一招是同时遍袭青袍老人的九处大穴的。
  青袍老人吃惊非小,不禁又是“噫”了一声,心道:“三十年不出山,不料武林中竟然出现了这许多武学深湛的后辈。”正要冒险用“弹指神通”的功夫弹开蓬莱魔女的剑尖,蓬莱魔女忽地侧身一闪,青钢剑不是刺向青袍老人,而是“嗖”的从他身旁窜过,替他架住了笑傲乾坤的折扇,说道:“谷涵,不可对青灵前辈无礼。”笑傲乾坤愕然收扇。武士敦的第三掌刚刚劈出,青袍老人只是化解他的掌力,当然是绰绰有余,当下挥袖拂出,立即将他的掌力消解了。蓬莱魔女道:“青灵前辈,请恕我们不知,冒犯了老前辈了。照弟,快来!”
  原来蓬莱魔女是听得太乙叫出了“青灵子”的名号,这才突然变招,不刺青灵子,反而替他格开了笑傲乾坤的折扇的。要不然,即使青灵子的武功再高,也绝难抵挡三大高手的同时攻击。
  青灵子一声长叹,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老夫只合名山老,倒真是:何必红尘走一遭了。”
  耿照匆匆赶来,叫道:“青灵前辈,你救了我的性命,又传授了我的稀世奇功,请稍留步,容晚辈叩谢。”
  青灵子道:“这只是一个机缘,我借你的手以报故人之德。你无须向我道谢,我也不必领你的情。”他口中说话,脚步丝毫不缓。但见一条青影,箭一般地越过围墙。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似从山上传来了。
  武士敦愕然道:“这青袍老者是什么人?怎的他救了太乙,又曾经救了你的性命么?”
  耿照把日前与青灵子遭遇的经过告诉了武士敦与笑傲乾坤。蓬莱魔女说道:“据青虹妹子说,这青灵子是他爹爹生前的好友。刚才听这青灵子的口气,似乎他曾受过桑见田的什么恩德,故而要利用照弟来助青虹妹子免那走火入魔之劫。可能是他以为桑见田的女儿必然已练家传的两大毒功,也可能是他已知道公孙奇和桑家二女之事,公孙奇立意要令青虹受难,都已在他意料之中。”
  笑傲乾坤道:“这么说来,青灵子倒是个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说不上是咱们的敌人,也说不上是咱们的朋友。不过,他既有大恩于照弟,暗地里又帮了桑青虹这样大的一个忙。咱们确也不该与他为难。只是,唉——”
  蓬莱魔女当然懂得他的意思,说道:“咱们碍于他的情面,放走了太乙和公孙奇,这件事当然是一大损失。可是公孙奇已经走火入魔,不用咱们去杀他,他也已是废人一个了。”
  武士敦道:“只不知这青灵子与太乙是甚交情,倘若他为了太乙之故,又助公孙奇这贼子解除走火人魔之难,那么这祸根就仍然隐伏,只怕将来还是要存一场武林的浩劫了。”
  蓬莱魔女道:“听他责备太乙的口气,看来他也是不齿太乙所为。若果他知道公孙奇毒害桑家二女之事,那他更不会帮助公孙奇的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太乙是叫青灵子作“师兄”的,尽管江湖上的称呼,对平辈有时也可尊称为“师兄”,但太乙和青灵子究竟是否“同门”,却是他们所不能断定的。故而太乙会不会骗取青灵子的逆行经脉之法,去助公孙奇解除走火入魔之难,那也是谁也不能断定的。
  武士敦笑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管。咱们今日消灭了公孙奇的党羽,又夺回了桑家堡,总算是大获全胜了。趁着各路英雄在此,正宜商量抗金大计。柳盟主,就请你主持此次盛会如何?”
  蓬莱魔女道:“不错,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抗金大事,正宜集思广益。但却不必如此注重仪式,就在庆功宴上,大家商量商量吧。也不必推定谁是主持了。”
  此时孤鸾山上桑家堡的旧人和前来助战的群雄都已来到桑家堡。于是当晚就大张筵席,款待群雄。席上蓬莱魔女宣布由桑家四老接管此堡,十八年后再交回桑家母子,此是顺理成章之事,桑家堡的旧人自是一致赞同。桑家四老提出自愿参加抗金事业,并扩充孤鸾山原来已略具规模的营寨,作为一个抗金的基地,与桑家堡配合,成为犄角相依之势。桑家堡在公孙奇窃据的时期,乃是敌人的巢穴,如今把敌人的巢穴,一变而为抗金的堡垒,群雄人人兴奋,欢声雷动。
  蓬莱魔女道:“采石矶一战之后,由于赵宋小朝廷欲求苟安江南,战胜反而撤兵求和,以致金虏得以全力对付义军,咱们颇受了一些挫折。但战争总是有胜有负。一时的挫折算不了什么,最紧要的是不能令民气消沉。”好几位义军首领都道:“是啊,我们所忧虑的就正是民气消沉。去年虞元帅在采石矶大破金兵,人心振奋,义军风起云涌。不料虞元帅大捷之后,反被金牌召回,义军所受的这个打击可真是太大了。许多人的确是因此而失望灰心,就好像是六月天时突然跌到冰窟似的,一下子就由火热而变为冰凉了。请问如何才可以重振民气?”
  蓬莱魔女道:“咱们应该和老百姓谈个透彻,赵宋官家所要保全的是他们一姓的尊荣,和老百姓本来就不能同心抗敌。咱们应该靠自己的力量去打败金寇。假如能够使得大多数人抛掉了对官家的幻想,事情就容易办了。咱们可以选择敌人兵力较薄弱的地方,相机出击,先打几场小胜仗,鼓舞人心。积小胜而为大胜。最后就是各路义军联合起来,给金虏以致命的打击。”
  武士敦道:“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可以给各路义军担任联络之责。”
  当下大家提出许多具体的办法,彼此举杯互祝,相期痛饮黄龙。这一次在庆功宴上共商大计,所收获的效果,比正式的会议还大得多。
  第二日,各路英雄各回原地。但武士敦与云紫烟却不准备回转南阳,而是计划到西北一行,巡视各处分舵,并请丐帮中硕果仅存的鲁长老出山。
  这位鲁长老是前任丐帮帮主尚昆阳的师弟。去年在首阳山上公孙奇与武士敦争夺丐帮帮主之役,鲁长老正在病中,他把师兄的遗书交给弟子龚浩,龚浩后来在途中给金国的鹰爪所杀,恰值蓬莱魔女路过,那封遗书落在蓬莱魔女手中。武士敦就是靠了这封遗书,才得以洗脱嫌疑,获得帮众的信任。由于这件事情,蓬莱魔女也知道这位鲁长老乃是刚正不阿的一位老前辈。
  武士敦提起这位鲁长老,蓬莱魔女想起往事,说道:“鲁长老的病好了么?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你新任帮主,我也在担心你缺乏可以助你整顿帮务之人,若得这位老前辈出山,正是最好不过。”
  武士敦道:“听说鲁长老的病早已好了,大都(即今北京)本帮分舵的三位香主是他的弟子。实不相瞒,年轻一辈可以作我臂助的干材也并不缺乏。但以我的身份,却是不大方便进入金国的京都。故而我想借重这位鲁长老给我在大都作个布置。这是准备日后若有事于大都之时,预先布下的一枚棋子。”
  武士敦还有一个不便说出的理由,大都的三位香主在丐帮的资望比他深,他不愿意以帮主的身份派人去给他们传达命令。通过了他的师叔,可以表示武士敦对他们的尊重,武士敦处事干练,对许多小节都是注意到的。另外,由于武士敦做了帮主之后,一直未得余暇去探他师叔的病,趁此机会,也正好去拜候师叔。
  蓬莱魔女笑道:“你和云紫烟姐姐本来是准备在南阳成婚的,这么一来,可不是把你们的婚期耽搁了。”
  武士敦性情豪迈,笑道:“我这是向你们效法,你们不也是先公后私么?我已经知道你们的婚期是在三月之后举行的了。待我回来,正好赶得上喝你们的喜酒。喝了你们的喜酒,我就请你们到南阳来作我们的宾客。”原来蓬莱魔女在首阳山那次事件过后,和她的师父说好是在一年之后与华谷涵成亲的,如今已经过了九个月,还有三个月就是婚期了。云紫烟从珊瑚的口中得知此事,是以武士敦也当然知道了。
  蓬莱魔女笑了一笑,说道:“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如意算盘,要我替你们约好宾客。”要知武士敦刚才的那段话虽然没有明白说出,但已是在话语之中有所暗示:待蓬莱魔女与笑傲乾坤完婚之后,他和云紫烟也跟着回转南阳原籍完婚。蓬莱魔女的朋友大都也是武士敦的朋友,故而蓬莱魔女和他们开了几句玩笑。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