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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游侠传

_33 梁羽生(当代)
着手,已从外面走进。
  归夫人面色一沉,道:“精精儿的首级呢?”空空儿取出一个拜匣,说道:“请师娘恕
罪,精精儿早已逃走,弟子不知他逃向何方,是以只好先回来复命。转轮法王自知理亏,写
了这赔罪的拜帖,命我转呈师娘。”
  归夫人有了面子,又有牟沧浪从旁劝说,气便消’了,当下说道:“既然如此,礼尚往
来,你明日也拿我的贴子去回拜他吧。至才说到的那个人是谁?他一举手而把两边的烛光全
部灭了,虽说有点取巧,这份功力却也不容小视呵!”原来韩湛一直在叙述妙慧神尼、磨镜
老人与转轮法王在金碧宫比武的事情,刚刚说到牟沧浪突如其来的一节。
  韩湛笑道:“这个人么,说起来他的师门倒与尊夫有点渊源——”刚说到这里,归夫人
忽地站了起来,一掌拍出,沉声喝道:“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只觉微风飒然,那牟沧浪已进了屋子,以韩湛等人的武功,都未察觉他是何时来的。归
夫人更是惊诧。她的劈空掌已用到八成功力,来人竟似毫无所觉。
  牟沧浪施礼说道:“扶桑虬髯客再传弟子牟沧浪谒见归夫人。好教夫人得知,韩老先生
刚才说的那个人就是晚辈。”
  归夫人怔了一怔,连忙说道:“牟先生不必多礼,拙夫二十年前曾到过扶桑岛向尊师请
教,你我只应以平辈论交。”
  牟沧浪道:“那时我还只是三岁小童,论德论齿,小可都不敢高攀。”仍然以前辈之礼
见过归夫人。归夫人见他谦抑自下,甚为好感,还了一礼,然后问道:“牟先生到此,可是
奉了尊师之命,有何指教么?”
  牟沧浪道:“家师差遣我到玉皇与金碧宫谒见归夫人与转轮法王两位前辈。我因路近,
先到/—;碧宫,始知玉皇观与金碧宫失和,是以晚辈不揣冒昧,想来作个鲁仲连。”
  归夫人道:“啊,原来你是作鲁仲连来了,可是那转轮法王私自收留了我丈夫的弟子,
他不赔罪求和,我是实难遵命。”
  “哦,空空儿,你回来了?”原来正在牟沧浪与归夫人说话之间,空空儿与段克邪手携
着手,已从外面走进。
  归夫人面色一沉,道:“精精儿的首级呢?”空空儿取出一个拜匣,说道:“请师娘恕
罪,精精儿早已逃走,弟子不知他逃向何方,是以只好先回来复命。转轮法王自知理亏,写
了这赔罪的拜帖,命我转呈师娘。”
  归夫人有了面子,又有牟沧浪从旁劝说,气便消’了,当下说道:“既然如此,礼尚往
来,你明日也拿我的贴子去回拜他吧。至于精精儿我却不能让他畏罪潜逃,我限你在三年之
内,将他捉回来见我。”
  段克邪嘻嘻笑道:“牟大哥,你的轻功比我的师兄还要高明,我服了你了!”
  牟沧浪道:“那是你师兄故意让我的。若然真个比试,在百里之内,我或许赶得上你的
师兄,在百里之外,我是决比不过他白勺。”
  归夫人道:“牟先生,你是长辈,他们功夫有不到之处,望你指点指点他们,不要助长
他们的骄气。克邪,你应该叫牟先生做叔叔,不是大哥。”
  段克邪道:“这是,这是牟大哥,嗯,牟叔叔要我这样叫他的。”他一路上叫惯了“大
哥”,一时间改不过口来。
  牟沧浪笑道:“我与令徒一见投缘,咱们各交各的,夫人,你不必拘执了。令徒是天生
的学武资质,我结识了这位小兄弟,高兴得很呢!”
  段克邪道:“这位牟大哥很好玩,他还会魔术呢!”归夫人笑道:“哦,他教会了你什
么把戏?”
  段克邪道:“不是耍把戏,我和他玩打手掌的游戏,他在我的掌心拍了几下,我便全身
发热起来,但却舒服得很。过后,他叫我跳上一棵树上捉雀儿,那棵树很高,鸟巢在树顶,
我说我一定跳不上去的,爬上去我就会。他说:你放大胆子试一试吧。我一跳,奇怪,果然
跳上去了,可惜捉不到雀儿,只掏了两个雀蛋。”
  归夫人又惊又喜,笑道:“克邪,还不赶快谢牟先生,他已给你打通了窍阴玄关,你这
一生受益不尽。”原来若要修上乘内功,就必须打通窍阴玄关。归夫人这一派的武功虽然厉
害,但所学的却不是正宗的全功心法,要打通窍阴玄关,最少得有—卜年以上的功力。如今
牟沧浪以师门秘法、无上玄功给段克邪打通了窍阴玄关,以后段克邪修习上乘内功,就可事
半功倍。
  段克邪哪里知道其中关系,听了师父的吩咐,依言便给牟沧浪叩头,牟沧浪哈哈笑道:
“小兄弟,做哥哥的没有什么更好的见面礼给你,正自惭愧呢。过几年你长大了我再来看
你。”
  牟沧浪走后,众人都向段圭璋夫妇祝贺,一贺他们骨肉团圆,二贺他的儿子得此奇遇,
前途无限。归夫人笑道:“这孩子的武功虽未大成,但此去江湖,差不多的也尽可应付
了。”这话语即是允许段圭璋携他回去。段圭璋欢喜无限,再次向归夫人拜谢。
  众人在玉皇观住宿一宵,第二天一早,便向归夫人告别。归夫人亲自送了一程,疼了孩
子几回,这才挥泪而别。
  段圭璋等人归心似箭,兼程赶路,不消一个月,就进了玉门关。这几个月来,他们久已
不闻战汛,到了玉门关后才知道一点前方的军情。
  他们听到的消息是:安禄山虽然被儿子所弑,但史思明继起,贼势仍很猖獗,目下正分
兵三路,一路攻掠河北诸邵,指向灵武;一路攻打睢阳;一路留在范阳平卢境内,扫荡后方
的义军。幸在郭子仪的新军已经练成,听说也已分兵两路去救灵武和睢阳了。
  他们得到了这些消息,便在路上商议。铁摩勒问道:“金鸡岭是义军总寨,可不知南师
兄还在金鸡岭么?”韩湛道:“我离开金鸡岭的时候,南大侠已奉郭子仪之令,回转睢阳,
帮张巡守城去了。”铁摩勒心中稍宽,说道:“张巡乃当代将才,又与郭子仪互相呼应,想
可无虑。”韩湛道:“我与辛寨主有约,要去金鸡岭助他一臂之力。现在看来,三路之中,
其他两路都有外援,却是金鸡岭的形势最危,摩勒,你和我一道吧,先助义军突围,若是睢
阳危急,再救睢阳。”铁摩勒虽然挂念师兄,但权衡缓急,而且韩湛的策划也正是兼顾两
方,便依了岳父之议。韩湛又道:“段大侠,你是薛嵩、聂锋两家的救命恩人,他们既在朔
方,你还是以到朔方为是。一来可以劝说他们二人出兵,二来也可了你的私事。”当下,议
计已定,韩湛父女翁婿一路,便与段圭璋夫妻分手。
  段圭璋心急如焚,兼程赶路,可是从玉门关到朔方,还有三千多里,路途又不好走,他
们只凭着两条腿,走了将近一个月,方始踏进临淮境内。该地距离朔方六百余里,离睢阳却
只是三百里左右。
  时节将近中秋,天气仍很炎热,这一日他们冒着骄阳,脚步仍是不敢稍缓。他们连日奔
波,窦线娘走了半天,已有点气喘,反而是段克邪这孩子精神最好,经常走在父母前头。窦
线娘大为欣慰,忍不着夸奖她的儿子,段克邪笑道:“我算得什么,我的师兄才厉害呢,据
说他可以日行千里。我的师父总希望我超过师兄,但看来在轻功上我是绝没办法超过他
了。”
  走了一程,段克邪忽地问道:“爹,这些天来,我常常听你说南大侠的故事,说当世只
有他才不愧大侠二字。现在到了此地,既然离睢阳较近,为什么不先去看看他,却要这样着
急赶到朝方作甚?”段圭璋心中一动,想道:“这孩子说的也有道理。”窦线娘却笑道:
“孩子,你不知道,咱们赶往朔方,有一大半是为了你的缘故!”
  段克邪道:“怎么是为了我的缘故?”窦线娘笑道:“我带你去会一位小朋友,她是个
又聪明又漂亮的小姑娘,你见了她,一定欢喜她的。”段克邪问道:“她懂得武艺么?”奏
综娘道:“她是妙慧神尼的徒弟,不但会舞刀弄剑,还会弹琴念书,懂得的东西比你还多
呢。”段克邪从未有过年龄相若的朋友,听了十分高兴,但又有点担心,说道:“妈,你说
她这样好那样又好,那你怎知她肯不肯和我交朋友?”窦线娘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
了,她不但会和你做朋友,而且一生一世她邢不会与你分开。”段克邪莫名其妙,眨眨眼睛
问道:“为什么?”段卜璋道:“孩子,你现在还小,说给你听也不懂。再过两年,你就知
道她是你的什么人了。”段克邪对父亲较为畏惧,不敢冉缠问下去。但仍是高高兴兴地说
道:“好,她既然也会武功,那么咱们到了朔方,就邀她一同去见南大侠,给南大侠打退那
些贼人。”
  段圭璋听得儿子这么说,既是高兴,又是不安,心中想道:“好几天没听到睢阳的消息
了,不知南兄弟现在如何?”走了一会,路边有家卖些酒食的茶铺,段圭璋想听听消息,便
叫住了儿子道:“你妈有点累了,咱们且歇一会儿。”
  隔座有两个军官模样的人,段圭璋刚踏进茶铺,便听得其中有个说道:“唇亡齿寒,这
点道理,咱们都懂,贺兰元帅却怎的拥兵不发?”另一个道:“还有更气人的呢,唉,大
哥,咱们职位太小,说也没用,还是喝酒吧。”
  段圭璋心中一动,正想过去搭话,忽听得有个客人将筷子一摔,叫道:“你们卖的是什
么猪肉,好大的一股味儿,敢情是发了瘟的?”跑堂的连忙过来打拱躬揖道:“你大爷包涵
点,这猪肉只是隔夜的,并不是猪瘟,味儿还不致太难闻吧!”那客人道:“还说不难闻,
简直吃不下去!”瞧他的模样,似是个公子哥儿。
  旁边有个客人忽地冷笑道:“隔夜的猪肉总胜过老鼠肉吧?可怜睢阳的将士现在什冬东
西都没得吃了,听说连城中的老鼠和麻雀都吃光了。”
  茶铺里人听他提起睢阳,都围拢过来,有人间道:“听说张巡连爱妾都杀了,给军士
吃,这是真的么?”那人道:“这倒是传闻失实了,那个姬人是因见城中缺粮,自尽死的。
为的是给张巡省下一份口粮。”又一个人间道:“不是听说郭令公已派了大军来救么?”那
人道:“郭令公是派了一支军队来,不幸半途中伏,伤亡甚重,这支军队人数不过几千,后
援未到,难以支持,只好退兵了。”众人听了,无不顿足叹气,有人问道:“郭令公与张防
御使是至交好友,于公于私,他都不该坐视,为何不亲自率军来援?”那人道:“这倒怪不
得郭令公,贼兵有一路攻向灵武,听说皇上一日发出七道诏书,要他全军赴援灵武,前往睢
阳那支军队,还是他私自从亲军和民兵里面拨出来的。”先前那人问道:“贼兵距离灵武还
远,何以轻重倒置,缓紧不辨?”那人叹口气道:“你不知道当今皇上就在灵武吗?”众人
面面相觑,不敢说话。过了半晌,有人低声说道:“听说睢阳已有人来本州讨取救兵,不知
贺兰元帅可肯发兵?”
  忽听得有人在茶铺外面接声说道:“这事儿么你不提也罢,提起了叫人气煞!请诸位听
我唱一支《挂枝儿》(曲调名),说一说怎的啮指乞师师不发。”
  只见一个衣裳槛楼似是走江湖唱道情的老叫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茶铺外边,他说了
这几句“开场白”,便敲着竹筒道:
  “进明啊,你也食唐家禄否?人望你拯灾危,飞骑到此来求救,谁知你坐拥强兵空袖
手,不曾见你兴师去,倒要将他勇士留!可怜那南八好男儿,他十指儿只剩九。进明啊,你
厚着脸皮不顾人唾骂,任他血泪交流不听他,你眼睁睁看了他将指头儿咬;他当时乞师空咬
指。我今日所说亦咬牙!元帅将军难倚靠,保家园还得咱们小百姓想办法!”
  段圭璋这一惊非同小可,跳起来道:“老丈,你说的那位南八可是张巡手下的将领南霁
云么?”那老人道:“不是他还是谁?可怜他空白啮指乞师,贺兰元帅不但不发兵,反而连
他山不放走!”
  段圭璋隔座那个军官慌忙喊道:“老叫化,你怎可肆无忌惮,在这里骂贺兰元帅!”原
来这唱辞里的“进明”,正是他的长官贺兰元帅的名字。此言一出,登时整个茶馆里面的客
人都骚动起来,纷纷骂道:“他坐拥强兵,见死不救,不该骂吗?”“老人家,你说得对,
元帅将军难倚靠,保家园还得咱们想办法!”“对呵!有血气的男儿都往睢阳去吧!”
  人声鼎沸中,忽见一条人影箭一般的飞奔出去,正是段圭璋,他宝剑一挥,所断了系马
的绳子,立即飞身上马,说时迟,那时快,窦线娘与她的儿子也接踵而来,飞身上了另一马
匹。
  那两个军官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喝骂,原来这正是他们的坐骑。段圭璋在马背上朗声说
道:“对不住,反正你们不去打仗,这两匹坐骑,我们却正用得着。你们若要索回马匹,到
睢阳来吧!”茶客们哄堂大笑,都道:“这壮土说得对,当兵的不打仗,还不让小民去打
么?好壮士,你先走一步,咱们也会来的!”笑声中,段圭璋这对夫妻早已去得远了。
  窦线娘催马追上丈夫,叫道:“圭璋,咱们这就往睢阳么?”段圭璋道:“怎么?敢情
你不愿意?你不记得当年南兄弟是怎样舍了性命护送咱们么?”窦线娘道:“正是为’了要
报他这大恩,所以我才问你啊,你刚才不听得那老人家说吗?据他说贺兰进明不但不发兵,
反把南兄弟扣留了。那么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到城里把南兄弟救出来?”
  段圭璋怔了一怔,心道:“这倒是一个难题。”要知睢阳已是危在旦夕,若去救人,倘
然受了挫折的话,岂非耽误大事。但若不把南霁云先救出来,他又放心不下。
  正在踌躇,不知不觉已到了一处三岔路口,有两个军官骑着马迎面而来,神色惊惶,跑
得甚急,段圭璋心中一动,想道:“这条路正是从睢阳来的,莫非又有了什么紧急的军
情?”
  心念未已,忽听得一声马嘶,另一条路上,又出现’了一骑骏马,来得有如风驰电掣,
比那两个军官的坐骑快得多!
  转眼之间,那匹骏马已追上了那两个军官,只见坐在马背上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神情凶
恶的老人!只听得他一声喝道:“岂有此理,你们胆敢骗我,我问你有几个脑袋?”
  话声未了,两匹坐骑已是首尾相衔,那个军官喝道:“你杀了我,我也不告诉你!”反
手一刀,向那老人劈去!那老人哈哈大笑,一掌拍出,但听得“咣”的一声,军官已给他打
下马来,那柄月牙弯刀也飞到半空去了!
  那老人马不停蹄,眨眼之间又追上了另一个军官,笑声一收,蓦地喝道:“快说实话,
姓南的往哪条路走,如有半句诳言,这人就是你的榜样!”
  那两匹坐骑已是并辔而行,那老人正自一抓向那军官抓下,猛听得弓弦声响,窦线娘已
发出了三颗金丸,那老头好不厉害,把手一抄,把窦线娘所发的金丸全都接了。
  但听得“蓬”的一声,马嘶人叫,那军官已滚下路边的稻田,原来是那老人一掌将军官
的坐骑击毙了。他人未离鞍,竟然在这瞬息之间,左手接暗器,右掌毙奔马。段圭璋见他如
此厉害,也不禁暗暗吃惊。
  说时迟,那时快,这老人已纵马过来,冷冷说道:“原来是窦家的大小姐来了,承赐金
丸,敬谢壁还!”反手将三颗金丸打出,听那锐啸破空之声,劲道比窦线娘更大。
  段克邪忽道:“妈,我替你打这老贼!”陡然间从马背上飞身跃起,迳向那老人的马上
扑去!窦线娘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叫道:“克儿,回来!”
  段克邪身形一起,如箭离弦,哪止得住?只听得叮叮几声,他在半空中已拔出一柄短
剑,将那老人打回来的三颗金丸磕落,连人带剑,化成了一道银光!
  藏灵子这门的轻功冠绝武林,段克邪虽未练到他师兄空空儿那样的本领,但以他这样的
年纪,已是足以惊世骇俗!
  那老人赞道:“小娃儿,好俊的身手,你是空空儿的什么人?”这老人武学深湛,见多
识广,段克邪的轻功一露,他已看出路数,心里不由得暗自沉吟:“我不怕得罪他的父母,
但要是惹恼了空空儿,却是麻烦!”段克邪道:“你管我是谁,我只知道你是个坏人,我就
要打你!”声到人到,在半空中一个筋斗,头下脚上,便即凌空刻下,剑尖直指那老人的太
阳穴!那老人焉能给他刺中,中指一弹,把段克邪的短剑弹开,左臂一圈,便要把段克邪拖
下来!但终是因为顾忌空空儿,未敢使出他的追魂神掌。
  段克邪的短剑给他一弹,手腕隐隐作痛,也不由得心中一凛,百忙中使出师傅的轻功绝
技,便借他这一弹之力,又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但这一次却是向后倒翻。
  那老人这一弹没有将他的短剑弹出手去,也是颇出意外,当下又是惊奇,又有点爱惜,
他的坐骑乃是惯经战阵的良驹,不待主人指挥,便向段克邪冲去。段克邪在半空中一个筋斗
翻下来,身形刚刚落地,那老人连人带马已是冲到,眼看他就要伤在马蹄之下。
  猛听得一声喝道:“老贼,休得伤害我儿!”但见剑光一闪,段圭璋飞骑赶至!这老人
见他剑势凌厉,不敢轻敌,拨开马头,迅即一掌劈出。
  段圭璋剑尖一颤,趁势抖起了一朵剑花,一招“李广射石”,向前疾刺,这时他们的坐
骑已是擦身而过,那老人一个“镫里藏身”,双足倒挂马鞍,左臂一伸,半边身子悬空,居
然使出了极厉害的擒拿手法,要把段圭璋拖下马来。幸而段圭璋骑术剑术两皆精妙,左拿一
拍马鞍,在马背上施展出“铁板桥”的功夫,以单臂作为支柱,整个身子在马背上腾空三
尺,剑锋一转,一招“顺水推舟”,平削出去。
  但听得“砰”的一声,那老人一掌击中了段圭璋的马腹,那匹马滚下斜坡,将段圭璋抛
出了数丈开外!
  那老人只觉头皮上一片沁凉,段圭璋这一剑刚好从他的头顶削过,一蓬乱发已是随着剑
光纷落。那老人也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姓段的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他们夫妇联手,我是决
难取胜的了!”当下哈哈笑道:“姓段的,你站稳了,咱们在睢阳城下,再见个高低吧。”
快马加鞭,转眼之间,走得无踪无影。
  窦线娘慌忙向她丈夫奔去,段圭璋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只见自己那匹坐骑已
是颈折腿断,瘫作一团,不禁咋舌道:“好厉害,幸亏没有给他打着,这老贼是谁?”窦线
娘道:“这老贼乃是安禄山的大内总管——七步追魂羊牧劳。”原来羊牧劳以前在黑道上混
的时候,也曾到过窦家的飞虎寨,故此窦线娘认得是他。
  段圭璋道:“原来是他,哎呀,不好!”窦线娘道:“怎么?”段圭璋道:“你刚才不
曾听得他向那军官盘问么,敢情他就是去捉捕南兄弟的?”窦线娘道:“这里有两条路都可
通睢阳,不知南兄弟走的哪条?”
  忽听得呻吟之声,原来是滚落稻田的那个军官已爬了起来,嘶声叫道:“尊驾可是段大
侠段圭璋么?”
  段圭璋道:“不错,大侠之名,愧不敢当。足下是谁?却为何与这老魔头作对?”
  那军官一看,他的同伴连人带马已倒毙路旁,忽地哀号三声,又大笑三声,哭声笑声部
颤抖得很厉害,显见是受了内伤。
  段圭璋怔了一怔,忙道:“你躺下来,我给你敷药。”那军官道:“你不要为我耽搁
了,听我把这事情告诉你,然后赶快去与南义士会合吧。他就在前头!”段圭璋道:“你说
的是南霁云?”
  那军官道:“不错。我们是贺兰进明的亲军统领,奉命去追南义士的。我们怎忍害他,
所以矫将令,亲自送了南义土过关。”
  那军官声音微弱,继续说道:“不料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这个魔头,他露出绵掌碎石
的功夫,迫我们说出南将军的去向。我们情知不是他的对手,只好胡乱指一条路给他,哪知
他马快如风,去而复回,我们还是难逃毒手!”
  段圭璋听了,肃然起敬,连忙说道:“你救了南将军,南将军他绝不忍你为他送命。”
一面说话,一面掏出了金疮散来,那军官忽道:“你可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大哭三声,大笑三
声?”段洼障怔了一怔,道:“正要请教。”那军官一手扫开他的药散,说道:“我是为我
的兄弟丧命而号陶,为段大侠你来了而欢笑,有你到来,南将军就不至于孤掌难鸣了。南将
军是从左边这条路走的,你赶快去吧。”说到一个“去”字,突然俯下头颅,向地上一块石
头一撞,登时血如泉涌,随即倒在血泊之中。原来他自知伤重难治,不想耽搁段圭璋的功
夫,故此不惜轻生。
  段圭璋料不到他竟然如此壮烈牺牲,要拦阻已来不及,急忙问道:“你有什么身后之
事,可要段某料理么?”并且将耳朵凑近他的嘴边,只听得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只盼你转
告南将军,请他多杀几个贼人!”说到最后那儿个字,段圭璋已经听得很费力,用力一抗,
那军官的心脏已停止跳动了。
  段圭璋虎目蕴泪,呆了片刻,向他的尸体拜了一拜,说道:“真是义士,令人感奋!可
惜我连你的名字都未知道。”
  窦线娘道:“咱们不可辜负了他的期望,赶快走吧!”段圭璋和那两个军官的坐骑都已
给羊牧劳击毙,只剩下窦线娘这匹马。段克邪道:“爹,你和妈合乘一骑,看我能否赶
上?”段圭璋知他轻功了得,说道:“也好,就让你和这匹马赛赛脚力。”
  段圭璋飞身上马,问道:“刚才那老魔头向哪条路走?”窦线娘道:“他又走错了,他
向中间那条路去了。”段圭璋道:“好,那么咱们快马加鞭,也许可以在他发现错误之前,
赶上南兄弟。”但他们那匹马只是一匹寻常的军马,背上了两个人,虽然用力鞭打,也跑得
不怎么快。段克邪施展出“八步赶蝉”的轻功,那匹马竟然赶他不上,还要段克邪放慢脚步
来等它。
  幸好这条小路乃是捷径,大约半个时辰,就过了临淮州界。正在催马急行之际,忽听得
前面有厮杀之声!正是:
  自古救兵如救火,飞骑杀敌到唯阳。
  欲知后事如何?清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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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书院·梁羽生《大唐游侠传》——第三十九回 何愁强虏侵中土 尚有将军树汉旌
梁羽生《大唐游侠传》 第三十九回 何愁强虏侵中土 尚有将军树汉旌   远远望去,只见有一群人在前面的山脚下厮杀,窦线娘自小练习暗器,目力极佳,吃了
一惊,说道:“不好,是南兄弟被贼人包围了!王家那小贼种也在其内。”这时,双方的距
离又接近了许多,段圭璋也已看得清楚,那群贼人大约有十来个,正是王龙客指挥,向南霁
云猛烈攻击!
  段圭璋提高了声音喊道:“南兄弟,我来了!”话犹未了,忽听得羊牧劳的声音哈哈笑
道:“你来了正好,咱们可以不必等到睢阳城下再见高低了。”声音从后面传来,震得耳鼓
嗡嗡作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段圭璋怔了一怔,回头一望,但见远远一个黑点,转眼之
间,那黑点扩大了十倍,羊牧劳那一人一骑已出现在路上,当真是来得有如电掣风驰,迅速
之极!
  窦线娘笑道:“克儿,你看我把他打下马来!”在马背上一个转身,弓弦一拽,羊牧劳
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听得弓弦声响,便一记劈空掌发了出去,哪料窦线娘只是虚张声势,
并未发出金丸。窦线娘连拉了三次弓弦,羊牧营也连劈了三掌,都不见有弹丸飞来,羊牧劳
大笑道:“你弄甚么玄虚,谅你米粒之珠,岂能与日月争光?”那匹马来得甚近了。
  哪知话声未了,窦豫娘第四次拉起弓弦,修然间七颗金丸,连珠发出,羊牧劳正在换掌
发招,猛地浑身一震,那匹马突然将他抛了起来,原来窦线娘知道要打中羊牧劳极不容易,
把那七颗金丸,有两颗却是打他那匹座骑的双眼,而且是用了后发先至的巧劲。羊牧劳武功
深湛,善能听风辨器,但想不到窦线娘的弹弓如此出神人化,他“听得”那弹丸是朝着自己
上身的五处穴道打来,忙于保护自己,冷不防她最后的两颗弹丸后发先至,有如迅雷不及掩
耳,一下子就把他那匹黑龙驹的双眼打瞎了。这正合上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那句
古话。
  羊牧劳一个筋斗从马背上翻下来,窦线娘道:“圭璋,你去对付他,我去救南兄弟。”
段圭璋应了一声“好”,立即便从马背上飞身掠起,人在空中,剑已出鞘,一招“鹰击长
空”,便向羊牧劳凌空刺下!
  羊牧劳好不厉害,他身形未稳,已是掌指兼施,用了一个以逸待劳之势,要从险中求
胜!
  他这一掌用的是小天星掌力,要把段圭璋的宝剑牵引过一旁,然后迅即指戳他的脉门,
强夺他的宝剑。段圭璋身子悬空,双足未曾踏着实地,本来很难躲避他这以逸待劳的一击,
但段圭璋乃是身经百战之人,岂能受他暗算?他在凌空下击之时,早已算准羊牧劳有这一招
杀手。就在这危机瞬息之间,他也显出了卓绝非凡的本领。
  只见他长剑一圈,忽地中途变招,身形一弓,双足互碰,就在半空中一个侧翻,剑招也
从“鹰击长空”而变为“鱼翔浅底”,唰的一剑,抖起了一道长虹,向羊牧劳的腰胁刺去。
羊牧劳喝声:“好剑法!”声出形移,方位立变,双掌交叉劈出,解开了段圭璋这招杀手。
段圭璋脚尖刚刚着地,立足未稳,不敢立即进招,双方都向后退开了两步。
  段克邪叫道:“爹,我来帮你!”声发人到,竟然抢在父亲的前面,短剑迳指到了羊牧
劳的胸前,段圭璋忙道:“克儿,你去助你的妈吧。”段克邪道:“不,我吃了老贼的亏,
非得出了这口气不可!”就在说两句话的时间,他已接连攻出了七剑,剑剑都是指向羊牧劳
的要害穴道!
  段克邪的功力当然不如父亲,但他的身法却比父亲更为迅速灵活,而且他已尽得师门袁
公剑法的秘传,虽然还未能练到空空儿那般境界,可以在一招之内,连袭敌人九处穴道,但
已可以似精精儿那样,在一招之内,刺敌人的七处穴道了。要是给他剑招刺实,即使羊牧劳
有金钟罩的功夫,穴道被刺,也难免要受重伤。
  羊牧劳喝道:“好狠的小娃儿!”这时他已不能再有顾忌,心想:“纵算他与空空儿乃
是同门,也只能杀了他再算了。”杀机一起,立即也使出了七步追魂的绝技,脚踏五门八卦
方位,掌发步移,一掌紧似一掌!
  哪知段克邪聪明之极,他刚才吃过一次亏之后,已深知敌人功力高出自己不止十倍,哪
里会与他硬碰,只是仗着独门轻功,与他游身缠斗。羊牧劳的掌力虽然厉害,却打不中他,
才发到第三掌,段圭璋亦已飞身掠至,父子合力,与羊牧劳展开了一场恶斗。
  段圭璋看了儿子的身法,稍稍放心,知道有了自己助阵,羊牧劳要想伤他的儿子,也不
容易。同时心里又有点奇怪,“羊牧劳的七步追魂掌确是高明,但却也不如武林前辈所说的
那样厉害!”
  段圭璋有所不知,羊牧劳曾被韩湛以天魔指的绝技伤了三焦经脉,至今功力尚未完全恢
复,因此在他们父子联手合斗之下,便走了下风。
  斗到紧处,段克邪忽地喝一声“着!”羊牧劳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发,反手便是一掌。
哪知就在这瞬息之间,段克邪忽地一个筋斗,从他头顶上翻过来,饶是羊牧劳身经百战,也
未曾见过这等怪异的身法,而且也绝对料想不到这“小娃儿”竟然如此大胆。待到他心中一
凛,收掌回来抓段克邪的时候,段克邪的短剑已刺进他的眼眶,一颗眼珠,随着剑光飞去。
  羊牧劳似受伤的猛兽一般,猛地一声怒吼,双掌推出,段克邪被他的掌风一震,在半空
中连翻了三个筋斗,跌落三丈之外。段圭璋怕他追上去伤害儿子,宝剑一展,化成了一道长
虹,拦住了他的去路!
  哪知羊牧劳却不向前进,他一掌发出,便即转身,厉声喝道:“好,这一笔帐暂且记
下,羊某倘有三寸气在,誓报此仇,一颗眼珠,要换你们父子二人性命!”说到最后这句,
已跑出半里之遥。原来羊牧劳尽管十分愤怒,但却绝非不自量力的鲁莽之徒,他深知受伤之
后,再拼下去,只有吃更大的亏,故此扔下了几句“门面话”,便即慌忙逃命。
  段圭璋惦记着儿子,当然不会去追赶敌人,他回过头来,只见段克邪已笑嘻嘻地站在他
的前面,说道:“爹,我把那老贼变成了独眼龙了。”段圭璋见他未曾受伤,这才放心。说
道:“克儿,你也忒大胆了。”段克邪笑道:“我不剜掉他的眼珠,怎出得这口气?”段圭
璋本来还想教训他几句的,见他如此高兴,也就不忍再说了。
  父子二人赶上前去,只见窦线娘弹如雨下,已把那群强盗打得七零八落,只有王龙客与
阴阳刀石家兄弟还在与南霁云苦斗,但他们既要闪避弹丸,又要应付南霁云那刚猛绝伦的刀
法,也已显得有点手忙脚乱。
  段圭璋剑眉一竖,朗声说道:“王世兄,你还记得令尊临终的吩咐吗?岂可仍然助纣为
虐!”王龙客冷冷说道:“我姓王的事情不必你姓段的多管,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
木桥,你要是看不顺眼,咱们在睢阳城下,再决个雌雄。”窦线娘大怒道:“你这小贼真是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泪不流!”弹弓一拽,嗖、嗖、嗖三颗金丸,都对准了他的脑袋
打去。
  段圭璋连忙发出一记劈空掌,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线妹你就再饶他一次吧!”那
三颗弹丸刚刚射出,被段圭璋的掌风一荡,失了准头,在王龙客的身边落下。
  王龙客与石氏兄弟见他们到来,情知绝难对敌,一声呼啸,分开了三路逃走,段圭璋止
住儿子,不准他去追赶,王龙客边走边喊道:“姓南的,姓段的,咱们的仇是结定了。要解
此仇,今生休想!有胆的睢阳城下再见。”原来王龙客野心甚大,他一来是想在战乱中混水
摸鱼,待到羽毛丰满,便割地称王,最不济也要继任绿林盟主。二来他妒忌南霁云得到了夏
凌霜,故此发誓要与南霁云作对。三来他始终认定王、窦两家乃是世仇,段圭璋夫妇是他要
继任绿林盟主的大碍。由于妒忌、偏见与利欲薰心,他把父亲的临终遗嘱抛诸脑后;把父亲
的自杀与那番吩咐看成是被仇家所迫,不得不然。
  窦线娘摇了摇头,愤然说道:“真是朽木不可雕,贼性终难改,圭璋,你也未免太厚道
了。”段圭璋笑道:“今日得与南兄弟重逢,这是天大的喜事,那小贼就由他去吧。”
  南霁云哈哈大笑道:“段大哥,我望你来有如大旱之望云霓,睢阳危城,正要你们相
助。这位小英雄是——”段圭璋笑道:“克儿,你不是渴望见南叔叔么?还不快上去见
礼。”南霁云这才知道是段圭璋的儿子,惊奇不已,说道:“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
新人换旧人。段大哥,我看侄儿将来一定要比你还强得多!”
  段圭璋一看,南霁云的左手果然缺了一个指头,南霁云笑道:“大哥,你道小弟这指头
是怎样斫去的?唉——”段圭璋道:“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们遇到的事情你却还未知
道。南兄弟,你别心焦,贺兰进明不肯发兵这不打紧,老百姓会给你发兵!”当下将茶馆众
人的议论与那两个军官壮烈牺牲等等事情都对南霁云说了,南霁云听得热泪盈眶,望空遥拜
道:“两位义士为南某而死,南某若敢有违嘱咐,有如此树!”一刀劈下,将一棵树齐腰斩
断。
  围攻睢阳的是史思明手下的大将令狐潮,这时已进入了令狐潮的防地,幸亏南霁云熟悉
地理,在前引路,翻过一座山头,抄小径直奔睢阳。
  第二日中午,已到睢阳城外,他们隐藏在离城五六里外的一个土屋,只见甲帐连云,旌
旗招展,人马奔腾,鼓角喧天,南霁云道:“不好,贼兵正在加紧攻城!”
  段圭璋笑道:“咱们来得正是时候,好得很啊!”南霁云道:“不如由小弟先杀进城
去,再领一支军队出来接应你们。”段圭璋大笑道:“南兄弟,你是响当当的汉子,段某也
不是贪生畏死之人,我知道你是想保全我们,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唰”的一声,宝剑出
鞘,先冲了下去。
  贼兵见他们人少,哪里放在眼内,有个军官模样的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歪着眼睛喝
道:“哪里来的?擅闯大营,还要命么?”话犹未了,忽地一个倒栽从马背上跌下来,原来
给窦线娘一颗弹丸,就打碎了他的天灵盖。
  段圭璋大喝道:“挡我者死,让我者生!”宝剑一挥,但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迎面
挑来的几柄长矛都已给他削断!转瞬之间,南霁云亦已挥刀杀到,当真是有如两只猛虎下
山,挡者辟易。
  贼兵中有许多人认得南霁云,奔走骇叫道:“刁;好,是南八回来了!”要知日前南霁
云曾单骑突围,杀伤敌军官兵数百,故此贼兵见他回来,先已怯了。
  不消片刻,他们已冲过三座营地,忽见前面的敌人两边分开,一队骑兵从中间杀出,来
得有如暴风骤雨,窦线娘一轮弹弓打去,但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原来那队骑兵,连人
带马,都披着厚甲,要把他们踏成肉泥。
  段克邪叫道:“爹,我给你开路!”骑兵未到,他先迎了上去,只见他在马群之中,宛
如蝴蝶穿花,挥剑专斩马脚,他那口短剑虽然比不上他父亲那口宝剑,也非凡品。他人既矮
小,身法又极轻灵,短剑一起,便是一条马腿随剑而落,快得难以形容,那队骑兵共是三十
六骑,距离段圭璋还有一箭之地,便已给他斩了十三条马腿,那些骑士跌下马来,因为身上
披着重甲,想爬起来也不容易,反而做成了同伴的障碍。
  杀散了这队骑兵,已到了敌人心腹之地,四面八方,密麻麻的都是枪林刀阵,到了此
时,披甲的骑兵固然不能冲锋,但段圭璋等人陷入了重围,要杀出去也不容易了。
  南、段二人,挥剑抡刀,正自奋力冲杀,忽听得羊牧劳的声音哈哈大笑道:“你们来得
好快啊,羊某在此恭候了!”与他同来的还有敌军的副帅,以前安禄山帐下四大高手之一的
张忠志。张忠志也在大声喝道:“南霁云,前日给你侥幸逃生,今日你可是自投罗网了!”
  南霁云舌绽春雷,一声喝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一招“刀劈华山”,抢刀
狂斩,羊牧劳一个“游龙探爪”,左掌托对方的肘尖,右掌从肘底穿出,便要施展大擒拿手
法,扣南霁云的腕脉。哪知南霁云的内外功夫,都已练到炉火纯青之境,他用了一个“重身
法”,双足一顿,兀立如山。羊牧劳的功力与他在伯仆之,间,这一拨竟然拔他不动,南霁
云趁势一个肘锤,解开了羊牧劳的擒拿手,刀锋一转,唰唰唰一连数刀,狂风暴雨般的向羊
牧劳扫去。
  南霁云的“三十六式快刀”迅捷如风,沉猛如雷,羊牧劳也不由得心中微凛,他被南霁
云占了先机,杀手难以施展,迫得脚踏九宫八卦方位,步步后退。
  段克邪身形一起,游鱼般的从人丛中滑过,嘻嘻笑道:“老贼,你不怕再瞎一只眼睛
吗?”羊牧劳怒道:“小娃儿,我要你的命!”双腿连环踢出,他掌敌南霁云,脚踢段克
邪,当真是浑身上下,处处都见功夫。段克邪来得太快,收势不及,险险给他踢中,幸亏南
霁云快刀斩下,向他的下盘连劈三刀,这才阻遏了羊牧劳连环腿的攻势。
  要知段克邪上次之所以能伤了羊牧劳一目,全是凭着他超妙的轻功,且有父亲宝剑的助
力之故,而今南霁云虽然不弱于段圭璋,但在千军万马之中,不比空旷之地,段克邪的轻
功,却是难以施展,因此他对羊牧劳的威胁便大大减轻了。
  段圭璋挥舞宝剑,方圆丈许之地,泼水不进,窦线娘仗着他挡住敌人,立即便杀上前,
使出“金弓十八打”的家传绝技,猛攻羊牧劳。
  羊牧劳力敌南、段二人,已感艰难,那禁得起又来了一只雌老虎。只听得“铮”的一
声,弓弦声响,羊牧劳的衣服已被弓弦割破。南霁云大喝一声,一刀劈下,羊牧劳不敢恋
战,跳出了圈子,大笑道:“南八,你要拼命,老夫恕不奉陪,反正你们是拼命也死,不拼
命也死的了!”
  中军是精锐所在,在羊牧劳压阵之下,段圭璋等人杀退了一重,还有一重,而且羊牧劳
也并非束手旁观,若有哪方阵脚摇动,他就上去抵挡一阵。他拿定了主意,要等到南、段等
人精疲力竭之时,然后一鼓尽歼。
  正在杀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之际,忽听得另外一方,又是杀声震天,段圭璋举目遥
观,只见敌阵的“帅”旗附近,阵脚大乱,似有一支奇兵,从天而降,突然从敌军元帅的金
帐里杀出来!
  只见一个旗牌官快马奔来,挥着令旗叫道:“大营被袭,羊总管,元帅请你回去保
驾!”羊牧劳没法,只好接令。
  羊牧劳一走,压力轻了许多,但仍有张忠志在一旁指挥,敌军重重围困,突围依然不
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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