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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47 梁羽生(当代)
  远处有一两个堡丁巡逻,并没有发现他们。山上静悄悄不见人影,也似无人埋伏。哪知正当他们从数丈之外绕过假山之时,忽地“轰隆”一声,假山塌了半角,一块磨盘似的巨石向他们当头压下。武士敦奋起神力,双掌一托,“轰”的一声,又把那大石抛开,就在此时假山上的乱箭已是纷纷射到!
  武士敦喝道:“鬼蜮伎俩,岂能奈我何哉?”使出了金刚掌力,呼呼风响,乱箭落了一地。
  假山塌下半角,缺口处突然跳出一人,是个短小精悍的汉子,手中所拿的兵器,却是一根又粗又长的铁杖。
  这人跳了出来,怒气冲冲地道:“你暗杀先皇,害我爹爹,巧取豪夺,当上了帮主,这才是不折不扣的鬼蜮伎俩!好呀,今日相逢,吃我一杖!”声到人到,铁杖横挥,便是一招“乌龙摆尾”。
  这一杖的劲道颇为不弱,劲风起处,沙石纷飞。武士敦道:“哦,原来你是朱丹鹤的儿子。你爹爹把丐帮的功夫偷传给你,可惜你这伏魔杖法,却也未学得到家。”一掌劈出,硬碰硬接。那人心里想道:“你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竟敢如此狂妄。”铁杖猛力扫去,想要一杖便把武士敦的手臂打断。眼看就要碰上之际,武士敦小臂划了半道弧形,掌势微弯,掌心向内,一招一引,掌心竟似生出一股吸力。那人杖头打歪,武士敦覆掌一按,只听得“当”的一声,已是把那人的铁杖拨过一边。武士敦用的这招名为“拨云见日”乃是金刚掌中的一招杀手招数,这人也曾学过这招,但却想不到在武士敦手中使出,竟是如此变化莫测,威力惊人,禁不住心头一凛,倒退三步。
  武士敦说道:“你的功夫虽未到家,练到这个地步,也是颇为不易了。你父混入丐帮,助纣为虐,阴谋倾覆本帮,身死名裂,罪有应得。但念在你年纪尚轻,恶行未著,只要你把你父窃自丐帮的东西交了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原来此人正是丐帮长老朱丹鹤的儿子麻大哈,朱丹鹤冒充汉人混入丐帮,他儿子则在金国御林军中任职,用的是金人姓名。他们父子俩暗通消息,直至到朱丹鹤死后,这秘密才给丐帮查出。朱丹鹤曾把丐帮的几份秘密文件交给儿子,其中包括丐帮各地分舵的名册在内。按说他们父子同谋,罪行如此严重,依照丐帮帮规,这麻大哈也是非处死不可的。如今武士敦抱着与人为善之心,为他剖析是非,晓以利害,只要他交回那几份文件,便可饶他,实在是格外的开恩的了。
  但麻大哈做了这许多年金国军官,只知为他的皇上尽忠,为他的父亲尽孝。岂是武士敦几句说话所能劝得他醒?他听了武士敦的说话,越发大怒,喝道:“君父之仇,岂能不报?打不过你,也非要与你一拼不可!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抡起铁杖,向武士敦猛击。武士敦摇了摇头,说道:“好,你既然执迷不悟,那只好成全你了!”当下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仍用金刚掌力来对付麻大哈的伏魔杖法。
  武士敦只凭着一双肉掌,对付麻大哈的铁杖,已是把麻大哈迫得只有招架之功。但武士敦要想把他生擒,一时之间,却也不能做到。
  云紫烟提剑给武士敦掠阵,她见武士敦已是稳操胜算,当然用不着她上去帮忙了。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个娇媚的声音笑道:“两位果是信人,小妹也当一尽地主之谊了。”花树丛中突然窜出一人,正是那曾用毒针暗算云紫烟的少女。
  云紫烟大怒,唰的一剑刺去喝道:“好呀,今日你可别逃!”那少女笑道:“我说过我在桑家堡等你来报仇的,我为什么要逃?”双掌一分,一招“乘龙引凤”,作势来托她的肘尖。云紫烟挥剑削下,那少女抢上一步,先发制人,便来点她的“曲池穴”,云紫烟退后一步,横剑一封,那少女虚发一招,将云紫烟的青钢剑引过一边,迅速侧身攻上,一招“手挥琵琶”,拨云紫烟的剑把。云紫烟再退一步,只所得“铮”的一声,这少女改抓为弹,已是把云紫烟的青钢剑弹开。
  电光石火之间,双方交了四招。云紫烟虽没吃亏,却也给她迫退了两步。云紫烟禁不住吃了一惊,想道:“怪不得那日柳姐姐与她斗了一场之后,也赞她是劲敌。原来她除了暗器功夫之外,掌法也居然这么了得!”
  幸亏云紫烟在丧父之后,重入师门,在峨嵋山无相神尼门下,又再苦练了五年剑法,要不然更难应付。那少女抢攻几招,云紫烟改采守势,防御得绵密非常,滴水不进。那少女赞道:“好剑法!”蓦地掌法一变,虚虚实实,变化莫测。顿时间,四方八面都是这少女的影子。云紫烟连遇了几次险招,险些给她把剑抢去。
  这时两方的形势恰好相同。那一边是武士敦空手对付麻大哈,把麻大哈迫得只有招架之功。这一边是这少女以掌敌剑,也是把云紫烟迫得毫无还手之力。少女见麻大哈遇险,偷空向武士敦打出了一把梅花针,武士敦的金刚掌正发挥得淋漓尽致,少女的梅花针焉能近得了他?在离身一丈之外,都已给掌风扫落。不过要略分心神防备她一下,倒也让麻大哈得以喘过口气。这一边,云紫烟抓着时机,趁着那少女打出梅花针的那一瞬时,挥剑突围,虽然又不过数招,仍给那少女封住去路,但也稍稍解了困势。
  麻大哈叫道:“宝珠,不必顾我。你快把对手拿下!”麻大哈自忖还可支持一些时候,只要这少女能够将云紫烟活捉过来,他们立即可反败为胜。
  那少女为麻大哈担忧,武士敦更是为云紫烟着急。武士敦初时本是想把麻大哈生擒,故而才空手应敌的,此时急于将他打发,唰的便拔出宝刀。
  刀杖相交,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麻大哈虎口酸麻,手中的铁杖几乎把握不住,吓得连忙退后。低头一看,那根铁杖已给宝刀削去了一截。
  武士敦疾冲过去,刀交左手,一个“白猿探爪”五指如钩,抓向那少女的后心。那少女竟似背后长着眼睛似的,斜身一闪,恰恰避开。武士敦道:“烟妹退下,待我拿她!”
  那少女道:“丐帮帮主武功果然不凡,但你要拿我,只怕也不容易!”转过身来,手中已多了一件“武器”。她解下了束腰的绸带,当作软鞭来使。
  武士敦道:“好,那咱们就较量较量!”一刀劈去,少女的绸带夭矫如龙,在半空中一个转折,倏地向武士敦面门“攒”来。武士敦要想一刀削断她的绸带,却连刀锋也没沾上。
  那少女的内功造诣不及武士敦的深厚,但也很不凡。一根软绵绵的绸带,经过她内力的运用,竟然抖得笔直,带着劲风。倘若给它刺中眼睛,只怕也会刺瞎。
  武士敦不敢怠慢,左手护着面门,伸指一抓。少女的绸带俨如毒蛇吐信,啮不着敌人,倏地又缩回去。武士敦快刀挥出,少女的绸带几乎贴着他的刀背拖过,依然没有给他削着。
  武士敦大怒,刀中夹掌,呼呼呼连发三掌。那少女不惧他的宝刀,却挡不住他的金刚掌力,叫了声“好厉害”一个“黄鹤冲霄”平地拔起了三丈多高,避开了武士敦的掌力。武士敦反手一刀“举火燎天”,那少女半空中一个翻身,非常巧妙的用了个“黄莺落架”的轻功式子,轻飘飘地落在武士敦后面,武士敦连劈三刀都没劈着她,反手一掌也给她避开了。
  论真实的本领,这少女自是不如武士敦;但若论轻功,武士敦却又比不上她。因此急切之间,武士敦竟是拿她没有办法。
  麻大哈喘息稍定,退而复上,武士敦喝道:“好,你来得好!”猛发三掌,将这少女迫退了三丈开外。武士敦一个箭步迎上了麻大哈,施展出闪电般的快刀法立即向麻大哈猛攻。麻大哈的轻功不及那个少女,只能举杖遮拦。双方以力斗力,当、当、当!三声巨响,震耳欲聋。麻大哈挡到第三刀,“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铁杖脱手飞去。
  武士敦正要扑过去一刀结束他的性命,就在此时,忽听得有苍老的声音说道:“待我来会会丐帮帮主!”声到人到,是两个须眉皆白的老者,却原来是崆峒二奇到了。
  那个少女使个巧劲,轻轻一掌,将麻大哈推开,避过了武士敦的猛扑。她不敢与武士敦硬拼,见崆峒二奇已到,便即退下,连忙去察看麻大哈的伤势。
  跟着来的还有许多人,崆峒二奇的老大蒙天庇喝道:“你们慌乱什么?有职守的各回原地,没职守的三人一队,到别处搜查。”言下之意,此地有他们兄弟二人,已是足够应付。
  蒙天庇遣散众人,换了副笑脸对武士敦道:“久仰丐帮刀、杖、掌武学三绝,请帮主赐招!”丐帮以“泼风刀”、“伏魔杖”、“金刚掌”、并称武学三绝。少林寺的七十二种绝技之中,虽然也有“大力金刚掌”这门功夫,但与丐帮秘传的“金刚掌”比较,也只能说是“各有千秋”,不能胜过丐帮。至于“泼风刀”和“伏魔杖”则更是丐帮独有,别派所无。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故此蒙天庇虽然辈分极高,对丐帮的帮主也不能不特别客气。
  武士敦插刀入鞘,说道:“老前辈不用客气,贵派的乱环掌法,我也是久仰的了,高人面前,不敢藏拙,请老前辈指点。”说罢,掌心向内,划了一道圆弧,缓缓推出。武士敦见对方空手,故而舍刀用掌。但他先行出招,则还是谨守晚辈之礼。(武林规矩,长一辈的应让晚一辈的出招。)
  这一掌去势缓慢,那是让对方有个准备的意思。蒙天庇说道:“我这几根老骨头倒还硬朗,武帮主只顾打来!”武士敦道:“好,就请指教了。”倏然间掌似奔雷,势如骇电,掌心向外一推,掌力便似排山倒海般的打去。蒙天庇双掌合抱,蓦地一拍,只听得“蓬”的一声,武士敦的手掌并没给他夹着,蒙天庇双掌迅速撤回,后退三步。骇然失色,说道:“金刚掌力果然名不虚传!但来而不往非礼也,老朽还要请教一招。”原来蒙天庇那双掌的一合一拍,已是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若是换了个功力稍弱之人,一条胳膊,就会硬生生给他拗折,但武士敦天生异禀,内功造诣又高。蒙天庇虽有几十年的功力,还是敌不过他。不过,武士敦所发的金刚掌力却也给他消解了一半,伤不着他。
  蒙天庇尚有另外的杀手未曾使出,不甘认输。他以老前辈的身份,接招之后,也必须还招才能保持体面。于是双掌如环,滚斫而进。他这“乱环掌法”招数极为怪异,和中原各家各派的掌法都不相同。武士敦略占上风,却也不敢应敌。当下,双方各展平生所学,转眼间拆了十几招。蒙天庇胜在掌法怪异,武士敦一时捉摸不透。但武士敦则胜在功力较高,金刚掌以守为攻,以力降巧,蒙天庇连下几次杀手,也是无奈他何。
  云紫烟仍然持剑给她未婚夫压阵。“崆峒二奇”中的老二劳天护说道:“这位姑娘是无相神尼的高足吧?无相神尼的佛门剑法,老朽久欲领教。未得机缘。今日便请姑娘指点几招吧!”
  劳天护说得虽然“客气”,其实就是要迫她动手。云紫烟见他一口道破了自己剑法的来历,不禁心头一凛,说道:“长者有命,小辈也只好献拙了。”
  无相剑法的奥妙之处在于虚实相生,令人捉摸不透。云紫烟“唰”的一剑刺出,劳天护心里想道:“掌门师兄把无相神尼说得那么厉害,却原来她的独门剑法也属寻常。”云紫烟是晚辈又是女子,劳天护为了保持长辈身份,决意让她三招。当下脚踏五门八卦方位,斜身一闪,淡淡一笑,说道:“姑娘,你尽量施展无妨。”言下之意,即是说她的剑法未曲尽其妙,表面是给对方“面子”,实际是自尊自大,也含有要“让招”之意。哪知话犹未了,云紫烟的招数使到一半,剑势突然一变,倏地就从劳天护意想不到的方位攻来。劳天护吃了一惊,连脚踏“坎”位,转出“离”方,这本是极上乘的腾挪步法,不料云紫烟前招未收,后招续发,如影随形的又是一剑跟踪急刺,“嗤”的一声,戳穿了劳天护的衣襟。云紫烟“哎哟”一声,说道:“得罪了!”
  劳天护虽没受伤,但他以前辈自居,只不过两招,就吃了点不大不小的亏,已是禁不住又羞又恼。本来他是要让三招的,如今按捺不住,立即还招。
  劳天护一个“盘龙绕步”,回转身来,双环并举,狞笑说道:“我是有心试试你的剑法的,你以为你的剑法当真是了不得么?好,如今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双环一推一压,猛的就扑过来。
  云紫烟赢了一招,不免有点轻敌之意,心想:“崆峒二奇,原来也只是浪得虚名。”当下笑道:“老前辈不必生气,小女子多承相让,哪敢狂妄?”横剑一封,还了一招“长河落日”,意欲封住他的双环之后,后一招便是“大漠孤烟”,剑尖从他环中穿过,叫他吃个更大的亏。
  哪知云紫烟的主意打得虽好,对方已是不为所算。劳天护的功力本来就远胜于她,他这日月双环的招数又是十分古怪。云紫烟使出了“长河落日”,根本就封不住对方的双环,也根本来不及变招,就给他的双环克住。只听得当的一声,劳天护双环一合,云紫烟的长剑险险给他夺出了手。
  云紫烟连忙收剑倒纵,好不容易才躲过了对方的还击。云紫烟这才大吃一惊,知道崆峒二奇确是盛名之下,并无虚士。
  劳天护出了口气,哈哈大笑,追上来道:“小姑娘别走,你的无相剑法虽然火候未到,也总算是得了你的师父的真传了。你大约还有许多精妙的招数未尽施展吧?老朽还要请教几招呢。”云紫烟冷笑道:“谁说我要走了!咱们也不过是彼此各胜一招。”反手一剑,双方又再交锋。
  这一番再度交锋,双方都是不敢轻敌。云紫烟使出绕身游斗的战术,剑走轻灵,宛如蝴蝶穿花,蜻蜓点水,见隙即攻,一沾即退,避免给对方的双环锁拿。但劳天护究竟是功力较高,云紫烟的游斗战术只不过能够多支持一些时候,给敌人一些骚扰而已,整个局势还是未能扳转过来,云紫烟仍是处在下风。
  武士敦猛的一掌把蒙天庇迫退,淡淡说道:“乱环掌法,我已领教过了。如今我再领教贵派的兵刃功夫吧。烟妹,退下。我和你换一个对手。”
  武士敦声到人到,拔出宝刀,立即便替云紫烟挡住了劳天护的日月双环。劳天护知他是丐帮帮主,见师兄给他打退,心中暗暗吃惊,硬着头皮说道:“好,那我也就领教你的泼风刀法。”双环并举,使了一招“覆盖六合”的招数,锁拿武士敦的兵刃。日月双环本来是专克刀剑的一种兵器,但武士敦根本不理会对方的锁拿招数,提刀便斩,给他来个硬碰硬接。
  转瞬之间,只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震耳欲聋。武士敦的“泼风刀”当真是快得难以形容,一口气就劈出了六六三十六刀。劳天护在他的奔雷骇电般的快刀之下只有忙于招架的份儿,哪里还能从容锁拿他的兵刃!
  劳天护功力高于云紫烟,但却不及武士敦,招架了这六六三十六刀,只觉虎口欲裂,双臂酸麻,日月双环都几乎把握不牢。蒙天庇赶了过来,说道:“好,咱们就以二对二,再斗一场。也不必交换什么对手了。”蒙天庇情知师弟不是武士敦的对手,故而必须联手对敌。
  劳天护不是武士敦的对手,但云紫烟也敌不过蒙天庇。这么一来,局面就刚好拉平。武士敦刀中夹掌,把崆峒二奇的攻势接了十之七八。云紫烟则以虚实莫测的无相剑法,从旁协助,以收牵制之功。但崆峒二奇同出一门,数十年来朝夕不离,有如一体,在武功上的配合却比武、云二人紧密得多。因此虽然是平手之局,但他们却稍稍占了一点优势。
  桑家堡中的巡逻插不进手,都各回原地去了。只留下麻大哈和那个红衣女子。红衣女子把麻大哈扶过一边,小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麻大哈道:“并无大碍,你去助崆峒二奇吧。咱们不能让人看小了。”那女子道:“好,那么你先回去歇歇吧,待会儿我来给你报捷。”云紫烟看了他们如此亲密的神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一对情侣。这个红衣女子之所以要来暗算他们,都是为了麻大哈与武士敦有仇之故。
  红衣女子的武功甚为诡异,论本领也不在崆峒二奇之下。武、云二人对付崆峒二奇已是感到有点吃力,再加一个强敌,就更是觉得应付为难了。
  武、云二人在对方三大高手围攻之下,武士敦要冲出去不难,但却没有把握保得云紫烟平安脱险。武士敦没法,只好与云紫烟背贴着背,坚守御敌,同时发出蛇焰箭报讯,向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求援。但蛇焰箭发出了约有半炷香时刻,还未见他们来到。
  且说华、柳二人在见了武士敦求援讯号之后,便立即朝着蛇焰箭发出的方向奔来。正当他们施展绝顶轻功向前疾跑的时候,忽听得有人叫道:“柳女侠!”是个女子的声音,声音极低,但蓬莱魔女已经听见。
  蓬莱魔女回过头来,循声觅迹,在一棵大树后面,找到那个躲藏的小丫鬟。那小丫鬟说道:“二小姐叫你们今晚不可恋战,三日之后再来。她有一封信托你带给一个人。”
  蓬莱魔女知道她是桑青虹的丫鬟,喜出望外,连忙问道:“你们的小姐在哪儿!”那丫鬟道:“小姐不能见你,你三日之后再来吧。”蓬莱魔女道:“不,你必须告诉我!我是来救你们的小姐的!”那丫鬟心意踌躇,决断不下,蓬莱魔女怒道:“你不想救你的小姐吗!快说,快说!我没工夫等待了!”那小丫鬟给她催迫,终于吐出了三个字道:“抱虹楼。”
  蓬莱魔女怔了一怔,要知桑家堡中的各处亭台楼阁的名称,她早已从桑青虹送出来的那份地图上得知,而且都已牢记心中了。但却想不起有一个“抱虹楼”。原来“抱虹楼”原名“挹芬楼”,公孙奇娶了桑青虹之后,这才把它改为“抱虹楼”的。桑青虹极为讨厌这个名字,故此她所绘的那份地图上仍然写的原名。但丫鬟们在公孙奇威迫之下,不许他们再说旧的楼名,叫开了便成习惯,此时冲口而出说的便是新的楼名了。
  蓬莱魔女一怔之后,忙即问道:“抱虹楼在哪儿?”那小丫鬟正要回答,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大喝道:“敌人在这儿!”登时便有乱箭射来,蓬莱魔女挥舞拂尘,扫荡乱箭,可是那小丫鬟武功太差,全靠蓬莱魔女保护。乱箭如蝗。蓬莱魔女武功再好也不能兼顾周全,那小丫鬟竟给一枝箭穿过喉咙,想说的话哽在喉中还未曾说出来就已死了。
  伏兵杀出,为首的一个汉子洋洋得意地喝道:“大胆贼人,居然敢闯到龙潭虎穴来了。哼,你们已是网底之鱼,瓮中之鳖,还不快快投降!”这人正是少林寺的那个叛徒沙衍流。
  当蓬莱魔女和那丫鬟说话的时候,笑傲乾坤是在前面给她把风。笑傲乾坤见了沙衍流,心头火起,立即现出身来,纵声笑道:“什么龙潭虎穴,好小子,我正要揪你去见少林寺的弥度大师!”
  沙衍流曾经在笑傲乾坤手下吃过亏,一见是克星来到,而且后面还有一个蓬莱魔女,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想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公孙堡主不在这儿,我何必和他们硬拼?”不敢接战,转身便逃。
  蓬莱魔女不想滥开杀戒,但因那些人射死了桑青虹的那个小丫鬟,蓬莱魔女禁不住心中气怒,决意要给他们一点薄惩,当下追了出来,接过了几枝乱箭,随接随发,还射过去。她的箭射得恰到好处,中箭之人,都是给射着手足关节之处,性命可以无妨,剧痛却是难当,一个个倒在地上打滚呼号。余人吓得魂飞魄散,又见首领已逃,谁还愿意拼命!于是一哄而散。
  蓬莱魔女抓着一人,喝道:“抱虹楼在哪儿?快说!”这个人似乎根本没有听过“抱虹楼”的名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胡乱地指了一指。蓬莱魔女怒道:“你若敢骗我,我就杀了你!你说得清楚些,究竟是在哪儿!”那人吓得直打哆嗦,讷讷说道:“什么红楼白楼,小人委实不知。”蓬莱魔女气得“啪”的打了他一记耳光,骂道:“不知道你何不早说!耽误了我的工夫!”一把将他推开。
  笑傲乾坤说道:“今晚你想去救桑青虹,恐怕是不能的了。她既然是约咱们三天之后再来,咱们就依她之约吧。桑家四老料想会知道抱虹楼所在,咱们回去之后,再向他们打听,也还不迟。”笑傲乾坤刚才在一边替她们把风,已听见那小丫鬟和蓬莱魔女所说的话。
  蓬莱魔女瞿然一省,说道:“不错,咱们先去接应武大哥和云姐姐吧。”
  武、云二人正在吃紧,蓬莱魔女与笑傲乾坤来得正是时候。笑傲乾坤打开折扇,笑道:“上次咱们还未分出胜负,我再来领教你们崆峒派的乱环掌法。”加入战团,选了“崆峒二奇”中的老大蒙天庇做他对手。
  蓬莱魔女说道:“云姐姐,你歇一会。”她却找上了那红衣女子,说道:“咱们那日也还未曾分出胜负,你约我们到桑家堡来,我如今如约来了。你可别像那日的打未终场,又要溜走!”
  云紫烟退过一旁,让蓬莱魔女与那红衣女子交手。武士敦则专心对付“崆峒二奇”中的老二劳天护。每边三个人,捉对儿厮杀,倒是十分公平。
  但笑傲乾坤这边的三个人却都要比对手稍胜一筹。劳天护敌不过武士敦的神力,首先露出不支之态,蒙天庇应付笑傲乾坤的最上乘的点穴手法,也只有招架之功。红衣女子忽地笑道:“我不能受你约束,你不许我走,我可偏要走了!”
  红衣女子重施故伎,把袖一扬,“波”的一声,发出了一团烟雾。“崆峒二奇”在这团烟雾掩护之下,与那红衣女子一同逃了。强敌已退,于是武、云、华、柳四人也就从容地走出了桑家堡。
  出了桑家堡后,彼此交换所得的情况。总的说来,他们这次的夜探桑家堡,虽然是受了一点折挫,但亦已达到了目的:给公孙奇下了战书,也探听到了一些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
  不过,武士敦听说华、柳二人败在公孙奇手下,还是惊诧不已,说道:“这么说来,公孙奇的两大毒功是确实已经大功告成了。那么桑青虹只怕也是真心实意帮这贼子的了?她上次约你们一月之后再来,会不会是缓兵之计呢?那时,公孙奇的功夫尚未大成;如今你们依约而来,他的功夫却已是炉火纯青!”言下之意,当然是怀疑桑青虹是和公孙奇串通了来骗蓬莱魔女上当的。
  蓬莱魔女说道:“我最初也曾起过一丝这样的疑心。但如今我已确实知道桑青虹还是站在咱们这边的。至于她何以指点公孙奇的练功秘诀,这一点我虽然直到如今仍然弄不清楚,但我想其中一定另有跷蹊。”
  云紫烟道:“柳姐姐,你也是太容易相信人了。你怎知道桑青虹是向着咱们?”蓬莱魔女道:“不是我轻信青虹,因为我又收到她的一封信。”当下,将刚才遇见那个丫鬟的事情也告诉了武、云二人。说道:“我们在那座红楼上和公孙奇打了一场,桑青虹不在那里,可能是给公孙奇关在另一处地方。但想必这一打斗已是惊动了她,她知道我们来到,故而叫她的贴身丫鬟来与我们暗通消息。喏,这封信还在这里呢!”
  笑傲乾坤道:“对啦,把这封信打开看看,就清楚了。”不料蓬莱魔女把那封信拿了出来,正想拆开,却忽地“咦”了一声,道:“这不是给我的。对啦,我记起来了,那丫鬟是说过这封信是要我带给另一个人的。我打得昏了头脑,却把它当作是给我的了。幸好没有拆开。”云紫烟诧道:“是给谁的?”月光虽然不很明亮,但也可看得出信封上所写的名字,蓬莱魔女拿给他们一看,笑傲乾坤道:“哦,原来是给耿照的。”云紫烟和蓬莱魔女虽是姊妹般的知己,但因蓬莱魔女一向不好谈论别人私事,故而云紫烟尚未知道耿照与桑青虹的关系,于是问道:“这姓耿的是什么人?”
  蓬莱魔女叹了口气,说道:“耿照是桑青虹的第一个恋人。不过,她只是片面相思,耿照却已是另有佳偶的。想不到青虹现在还念念不忘于他。但就这一封信也可以证实,桑青虹并非甘心情愿嫁公孙奇的了。”因为这封信不是写给她的,蓬莱魔女不便拆开来看,只能代耿照收藏。正是:
  自古红颜多薄命,深情难寄旧时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一回
  双凤楼头寻怨妇
  孤鸾山上会群雄
  云紫烟道:“桑青虹是约你们三日之后再去么?”蓬莱魔女道:“不错。”云紫烟道:“一约再约,会不会又是圈套?”蓬莱魔女道:“我相信这次一定能够得个水落石出。”言下之意,亦是相信桑青虹决不会骗她上当。云紫烟说道:“但咱约公孙奇比武的日期,不也是在那一天吗?这场比武,你和武大哥是咱们这边的主持人,你怎能分出身来又去私会桑青虹?”蓬莱魔女道:“比武是白天比的,当日若然得出结果,咱们打败了公孙奇的话,就可以杀到桑家堡去,救出桑青虹了。倘若当日胜负未分,晚上我再去探一探桑家堡。”云紫烟摇了摇头,说道:“真不知桑青虹弄的是什么玄虚?”蓬莱魔女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蓬莱魔女始终是相信桑青虹决不会愚弄她。
  一行人回到了孤鸾山,已是凌晨时分,桑家四老早已在那里等待他们了。蓬莱魔女未曾报告经过,便先问桑老大道:“耿照来了没有?”桑老大道:“没有。但昨晚却另外有人来了。”蓬莱魔女道:“什么人?”桑老大道:“是公孙奇派来的人,答复咱们的战书的,他们的人是在四更时分来的。我知道了公孙奇已收到了你们送的战书,却不见你们回来,正在担心你们被困堡中,也正想派人再去探消息,好在你们就回来了。”
  公孙奇的复信倒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他本来已在口头上接受了蓬莱魔女的挑战的,派人送这封信来,不过是按照武林规矩,表示“礼尚往来”而已。信上约明:三日之后,在前山的草坪,双方会战。这封信是公孙奇亲笔写的,蓬莱魔女认得他的字迹。
  这封信虽然没有新鲜的内容,但公孙奇反应得如此迅速,却也有点出乎蓬莱魔女意料之外。在桑家堡中,公孙奇占了上风之后,却没有追击他们,当时颇令蓬莱魔女大惑不解,如今才知道他是回去写这封信。
  笑傲乾坤忽道:“我不相信公孙奇当时突然罢手,为的就只是要赶回去写这封信。”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相处日久,早已心意相通,看她沉吟不语,已是猜到她想的是什么。
  蓬莱魔女问道:“那么你以为他为的是什么?”笑傲乾坤道:“我也不能确实知道他为的是什么。不过,以公孙奇的为人,他若是有把握把咱们置之死地,他哪有放松之理?这一封复信,对他来说,应该是并非当务之急,迟一些再写又有何妨,所以我隐隐感到,公孙奇那两大毒功,只怕还有什么破绽?当然这也是我的胡猜。好在三日之后,咱们总可以弄个明白。”蓬莱魔女道:“你说得有点道理。不过以他练功的进境如此神速,纵有破绽,三日之后,只怕也能够弥补了。”
  桑老大道:“公孙奇的党羽虽多,咱们这边的高手也不少。到时先剪除他的党羽,再合力诛他。”
  蓬莱魔女心有所忧,但她不愿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故而只是把忧虑藏在心中,没有说出。当下扭转话题,问桑老大道:“昨晚公孙奇派来送信的是什么人?”
  桑老大道:“一个是桑家堡的总管——飞龙岛主宗超岱。”蓬莱魔女道:“怪不得昨晚没有见着他,原来是送信来了。”蓬莱魔女对桑家堡的人第一个痛恨的是公孙奇,第二个就是飞龙岛主。
  笑傲乾坤接着问道:“另一个呢?”桑老大道:“是一个不知名的瘦长汉子。这个人的本领不知,但轻功却是十分高明,尚在飞龙岛主之上。他把信送来,交代了两句,我们闻声出视,已是只能隐隐地见着他的背影。”
  笑傲乾坤笑道:“公孙奇招降纳叛,看来是聚集了不少邪派妖人。那也好,正可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双方都在准备着三日之后的会战。桑家堡中的动态不知,但孤鸾山则陆续有各路英雄到来。东海龙、西岐凤与“铁笔书生”文逸凡三人在第二日联袂到来,珊瑚和陆勉也在第三日到达,原来陆勉听说群雄大会孤驾山,想来会见师伯、师父,珊瑚与他同行,留下玳瑁看守山寨。陆勉是西岐凤的弟子,珊瑚与蓬莱魔女则是情如姊妹,相见之下,皆大欢喜。
  耿照与秦弄玉这对仍是踪迹杳然,始终不见来到。蓬莱魔女与珊瑚单独相对的时候,把碰见耿照的事情告诉了她。珊瑚回念前情,仍不免有几分怅惘,不过,她对耿照的感情也只是一份知己的感情而别无他念了。她为耿、秦二人祝福,也为他们迟迟未到而担心。
  转眼已到了会战之期,蓬莱魔女估计一下双方的力量,对这一场会战,实是未有必胜的把握。要知公孙奇的两大毒功已经练成,纵然自己这边能够合力除他,只怕伤亡也在不少。不过,蓬莱魔女已打定了主意,倘若弥度大师打不过公孙奇的话,她就准备与笑傲乾坤联手斗他,至少也可以拼个两败俱伤,但却可以避免其他的人多牺牲。
  这日一大清早,双方人众依时到了约定的场所——前山的一片大草坪。两阵对圆,蓬莱魔女把眼望去,只见公孙奇以下,“崆峒二奇”,麻大哈、沙衍流、飞龙岛主及那个红衣少女都已来了。但就是不见桑青虹。
  武士敦上前说公孙奇的罪状,公孙奇哈哈笑道:“今日之事,胜者为强,何须逞口舌之利?”武士敦怒道:“好,如何斗法,你划出道来,我们一准奉陪。”武士敦明知公孙奇的两大毒功的厉害,但也打算与他拼个两败俱伤。
  公孙奇朗声道:“你们那边多的是自称名门正派的好汉,我们这边也不乏各大门派之外的异士高人!趁此机会,正不妨彼此印证印证!看一看到底谁是虚名?谁有实学?若是诸位胜得过他们,我再轮流向各位得胜者领教。嘿,嘿,只要哪一位胜得了我,不劳各位处置,我立即自戕。可是,倘若我万一侥幸,你们都打不过我呢?那么,只要你们低头认输,我却不要你们的性命!嘿,嘿!你们没话说了罢?”说罢哈哈大笑,狂傲之极!
  群雄这才知道,公孙奇要藉此一战,称霸武林,无不气得七窍生烟。但也经不住心中惴惴,均是想道:“公孙奇若是没有几分把握,怎敢如此口出大言。”
  武士敦怒道:“好,让助拳的朋友先比,比过之后,不论谁胜谁败,都算了结。我只与你单打独斗,谁也不占谁的便宜!”蓬莱魔女也在同时说道:“我与谷涵受了家师之命,要为师清理门户。公孙奇这贼子由我们与他一决存亡!”
  公孙奇磔磔笑道:“小师妹,咱们也不止交手一次了。还是让他们先比吧,你们不肯服输,待会儿我再与你玩玩!”
  公孙奇这边先出来了两个人,相貌服装都是一模一样,一个左手持刀,一个右手持刀,两人并肩一立,同声说道:“闲话少说,我们兄弟向各位英雄讨教!你们来一个也行,来十个也行,我们总是兄弟二人。”原来这两个人乃是江湖上颇有名头的巨盗石家兄弟,哥哥名叫石攻,弟弟名叫石错。兄弟二人一个用左手刀,一个用右手刀,练成了一套配合得天衣无缝的刀法,遇敌之时,总是兄弟同上的。
  这两个人,名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论本领也只是介乎第一流与第二流之间。但正因如此,蓬莱魔女这边却难以挑出适当的人选。第一流高手不屑与他们对敌,但若是次一等的出去应战,又怕打不过他们。
  蓬莱魔女正在思量叫谁去好,只见珊瑚与陆勉已是并肩走出,说道:“请盟主准许我们先打这场。”蓬莱魔女心想:“论武功,她与陆勉若是与对方捉对儿厮杀,倒也并不吃亏。就只是怕应付不了对方训练有素,配合得宜的那套刀法。”但蓬莱魔女也不愿挫折珊瑚的锐气,当下说道:“好,你们上吧。小心点儿。”
  陆勉是初出道的“雏儿”,珊瑚虽是蓬莱魔女的副寨主,但人人知道她的出身只不过是蓬莱魔女的侍女。石家兄弟虽然不算是顶儿尖儿的人物,但兄弟联手,在江湖却也罕逢敌手的,见到对方派出两个“小辈”,哪会放在心上?同时也有点生气,觉得对方是“轻视”了他们。
  石攻横刀一立,冷冷说道:“刀剑无情,咱们是点到即止,还是生死不论?”比武中赢了一招便即收手是为“点到即止”,但“生死不论”则是性命相扑,绝不留情的了。珊瑚气往上冲,淡淡他说道:“随你的便!”石攻哈哈笑道:“好,那就凭刀剑作主吧!”这即是“生死不论”的意思。石错加上两句话催促道:“我们还想打下一场,你们快点进招吧!”言下之意,这一场他们乃是视同“儿戏”,认为他们必胜无疑,胜了之后,还要再找对方的高手比试。
  珊瑚冷笑说道:“既然是生死不论,那么只怕两位没有机会再打下一场了。我让你们三招,也好叫你们死而无怨!”石家兄弟以前辈自居,让珊瑚出招。珊瑚口气却比他们更为狂傲!
  石错大怒喝道:“不知死活的丫头,你要赶去见阎王,那就看刀!”两兄弟双刀齐出,嗖、嗖、嗖,连劈三刀,但这三刀乃是“虚式”,每一刀都几乎是贴着珊瑚的身体削过,却没有真个斫着她。原来石家兄弟自居于“成名人物”的“前辈”身份,岂能要珊瑚让招,但他们又不愿拖延时间,故而先发三招“虚式”。不过虽是“虚式”,也有着试探对方的虚实的用意,刀势极是凌厉,想吓得珊瑚狼狈不堪。哪知珊瑚却是神色如常,从容闪避。场中的武学高手都可以看得出来,即使石家兄弟这三招乃是真斫真劈,也是同样伤不着珊瑚。
  珊瑚冷笑说道:“你们虚张声势,是自知技仅止此,还是怕我报复?好,我再让你们一招!”石家兄弟大怒,双刀一抖,陡地合成一圈,伊如一道银虹,向珊珊、陆勉拦腰卷去,这一招可当真是杀手了。
  石家兄弟的联手刀法也的确是名不虚传,双刀合壁,把珊瑚、陆勉的四面的退路全都封着。群雄虽然见过珊瑚的轻功本领,也不禁暗暗为她担心。
  哪知珊瑚却并不施展轻功躲避,就在刀光罩体之时,只见她把拂尘一挥,一招“妙解连环”,就把对方双刀合壁的招数解了。群雄喝彩声中,珊瑚的左手剑也闪电般地随着拂尘而出,分袭对方二人。
  石家兄弟心头一凛,想道:“这丫头是蓬莱魔女亲手调教出来的,果然已得了那蓬莱魔女天罡尘式与柔云剑法的真传,倒是不可小觑了。这姓陆的小子却似无甚本领,咱们倒不妨先拣软的吃掉!”他们的刀法配得十分紧密,双刀一封,挡回了珊瑚的剑招,刀锋一转,便朝陆勉所来。陆勉使的是空手人白刃的手法,但见刀锋所来,却连忙手缩不迭,结果还是珊瑚替他解了这招。群雄都是不禁为他感到泄气,同时也觉得有点意外。
  要知陆勉乃是西岐凤的弟子,西岐凤在“四霸天”中名列第二,内功外功都有极深的造诣,已是公认的第一流高手。因此群雄看见陆勉的本领似乎平平无奇,都是颇感意外,“西岐凤的弟子怎的如此不济?”
 
  石家兄弟双刀配合,越斗越狠,转瞬之间只见四方八面都是刀光剑影。珊瑚挥舞拂尘护身,一口青钢剑抵住了石家兄弟的双刀,还兼顾了陆勉,陆勉亦步亦趋跟着她,始终未见他出手攻敌。石家兄弟乘暇抵隙,处处找陆勉的破绽想先杀了他。但珊瑚却是处处顾着他,把石家兄弟的攻势差不多全接过去。石攻冷笑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躲在娘儿们的屁股后面,羞不羞?有胆你接我两刀吧!”陆勉一声不响,由他嘲讽。笑傲乾坤在蓬莱魔女身旁笑道:“珊瑚的眼力当真不错,似这样锋芒不露、大智若愚的少年人,只怕在千万人中也挑不出一个。”蓬莱魔女也露出欣慰的神情,说道:“是呀,真不愧是西岐凤的弟子,涵养的功夫还在他的师父之上呢。将来的成就定然不可限量。”笑傲乾坤又笑道:“我看你要多传授一点功夫给珊瑚了。要不然小两口子打起架来,恐怕珊瑚要吃亏的。”蓬莱魔女笑道:“陆勉的脾气比珊瑚好得多了,就是珊瑚欺负他,我也敢担保他们不会打架的。”旁人听了他们的议论,都是大惑不解,心中俱是想道:“听他们的说法,难道陆勉武功还在珊瑚之上?”
  此时双方已斗了一炷香的时刻,陆勉仍是我行我素,靠着珊瑚替他掩护,他却一直未曾主动攻敌。石家兄弟的双刀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越斗越见精神,珊瑚的一口青钢剑渐渐有些抵敌不住之势。
  群雄都在暗暗皱眉,有的在窃窃私议:“这姓陆的小子也未免太不争气了。”“奇怪,华大侠和柳盟主都是武学大行家,却为何那样称赞他?”
  就在众人窃窃私议声中,石家兄弟双刀合壁,又是一招极厉害的杀手,双刀扫荡,珊瑚的长剑竟然遮拦不住,石攻切断了他们的联系,石错突破缺口,刀锋直到陆勉面门,喝道:“看你这小子还躲得开?”
  话犹未了,陡听得陆勉霹雳般的一声喝道:“去!”场中除了十个八个一流的武学高手之外,别的人连陆勉的手法都看不清楚,只见陆勉就在那刹那之间,已将石错的身子高举起来,一个旋风急舞,就抛出了三丈开外!
  石攻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陆勉又已喝道:“你也去!”一掌拍出,石攻只觉一股柔和之极但又难以抵抗的力道突然攻到,手上的钢刀竟然把握不住,哐啷坠地!
  石攻正要逃跑,陆勉一把抓着了他的背心,喝道:“念在你们兄弟尚非十恶不赦之辈,就饶了你们的命吧!”振臂一抛,把石攻也摔出了三丈开外,恰恰跌在他弟弟的身旁。两兄弟爬了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陆勉以闪电般的手法,一举摔了两名好手。当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原来陆勉刚才的不露锋芒,乃是在留心观察石家兄弟的这套刀法,同时也是有意让石家兄弟对他存了轻敌之心,这才能够不发则已,一发必中。要知石家兄弟并非弱者,陆勉的武功其实也高不了他们多少,若非使用骄敌之计,胜虽可胜,却只怕还得打许多时候,而且也胜不得如此漂亮。
  公孙奇见输了第一场,眉头一皱,正在盘算叫谁出去给他挽回面子,只见“崆峒二奇”蒙天庇、劳天护已经走出场来,朗声说道:“我们也是师兄弟二人,特来向中原的武林高手讨教!”公孙奇松了口气,笑道:“对啦,刚才那场只是小孩子的玩艺,如今才算得是好戏开场!”
  石攻石错是亲兄弟,蒙天庇劳天护是师兄弟。但虽然都是兄弟联手,“崆峒二奇”比起石家兄弟却是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崆峒二奇”辈份极高,武功奇诡,武林中久已闻名,他们兄弟联手,足可以对付当世任何高手!
  蓬莱魔女心想:“我与谷涵联手,可以胜得他们。”但蓬莱魔女和笑傲乾坤都是准备在最后斗一斗公孙奇的,是以不愿先斗“崆峒二奇”。除开了他们两人之外,蓬莱魔女这边的高手,武士敦可以胜得过“崆峒二奇”中的其中一个,但却胜不过“崆峒二奇”联手,即使加上个云紫烟也还是胜不过“崆峒二奇”,故此武士敦也不愿出场。
  东海龙哈哈大笑道:“二弟,你的徒弟打赢了一场,你这个做师父的也该露露面啦!”西岐凤笑道:“不错,他们是师兄弟,咱们是异姓兄弟,正好比一比谁强谁弱。”两人手挽着手,一同下场。蓬莱魔女正是想请他们二人打这一场的,见他们不待相请,自告奋勇地出来,心中很是高兴,想道:“这一场鹿死谁手,殊难逆料,不过他们二人纵不能胜,应也不会吃亏。”
  双方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比武之前,先见过礼。东海龙笑道:“你们想会中原武林高手,我们却是来自海外与边陲的俗子凡夫,只怕令你们失望了吧?”蒙天庇拱手道:“东园先生的混元一炁功,西门先生的太清气功,我们都是久仰的了。今日得会,何幸如之!”东海龙西岐凤的辈份、名望都与“崆峒二奇”旗鼓相当,蒙天庇对他们自是不敢摆出老前辈的架子。东海龙笑道:“好说,好说。你们崆峒派的乱环掌法我也是久仰的了。不必客气,请进招吧!”
  劳天护也道:“不用客气,请进招吧!”双方立好“门户”(架式),东海龙面对蒙天庇,西岐凤则向着劳天护。东海龙、蒙天庇是以掌对掌,西岐凤则是亮出一柄软剑,来对付劳天护的日月双环。
  双方各自说了一个“请”字。蒙天庇双掌合抱。先出一招,以太极图式的掌势,向东海龙推压。另一边,西岐凤的软剑一抖抖得笔直,也在同一时间,向劳天护点刺。武林规矩,长辈应让晚辈先行出招。若然是平辈比武,则先出招者是表示尊敬对方。如今他们两方,各有一人先行出招,那就刚好是扯了个直,完全是按照平辈的身份过招了。
  蒙天庇双掌压到,东海龙一声长啸,单掌划了一道圆弧,掌心一翻,便劈出去。一掌劈出,隐隐带着风雷之声,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走!蒙天庇说道:“混元一炁功果然名不虚传!”双掌蓦地一分,左推右挽,只听得“蓬蓬”两声,已是与东海龙对了两掌。他双掌所发的力道一推一挽,方向相反,但却又是相辅而成。东海龙那一股极为猛烈的掌力竟然给他化解于无形。东海龙一个“盘龙绕步”,右掌未收,左掌又发,呼呼风响,前一股力道加上后一股力道,就似后浪推前浪般地猛压过去。蒙天庇身形一晃,只见掌影重重,刹那间连发四掌,把东海龙第二次攻势又再化解。第三个回合,蒙天庇不待对方出掌,先抢攻势,只见他脚踏五行八卦方位,登时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一口气连发八掌,俨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东海龙也不禁赞了一句:“好个乱环掌法!”原来蒙天庇这连环四式,有个名堂,第一招是“太极图式”,第二招是“太极生两仪”,第三招是“两仪生四象”,第四招是“四象化八卦”。四个招式一气呵成,掌式一式比一式繁复,掌力也一浪高过一浪。四式连环发出,正是“乱环掌法”的绝妙神招,不传之秘。但东海龙却也傲然不惧,对方从四面八方进攻,他则仍是兀立如山,岿然不动。赞了一个“好”字,瞬息之间,就把对方的八掌全都挡回。
  另一边则是西岐凤先行出手主攻,西岐凤生平对敌,极少动用兵器,场中的武林群雄,还是第一次见他使剑,大家更是注目而观。
  只见他软剑一抖,抖得笔直,剑尖一点,抖起了七朵剑花,嗤嗤有声,场中的武学行家都不禁暗暗佩服。原来西岐凤是用“太清气功”来运使剑招,内力贯注剑尖,激荡气流,故而发出“嗤嗤”声响的。
  劳天护心头微凛,心道:“看来这西岐凤比东海龙更难对付。”当下使出了平生所学,不敢有丝毫大意,将日月双环迎了上去。
  劳天护双轮旋转如飞,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刹那之间,西岐凤的长剑已和他的日月双轮碰击了七下。双方各退三步,谁都没有占得便宜。
  蒙天庇突然一个“移形换位”,一掌向西岐凤打来。劳天护则补上他师兄的空档,双轮向东海龙攻去。双方都是联手对敌,临时换个对手,不算犯规。
  西岐凤喝道:“好,我也领教领教你的乱环掌法。”一剑削出,剑光如练,荡出一丈开外。蒙天庇双掌如环,倏然抢进,只听得“铮”的一声,剑光流散,西歧凤闪过一边,蒙天庇也退了三步。原来蒙天庇的指尖弹中西岐凤的剑脊,不料西岐凤的剑却是把软剑,弹性极强,剑势一偏,依然向蒙天庇刺去。他这一顺势变招,出乎蒙天庇意料之外,故而给他迫退三步。不过西岐凤的软剑给他弹中在先,这一招只能算是平手。
  东海龙对付劳天护则是硬碰硬接,呼呼呼连发三掌,掌力有如排山倒海。劳天护的双轮攻到他身前三尺之处,攻不过去,给他掌力震荡,双轮互相碰击,“当”的一声,震得劳天护耳鼓嗡嗡作响。蒙天庇忙抢过来,师兄弟又再换位变招。劳天护接上了西岐凤的剑招,蒙天庇则解开了东海龙的掌式。
  “崆峒二奇”是师兄弟,数十年来形影不离,配合得自是较为紧密。东海龙与西岐凤则是各自为战,但他们都有一身精纯的武功,在配合上虽是稍有不如,却也并不吃亏。双方时不时交换对手,但东海龙仍是以对付蒙天庇为主,西岐凤则以对付劳天护为主。
  东海龙须眉怒张,越斗越勇,手脚起处,全带劲风,神态威猛之极。西岐凤则是淡定从容,身随剑转,俨如流水行云,显得十分潇洒。笑傲乾坤暗地和蓬莱魔女说道:“东园前辈火气太猛,倘若不能速战速决,只怕会要吃亏。”蓬莱魔女道:“无妨。蒙天庇要想消耗他的功力,至少也得在百招开外,那时西岐凤已经赢了。”此时,双方正在斗到紧处,表面上看来,似是东海龙占了上风,西岐凤对劳天护则只是打成平手。但在第一流的武学大行家眼中,却已是可以看得出来,西岐凤更有胜利的把握。
  果然话犹未了,只见西岐凤剑招倏变,剑光飞舞,宛如水银泻地,花雨缤纷。劳天护脚踏五行八卦方位,步步后退,虽然也还未露败象,但双轮的招数已是显然缓慢下来,给对方占了个七八成攻势了。西岐凤剑中夹掌,越攻越紧。东海龙则仍然是强打强攻,不过蒙天庇沉稳对付,东海龙却无可乘之机。
  原来西岐凤所练的“太清气功”是玄门正宗内功,与东海龙所练的“混元一炁功”异曲同工。但“混元一炁功”力量威猛,而“太清气功”则是一片柔和,更容易侵袭敌人。“崆峒二奇”中的老二劳天护功力较弱,西岐凤剑中夹掌,使出“太清气功”,他初时还没有什么感觉,打得久了,只觉一阵阵清风吹拂,一丝丝暖气也相继侵来。风虽不劲,气虽温和,但却有令人软绵绵、懒洋洋的感觉。劳天护的日月双轮本来是旋转如飞的,不知不觉之间,渐渐缓慢下来。
  劳天护感到不妙,暗暗吃惊,心中想道:“这厮的太清气功果是防不胜防,久战下去,只怕我要吃亏。”
  劳天护想要施展败中取胜的杀手,心念方动,招数未出,西岐凤已是制敌机先,妙着抢攻,只见他滴溜溜一个转身,顿时银光遍体,紫电飞空,剑花朵朵,恍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洒落下来!
  劳天护喝道:“好,我与你拼了!”双轮飞出,两圈金光,向西岐凤的剑光罩下。这是“乱环诀”中最后一招败中取胜的绝招,名为“双环套月”,他的两个轮子里都有十二条牙形轮齿,飞出去套别人的刀剑,可以将对方的兵刃夺出手中。
  双方各出绝招,刹那间只听一片断金戛玉之声,满空飞舞的剑花突然凝聚成一道白光,而那两圈金光陡然飞了回去。劳天护将日月双轮接回手中,只见日轮断了三条轮齿,月轮断的更多,断了五条。原来西岐凤在那一招之间,单剑刺双轮,一招两式,剑尖穿轮而过,剑锋翻绞,一下子就把他这“双环套月”的招数破了,而且还削断了他八条轮齿之多,出剑之快,招数之妙,当真是难以形容!
  西岐凤倏地插剑入鞘,淡淡道:“多承让了一招,咱们可以收手了吧?”他毁了对方的兵器,插剑入鞘,“点到即止”,便即罢手,好让对方下台。劳天护嗒然若失,无话可说。要知以他的身份,双轮被毁,本来就该马上认输的,但他乃是与师兄联手,要罢手必须得他师兄同意才行,他可不能单独作主。
  不料西岐凤话声未了,劳天护也正在朝他师兄那边望去,就在此时,忽听得蒙天庇也哈哈笑道:“多承让了一招,不错,咱们是可以收手了!”只见蒙天庇背负双手,立在原地,东海龙却已跄跄踉踉地斜走三步,此际刚刚稳住身形。
  原来东海龙见西岐风即将得胜,他一时心急,也想立即把蒙天庇打败,好同时得胜,一齐罢手。不料蒙天庇的功夫比他师弟可是老辣得多,东海龙一个躁进,反而给他所乘,轻轻地一拨一带,借力打力,赢了东海龙一招,正是:
  各逞神功施绝技,双雄恶斗正相当。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二回
  寄恨传书求一晤
  飞珠嵌壁显神通
 
 
 
  这一招东海龙是输在轻敌躁进,蒙天庇则全靠见机得早,取巧成功,其实是赢得十分侥幸,并非本领胜过对方。但他赢了一招,却是事实。东海龙是何等身份,岂能与对方哓哓置辩?当下也哈哈一笑,说道:“乱环掌法,名不虚传,佩服,佩服!好,我输了一招,我师弟赢了一招,这一场就算是打和了吧。”
  东海龙愿意作和,“崆峒二奇”自是求之不得。但旁观群雄,却有不服的,说道:“这一场作和的话,这可不大公平。东园前辈不过偶然大意,失了一次手而已。即使算是他输了这一招,但他并没跌倒,也算不得怎样吃亏。但劳天护的双轮毁在两门前辈的剑下,这个亏可吃得大了。两相比较,这一场应该是判作他们输了,才得公平。”
  公孙奇“哼”了一声道:“当事的东园先生都认作是打和了,你们啰唆什么?”东海龙哈哈大笑道:“崆峒派这两位朋友难得到中原一次,我与他们是以武会友,谁胜谁败,算不了什么,不必斤斤计较了。”东海龙平素嫉恶如仇,火气极大,但他却有个好处,对方若非十恶不赦之辈,他却肯予宽容。他情知“崆峒二奇”只是有点糊涂,给公孙奇所骗,为他效力,和一般甘心为虎作伥有所不同,是以他宁愿失招作输,反正西岐凤已经赢了劳天护,当作和局收场,大家不伤面子,也好让对方落台。
  东海龙这么一说,连公孙奇那边的人都不由得暗暗佩服他的风度,孤鸾山这边的群雄当然也就不再说话了。
  风波平息,双方再准备下一场的人选。公孙奇那边,那红衣女子正要出场,忽见一个瘦长汉子站了起来,笑道:“师妹,你已经露几次面了,这一场还是让给愚兄打吧!”他口中说话,身形已是如鹰隼穿林,海鸟掠波,一个起伏,就越过了红衣少女的前头,轻轻一落,已是气定神闲地落在场心。这一手轻灵利落的轻功身法,确是不凡,群雄也暗暗喝彩。
  桑老大轻声对蓬莱魔女说道:“这个瘦长汉子就是三日前和飞龙岛主同来,给公孙奇送信的那个人。”
  话犹未了,只听得那瘦长汉子已朗声说道:“西鄙散人古云飞来会列位英雄。古某的师妹曾蒙柳盟主赐教几次,可惜那晚柳盟主光临桑家堡,古某未得与柳盟主相会,实属遗憾,如今趁此机缘,古某拟向柳盟主请教梅花桩的功夫。”笑傲乾坤笑道:“她的师妹比轻功输了给你。如今她的师兄也要在轻功上赢回你呢,你怎么样?”原来梅花桩的功夫乃是一种上乘轻功的较量。可是群雄却暗暗诧异,当地是一片大草坪,可并没有立了什么“梅花桩”。
  蓬莱魔女正待回答,忽得一人哈哈笑道:“古朋友,别来无恙,还认得江南文某么?”大笑声中,只见一人捷如飞鸟,落在场中,轻功之妙,看来似在那瘦长汉子之上。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新任江南武林盟主的“铁笔书生”文逸凡。
  古云飞双眼一翻,说道:“穷酸,你要与我较量?十年前,咱们——”文逸凡道:“不错,十年前咱们打过一架,当时未曾分出胜负,今日正好再作较量!你要知道柳盟主是此会主持,倘若人人都要向她讨教,她岂能分出身来?如今掉过头来,就让我这个穷酸向你讨教吧,想来我这个穷酸也还配得上与你比武!”文逸凡是江南的武林盟主,身份与蓬莱魔女相当,由他出场来替代蓬莱魔女,对方自是不会感到有失面子。
  古云飞脸上热辣辣的,此时他也觉得一出场就向蓬莱魔女挑战之举是有点冒昧了,于是说道:“也好,听说你当了江南武林盟主,武功想必大为长进了。我就向你再次讨教吧。”文逸凡笑道:“长进倒没有,只是多学会了几手对付黄鼠狼放臭屁的功夫。不过,今日阁下是要与我在梅花桩较量,我这手功夫可就用不上了。”文逸凡说的话,众人都是听得莫名其妙,只有古云飞自己心里明白。原来十年之前他与文逸凡打了一架,本来是他要输招的,他仗着独门暗器毒雾金针,在毒雾掩护之下逃走。文逸凡赢了他一招,却中了他一枚梅花针,这才算是打成平手的。文逸凡所说的“黄鼠狼放臭屁”,自然是暗讽他所放的毒雾了。
  古云飞面上一红,说道:“闲话少说,但我今日摆的梅花桩有点特别,咱们不比则已,一比就是死生各安天命的了。这个我可得先向你言明。”文逸凡笑道:“任凭你刀山火海,我姓文的都一定奉陪就是。你的梅花桩呢?”古云飞冷冷说道:“梅花桩来了!”
  只见两个十多岁模样的童子,背上却背了一个比他们的身体还高的大皮袋,此时已走到了古云飞的旁边,那两个皮袋似乎颇为沉重,压得两个童子直不起腰来。不过他们的步履仍然是要比常人矫捷。
  古云飞道:“摆一百零八路奇门梅花桩。”那两个童子应道:“是!”打开皮袋,原来皮袋里装的都是明晃晃的刀尖,那些尖刀式样也很特别,约有三尺来长,两面都有尖刀的。那两个童子握着中间的刀柄,向地下一插,便竖起了一柄尖刀,不消多久,已把一百零八把尖刀插满地上,布成了梅花桩的阵势,明晃晃的刀尖,映日生辉,令人感到森森的寒意,当真就似是一片刀山。普通的梅花桩都是木头桩子。众人心想:“怪不得他说他布的这个梅花桩是有点特别了。”
  这两个童子布梅花桩的时候,蓬莱魔女向西岐风问道:“西门前辈想必知道这姓古的来历?”西岐凤熟悉西域的武林人物,和文逸凡又是知交,蓬莱魔女看出了古云飞的武功不属于中原门派,蓬莱魔女心想:他既然与文逸凡结有梁子,西岐凤或者会知道这桩事情。是以蓬莱魔女向他发问。
  西岐凤果然知道,说道:“这个古云飞是西城灵山派的大弟子。灵山派介于邪正之间,很是特别。它分为南北二支,南支由和尚当家,北支由尼姑当家,都是住在灵鹫山上,一在山南,一在山北。南支掌门是猛鹫上人,北支掌门是青灵师太。南北二支部收俗家弟子,品流十分复杂。古云飞是猛鹫上人的首徒,这个红衣女子名叫上官宝珠,则是青灵师太的关门弟子。所以他们师兄妹的年纪相差很远。不过上官宝珠虽是关门弟子,却最得师父的宠爱,是青灵师太门下武功最高的一个女弟子。灵山派的武功特色是擅长各种邪门暗器,轻功身法也自成一家,很是不俗。
  “十年前文大侠曾远游西域,惩戒了几个胡作非为的灵山派弟子。后来这个古云飞替师弟出头,找文大侠比试武功,听说那次是两败俱伤。古云飞逃回灵鹫山,文大侠不久也回转江南。他们的梁子就是这样结下的。”
  蓬莱魔女道:“原来如此。”心想:“麻大哈是上官宝珠的情侣,由上官宝珠引出了灵山派来和丐帮作对,亦即是和中原的侠义道作对,咱们虽然不惧,却也是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帮敌人了。须得想个办法和灵山派化解才好。可惜明明大师已立誓不再下山,否则他是前辈高僧,请他到灵鹫山一行,那个什么猛鹫上人、青灵师太想必要买他的情面。”
  蓬莱魔女尚未想出适合的调停人选,古云飞的那一百零八路“奇门梅花桩”的阵势已经布好了。
  古云飞一个“旱地拔葱”,跳上了尖刀所布的梅花桩上,单足点在一柄明晃晃的刀尖之上,作了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傲然说道:“请!”
  要在这样的刀山上比武,轻功内功都必须炉火纯青才行,否则若是力度稍用得大一些,脚板便有给尖刀刺穿之虞。场中的各路英雄,什么阵仗都是见过了的,可是就只这种比武方式,大家还是初次见到,虽然大家也都知道文逸凡轻功卓绝,仍是不禁为他暗暗捏一把汗。要知在梅花桩上的比武和在平地上的比武完全两样,这个梅花桩的阵势是古云飞摆的,古云飞当然练习有素,文逸凡却未必长于梅花桩的功夫。
  众人心念未已,只见文逸凡把长衫一撩,也跳上刀山之上,却忽地叫了一声“哎哟!”身形晃了几晃。
  众人俱是一惊,定神看去,只见文逸凡似踩在弹簧上似的,弓着腰“蹦”地跳了起来,手抚脚心,忽又笑道:“幸亏我的脚底皮厚,没给你的尖刀戳穿。好,你戳不破我的脚皮,我可要戳破你的面皮了。”原来文逸凡生性滑稽,喜欢嬉笑怒骂,游戏人间。虽然做了江南的武林盟主,性情仍是旧时一样。他是故意和古云飞开开玩笑的。
  但他也不只是单纯玩笑,他这“蹦”地一跳,实是一手最上乘的轻功,只见他在半空中一个倒头筋斗翻了下来,已是足点刀尖,同样的也是一式“金鸡独立”的姿势,立在古云飞的对面。
  古云飞喝道:“好,我就领教领教你判官笔的点穴功夫!”口中说话,身形却向后跃,落在左斜方的第五柄尖刀之上。文逸凡跟踪追去,笑道:“为何不敢进招,怕我戳破你的面皮吗?”
  古云飞蓦地喝道:“看鞭!”把手一张,迎风一展,一条软鞭已是哗啦啦地直抖开来。原来他的这条软鞭名为“蛟筋虬龙鞭”,是用野人山中一种特别坚韧的藤,缠上蛟筋制成的软鞭,软中带硬,可当鞭用,也可当作棒使,不用之时,则缠在身上当作束身的围腰,是一样十分厉害的兵器。
  古云飞的这条软鞭抖开来是一丈多长,文逸凡的判官笔则不过二尺八寸,所以他要先向后跃,把双方的距离拉开,这才可以便于他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在梅花桩上过招,不比平地,想要近身缠斗,那是难上加难,鞭长笔短,古云飞在兵器上已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古云飞一声“看鞭!”那条软鞭旋风般的疾卷过来。古云飞的鞭法快,文逸凡的身法更快,鞭风人影之中,只见他身形一晃,已是随着鞭梢直转出去,那条软鞭“唰”的从他脚底下打过,却差几寸,没有打着。
  说时迟那时快,古云飞一鞭打空,鞭未撤回,后招续发。鞭梢一转,倏地又使出了“回风扫柳”的神鞭绝技,风声响处,卷起了一团鞭影,向着文逸凡闪避的方向猛扫。
  文逸凡人在空中,看来已是无法避开,就在这危机瞬息的刹那间,只见他蓦地在半空一翻,头下脚上,双笔一挑,“铮”的一声,把古云飞的虬龙鞭挑开了。这一招攻得好,挡得妙,观战的双方,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如雷喝彩声。
  文逸凡身形一落,脚尖刚刚点着刀尖,古云飞使的是“连环三鞭”的招数,软鞭又打了到来。文逸凡也再次施展超妙的轻功,端的是有若“蜻蜓点水”、“海鸟掠波”身形一晃,又到了第二柄刀尖之上。可是只听得“铮”的一声,他原来立足的那柄尖刀,已给古云飞的虬龙鞭打折。
  文逸凡的脚尖刚刚点着第二柄刀尖,忽地觉得脚底虚浮,禁不住晃了一晃,险些跌倒。说时迟,那时快,古云飞的软鞭又到,文逸凡喝道:“你捣什么鬼?”一提腰劲,使出“黄鹄冲霄”的绝顶轻功,凭空跳起两丈多高。只听得“喀嚓”一声,这一柄“刀桩”也跟着倒了。古云飞运鞭如风,下边的人只见一团鞭影掠过,这一柄刀便倒下,只道这柄刀是给他的软鞭打倒的。但文逸凡却知得清清楚楚,第一柄尖刀的确是给他的虬龙鞭打折,但这一柄尖刀却是自己倒下的。
  文逸凡身形一起,俨如鹰隼穿林,迳向古云飞扑去。古云飞的轻功也很不弱,立即斜跃避开,不与文逸凡正面交锋。待到文逸凡落在他原来所立的“刀桩”之上,他又已退到另一根“刀桩”,两人之间仍然隔着五根“刀桩”。群雄心里都是暗暗嘀咕:“鞭长笔短,文大侠打不着人家,只有人家打他,这岂不是大大吃亏?”
  心念未已,只听文逸凡怪声唱道:“有头皆可剃,无剃不成头,惯剃人头者,人亦剃其头。”众人俱是一怔,想不到文逸凡在这样性命相扑的时候,竟有闲情逸致来唱歌谣。也不懂他唱的这支歌谣又有什么意思?
  文逸凡怪声一收,蓦地一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好,且叫你也知道我的厉害。嘿,嘿!我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口中说话,身形便似“蜻蜓点水”般的向前掠去,只见他脚尖点处,刀光晃摇,转瞬间便有六七柄尖刀倒了下来,都是给他踩倒的。文逸凡身法快极,尖刀一倒,他的脚尖又已移到第二柄尖刀之上,故此尖刀虽倒,他却并没有跌下“刀桩”。根据在梅花桩上比武的规矩,只要不是跌下梅花桩,就不算输。
  原来古云飞所布的这些梅花桩,的确是暗中捣鬼,内有玄虚。这些梅花桩用尖刀来代木桩,共有一百零八把尖刀,布成一百零八路“奇门梅花桩”阵势。其中却有三十六把尖刀只是轻轻一插,入土甚浅的。这么一来,亦即是说古云飞是在明处,文逸凡是在暗处,古云飞可以避开这三十六把虚插的“刀桩”,文逸凡在暗处可就难免要受到暗算了。
  文逸凡识破了他的诡计,反而想出了破敌之法。要知他的判官笔短,敌人的鞭长,他要克敌制胜,必须和敌人近身搏斗。他想出破敌的方法,便索性把“刀桩”都踏倒它,教古云飞根本没有在“刀桩”上的立足之处。
  古云飞又惊又怒,骂道:“咱们说好了,是较量梅花桩的功夫的,你这是什么打法?”文逸凡大笑道:“不管什么打法,总之是要把你打下梅花桩!我没犯规,你管不着!”话说之间,一百零八根“刀桩”已给踩倒了一百零六根,只剩下两柄尖刀还插在地上。
  文逸凡哈哈笑道:“看你躲到哪里去?我上你这儿来啦!”“喀嚓”一声把他立足的那柄尖刀折断,身形疾起,扑向最后一根“刀桩”,也就是古云飞立足的那柄尖刀。
  古云飞无处闪避,除非跳了下地,可是打梅花桩的规矩,一着地就得算输,他又不甘认输。
  文逸凡已经扑到,来抢他的“刀桩”,一柄尖刀之上,岂容两人立足?古云飞大喝道:“我与你拼了!”抖起了虬龙鞭,呼呼地打了几圈,就似狂涛骇浪的向文逸凡卷去。文逸凡已经扑到他长鞭可及的范围之内,但身形尚在半空。
  双方胜负,决于这最后的一招,彼此都是全力以赴。古云飞占了两个便宜:一是鞭长笔短,二是以逸代劳。他这一招名为“八方风雨会中州”,打了出去,方圆数丈之内都在他的鞭势笼罩之下。文逸凡人在空中,根本亦是无从闪避。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文逸凡喝道:“着!”倏然间就抓着了鞭梢!这一招擒拿手法精妙之极,拿捏时候,不差毫厘。众人看得惊心动魄,几乎连气也透不过来。
  古云飞惯经阵仗,亦非弱者,当机立断,猛地喝道:“下去!”把软鞭一撒,跟着双掌一推。文逸凡刚刚抓着鞭梢,对方突然撒手,文逸凡果然便似流星殒石般从空中坠下。东海龙和他的交情最好,大吃一惊,叫道:“糟糕,这酸丁可要输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文逸凡也是一声喝道:“下去!”左手的判官笔掷出,射向古云飞的肩头。古云飞识得厉害,若给这支判官笔射中,琵琶骨必将洞穿,多好的武功也要成残废!此时哪还容得古云飞考虑输赢,只好立即跳下“刀桩”。
  文逸凡在半中一个筋斗,翻过身来,阻慢了下坠之势。他在坠地的前一刹那,还把那支判官笔抄了回来,这才双足着地。此时古云飞已跌在地上,刚刚爬起。根据梅花桩的比武规矩:先落地者输,当然是古云飞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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