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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游侠传

_32 梁羽生(当代)
  褚遂张目四顾,发觉金碧宫的弟子一个都已不在,连精精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溜了,他
是个老江湖,立即感到这情形不妙。心念未已,忽见转轮法王大踏步走出来,后面跟着的正
是精精儿,精精儿朝着王伯通的尸体一指,说道:“师父,你瞧,王寨主已给他们迫死
了!”
  段圭璋怒道:“你胡说八道,幸亏有他的女儿在这里。”
  王燕羽上前向转轮法王施了一礼,说道:“家父为了解王、窦二家之仇,舍生消怨,与
他们全都无涉。请法王念在与家父生前的交谊,借个地方,给我收殓。”
  精精儿冷笑道:“王姑娘,不错,你是王伯通的女儿,但你早已心向外人,甚至与你王
家的敌人勾三搭四的了!有我精精儿在这儿,你想花言巧语替他们开脱,这可不成!”
  韩湛斥道:“精精儿,你挑拨是非,是何居心?你想害我们,这也罢了,怎的还侮辱王
姑娘?”
  精精儿冷笑道:“我侮唇她?好。你瞧瞧我臂上的伤疤吧?你问问她,这是不是她刺
的?”
  精精儿将衣袖一卷,又道:“我再告诉你吧,她刺我这一剑的时候,正是和你现在的这
位女婿同在一起。那时,你的女婿是唐皇的侍卫,我是她父亲派去的刺客,她不助她的父
亲,反而当场向我偷袭,助你的女婿,把我重伤。哈,哈,你明白了吧?看来她对你的女
婿,比对自己的父亲还要好上十倍、百倍!’”
  王燕羽气得浑身抖颤,段圭璋朗声说道:“好,这正见得王!”娘识得大是大非,你含
血喷人,于她丝毫无损!’”
  精精儿道:“各是所是,各非所非,是非二字,难以争辩,我所说的话,却是半点不
假。”他转过身来,躬身向转轮法王说道:“师父,弟子不愿与外人多费唇舌,只是想师父
知道这个事实。”
  转轮法王沉声说道:“我知道了。王姑娘,令尊是我的好友,我自然要替他料理后事。
你愿意他埋在此地还是埋在龙眠谷?’”
  王燕羽听他说的只是“料理后事”,心中一宽,说道:“我不想给法王添麻烦,还是让
家父回龙眠谷吧。”
  转轮法王道:“好!”唤来了两个和尚,说道:“你们将王寨王搬去火化,将他的骨殖
交给王姑娘。”火葬之事,当时甚属平常,在西北一带,尤其普遍。”
  王燕羽是死者的女儿,依礼当然要在场看她父亲的尸体火化,于是她和展元修一道,便
跟着那两个和尚走。
  褚遂、韩湛、段圭璋等人也正要跟着进去,转轮法王忽道:“你们且慢,你们迫死了王
伯通,还何必猫哭老鼠假慈悲?”
  王燕羽大惊,连忙停下脚步说道:“法王,我已说得明明白白了,当真不是他们迫死
的!”
  转轮法王沉声说道:“王姑娘,我是金碧宫的主人,在金碧宫里,诸事自有我作主张,
你不必多管。你不去送你父亲归天,在此作甚?难道你当真是把这些人看得比你父亲更紧要
么?”
  妙慧神尼道:“王姑娘,法王这样吩咐,你就去吧。”韩湛也道:“是呀,法王聪明睿
智,绝不会不讲道理,你放心走吧,不必管我们了。”
  王燕羽无可奈何,只好先去看她父亲火化。转轮法王面向众人,冷冷说道:“不错,我
正是要和你们讲道理。”
  段圭璋道:“王寨主乃是自尽,不但他的女儿可作证明,你那几个徒弟也是亲眼见的,
焉能说是我们迫死?”
  转轮法王道:“王伯通已死,他是否甘心自尽,我已不能再问他了。”
  段圭璋道:“他临终时说的话,你那几个徒弟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精精儿,你本着良
心说吧,王寨主临终时是怎么说的?”
  精精儿冷冷说道:“不错,王寨主临终之时,的确是说要以一死解仇。他还请求你们不
要仇视他的儿女,这正是他为了子女的缘故,才不惜自了残生的啁,还能况不是给你们迫死
的吗?”
  同样的一件事实,经精精儿这么加以“解释”,便显得王伯通之死,不是由于忏罪,而
是为势所迫了。段圭璋不善说辞,只气得顿足道:“你这不但是污蔑生人,而且是贬低死者
了。”
  转轮法王沉声说道:“不是我袒护徒弟,精精儿的话实在是比你们有道理得多。但王伯
通已死,他的心意已无从得知,既然你们各执一词,我也就暂且撇开这件事情不说。”
  韩湛松了口气,道:“好,那么倘若法王不允我们去送王寨主归天,我们就告辞了。”
  转轮法王冷冷说道:“韩先生,我已说过,看在你与我故友藏灵子的情份上,我对你可
以网开一面,金碧宫的禁例不施用于你。”
  韩湛听他旧话重提,大吃一惊,说道:“怎么,你还是不让我们走么,难道你当真要与
小辈动手?”
  转轮法王道:“韩先生,你要走尽管走,他们却不能走。你别罗嗦丁。”
  磨镜老人眉头一皱,说道:“如此说来,我们擅上黑石峰,也是犯了禁例,请法王一并
治罪。”
  转轮法王道:“我正要和你们说,刚才我看到你们是与王伯通同来,所以未曾向你们提
出我的禁例,现在王伯通已死,你们失了保人,这禁例的确也要施用于你们了。”
  磨镜老人亢声说道:“好吧,法王要如何治罪,小老儿在这里恭候!”
  转轮法王道:“正是因为有你与妙慧在此,我才好办。”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韩
先生知道,自藏灵子死后,天下虽大,对手难求,我是久已乎不与别人动手的了,倘若只是
你一人到来,我也还不会与你较量,但如今你与妙慧同来,我却可以破例了。”言下之意,
即是要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联手,同他较量。
  磨镜老人哈哈笑道:“承法王青眼有加,小老儿不胜荣幸之至,但请法王示下,敢不奉
陪。”
  转轮法王道:“我把话先说在头里,他们是小辈,我不屑动手,只是与你们二人较量,
倘若你们胜了,你们的人,我全都让走;倘若你们败了,则都要任凭我的处置。你们可敢担
负这个关系么?”
  铁摩勒道:“师父,尽管应承!”磨镜老人向妙慧神尼笑道:“神尼,咱们今日可是败
不得啊!他们都把性命对托给咱们了。”妙慧神尼笑道:“胜败之事,由不得咱们作主,咱
们各自尽力,向法王领教便是。”
  只见转轮法王把手一招,里面走出四个和尚,抬着两张香案,每张香案上插着五枝粗如
儿臂的油烛,将两张香案摆在两边屋角,遥遥相对,中间的距离,约莫三丈有多。随即把蜡
烛都点燃起来。
  众人方在诧异:“这作什么?”只听得法王说道:“妙慧神尼,磨镜老人,咱们不比市
井之徒,只知蛮打,今日各以本身功力,比比高下如何?”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同声说道:
“但凭法王吩咐。”
  执役和尚在法王那边的香案下摆了一个蒲团,在磨镜老人这边的香案下摆了两个蒲团。
转轮法王然后说道:“咱们各以本身功力,弄熄对方的蜡烛,烛在人在,烛灭人亡,请两位
就座吧!请!”
  磨镜老人刚才踏进金碧宫的时候,便与转轮法王试过一招,深知他的功力,心中想道:
“倘若我和妙慧神尼联手,与他性命相搏,大约胜算可操。如今相隔数丈,各以内家真气,
烛灭伤人,这胜败之数,就难预料了。”妙慧神尼也知道转轮法王所练的内功颇有怪异之
处,因此也不敢托大,只好与磨镜老人联手,以二敌一。
  各自端坐在蒲团之上,只听得法王一声长啸;有如裂帛,刺耳非常,功力稍弱的如诸
选、王燕羽诸人,都觉得心旌摇动,似乎“灵魂”就要出窍而去,韩湛、段圭璋等人虽然禁
受得起,也觉得非常之不舒服!
  啸声中只见磨镜老人这边的烛光摇晃不定,原来转轮法王已练成了天竺婆罗门教的坎离
气功,与佛门的狮子吼功异曲同工,可以扬声慑敌,吐气伤人。端的是厉害之极。
  妙慧神尼口宣佛号,拂尘轻轻向外一拂,她的声音甚是柔和,王燕羽等人听了,如闻妙
乐,心头的烦闷登时解了。展大娘又羡又妒,心中想道:“师姐沉默寡言,青灯礼佛,我只
道她愚钝,谁知却练成了这等绝世神功。”
  妙慧神尼座前的烛光似给一股无形的潜力扶直起来,但仍有些摇晃。磨镜老人忽地拍掌
大笑,朗声吟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安得猛士兮护烛光?”前两句是
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后一句是他自己加上去的,歌声雄壮豪迈,说也奇怪,”他一拍
掌放歌,转轮法王面前的烛光也开始烛影摇红,忽明忽暗!
  原来磨镜老人的内功居于阳刚一路,击掌放歌,正足以助长威力。转轮法王自顾不暇,
只好暂时放弃攻击,转为防御。
  但见转轮法王闭目垂首,状如老僧人定,香案上的烛光又复明亮如前。妙慧神尼与磨镜
老人的内家真气,到了对方香案之前,竟似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拦住,都不由得心中一凛。
  其实这并不是因为法王的内功就胜过他们二人,而是因为他们二人的内功路数不同,一
个冲和,一个刚猛,二人联手,一时间尚未能彼此协调,刚柔并济。
  转轮法王的武学造诣何等精深,不过片刻,就觉察到对方攻来的内力各自为战,未曾合
为一股,他故意示弱,将防御的范围缩小。磨镜老人的纯阳罡气先行攻到,那张香案就似受
到风浪冲击一般,摇动起来,而且格格作响,似乎不久就要震裂。
  铁摩勒心中大喜,低声对韩湛说:“到底是我的师父高明。”韩湛面色沉重非常,也低
声说道:“你瞧他案上的烛光!”铁摩勒定睛一看,只见他的那张香案虽然摇动,但案上的
烛光却是向上燃,越燃越旺,丝毫未受影响。铁摩勒虽然不懂其中奥妙,但也想得到法王乃
是用内家真气护着烛光,他不怕对方的强烈攻击,仍然闭目如前,神色不变,显见是有恃无
恐,智珠在握。
  铁摩勒心念未已,陡然间只见转轮法王双目倏张,啸声又起,中指向前一点,猛地喝
道:“灭!”话声未了,磨镜老人香案上的一根蜡烛,烛光应声而灭!铁摩勒等人距离香案
约有一丈之遥,但在这瞬间,都感到有一股劲风扑面,尖利如刀,劲风吹过,刮得肌肤隐隐
作痛。
  铁摩勒大吃一惊,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只听得磨镜老人也大喝一声“灭!”转轮法王
香案上的烛光也应声灭了。而且熄掉的蜡烛不止一根,而是两根。
  要知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的武学造诣也非比寻常,正巧就在这一瞬时,两人已参悟了刚
柔配合之道。而恰恰转轮法王又正全力出击,防御自然相应减弱,因此妙慧神尼与磨镜老人
都同时灭掉了对方的一支烛光。
  转轮法王吃了一惊,连忙双掌合什,又再转为防御。双方的内家真气互相激荡,争持不
下,在两张香案的中间,形成了一股旋风,地上的泥尘随风旋转,恍如在屋中间布下了一张
圆形的黄帐。
  过了一会,只见转轮法王的头顶上空,升起一团白色的烟雾,额上一颗颗似黄豆般粗大
的汗珠流下来,那团白色的烟雾乃是他的汗水蒸发所致。
  韩湛低声说道:“法王要拼命了!”话犹未了,只听得法王大喝一声,双掌齐扬,磨镜
老人这边的香案,两支烛光同时被风吹灭。
  这时是法王这方占先,但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的面上都露出喜色,他们心中明白,转轮
法王实在已是将近强弩之末,虽然得逞一时,终将支持不住。
  妙慧神尼念了一声:“阿弥阳佛”,拂尘往外一层,把对方的烛光也灭了一支,而磨镜
老人的纯阳罡气却被对方挡住、
  至此双方又打成平手,面前的烛光都只剩下两支,胜负看来即将分晓,双方都全神以
赴,攻守兼备,不敢松懈。只见那股旋风,有时向磨镜老人这边移近,有时又向法王那边移
近,旁人看来,仍是个功力悉敌,争持不下之局。但他们双方却都是心里有数,法王这时已
用尽全力,妙慧神尼这方只要再守得片时,便可大举反攻,一举制胜。
  正在双方激烈争持,面前的烛光都是忽明忽暗之际,忽见白影一晃,竟不知是什么时
候,一个白衣人走了进来,无声无息的转眼间就出现在屋子当中,正当风力中心之处。
  这白衣人身形一现,便双拳合抱,向周围作了一个罗圈揖,顿时间,两边香案上剩下的
那四支烛光,都告消灭。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这人竟是个面如冠玉的少年,看来不过二十多岁,都是大为诧异。
要知他趁着双方全力争持之际,乘虚而人,尸举而灭掉四支烛光,这虽有点取巧,但他处在
双方内家真气激荡的中心,而居然还是神色自如,这份功力,就不在转轮法王之下。
  转轮法王未曾喝问,正待缓过气来,那少年已是朗声说道:“未学后进,扶桑虬髯客第
三代弟子牟沧浪奉家师之命,谒见法王。”转过身来;又向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施礼道:
“幸会两位前辈!”
  转轮法王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想道:“他只是虬髯客的徒孙,便已有这般功力,倘若
是虬髯客的衣钵传人一一他的师父严一羽到来,那我唯有拱手认输了。”
  转轮法王缓了口气,定了定神,问道:“令师遣你到来,有何见教?”
  牟沧浪道:“二十年前藏灵子曾到扶桑与家师相会,道及法王有意折节下交,邀他到金
碧宫作客,只因家师有誓在先,不来中土,难领盛情,心中耿耿。是以今日差遣弟子前来,
代表家师,向法王讨教。”
  转轮法王面色大变,半晌说道:“原来严一羽叫你来伸量我的武功么?”
  牟沧浪道:“法王误解家师之意了。弟子末学后进,岂敢与前辈较量?家师是因法王当
年不耻下问,故此叫弟子来与法王研讨武学。”
  转轮法王这才想起,当年他请藏灵子代邀严一羽前来,实是想向他请教几个武学上的难
题,当时他与藏灵子尚未失和,曾同心合力探讨上乘武学,但因各人所习的内功不同,是以
各有各的难题。向严一羽请教,乃是藏灵子的主张,而经转轮法王同意的。却不料严一羽有
誓在先,不能前来中土。而藏灵子从扶桑归来之后,不久就与转轮法王失和。其后藏灵子武
功大进,转轮法王知道这是他得严一羽的指教所致,又羡义妒,他也曾几次三番,想到扶桑
岛去,但一来因为要飘洋过海,他从来不习水性,不懂驾舟;二来他比藏灵子更骄傲,藏灵
子少年时候曾见过严一羽的师父虬髯客,说起来与他师门有旧,而转轮法王是个从天竺来华
的僧人,只是听过虬髯客师徒的大名而已,因此他也不愿“移尊就教”,向一个陌生的大家
年纪差不多的人执弟子之礼。他当年请藏灵子代为邀客,实在亦是想端住“身份”,请平辈
前来“切磋”,而避免像藏灵子那样,以后辈的身份登门向前辈“请教”。
  想不到严一羽自己不来,却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差遣他的弟子来了。这牟沧浪的话说得
甚是谦恭,但他提起法王当年“不耻下问”之事,言下之意,却似乎是表明,他是严一羽派
来,“指教”转轮法王的。
  转轮法王心中着恼,心道:“你年纪轻轻,懂得多少上乘的武学,”但碍于严一羽的面
子,又不愿给人说他自大自满,是以虽然气在心中,却不便发作。他想了一想,这才说道:
“这么说,你来得正是合时,我的武功深浅如何,想你也知道个大概了。你倒给我说说看,
我可有不到之处吗?”
  牟沧浪道:“弟子本来不敢妄自谈论,不过家师心有所虑,而弟于今日所见,家师的忧
虑又似乎不幸言中,是以不敢不言!”
  转轮法王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尊师所虑者何?”
  牟沧浪道:“当年家师听说法王已在修习坎离气功,曾有言道,这坎离气功练成之后,
威力固然极大,但只怕会有后患。依刚才的情形看来,法王的坎离气功已是为山九仞,只差
一篑,大约明夷一脉尚未打通,倘依法王现在的练功途径,怕只怕一年之后,便有走火入魔
之厄!”转轮法王本是端坐蒲团,听列这里,不禁离座而起!
  众人见转轮法王前倨而后恭,都不禁暗暗好笑。转轮法王这时已顾不得面子,连忙合什
施礼,说道:“尊师端的是学冠天人,明鉴万里。请问这走火人魔之难,可有法子避过
么?”
  牟沧浪先还了一礼,然后徐徐说道:“法王于武学无所不窥,想必于‘三象归元’、
‘七宝连树’的奥义,都已是洞悉无遗的了。家师言道,欲免走火入魔,当于此二者求
之。”
  转轮法王听了,不禁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原来这“三象归元”与“七宝连树”乃是最
深奥的两种内功心法,转轮法王只知道有这两个名辞,至于具体内容,却还丝毫未知,哪里
谈得到有深入的研究?不得不老着面皮说道:“不敢相瞒,这两门武学,老衲只是稍经涉
猎,未曾深究。难得牟居士远来,就请在此梢住些时,容老衲得以请益如何?”
  牟沧浪故意作出惶恐不安的样子,说道:“法王如此说法,岂不折杀了小辈么?这个,
这个,晚辈不敢!”
  转轮法王忙道:“学无前后,达者为师。牟居士,就请你看在老衲二十年前已向尊师求
教的这点诚心,屈驾住下来吧!”
  牟沧浪想了一想,忽地微笑说道:“家师此次差遣弟子前来,本意是想让弟子与法王研
讨武学,如今法王又盛意拳拳,晚辈自是不宜过拂,理该相互琢磨,彼此增益……”
  转轮法王听他说得谦虚,心中甚喜,不待他把话说完,便连忙吩咐精精儿去收拾一间静
室,请牟沧浪去住。
  哪知牟沧浪顿了一顿,却拖长声音说道:“可是——”转轮法王一怔,问道:“可是什
么?”
  牟沧浪道:“可是晚辈到了西域之后,听说法王这里有个规则,若是外人未得法王准
许,不可擅上黑石峰,晚辈此来,事前未曾请准法王,正自惶恐不安,但不知这个规矩可是
真的么?”
  铁摩勒口快说道:“怎么不真?我的师父和妙慧神尼,刚才还正因此而与法王比武
呢!”
  牟沧浪道:“哦,原来两位前辈是因此与法王比武的。磨镜老人,家师久闻侠名,曾嘱
弟子到了中土,必定要谒见老人致敬;妙慧神尼,我的大师兄十六年前在长明岛曾蒙你老人
家解围,敝师兄也嘱我向你问候。唉,想不到都在这里相逢,真是巧极了,却也是不巧极
了!”
  转轮法王忽地哈哈大笑,向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合什作礼道:“咱们这真是不打不成相
识。这条禁例,从今作废。还求两位不弃下愚,弃嫌修好,结个佛缘,随时赐教。”
  要知转轮法王即算不是为了牟沧浪的缘故,他也胜不了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牟沧浪之
来,恰巧在他将败未败之际,化解了这场恶斗,等于是给他挽回了面子,他正好藉此收篷。
  这样一来,皆大欢喜。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当然也不为已甚,齐道:“善我!”向法王
还礼。
  这时王燕羽已将她的父亲尸体火化,带着盛着骨灰的坛子走出来,见双方已经和好,也
很欢喜。
  当下,王燕羽与褚遂这一班人便向法王告辞,要将王伯通的骨灰奉回龙眠谷,展大娘为
了儿子的缘故,也与他们同行。
  展大娘道’:“师姐,咱们姊妹多年不见,你也和我们到龙眠谷走一趟吧。”妙慧神尼
道:“只是我那两个徒弟还未知道下落,放心不下。”铁摩勒道:“两位令徒可是聂隐娘和
薛红线么?正好教神尼得知,薛红线真名是史若梅,她是段大侠未过门的媳妇,现在她们二
人都已随薛嵩到朔方去了,将来我们都要到朔方去的。”妙慧神尼道:“既然如此,我就先
走一步吧。我陪师妹到龙眠谷住几天,便去朔方。但望咱们能在朔方再见。”
  铁摩勒与展元修意气相投,如今展元修又已是王燕羽的丈夫,铁摩勒更是心中欣慰,他
是个直爽的人,也就不避嫌疑,单独上前,与他们夫妇殷殷道别。韩芷芬面露笑容,毫不迟
疑,也跟上来与王燕羽道别。韩芷芬笑道:“王姐姐,咱们也可说是不打不成相识。就可惜
没有喝上你的喜酒。”王燕羽笑道:“等你与摩勒成婚之日,我再来借花敬佛吧!”她的眼
光从韩芷芬脸上溜过,瞅了铁摩勒一眼,若不经意的就携着丈夫的手走了。铁摩勒想起过去
种种情事,也颇觉有点惘然,心中默默为他们祝福。
  与王伯通有关的那些人都已走了,段I:璋”¨湛诸人也跟着告辞。磨镜老人得知段圭
璋是要向空空儿讨还儿子,说道:“空空儿的师父当年也与我有点交情,我和伯;们一同去
吧。”转轮法王送出寺外,说道:“空空儿这人眼高于顶,目无尊长,要是他恃强不还,你
们回来说与我知,让我去教训他。”段圭璋道:“不敢有劳法王。还望法王念在与藏灵子的
旧谊,金碧宫该与玉皇观和解才是。”正是:
  宽厚待人真侠士,只求排难解纷争。
  欲知段圭璋此去,能否讨回儿子,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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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雨楼 扫描,海之子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潇湘书院·梁羽生《大唐游侠传》——第三十八回 喜见娇儿疑梦境 惊闻良友困危城
梁羽生《大唐游侠传》 第三十八回 喜见娇儿疑梦境 惊闻良友困危城   黑石峰与玉树峰遥遥相对,出了金碧宫,就可以远远望见玉树峰顶的玉皇观,可是走起
来却很费劲。段圭璋一行人等,都有上乘轻功,如紧脚程,但到了玉皇观前,也已是将近黄
昏时分。
  段圭璋满怀欢悦,上前叩门,朗声说道:“段某践约而来,请见主人。”哪知叩门几
次,里面竟然毫无声息,与上次一模一样。段圭璋顿起疑云,心里想道:“莫非是空空儿等
得不耐烦,已先走了?但我虽说来迟,也还没有过期呀?嗯,莫非,莫非……”
  他疑心方动,窦线娘已抢先说了出来:“我说空空儿不可靠,你看,还不是与上一次一
样——又一个骗局!”
  铁摩勒十分难过,说道:“空空儿怎能这样?我与他理论去!”就在窦线娘冷笑声中,
他一掌震开了观门!段圭璋忙道:“你不可鲁莽。”他仍然守着客礼,进了大门,立于阶
下,再一次通名禀告道:“段圭璋远道来迟,请主人恕罪,允予接见。”
  话声未了,忽听得一声长笑,愤然间但见剑光一闪,一柄亮晶晶的匕首,刺到段圭璋面
门。
  段圭璋大吃一惊,一个“盘龙绕步”,疾忙一掌推去,只昕得“嗤”的一声,半条衣
袖,已给匕首削下。
  段圭璋喝道:“空空儿,你——”这“你”字刚刚出口,空空儿的短剑就划到了他的面
前。
  段圭璋气得七窍生烟,霍地一个“风点头”,宝剑亦已出鞘,一招“横架金粱”斜削出
去,空空儿似是识得宝剑的厉害,一溜烟似的从段圭璋身旁掠过,段圭璋这才缓过口气,把
未曾说完的那句话说了出来:“空空儿,你,你还是人吗?”
  空空儿侧身进扪,冷冷说道:“你胜得了我,自有分晓!”话声未了,嗖、嗖、嗖,已
是连发三招,当真是疾逾飘风,匕首所指,不离段圭璋要古穴道,冷电精芒,耀眼生缬,迫
得段圭璋东躲西闪。
  幸亏段圭璋也是惯经大敌之辈,退了几步,猛地使出一招硬碰硬的打法,宝剑抡圆,剑
光暴长,疾圈过去,大声喝道:“段某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也要和你拼了!”
  段圭璋深知空空儿的本领远在他上,他这一招其实是以攻为守,哪知一剑削出,空空儿
竟然不敢招,架,一个筋斗便倒翻开去,同时“嘤”的一声叫了出来,那声音竟似带着几分
怯惧。
  段圭璋不禁大为诧异,在他使出这一招的时候,本来也估计到空空儿不会和他硬拼,但
以空空儿的本领,却尽可以移形换位,从另一个方向向他攻击,他绝对料想不到空空儿竟然
弄到要在地上翻滚躲避,狼狈不堪,而且还会叫出声来!
  可是这只是刹那间的现象,就在段圭璋疑心方起,一怔之下,还未来得及再度进招之
际,猛听得空空儿一声喝道:“你看我这招移星摘斗!”在地上一个盘旋,倏然间弓身一
跃,果然便是一招“移星摘斗”,短剑直指到段圭璋的面门!
  本来,在对敌之际,先说出自己所要使的招数,无异教对方如何防御,但一来由于空空
儿的身法太快;二来也由于段圭璋不敢相信,哪知空空儿却真的是使出这一招,而这一招又
的确是最恰当的一招。待到段圭璋心中一凛,闪身还击之时,只听得“唰”的一声,空空儿
的匕首又已在他的肩头划过,挑破衣裳,只差半寸,险险就要挑了他的琵琶骨。
  铁摩勒忍不住就要拔剑而起,韩湛忽地将他一按,低声说道:“事有跷蹊,你休妄
动。”
  空空儿一招见效,以后接连进招,一气呵成,有如流水行云,得心应手,轻灵翔动,超
妙绝伦,把段圭璋迫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在旁人看来,段圭璋已是险象环生,
但在段圭璋心中,却有个奇异的感觉,空空儿的招数虽然精妙,身法也极轻灵,但功力却似
不及从前,不知他是故意留情,还是真的如此。
  韩湛按得住铁摩勒,却按不住窦线娘,她早已静待时机,这时段圭璋正好又使出一招凶
猛的招数,空空儿仍然不敢和他硬碰,就在两条人影倏然分开之际,窦线娘急拽弹弓,噼噼
啪啪,一连串弹子打了过去,空空儿东跳西闪,弹子全部落空,可是也已显出有点手忙脚
乱。
  窦线娘大喜,心道:“想不到空空儿的技艺已然生疏了!”一跃而前,立即展开“金弓
十八打”的家传绝技,夫妇联手,果然主客易势,占了上风,反转来把空空儿打得只有招架
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韩湛忽地悄声说道:“你瞧这空空儿的身材似乎太矮小了。”空空儿的身材本来矮小,
因此铁摩勒一直没有留意,这时听了岳父的话,留心一看,果然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这个空
空儿似乎比他以前所见的空空儿还要矮小几分。
  铁摩勒方在疑惑,只见场中形势已是大变,原来窦线娘恨极了空空儿,她一占了上风,
得理不饶人,竟然招招都是杀手。刚才是空空儿着着进迫,现在却是她咄咄迫人,空空儿东
跳西闪,已显得有点慌张之态。
  激战中窦线娘使出穿花绕树身法,忽地欺身进击,一招“雁落平沙”,金弓朝着空空儿
的脖子,自上而下一拉,要是给她的弓弦拉实,空空儿的脖子非折断不可。
  空空儿头颈一侧,叫道:“看我这招草船借箭!”匕首斜斜翘起,倏然间贴着弓弦反削
过去,但听得“嗤”的一声,窦线娘的半幅衣袖也给削去了。
  可是窦线娘却是拼着两败俱伤的打法,她的“金弓十八打”变化无穷,空空儿没有刺中
她的皮肉,她的弓弦猛地往外一“蹦”,“啪”的一声,已“割”着了空空儿的脸皮。
  段圭璋忽然惊叫道:“线妹,住手!”你道他何以如此惊惶?原来空空儿侧头发招之
时,正好面向着段圭璋,窦线娘看不见,他则看得分明,空空儿的嘴巴并未张开,但却有声
音发出。显然这个人并不是空空儿,真的空空儿正伏在暗处,指点他使这一招“草船借
箭”。段圭璋猛地心中一动,这才不由得叫出声来!
  双方动作都快如闪电,待得段圭璋出声,已经迟了。窦线娘的弓弦已划破了空空儿的脸
皮,一时之间,收手不及,还要往下割去!
  就在这一瞬间,窦线娘但觉眼前人影一闪,手上突然一轻,随即听得哈哈大笑的声音,
窦线娘手上的金弓已给人夺去。她疾退三步,定睛看时,只见两个“空空儿”立在一起,一
个空空儿手上拿着她的金弓,另一个空空儿正伸手将自己的“脸皮”撕下,原来是张根薄的
人皮面具,面具被弓弦割破了,他却未有受伤,露出了本来面目,只是个稚气未消,十岁左
右的孩子。
  这一瞬间,段圭璋夫妻全都呆了。只听得空空儿笑道:“我没有骗你们吧?你们的孩子
是不是已练成了绝世武功?”又说:“师弟,这两个人就是你的爹娘了,你还不快去拜见爹
娘!”
  段圭璋热泪盈眶,迎上前去,张开双臂,那孩子投进了他的怀中,说道:“爹,娘,恕
孩儿认不得生身父母,刚才令你们受惊了。”窦线娘这时方始走过神来,连忙也抢上前去,
将孩子揽住,说道:“好孩子,我没有伤着你吧?”空空儿笑道:“师弟,把这把金弓还给
你妈妈吧!窦女侠,这回你不会再骂我了吧?”
  窦线娘给他弄得啼笑皆非,有几分气恼,却也有几分感激,只好默然接过金弓,一声不
响。铁摩勒道:“空空儿,你也未免太恶作剧了!”空空儿笑道:“要不如此,段大侠怎知
他的儿子十年来遭遇如何,成绩怎样?再说,这场恶作剧也还不是我的主意。”
  段圭璋心中一动,想起以前空空儿对他说过的话,说是另有异人收他的儿子为徒,而刚
才又听得他叫自己的儿子做“师弟”,心中颇觉奇怪,暗自想道:“藏灵子早巳死了,据韩
湛所云,藏灵子又并无同门兄弟,他们这师兄弟的称呼却是从何而来?”
  窦线娘却无心去想这些,搂着儿子,说道:“你失踪了十年,想死了为娘的了。好孩
子,难为你已练成了一身武功,明天就随爹娘回去吧。还有一个人,是你一定要见的。”段
克邪现出迟疑的神气说道:“妈,这个么,孩儿还要问过师父。”窦线娘道:“啊?你另外
还有师父?”她只当儿子的武功是空空儿教的,现在才知道不是。
  话犹未了,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哈哈笑道:“克邪,你见了爹娘,还没忘记师
父。不枉我收你为徒。”只见一个扶着拐杖的老妇人,已颤巍巍的向他们走来。
  韩湛“啊呀”一声,连忙迎上前去,施礼说道:“归夫人,多年不见,你的精神更好
了!”原来藏灵子的俗家名叫归方震,这个老妇人正是他的妻子。
  归夫人道:“小韩,你也还没有什么老态呵!难得你今日也来到此间。你看,我收的这
个徒弟,可比得上方震的徒弟么?”
  空空儿忙道:“当然是师弟比我强得多,我像他这般年纪,还只会上树捉雀呢。”韩湛
道:“你教徒弟确是比尊夫高明,这孩子现在已是强爹胜祖,再过十年,那还了得?要是方
震还在,也——定向你认输的。”
  归夫人又哈哈大笑,说道:“段大侠,我未得你们夫妇同意,就将这孩子留了十年,是
有点不近人情,但我已将我一身的本事传了给他,想来也可以将功赎罪了。”
  原来藏灵子和她本是一对很好的夫妻,只因彼此都有好强争胜的脾气,以至中道乖离,
他的弟子空空儿已名满天下,归夫人一面是怀念亡夫,同时却又起了个古怪的念头,想和丈
夫再“斗”一次,争一口气,自己也教出个好徒弟来。这个感情,其实也是基于她对丈夫的
思念。
  恰好那时空空儿将段圭璋的儿子掳来,这孩子又长得十分可爱,她一见之后,便把这孩
子要了去,她怕孩子的父母不依,故此不许空空儿说明真相。
  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明之后,窦线娘只有喜出望外,哪里还敢埋怨,段圭璋道:“多
谢归夫人对这孩子加惠成全,我们夫妇没齿不忘。请夫人准许我们将他领回去。”
  归夫人道:“他是你们的孩子,当然应该回到父母身边。可是在他离开之前,我还要他
给我办一件事。”段圭璋道:“有事弟于服其劳,请夫人吩咐他便是。”
  归夫人道:“克邪,你去给我杀一个人!”
  段圭璋吃了一惊,段克邪转着一双黑白的小眼珠,声音有点颤抖,问道:“师父,你要
我杀什么人,我,我有点害怕!”
  归夫人道:“我正是要你练练胆子。”接着说道:“听说精精儿已逃到金碧宫,求庇于
转轮法王了。空空儿,你陪克邪去走一趟,将精精儿的首级取回来见我。你给克邪掠阵,我
要克邪亲手杀他。”
  空空儿脸色青白。归夫人道:“怎么?你不愿意?你可知道,你师父已死,你本来就应
该负起这清理门户之责的。”
  归夫人又道:“我知道你与精精儿自幼相处,情份太深,不忍叫你亲自下手,所以才要
克邪为你代劳。但你可要小心,克邪若给精精儿伤了一根头发,回来我就问你。”
  空空儿道:“要是转轮法王不依呢?”
  归夫人冷笑道:“他敢?你可以对他说这是我的命令,要是他敢道半个不字,我去毁了
他的金碧宫!他也应该知道,我丈夫生前处处让他,我却是不肯让人的。哼,他大约以为我
早已死了,要不然他也不敢收留精精儿。”原来归夫人中年与丈夫分手,她另有住处,这回
是为了交还段圭璋的儿子,才到玉皇观的。
  空空儿无可奈何,只好领命,归夫人又吩咐段克邪道:“此去不比刚才,刚才你是与父
母试招,你既然事前不知,我却是吩咐过你不许伤人的。这次我是要你去取精精儿的首级,
你务必要狠毒心肠,下得辣手。”
  段圭璋暗暗皱眉,心里想道:“这归夫人武功虽高,究竟乃是邪派。幸喜我儿天性纯
良,不过自幼跟她,只怕也沾染了些邪气了。”但他心中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发作出来,只
好眼睁睁的看着空空儿和他的孩子出去。
  归夫人道:“你们走了这么多山路,肚子想必早已饿了。”吩咐观中老道备上斋饭,便
邀段圭璋等人人席。
  段圭璋夫妇虽然知道有空空儿陪伴,他们的孩子绝不至于吃亏,但心里仍是惴惴不安,
食难下咽。归夫人却和韩湛谈笑风生,毫不在意。直到晚饭过后,她才皱起眉头道:“已过
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
  韩湛道:“待我去看一看如何?”归夫人道:“不必。嗯,你刚才说到的那个人是谁?
他一举手而把两边的烛光全部灭了,虽说有点取巧,这份功力却也不容小视呵!”原来韩湛
一直在叙述妙慧神尼、磨镜老人与转轮法王在金碧宫比武的事情,刚刚说到牟沧浪突如其来
的一节。
  韩湛笑道:“这个人么,说起来他的师门倒与尊夫有点渊源——”刚说到这里,归夫人
忽地站了起来,一掌拍出,沉声喝道:“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只觉微风飒然,那牟沧浪已进了屋子,以韩湛等人的武功,都未察觉他是何时来的。归
夫人更是惊诧。她的劈空掌已用到八成功力,来人竟似毫无所觉。
  牟沧浪施礼说道:“扶桑虬髯客再传弟子牟沧浪谒见归夫人。好教夫人得知,韩老先生
刚才说的那个人就是晚辈。”
  归夫人怔了一怔,连忙说道:“牟先生不必多礼,拙夫二十年前曾到过扶桑岛向尊师请
教,你我只应以平辈论交。”
  牟沧浪道:“那时我还只是三岁小童,论德论齿,小可都不敢高攀。”仍然以前辈之礼
见过归夫人。归夫人见他谦抑自下,甚为好感,还了一礼,然后问道:“牟先生到此,可是
奉了尊师之命,有何指教么?”
  牟沧浪道:“家师差遣我到玉皇与金碧宫谒见归夫人与转轮法王两位前辈。我因路近,
先到/—;碧宫,始知玉皇观与金碧宫失和,是以晚辈不揣冒昧,想来作个鲁仲连。”
  归夫人道:“啊,原来你是作鲁仲连来了,可是那转轮法王私自收留了我丈夫的弟子,
他不赔罪求和,我是实难遵命。”
  “哦,空空儿,你回来了?”原来正在牟沧浪与归夫人说话之间,空空儿与段克邪手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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