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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游侠传

_26 梁羽生(当代)
了。”
  正说到此处,忽听得有人走来,未曾报帐,便大声问道:“那小子可活得成么?”正是
薛嵩的声音。
  聂锋大吃一惊,连忙走到铁摩勒的身边,手掌在他伤口的旁边轻轻一抚,接着又在他的
面上轻轻一抹,然后低声说道:“你切不可胡乱说话!”
  铁摩勒最初莫名其妙,但心念一动,便即恍然大悟:“他把血污涂花了我的面,那是要
叫薛嵩认不出我的本来面目。”
  聂锋方才应了一声,薛嵩已拉开帐幕,走了进来。
  薛嵩向铁摩勒扫了一眼,说道:“这小子可伤得不轻啊,简直象个血人!”聂锋道:
“还好,受的只是外伤。他体魄强健,调养个十天半月,想必也会好了。”
  薛嵩皱眉说道:“这小子武功不错,医好了他,倒是个有用之材,只不过在行军之中,
却是难以伺候他啊,医药也不方便!”他横掌如刀,作了一个手势,表示不如“咔嚓”一
刀,将他杀了算了。
  聂锋忙道:“你猜这人是谁?说起来还是咱们的乡亲呢!”薛嵩道:“哦,是吗?说给
我听,看我还记不记得?”
  聂锋道:“他是我姑妈的疏堂侄子的外婆的孙子,就是那给人放牛的王老头的孙子,名
叫王小黑的。你说巧不巧?”
  薛嵩自小离开家乡,哪里记得这些缠七夹八的亲戚关系,不过,他有一个“好处”,对
同乡还肯照顾,聂锋就利用他这个弱点,乱说一通,他也居然相信了,说道:“嗯,那可真
是巧了。那就留他在军中吧,不过要拨出专人来照料他,却也还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就让他
自生自灭吧。”
  聂锋道:“小弟已想出个法子了,反正这里离长安不过两天路程,我就派人送他回去,
让他在长安好生安养,痊愈之后,再来投军,那时还要请你多多照顾。”
  薛嵩道:“对,你这个办法很好,就这么办!我身边正缺少有本领的人,他好了之后,
可以做我的卫士!”
  聂锋道:“王小黑,你还不谢过薛将军?”铁摩勒故意嘶哑着声音,含含糊糊地说了一
声:“多谢,请恕小人不能起来叩头。”
  薛嵩笑道:“你正在养伤,不必多礼了。哈哈,今天我还几乎把你当作唐军的探子宰了
你呢!”
  薛嵩说了一会闲话,兴尽告辞。聂锋抹了一把冷汗,说道:“好,幸亏你没有胡乱说
话,现在你可以起来吃点稀饭了。你饿得太久,暂时只能吃点容易进口的东西。”
  聂锋早已给他准备了一锅粥,还有半条蒸得烂熟的羊腿和一碗肉糜,铁摩勒也不客气,
把稀饭和菜肴都吃得干干净净。他所受的伤,不过是摔倒之时,给尖利的石子割损了一些皮
肉,并无大碍,吃饱之后,登时精神大振。
  聂锋坐在一旁陪他,见他神色转好,大为快慰,说道:“摩勒,看来,你在明天便可以
起程了。咱们相聚之时无多,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听说在皇帝老儿逃难的前夕,曾有人人宫
行刺,那时,你可在场吗?”
  铁摩勒道:“不错,是有这么回事,刺客便是精精儿。他是你们这边派出去的,难道你
还不知?”聂锋道:“正是因为不见他回来,所以想打听一下。”铁摩勒说笑道:“他已被
他的师兄揪回山去,最少在三年之内,他是不会在江湖露面了。”当下,将那次精精儿行刺
的经过说给聂锋听,只隐瞒了王燕羽背叛精精儿的那一段。
  聂锋又问道:“你最近可有见过夏凌霜女侠么?不知她可安好?”铁摩勒道:“她与我
的南师兄已经成婚,好得很!怎么你会问起她?”聂锋道:“我以前曾在薛将军家里见过
她,承蒙她还看得起我,没有把我当作坏人。”铁摩勒道:“对了,这事情她也曾对我说
过,你对卢夫人暗中维护,她家已知道了。段大侠很感激你。”
  聂锋色然而喜,这倒并不是因为听得夏、段二人说他好话,原来他那次被精精儿骗去了
卢夫人托他转交夏家的信,生怕夏凌霜被精精儿所害,内疚于心,数年不安。所以他才特别
要向铁摩勒打听这两个人的事情。但他却不知,夏凌霜虽然无事,她们母女却因此受了许多
灾难,她的母亲也已死了。
  也幸亏铁摩勒没有对他说起那些事情,减少了他许多顾虑,当下说道:“摩勒,你见到
段大侠和夏女侠的时候,请代为致意,就说我聂某人承蒙他们当作朋友看待,将来必定有所
报答他们。”
  两人谈得越发投机,铁摩勒听他口气,已断定他不是甘心从贼,当下念头一动,向他说
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请你帮忙,不知你可愿意?”聂锋道:“只要我力之所及,决不推
辞。”铁摩勒道:“我想见卢夫人一面,你办得到么?”
  聂锋沉思一会,毅然说道:“摩勒,我可以给你设法,但我也要请你不可做出令我难为
的事情。”铁摩勒道:“你放心,我只是要见她一面,决不在薛家胡闹,难道你怕我将薛家
的家人残害么?”聂锋道:“你是侠义中人,我知道你不会胡乱杀人。但你亦不能将卢夫人
劫走。其次,你不能在薛家露出你的身份。”铁摩勒道:“好,我都答应你。不过,若是别
人来救她出去,我就管不着了。”聂锋道:“她自己愿意留在薛家,只要不是用强绑架,她
是不会走的。当年我想暗中将她放走,她也不愿走呢。”
  聂锋取出一面腰牌,说道:“这是我军中通行的凭证,你有了这面腰牌,路上就不会受
到阻难,到了长安,也可以凭此证明你是在军中当差的。明天我设法雇一辆车送你去长安,
到了长安,你可以住在我的家中,我与薛将军是比邻而居,两家有门相通的。你住下来,自
有机会可以见到卢夫人。”
  铁摩勒大喜拜谢,说道:“我的伤已无大碍,只须赐马一匹代步便可,不必另雇车辆
了。”
  聂锋道:“我再写一封信给你,交给我的管家,他会妥贴招呼你的。我家中人口无多,
除了内子和小女之外,只有几个家丁,他们都是我的心腹,你可以无忧。不过,长安现在还
是很乱,没事你少出门。”
  铁摩勒再拜道:“我理会得,你也请放心。承你肝胆相照,道义相交,我感激不尽。”
这个时候,东方已经发白,铁摩勒取过书信,藏好腰牌,便即动身。聂锋挑了一匹好马给
他,亲自送他出营。
  铁摩勒有了那面腰牌,不但沿途无阻,还可以充作出差的军官,在各处驿站食宿,免受
了饥寒之苦。
  第三日到达长安,只见大街上每隔数十步便有站岗的兵士,两旁商店都是半掩门户,街
头上行人寥寥无几,道旁的沟渠还不时可以发现死人的骸骨。原来安禄山攻进长安之后,肆
行杀戮,在京的宗室皇亲,无论皇子皇孙,郡主公主,驸马郡马等国戚,来不及逃走的都给
剖腹剖心,文武百官,不肯降顺的,也都被一刀了结。小民枉死的,更不计其数。当时诗人
韦庄有两句诗道:‘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碎公卿骨。”便是记录安禄山破城之后的惨象
的。
  铁摩勒好生感慨,“长安数代繁华,想不到今日竟变成了人间地狱,可恨那皇帝老儿,
在太平时候,只顾自己寻欢觅乐,宠任奸佞,把杨国忠、安禄山都当作腹心,他宗庙被毁,
乃是自食其报,不足惋惜,只是却连累了许多无辜的百姓!”
  聂锋是安禄山手下有数的将军,铁摩勒取出腰牌。以回京办差事的军官身份,向站岗的
士兵查问,很容易便查到了聂家的所在。
  只见两座大屋毗连,一边乃是薛府,一边乃是聂府,铁摩勒心中暗喜:“我得这个藏身
之所,真是最好也不过了。不但有机会可以见卢夫人,还可以等待段姑丈的消息。”段圭璋
当日和他分手时,曾发过誓言,无论如何,也要将史逸如的妻女救出魔窟,故此铁摩勒料他
迟早也会到长安来。
  当下铁摩勒便去叩门,将那封信交给了门子,不久管家便亲自出迎,带他进去。聂锋那
封信是把铁摩勒认作同乡亲戚的,他的家人当然不敢怠慢。
  哪知经过了院子,正要踏上台阶的时候,忽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看镖!”
   陡然间只听得铮铮两声,两枚钱镖,破空飞出,形如“人”字,一高一低,铁摩勒听
风辨器,已知高飞那枚钱镖是打他胸部的“灵府穴”,低飞那枚钱嫖是打他膝盖的“环跳
穴”,不由得大吃一惊,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聂家遭受暗算!
  心念未已,那两枚钱镖已到,铁摩勒反手一抄,把高飞那枚钱镖接到手中,身形一仰,
脚尖踢起,又把低飞那枚钱镖踢落。说时迟,那时快,铮的一声,第三枚钱镖又到,铁摩勒
无可躲避,只得把接来的钱镖打出,碰个正着,两枚铜钱,同时跌落。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个妇人斥道:“隐娘,不可无礼,这是你爹的客人!”铁摩勒抬头
一看,怒气消了一大半,却原来站在台阶上发钱镖打他的人,竟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流
着两条辫子,一副淘气的脸孔,看来最多不过十二三岁。在她背后,有一个中年妇人,想必
是她母亲。
  那管家忙道:“这是我家主母,这是我家小姐,王兄,你不可见怪,我家小姐——”话
犹未了,那女孩子已拍起手笑道:“叔叔,你的功夫很好呵!这一手接镖还镖真是漂亮极
了,他们都比不上你!”
  聂夫人呵责女儿道:“你真是越来越野了,也不看看来的是谁,就胡打一通。幸亏这位
叔叔没给你打着!要不然我可要给你气死啦!”跟着对铁摩勒解释道:“这是小女隐娘,从
小就欢喜拈枪弄棒的,这几天她学会了用铜钱当暗器,玩得正起劲,总是缠着家丁,要他们
‘接镖’,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那女孩子道:“打着了也没什么,我会给他解穴的。叔
叔,你不会生我的气吧?”聂夫人怒道:“你还要辩,待你爹回来,我告诉他,叫他撕了你
的皮!”
  铁摩勒这才明白,敢情这女孩子误将他当作家丁,拿他试“镖”来了。他小时候也是个
淘气的孩子,嗜武爱玩的,非但不恼,反而替聂锋欢喜,“我在她这样年纪的时候,暗器功
夫还远不如她呢!”当下便赞她道:“真是将门虎女,巾帼英雄。夫人不可怪她,暗器打
穴,本来是要多练的。”
  聂隐娘得意笑道:“妈,你听听人家是怎么说,不练怎么行呢?”聂夫人笑道:“你再
夸奖她,她更要胡闹了,她爹爹已经把她宠坏了。你练暗器,也不该把活人当靶子呀。”聂
隐娘道:“妈,这你就外行了,钱镖打穴,除了找活人‘喂招’,那还有什么办法?”铁摩
勒道:“我倒有一个主意,叫人给你造一个木人,按照人体的穴道部位图上圆圈,叫人找着
木人飞跑,你发钱镖打术人的穴道,不也是一样吗?”
  聂隐娘拍着小手叫道:“这个法子真好,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叔叔,你一定是会家子,
你陪我练武。”
  铁摩勒笑道:“我是个乡下人,只懂得几手庄稼汉的把式,要我陪你练武,那就只有挨
打的份儿了。”
  聂隐娘撅着小嘴说道:“我不信!我的三枚钱镖都给你接了,你还说不懂,骗得了
谁?”
  聂夫人道:“隐娘,别胡闹。王叔叔才来,茶都未曾喝一杯,你怎么可以就歪缠客人,
要人家陪你练武?简直是不懂规矩,走远一些!”跟着笑道:“都是他爹把她宠坏了,好在
王叔叔不是外人,若是在别的客人面前,人家不笑话你也会怪我没有家教呢!”铁摩勒道:
“这正是将门本色,她年纪轻轻,有这样的武功,人家称赞她还来不及呢,怎会笑话?”
  聂隐娘给她母亲一骂,不敢再缠,但也不走开,看来不单是父亲宠她,母亲也把她娇纵
惯了。所以她对母亲的话听一半不听一半,看那样子,似是还在等待铁摩勒和她练武。
  聂锋的信上说铁摩勒是他的同乡王小黑,还沾着一点亲戚关系的,聂夫人不免和他叙叙
乡情,并问起一些相识的人来。好在聂夫人亦是离乡日久,对乡下的事情并不清楚,铁摩勒
又曾得聂锋之教,聂锋早已预料到他妻子会问起那些人,给铁摩勒准备了一套说话,铁摩勒
东拉西扯,还勉强可以应付。遇到他不大清楚的,便避重就轻,拣自己知道的多说一些,含
混过去。
  聂夫人不过是为了礼貌关系,出来见他,并非有心盘问,谈了一会,要问的也都问了,
当下便道:“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难得有乡亲来到,你在这里住下,不必客气,要当作在
自己家中一般才好。房间我已给你准备好了。”
  那管家正要带铁摩勒进房安歇,忽地又有一个女孩子走来,叫道:“隐娘姐姐,今天还
练剑吗?”
  聂隐娘道:“红线,你来得正好,这位王叔叔是新来的客人,他的武功高明得很,咱们
的剑法是关在屋子里练的,没给外人看过,也不知是行还是不行。不如请王叔叔今天给咱们
评一评吧!”
  聂夫人道:“隐娘,你又来缠王叔叔了。你们自己练去吧。”聂隐娘道:“反正王叔叔
现在已没事了。他茶也喝过了,你说他是咱们的自己人,爹不在家,我请他指点,有何不
可?”
  名叫红线那女孩子长得非常秀丽,年纪比聂隐娘小,看来至多十岁,铁摩勒望了她两
眼,只觉她的相貌很像一个人,不觉心中一动。
  铁摩勒道:“指点二字,我当不起。让我开开眼界,倒是真的。这位小姑娘是——”聂
隐娘道:“她是我的薛家妹妹。红线妹妹,你也来见过王叔叔。”聂夫人补充道:“她就是
隔邻薛将军的掌珠。她们一对表姐妹倒是好伴儿,天天在一起玩的。薛将军想必你已是见过
的了?”铁摩勒道:“薛将军很重乡情,我这次到长安来,就是多蒙他的照顾。”
  薛红线过来请了个安,说道:“我的剑法还是初练的,等会你看了可别要见笑。”她的
态度比聂隐娘要文静得多,更惹人爱。铁摩勒颇感诧异,心里想道:“难道我所料想的错
了?她当真是薛嵩的女儿?奇怪!薛嵩怎会生出这样的好女儿?”
  铁摩勒已然答应了去看她们练刻,聂夫人也就不再拦阻了。当下,聂隐娘便带铁摩勒进
人后花园,她家的练武场,就在花园之内的。两旁有兵器架,十八般兵器,—一齐全。
  可是这两个女孩子并不拿起真刀真剑,而是各自在兵器架上拣出了一柄木剑来,想来这
两柄木剑就是专为给她们练剑用的。场边有一桶石灰,聂隐娘将木剑在石灰中一插,反身跃
出,叫道:“来吧!”
  薛红线学了她的样子,木剑蘸了石灰之后,说道:“今天我不必你先让我三招了。”木
剑扬空一闪,脚踏中宫,进了一招,铁摩勒一看,不觉大吃一惊。他起初只道是小孩子的玩
艺,哪知薛红线使出来的竟是上乘剑法,看她中宫进剑,使的明是“白贯贯日”的招数,招
数未曾使老,倏的剑锋一颠腴滑过一边,左刺肩肿,右削腰胁,变化的迅速轻灵,竟无殊武
林高手。
  聂隐娘的应招更怪,只见她横剑当胸,站定不动,待得薛红线的木剑已经刺到,她突然
双足交叉,往下一蹲,矮了半截,薛红线的木剑几乎贴着她的头皮削过,却没有刺着她。薛
红线跟着一招“红霞铺地”,木剑抖起了一个圆圈,就在她的头顶上罩下来。铁库勒正在心
想:“要是当真对敌,这一招可不容易躲避。”心念未已,陡然间,只见聂隐娘单足支地,
打了几个盘旋,沉剑一引,便倏的上挑,薛红线的木剑被她绞着,转了几转,她那先手攻
势,已给解了。
  两柄木剑一合再分,薛红线绕场游走,铁摩勒暗暗注意她的步法,竟是踏着九宫八卦方
位,丝毫不乱。聂隐娘展开了攻势,俨如蝴蝶穿花,一柄木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非但中
规中矩,而且往往有出人意表的招数,连铁摩勒这样一位剑学行家,也料想不到的!直把铁
摩勒看得眼花缭乱!正是:
  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巾帼胜须眉。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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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雨楼 扫描,虚无居士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潇湘书院·梁羽生《大唐游侠传》——第三十一回 故都又见重归鹤 逋客何堪不了情
梁羽生《大唐游侠传》 第三十一回 故都又见重归鹤 逋客何堪不了情   铁摩勒越看越觉得奇怪,不但是惊奇于她们剑法的精妙,而且,更重要的是因为看不出
她们的师承。铁摩勒暗自想道:“薛嵩、聂锋我都曾经和他们较量过,薛嵩的剑法甚是平
常,这且不说;聂锋的剑法虽然高明得多,但也远远比不上这两个女孩子的奇诡多变,路数
也完全不同!看来她们的剑法绝不是父亲教的!”
  这时,聂隐娘与薛红线已经斗了将近百招,薛红线踏着九宫八卦方位,极力抢攻,聂隐
娘沉着应付,守中带攻,一剑一剑的反削回去,稳健轻灵,兼而有之,看来功力似比薛红线
略胜一筹。
  铁摩勒正自心想:“小的这个恐怕就要输了。”薛红线也似乎知道自己要输,突然使出
个出奇制胜的险招,脚尖一点,修地身形掠起,凌空刺下。铁摩勒识得这一招是“白猿窜
枝”,乃是袁公剑法中一招精妙的招数,铁摩勒曾见空空儿使过,当年他的姑丈段圭漳就是
败在这一招的。但薛红线用这一招却和空空儿又不尽相同,空空儿是身形平射出去,而她则
是凌空击刺,方位和剑势都有变化,不过都是妙到毫巅,真可说得上是“异曲同工”。
  铁摩勒禁不住大声喝彩,就在彩声之中,只见聂隐娘双腿下弯,纤腰后仰,木剑往上一
封,她用的是“铁板桥”的功夫,双足牢牢钉在地上,腰板几乎放平,薛红线的木剑在她面
门刺过,只差几分。聂隐娘这一招用得更险更妙,但过后铁摩勒自己寻思,也只有这一招才
能应付。
  但听得“卜”的一声,聂隐娘的木剑架上去,薛红线的木剑击下来,双剑相交,薛红线
的冲力较大,聂隐娘的功力较高,两炳木剑登时都脱手飞出,两个女孩子也已笑吟吟的拉着
手儿站在一起。
  薛红线道:“表姐,还是我输了!”这时铁摩勒方才看得清楚,薛红线的身上有七点灰
点,聂隐娘身上只有三处。即是说在她们斗剑的过程中,薛红线中了对方的七剑,而聂隐娘
则仅中了三剑。
  聂隐娘道:“不,你已经比上次进步多了,上次我让你三招,结果也是和今天一样。你
比我小两岁,过两年你会强过我的。”
  薛红线道:“咱们别自己私评,还是向这位王叔叔请教吧,看看有什么使得不对的地
方,要是和敌人真打的话,管不管用?”
  铁摩勒笑道:“你们的剑法比我高明,这是问道于盲了。”他说的当然有点谦虚,不过
也是实话,要是只论剑术,铁摩勒未必胜她们。
  这两个女孩子哪里肯休,正在缠他,忽听得有人叫道:“线姑,你该回家啦!”一个装
束似是保母的妇人走了进来。
  这妇人的相貌甚是可怖,脸上交叉两道伤痕,额角上有几个疮疤,眼皮倒卷,裂开几
条,脸上几乎没有半点血色。但虽然如此,却并不感到可憎,甚至再多看两眼之后,还感到
她有一种天然风韵,远比庸脂俗粉可比。她气度雍容,举止娴静,体态苗条,虽然她头发已
经花白,但可以断定:在她年轻的时候,容貌未曾毁坏之前,一定是个出自名门的美人胎
子!
  铁摩勒一见,禁不住心头一震,又悲又喜。想道:“这一定是卢夫人无疑了。可怜她为
了保全贞节而自毁容颜,在这十年中不知曾受了多少苦难。”
  果然便听得薛红线说道:“卢妈,我正玩得高兴呢,我还不想回家。”这一声“卢
妈”,证实了铁摩勒的推断无差。
  卢夫人柔声说道:“你已玩了半天了,你瞧你的衣裳都湿透了,是不是刚练过剑来?你
肯用心练剑,我很欢喜,但出了这么多汗,就该回去换衣裳了。要是生出病来,怎么得了
啊!”对薛红线的痛惜之情,溢于言表。
  铁摩勒又禁不住心中一动,想道:“是了,这个薛红线一定就是她的女儿。想必是薛嵩
夫妇见这孩子可爱,认了她作女儿。
  却要她本来的母亲作为保母,不许她表露身份。”
  薛红线揪着小嘴儿撒娇道:“卢妈,你先回去,我不会生病的,生病了也不怪你。你不
知道,今天来了一位王叔叔,他的本领可高强呢,我们正要请他指点剑法呢!王叔叔,王叔
叔,你佩有长剑,一定懂得剑法,也抖几手给我们瞧瞧好不好?”她像游鱼似的,从卢夫人
身边溜开,又来缠铁摩勒了。
  卢夫人望了铁摩勒一眼,她不知铁摩勒是谁,一时倒不好说话,想等待这位“王叔叔”
帮她劝说,铁摩勒却已拔出剑来,说道:“也好,指点你们,我不敢当,咱们倒可以琢磨琢
磨!”
  两个女孩子拍掌叫道:“好极了,让我们看看你的剑法,那更是求之不得!”
  卢夫人正自心想:“这客人真不通情。”忽听得铁摩勒弹剑歌道:“宝剑欲出鞘,将断
佞人头。岂为报小怨,夜半刺私仇,可使寸寸折,不能绕指柔!”声音悲壮,大有燕赵豪侠
弹剑悲歌之慨!
  这几句诗正是段圭漳平日所喜欢朗吟的。当年,在他准备去刺杀安禄山的前夕,就曾经
像铁摩勒如今这样,弹剑高歌。
  卢夫人听了,不觉大吃一惊,定睛看着铁摩勒,忍不住两点泪滴了下来。幸而雄红线正
在缠着铁摩勒,没有察觉。
  这两个女孩子听得奇怪,问道:“叔叔,你可是背剑诀么?”铁摩勒胡乱点了点头,薛
红线道:‘你要一口气连使六招么?”原来她们初学剑术的时候,都是每学一招,便要先念
一句剑诀的。薛红线听出他是共念了六句,却听不明白他是说些什么。心里在想:“这位王
叔叔所念的剑诀,倒像卢妈教我念的诗句一般。”
  铁摩勒道:“不错,我该套剑法县不能拆开本_地地的胜。
  前面一段是六六三十六招,后面一段是四十二十八机前而具。
  六把自成一节,后面是每七招自成一节。”
  薛红线拍手笑道:“你的剑诀比我们的剑诀好听得多,一定是好的了,赶快练给我们
瞧。”
  铁摩勒道:“我是要练给你们瞧,但是小孩子也应该听大人的话,你先换衣服去,免得
卢妈为你担心。”
  薛红线急于要看铁摩勒的剑法,嚼着嘴儿说道:“换衣服不打紧,只是我一回家,我妈
就不会让我回来了。她一定说,你今天已经玩得够了,要去明天再去吧。”
  铁摩勒笑道:“那么,你就明天再来吧,反正我明天也还未走。”
  淡红线道:“不成呀,要是你现在不练给我瞧,我今天晚上会睡不着。”
  聂隐娘道:“我有一个办法,我只比你高一点儿,我去年的衣裳一定合你身材,你到我
房里来换过一套旧衣裳吧。”
  薛红线道:“好,到底是表姐你想得周到。卢妈,你在这里等着我,我看了这位叔叔的
剑术就和你一道回家。”卢夫人道:“你妈等着你呢!”薛红线道:“你给我撒个谎儿,就
说那个时候才找见我不就行了?园子这么大,我们倘若不在练武场上,本来你就不容易找见
我们的。咱们三人一样说法,还怕骗不过吗?”卢夫人道:’‘呀,你真淘气。好,你就去
换衣裳!吧,快去快来。”
  这两个女孩子走后,卢夫人露出疑惑的眼光,说道:“清恕老婆子冒昧,请问少爷,你
刚才念的是什么诗句?”铁摩箭道:“我也不知,我是听得一个人常常在念,我听得多了,
也跟着背熟了。”
  卢夫人道:“这个人呢,他还在世上吗?”铁摩勒道:“他遭过许多灾难,您是上天怜
他大仇未报,暗中保佑他,每次灾难,他都逃过了。说不定他不久就会到长安来。”卢夫人
经过了这番试探,对铁摩勒已不再怀疑,连忙问道:“你是谁?你既与那人相识,又怎么会
到这里来?”
  铁摩勒这才说道:“实不相瞒,段门窦夫人的长兄乃是我的义父,当年我也曾随段大侠
偷入长安,在安贼家中大杀了一场,可惜寡不敌众,救不了尊夫。”卢夫人吃了一惊道:
“你是铁摩勒么?”铁摩勒道:“正是。夫人,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卢夫人道:“当日
事情过后,聂锋便告诉我了。你的名字则是他后来打听到的。聂锋此人,虽然从贼,尚知是
非。我也曾屡次劝说过他,料他迟早必会弃暗投明。你可是知道了他的心迹,才投到他的家
中来么?”铁摩勒道:“这倒是一件巧遇,并非事前约好的。”当下便将巧遇聂锋之事,约
略说了。
  卢夫人道:“聂锋虽然肯庇护你,但今日城中,已是安贼天下。虎穴龙潭,究竟不是安
身之所,你还是早早离开为是。”
  铁摩勒道:“我来此不过一日。夫人,你身在虎穴龙潭,已经过了十年了,为何你又不
想离开?”
  卢夫人双眉微蹩,低声问道:“摩勒,你可是想救我出去么?”
  铁摩勒道:“我心有此念,但我已答应了聂锋,不忍连累于他。我是想等待段大侠到
米,由他救你出去。”
  卢夫人忙道:“你快点送信给圭漳,叫他切不可轻举妄动。
  现在还不是我离开薛家的时候,他若来了,对我有损无益。我也决不会随他走的。”
  铁摩勒大为不解。问道:“这却是为何?”卢夫人道:“依你看来,朝廷要袭灭安贼,
是易是难?”她不答复反而突然问了一句“题外”之话,铁摩勒更是不解,怔了一怔,答
道:‘中原沦于夷狄,安贼之势已成。要袭灭他,谈何容易?不过所幸民心都是痛恨赋人,
失民者亡,安贼这江山总是坐不稳的,只是迟早而已。”
  卢夫人道:““我留在贼窟,为的就是早日促使安贼败亡!以前我还只是为报私仇,现
在则是兼报国仇了。你想我如何能够离开!”
  卢夫人是个柔弱的女子,但说这几句话时却是英气迫人,令人血脉愤张,胸怀激动。铁
摩勒正待问她,卢夫人已又说道:“不久长安必有大事发生。你听我的话快点走吧,叫圭漳
也切不可来。”
  铁摩勒道:“‘我与段大侠也并非约好在此相会的。只是我知道他会来,所以在此等
他。”
  卢夫人道:“这就糟了。但愿他越迟来越好。还有,你想留在此处,就不可随便找我。
我若有事要你帮忙,会叫红线送信给你。”
  铁摩勒正想问她可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与及她又怎样准备报仇,那两个女孩子已经蹦蹦
跳跳地走回来了。
  她们一回来就嚷道:“叔叔,我们等着瞧你的剑法啦!”
  铁摩勒只得应允她们,拔出剑来,笑道:“你们既然一定要看,我就只好献拙了,要是
练得不对,你们也得给我指点。”她们虽是孩子,但在铁摩勒眼中,却把她们当作行家看
待,认真的施展出来,一招一式,丝毫不敢含糊。
  铁摩勒施展的是八八六十四手龙形剑法,这一套剑法,走的全是阳刚路数,剑势雄劲异
常,使到疾处,端的是进如猿猴窜枝,退若龙蛇疾走,起如鹰隼冲天,落如猛虎扑地,夭矫
变化,不可名状,不可捉摸,剑光霍霍,剑气纵横,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走!
  聂隐娘与薛红线的剑术是以柔克刚的路数,讲究的是轻灵翔动,自不苦铁摩勒这套剑法
的雄悍迫人。双方路数不同,却都是上乘剑法。在铁摩勒看来,她们的剑法是美妙之极;在
她们看来,铁摩勒的剑法也是好看煞人!而且她们比不得铁摩勒,铁摩勒是多见识广,她们
则是除了本身所学的这套剑法之外,还没有见过其他的上乘剑法,所以更是看得目眩神迷,
如痴如醉。
  铁摩勒正自使到最后一招“神龙摆尾”,忽听得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喝彩道:“好剑
法!”
  这声音熟悉非常,铁摩勒心头一震,长剑划了一道圆弧,倏的收招,抬头看时识见一个
少女已站在场边,可不正是王燕羽!
  四目交投,两人相对,都感到了意外相逢的惊奇;这刹那间,双方的神情都有点尴尬,
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薛、聂二女拍手赞道:“叔叔,你的剑术真行,你听,不只是我们赞你,王姐姐也赞你
了。”这两个女孩子和王燕羽很亲热,一人一边,拉着王燕羽的手便走过来,边走边说道:
“这位王叔叔是新来的客人,本领好得不得了,可是就是有点不老实,他起初还推说不会,
老是和我们客气呢。”
  王燕羽定了定神,笑道:“大人怎像你们孩子,你们懂得一点皮毛,就到处夸口,大人
就不是这样了。这不是装假,这叫做谦虚。”接着装作不认识铁摩勒的模样,大大方方的拉
沃一礼,说道:“原来你是新来的客人,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铁摩勒只得假戏真做,还了一礼说道:“小可姓王名小黑,是从乡下出来,投靠乡亲
的。乡下人不懂礼貌,小姐,你别见怪。”
  聂隐娘道:“我们这位王姐姐的武功以,本明得很呢,她常常来这儿指点我们的,你们
要不要比试比试?”
  卢夫人自从这两个女孩子出来之后,就一直没有与铁摩勒说过话,这时忽然插嘴说道:
“这位王小姐是鲁国公讳伯通王公爷的掌珠,王公爷和薛大人、聂大人同为一殿之臣,也都
是通家之好。王小姐身为公侯千金,却最是和气不过,和上下人等都不”
  拘礼的。”
  卢夫人这几句话实在是点明王燕羽的身份,好叫铁摩勒小心在意的。铁摩勒听了,心里
想道·‘原来王伯通还在长安,而且受安禄山之封,做了什么‘国公’了。如此说来王燕羽
还未曾劝得她的父亲金盆洗手、闭门封刀。”
  王燕羽笑道:“多谢卢妈夸赞。不过她的话也有失实之处。
  不错,我对人是不分上下,但也要那个人对我好,我才会对他好。”说话之时,有意无
意地限了铁摩勒一眼。
  这时,聂隐娘还在缠着铁摩勒与王燕羽要他们二人比试,铁摩勒听了卢夫人的话,便佯
装一惊,说道:“原来是一位侯门小姐,小可只是一介乡民,如何敢与小姐比试?”
  王燕羽也笑道:“你别听这两个孩子瞎说,我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和小孩子玩耍还可
以,怎敢和壮士比武?”
  聂隐娘见他们两人都执意不肯,好生失望,她年纪较大,不好意思再缠,但薛红线却还
不肯罢休,又拉着王燕羽说道:“你不肯比试,那也罢了,你上次答应教我们的点穴功夫,
现在可以教了吧?”
  王燕羽道:“我今天只是走来看着你们练剑练得如何了的。
  我上次不是说过了么,要学占穴。先得指头有劲,也就是要懂得怎样运用内劲才成。这
要待你们的剑术练很有火候了,才能够再学点穴的。好在你们已经有了这位叔叔,你们先叫
他多指点一些运劲使剑的法门吧。”卢夫人也道:“红线,你不要再缠王小姐了。你看,天
也快将黑了。你再不回去,我可没法子在你妈跟前交代啦。”
  王燕羽跟着说道:“对啦,你还是听卢妈的话回家去吧。我今天也还有事情,不能够和
你们再磨下去啦。”
  聂隐娘忙道:“王姐姐,你什么时候再来?”王燕羽道:“我要来的时候自然会来,只
要是我喜欢的人,我自然会来见他的。说不定明天就来看你。”说话之时,又有意无意地脱
了铁摩勒一眼。
  铁摩勒心头一震,一时呆了,竟忘记给王燕羽送行。王燕羽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似笑
非笑地说道:“这个年头,只见人们从长安逃出去,少见有人到长安来。王相公,难得你这
个时候却到长安来。外面乱糟糟的,你可得当心些才好啊。可惜我现在就要走了,我倒很想
向你打听打听长安外面的情形呢。”
  卢夫人暗暗吃惊,心道:“莫非她已看出了破绽?”聂隐娘抢着说道:“王叔叔已对我
说过,他不会这样快走的。王姐姐,你明天就来吧。”铁摩勒只得和她客套几句,请她约个
日期,王燕羽笑道:“我要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的。’说罢,就自己打开园门走了。
  看来她是薛聂二家的常客,已到了熟不拘礼的地步。
  王燕羽走后,卢夫人也带了红线回家,他们二家比邻而居,有角门相通,甚为方便,卢
夫人不便再与铁摩勒说话,但她委实放心不下,“走出角门之时,故意大声说道:“快点走
吧!”似是在催促孩子,但铁摩勒当然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
  铁摩勒心乱如麻,琢磨王燕羽临走时对他说的那番话,心里想道:“她已说过不愿见我
的了,怎的她又说要来?还有,她要我当心,这又是什么意思?看来,这并不是寻常的嘱
咐。”
  聂家的老管家殷勤招待,当晚给铁摩勒备办了丰盛的接风酒,以下人的身份伺候他,铁
摩勒好生过意不去,拉他坐了下来,一同喝酒,口口声声尊他“老伯”,这管家起先局促不
安,但见铁摩勒甚是随和,丝毫不拿架子,喝了几杯,也就渐渐惯了。
  铁摩勒瞧他已有了几分酒意,说话也渐渐多了,便问他道:“你家小姐真是将门虎女,
巾帼英雄,难为她小小年纪,这套剑法也不知是怎么练出来的?聂将军南征北讨,想必在家
的日子不多吧?”那块家道:“说来这倒是一件奇事,我家小姐的剑术不是她父亲教的。她
三岁那年,在门前戏耍,有个尼姑路过,便进来求见夫人,夫人以为她是化缘,哪知她却说
道:‘这位小姑娘根骨甚好,我想收她做徒弟。’夫人当然不肯,那尼姑说道:”你不肯我
也要把她带走的。’果然那天晚上,门户紧闭,小姐还是和夫人同一床睡的,半夜里却失了
踪。夫人哭得死去活来。过了几天,老爷回来,听得夫人诉说,他问明了那尼姑的相貌,反
而安慰她道:‘这位尼姑是世外高人,求也求不到的,她肯收隐娘为徒,那是隐娘的造化,
你哭什么?”
  听到这里,铁摩勒连忙问道:“你可知道那尼姑的法讳?”老管家道:“我家主人没有
说,但听他的口气,想必是知道这尼姑的来历的,不过我不敢打听。过了五年,小姐八岁,
那尼姑方始将她送回。据说那老尼姑已将她脱胎换骨,打好了根基,可以自己练武了。这以
后,那老尼姑大约每年来一次,夫人对她的态度亦已大大不同,每次到来,都接她到内室亲
自款待,我虽是管家,等闲也见不到她。”
  铁摩勒问道:“那么薛姑娘的剑术是否也是那老尼姑教的?”
  那管家道:“我也曾听得薛姑娘叫那老尼姑做师傅,不过,薛姑娘从小在薛家长大,未
听说她失过踪,也许她是跟着我家小姐叫的。我们这两家也是近几年才作邻居的。”铁摩勒
道:“这两个小姑娘倒像是亲姐妹一般。”那管家道:“是呀,红线姑娘聪明伶俐,薛将军
夫妇也很疼爱她的。”铁摩勒笑道:“父母当然疼爱子女,这何须说?”那管家已有了几分
酒意,低声说道:“王相公,你不是外人,说给你听无防,那小姑娘不是薛将军的亲生女
儿,听说她的父亲本来是唐朝的官儿,给当今皇上暗地里害了的,那时皇上还是三镇节度
使,薛将军在他麾下,那小姑娘还是未满一岁的婴儿呢。薛将军见这孤女可怜,向皇上求
情,将她收养下来的。哎呀,这些话本来不应该讲的,你知道了可别向外人说。”铁摩勒
道:“老伯放心,我守口如瓶,绝不会泄露半点。”这管家哪里知道,铁摩勒对这原名史若
梅、今名薛红线的小姑娘的身世和遭遇,比他知道得更清楚,更详细。铁摩勒看到卢夫人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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