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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游侠传

_25 梁羽生(当代)
后来她做了贵妃,“三千宠爱在一身”
  之后,便不再吃蜀中的荔枝,而要岭南刺史给他设置专使,进贡岭南的荔枝。当时名诗
人杜牧有诗句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说的便是这件事。
  广元太守早已接到驿书,知道玄宗与杨贵妃“驾幸”西蜀,心中想道:“贵妃在这仓皇
逃难之时,岭南的荔枝是吃不到了,我让她吃到家乡之物,也好讨她欢喜。”却不料荔枝送
到,正是杨贵妃下葬之时。军士们搜刮荔枝,哈哈大笑,顷刻之间,两大箩荔枝都给军士们
吃得一颗不留。后来诗人张佑有诗云:“旌旗不整奈君何?南去人稀北去多。尘土已残香粉
艳,荔枝犹到马嵬坡。”
  诗人的吟咏不必尽述。且说玄宗见乱事已弭,洪水亦退,道路复通,虽然悲痛,亦有
“不幸中之幸”之感,当下便令陈元礼约饬众军启行。哪知大乱虽然平息,却还有一点不大
不小的风波,因为杨国忠原是蜀人,他的部下将吏,多在蜀中,有一部分军士便不肯西行,
或请往河陇,或请往太原,或请复还京师,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这时道路已经复通,扶风郡守吕甫和一些地方父老也赶到了马嵬驿见驾,遮道挽留;这
吕甫倒是个有胆识的官儿,攀着皇帝的车驾侃侃奏道:“至尊与太子俱往蜀中,中原百姓谁
为之主?我等愿率子弟拱卫至尊,东向破贼,还保长安。”
  玄宗经过了这场兵变,惊魂未定,而且安禄山的前锋已直追长安,他哪里还敢回去。心
中想道:“蜀中号称天府之国,即使是偏安之局,也要比在其他地方的好,最少可以多享几
年福。”但这时众议纷坛,他乃惊弓之鸟,又不敢过拂众人之意,是以只顾低眉沉吟,不即
明言所向。
  太子李亨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正想趁此机会收揽大权,好巩固他未来的皇位,当下便即
奏道:“逆贼犯阙,四海分崩,不得民心,何以兴复?今父皇人蜀,倘贼兵烧绝栈道,则中
原土地,拱手授贼,民心既离,岂能复合?然父皇以万乘之尊,又不能固守危城,冒不测之
险;为今之计,不如由臣儿收集西北守边之兵,召郭子仪、李光弼于河北,与之并力东讨逆
贼,克复二京,削平四海,然后扫除宫禁,以迎至尊。”
  玄宗得太子挺身而出,愿肩重任,正合心意,立即如拟,便封太子李亨为天下兵马大元
帅,郭子仪为副元帅,命他们同心讨贼。后来李亨不待父亲“驾崩”,便在灵武即天子位,
是为肃宗。
  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且说在这场大风暴之后,铁摩勒本想弃职潜逃,后来见玄宗的安抚诏书已经颁下,心中
想道:“‘皇帝老儿总不能失信于天下,诏书讲得明明白白,对此次事情,决不追究,而且
杨贵妃亦已奉旨赐死了,我还何须恐惧。大丈夫来去当光明磊落,做事当有始有终,我既答
应了师兄愿做皇帝老儿的保镖,若还中途逃走,成什么话,没说的,只好送佛送到西天
吧。”
  车驾启行之前,字文通忽来说道:“铁都尉,皇上命你率领数十散骑断后,保护辎重。
长乐公主的车驾,不必你作扈从了。”铁摩勒正怕与长乐公主太过亲近,欣然奉旨,不疑有
他。
  大队人马继续西进,蜀道难行,军士马匹累坏的日有所闻,幸而粮草已有接济,军士们
所愤恨的杨国忠又已杀掉,因此虽然劳苦,士气却比以前旺盛得多,全军上下,无一怨言。
  一路无事,话体烦絮。这日到了广元,已人蜀境。玄宗念将上劳累,准许歇息三天。这
晚,铁摩勒便与秦襄尉迟北二人喝酒畅叙,酒正酣时,忽地有一个太监匆匆来到。
  尉迟北吃惊问道:“公公,何事?”那太监道:“皇上有召,命铁都尉即行见驾。”尉
迟北道:“哦,原来是宣召他么?铁兄弟,反正我也没事,陪你走一遭吧。”尉迟北掌管大
内宿卫,不必奉诏,亦可进宫,这时虽是在走难途中,旧规仍在,故此他敢出此言。
  哪知那太监却道:“皇上只是宣召铁都尉一人,‘行所’(即皇帝驻骅之所)宿卫,都
已有人轮值了,尉迟将军,你自饮酒。”
  尉迟北虽可自行进宫,但未奉诏却不能进去见皇帝,而且那太监的口气,又分明是不想
尉迟北同行,尉迟北只好作罢,当下笑道:“既是行所无事,我也就乐得清闲了。铁兄弟,
待你回来,‘咱们再喝个痛快。”皇帝宣召侍卫,那也是常有之事,尉迟北不疑有他。
  铁摩勒却暗暗起了疑心,“马嵬驿之变,是我首先发难的,虽然皇上有诏,对任何人都
不追究,但看他在这次事变之后,即不要我作公主的扈从,分明是对我已有疑心,不似从前
信任了。为何他又要单独召我进宫?哎呀,难道这是公主的主意?”
  广元城是远离战火的后方,广元太守给皇帝布置的“行所”,堂皇富丽,颇有宫殿规
模,远非那座破庙可比。铁摩勒随着那太监进了行所,经过一条长廊,那太监按照宫中规
矩,走在前头,高声报道:“铁都尉奉召来到!”
  就在此时,忽见有一个神色张皇的宫女,倚着栏杆,突然把手一场,将一团东西向铁摩
勒抛过来,也幸亏铁摩勒正好与她打个照面,认得她是长乐公主的侍女,急忙将那东西接
住,却是一个纸团。
  铁摩勒吃了一惊,悄悄把纸团打开,刚看得清楚纸上那两个大宇,便听得站班的黄门内
待一叠声的传呼道:“宣铁都尉觐见。”那太监回过头来,说道:“铁都尉你可以进去
了。”这时那宫女早已闪人角门,铁摩勒定了定神,咬咬牙根,装作毫无事情发生的样子,
便随着引见的黄门官,穿出回廊,走进厅堂。
  只见屋子里除了玄宗之外,只有字文通一人。铁摩勒谨依君臣之礼,三呼万岁。
  玄宗和颜悦色地说道:“爱卿平身。赐坐。”铁摩勒忐忑不安,谢过座位。玄宗问道:
“听说日前马嵬驿之变,是你领头的,是么?”
  铁摩勒心道:“来了,来了!”但他早有主意,却也不惧,便即回道:“皇上明鉴,当
时群情愤激,微臣受众军推拥,实难置身事外。”玄宗道:“你的胆子倒真不小啊!”铁摩
勒不卑不亢,答道:“微臣只思为皇上除奸去佞,祸福利害,从未顾及。皇上若认为不当,
微臣首受刑罚,万死不辞!”
  玄宗摇了摇头,说道:“爱卿误解寡人之意了。像你这样有胆识,有血性而又忠心耿耿
的人,朕正是求之不得,安忍处罚?联在安抚诏中亦曾说得明白,对此次为朕除奸之人,只
有嘉奖,决不追究。朕今日召你进来,就是要封赏你啊!铁铮听封!”
  铁摩勒心道:“这皇帝老儿到底弄甚玄虚?”只得再跪下去,听他封赏。
  玄宗说道:“朕封你为龙骑都尉,世袭罔替。另赏宫花一朵,御酒三杯。”
  按当时朝廷的规例,只有中了状元的人,才可以得到皇帝赏花赐酒,所以这是莫大的荣
誉。铁摩勒大觉意外,接过官花,插在襟上,再接过皇帝亲手递来的酒杯。
  这刹那间,铁摩勒墓然想起了纸团内的两个大字,那两个字是:“速走!”不禁心中想
道:“长乐公主向我示警,决非无因。要我速走,定是她已知道皇上有意加害于我,但现在
皇上反而对我封赏,……嗯,难道这杯酒里有古怪?”
  铁摩勒心念一动,不忙喝酒,先把酒在鼻端嗅了一嗅,忽地将那酒杯一摔,只听得“当
啷”一声,酒杯粉碎,地上溅起了点点火星!
  这是一杯毒酒!
  这刹那间,铁摩勒当真是气愤填胸,又惊又怒,他做梦也想不到皇帝会用这样卑污的手
段对付他,他给皇帝做保镖,也曾救过皇帝的性命,现在皇帝却要用毒酒杀他!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玄宗喝道:“铁铮目无君上,着即赐死!”宇文通已是扑了过
来并指如戟,倏的就点铁摩勒胁下死穴!
  铁摩勒反手一掌,正是拼着两败俱伤的打法,字文通领教过他的掌力,不敢硬拼,迅即
移形换位,再点他背后的风府穴。
  铁摩勒呼呼两掌,将宇文通迫退三步,大声说道:“皇帝老儿,你若说得出个道理,光
明正大的将我处死,我甘受无辞!你不该言而无信,残害忠良。请恕我不能再做你的奴才
了。”倏的拔出佩剑,便冲出去。
  玄宗吓得直打哆嗦,待见他不是向自己杀来,这才惊魂稍定,要替杨贵妃报仇之念,又
油然而生,立即喝道:“主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你目无君上,便该处
死!还要什么罪名?众侍卫,将他拿下,碎尸万段!”
  宇文通不待玄宗发话,早已拔出判官笔追去,门外的侍卫也纷纷吆喝,作势拦截。
  铁摩勒大喝道:“挡我者死,避我者生!”抡剑狂挥,泼风也似的真杀出去。宫中轮值
的宿卫乃是尉迟北的手下,一来知道铁摩勒与他们的长官甚有交情;二来识得铁摩勒的厉
害;三来,最主要的是他们也替铁摩勒抱不平,所以只是虚张声势,一触即退,待铁摩勒一
个冲过去,却又立即兜截过来,反而在有意无意之间,作了字文通的障碍。
  铁摩勒冲出“行所”,夺了一匹御马,快马加鞭,便向城外驰去。守城门的卫士是秦裹
的部下,认得他是何人,不过也免不了要问他几句,铁摩勒伪称是奉旨出城,那个卫士便即
打开城门。
  就在此时,只听得字文通大叫道:“不可开门,这厮已经反了!”原来他也骑了一匹御
马追来。本来是距离甚远的,只因铁摩勒在叫开城门之时,稍受阻延,如今两匹马的距离已
不到百步。
  那卫士“啊呀”一声,吓得定了眼睛发呆,说时迟,那时快,铁摩勒已放马直冲过去。
那个卫士这才傻头傻脑地去关城门,字文通大怒道:“你疯了么?反贼已经跑了,还关城
门?”快马冲到,一脚将他踢翻,衔尾疾追!
  两匹马的脚力差不多,风驰电逐,转瞬间到了郊外,宇文通用判官笔的笔尖向马臀一
戳,马儿负病狂奔,双方的距离拉近了几十步。
  忽听得弓弦声响,字文通手挽强弓,连珠箭发,射铁摩勒的坐骑,铁摩勒挥剑拨打,但
宇文通箭如雨下,铁摩勒既要保护自己,又要保护坐骑,便显得手忙脚乱,势难兼顾。
  铁摩勒怒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也在暗器囊中掏了一把铁莲子撒过去,可是铁莲子
的份量甚轻,不能及远,威力比起弓箭,那自是有天渊之别。虽然有几颗莲子打中了宇文通
的坐骑,却未能造成伤害。
  飞骑追逐,暗器交锋;宇文通追得近了,力挽强弓,嗖的一箭,洞穿马腹,铁摩勒一个
筋斗,在马背上倒翻下来。宇文通哈哈大笑,叫道:“铁摩勒,你还往哪里跑?你这小贼,
竟敢混入宫中,也算得是胆大包大了!哈哈,十年前给你侥幸逃脱,想不到天网恢恢,你还
是撞在我的手上!”
  宇文通一口喝破铁摩勒的来历,若在平时,铁摩勒定必吃惊,但在此时,他已成为皇帝
所要追捕的“反贼”了,哪还有什么顾忌,立即大怒应道:“不错,我就是铁摩勒,你待怎
么样?你当我怕你么?”
  宇文通喝道:“好呀,你这反贼还敢抗旨拒捕么?今天可没有什么段大侠、南大侠来保
护你了。”
  铁摩勒听他提起旧事,怒从心起,冷笑说道:“我是反贼,你是忠臣不成?哼,哼,你
当我不知你的底细么?想当年你助纣为虐,以堂堂的龙骑都尉身份,竟不惜充当安禄山的鹰
犬,害了史义士一家,又想害段大侠,亏你还有胆量敢说我是反贼!”
  宇文通面色陡变,大笑道:“这反贼二字是皇上封给你的,今生你也休想洗得脱了!你
居然还要含血喷人,你以为皇上还会相信你的话么?”
  宇文通正是为了害怕铁摩勒揭破他与安禄山勾结的底细,这才处心积虑,怂恿皇帝除掉
铁摩勒的。这时他心里想道:“幸亏他这番话刚才在皇上跟前没有说出,要不然,皇上纵不
相信,心中也会有个疙瘩。他如今已负上了个反贼的罪名,谅是秦襄与尉迟北也不敢维护他
了,我得赶快把他杀掉灭口。”
  字文通素来自负,他虽然领教过铁摩勒的掌力,但自忖在兵器上能够胜得了他。心想:
“皇上必然派人随后追来,这小贼今天是必死无疑的了。但最好还是在那些人来到之前我便
把他杀掉,免得他胡说八道。”
  两人心中都是充满了旧仇新恨,登时在树林里交起手来。
  字文通与秦襄、尉迟北二人齐名并列,号称大内三大高手,武功上确有过人的造诣,两
枝判官笔展开,端的有如毒蛇吐信,笔笔指向铁摩勒的要害穴道。
  铁摩勒展开了六十四手龙形剑法,剑气纵横,剑光飞舞,也端的有如玉龙夭矫,变化莫
测。宇文通胜在火候较纯,经验老到;铁摩勒则胜在内力悠长,血气方刚,两人各展平生所
学,打得个难解难分!
  宇文通想不到十年前几乎丧命在他手下的这个毛头小子,如今竟是大非昔比,越战越
勇,斗了一百来招,自己还未能占得丝毫便宜,心中不禁暗暗发毛。
  忽听得马铃声响,转瞬间那匹骏马已是飞驰来到,铁摩勒失声呼道:“秦大哥,你也来
要小弟的头颅么?”
  原来铁摩勒“反”出行所之后,玄宗立即传令秦襄与尉迟北二人,协助字文通追捕,二
人接了圣旨,大大吃惊,尚未知铁摩勒已被定了死罪,君命不可违抗,两人只好遵旨,秦襄
马快,先行赶到。
  字文通厉声喝道:“你是反贼,还敢与秦将军称兄道弟么?秦将军认得你,他的金锏可
认不得你!”这几句话厉害之极,实乃要迫秦襄动手。
  秦襄又惊又急,左右为难,若无旁人,他还可以殉情私放;(他飞骑赶来,就是打算如
此的。)但现在却有个宇文通在场,那是决计不行的了。
  秦襄踌躇片刻,迫得说道:“铁铮,我尚未知你犯了何罪,但既有圣旨拿你,你就不应
拒捕,免得罪上加罪!你有何冤屈,见了皇上,可以再行分辨。”秦襄打算与尉迟北联同用
阖家性命来保他,必要之时,还可以恳请长乐公主代为求情,因此先叫他不可抗旨拒捕。
  铁摩勒悲愤交集,说道:“皇上要杀我替杨国忠、杨贵妃填命,这还有什么可分辨的?
秦大哥,我知道你是奉旨拿我,我不愿令你为难,好,我就随你回去,任那昏君处置。”
  铁摩勒已愿意束手受擒,可是字文通的双笔却如狂风暴雨般的袭来,莫说放下兵器,只
要应招稍缓,就有性命之危!
  铁摩勒大怒道:“我可以卖情面给秦大哥,却不能受你这厮欺负!”唰唰唰连劈三剑,
斗得更烈!
  秦襄叫道:“铁铮既愿奉旨,字文将军,你就住手吧!”宇文通道:“他口说如此,剑
未扔下,即如老虎未曾拔牙,你焉知他不会反啮?”
  字文通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秦襄又想劝铁摩勒先放兵器。
  但看这情形,铁摩勒与宇文通彼此互不信任,除非自己上去挥锏把铁摩勒的长剑打落,
否则铁摩勒也断不敢放下兵器。
  铁摩勒与宇文通本是难分上下,但秦襄一来,铁摩勒已有点心烦意乱,长剑狂挥,招数
上不觉露出破绽,字文通陡地大喝一声:“着!”一笔向铁摩勒胸前的“璇玑穴”插下!
  秦襄大惊,正待上前解救,忽听得“叮”的一声,宇文通的判官笔歪过一边,随即听得
一个带着稚气的声音说道:“秦将军,他们打得好好的,你却从中于阻,这未免大煞风景
了!”
  树林中突然现出一个人来,秦襄这一惊更甚,这人身材不满五尺湘貌十分特别,一副
“孩儿脸”,活像一个大头娃娃,正是那名满江湖、曾经震惊帝座的妙手神偷空空儿!
  秦襄手按双锏,沉声问道:“空空儿,你到这里,意欲何为?”
  空空儿笑道:“秦将军,你不必担心,你这对金锏,虽然也值得几个钱,却还未放在我
的眼内,我贼瘾发作,也不会偷你的。
  我是特来看打架的呀!喂,你问了我,我也要问你了,你又来这里做甚么?”
  秦襄道:“我,我是奉旨来,来捉……”他看了铁摩勒一眼,那“反贼”二字,实是不
忍出口。空空儿道:“你要来捉谁呀?捉这个大个子呢,还是捉这个少年?”
  秦襄道:“我们的事,你何必管?”
  空空儿道:“不然。我已经说与你知,我是喜欢看打架的了。
  他们打得过瘾,我也看得过瘾。他们打架,你若不管,我也不管;你若要帮那一边,我
也就帮另一边,一个对一个,两个对两个,这才公平!”
  秦襄给他弄得啼笑皆非,但一来他领教过空空儿的手段,也知道他的怪脾气;二来他也
实是不愿去捉铁摩勒。心中想道:“也好,我找到了这个借口,正好袖手旁观。让铁贤弟得
个机会逃生。”便道:’‘空空儿,你那日曾助了我们一臂之力,抓了你的师弟回去,看在
这点情分,我愿与你交个朋友,你说如何就如何吧。’空空儿大笑道:“江湖上人人都说泰
将军够朋友,果然不错。
  来,来,来!你放下了这对金锏,咱们都来看打架吧!”
  空空儿现身之后,宇文通便变了颜色,待到空空儿说了不助任何一方,他的神色才渐渐
恢复过来。可是,铁摩勒趁这机会,又已抢到了先手攻势,渐占上风。
  空空儿看了一会,忽地自言自语地说道:“摩勒来作皇帝老儿的保镖,这已经算得是件
奇闻,现在,他以皇帝保镖的身份,却又与护驾的都尉。他自己的上司打起来,这更是奇上
加奇了。
  喂,铁摩勒,你为什么和长官打架?”
  铁摩勒打得正在吃紧之际,来不及答他,空空儿道:“喂,小摩勒,秦将军都愿意和我
交朋友,你倒不愿意吗?我在问你呀!”
  铁摩勒奋起全力,长剑一架,将宇文通迫退两步,没好气地答道:“那昏君说我是反
贼,这厮要借我的头颅升官!”
  秦襄听了,暗自惭愧,心想:“铁贤弟,莫非你也误会我了?”
  空空儿又大声说道:“摩勒,我本来想找你的,你猜猜看,我找你作什么?”
  铁摩勒心道:“空空儿,你也真是太不识趣了。这个时候我哪还有闲心情与你聊天?”
  空空儿大笑道:“猜不着么?我也谅你猜不着!好,我就告诉你吧。我有心与你交个朋
友,想送一件极之难得的礼物给你。
  你再猜猜看,这礼物是什么?”
  铁摩勒大声道:“不知道,我也不要!”
  空空儿又大笑道:“你这话且慢点说,这礼物对你大有用处,你知道了非要不可!”
  秦襄心中一动,问道:“到底什么礼物?你就说出来吧,别让他瞎猜了。我听着也急着
想知道呢!”
  空空儿道:“说出来又是一件奇闻!摩勒,你这位上司不是说你是反贼么?可是我手上
有一封信,却正是这位宇文将军写给安禄山的,信中说得清清楚楚,愿意给安禄山作内应!
你说这奇不奇?这封信我当礼物送你,你要不要?”
  空空儿此言一出,宇文通面色登时大变,有如死灰,虚晃一招,便想夺路奔逃。铁摩勒
哪能容他逃跑,脚尖一点,箭一般地又追上去,长剑指到了他的背心,宇文通只好又转身招
架。
  秦襄见此情形,知道空空儿所说是实,不禁心中大喜,“若是当真有这封信,铁贤弟拿
到证据,回去告发,那就不难无罪,反而有功了!”他陡地精神一振,提起双锏,便要上
前。
  空空儿双手一拦,笑道:“秦将军,你忘记了与我的诺言么?安静下来,看他们打
吧!”其实秦襄这次却是意图帮铁摩勒捉宇文通的。
  不过,到了此时,铁摩勒亦已无需秦襄来帮他了。宇文通最恐惧的事情给空空儿揭了出
来,而且听空空儿的口气,他又是站在铁摩勒这边的,字文通早已吓得魂魄不全,哪里还能
凝神对敌?
  铁摩勒大喝一声,剑招疾变,但见寒光匝地,紫电盘空,将宇文通整个身形,都笼罩在
剑光之下。宇文通章法大乱,使出来已不成招数,铁摩勒“刷”的一剑刺将过去,在他的肩
头上刺了一个透明的窟窿,宇文通忽地将双笔倒转过来,笔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便刺。铁摩
勒又是一声大喝,长剑一撩,将宇文通那一对判官笔打飞,喝道:“反贼,你想自杀,没那
么便宜!”声到人到,迅即便点了字文通的穴道,他恨气未消,顺手在宇文通面上,噼噼啪
啪的又打了两巴掌。
  空空儿笑道:“打得好,打得好!”掏出信来,递给铁摩勒道:“这件礼物对你是大有
用处了吧?”不料铁摩勒却摇了摇头,并不去接这封信。正是:只为伴君如伴虎,英雄义士
已寒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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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雨楼 扫描,虚无居士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潇湘书院·梁羽生《大唐游侠传》——第三十回 英雄痛洒伤时泪 关塞萧条行路难
梁羽生《大唐游侠传》 第三十回 英雄痛洒伤时泪 关塞萧条行路难   秦襄诧道:“铁贤弟,这正好可作你的护身符,你为什么不要?”铁摩勒道:“我不回
去了。这封信请你拿去献给皇上,我不求什么功劳,只求抹去这‘反贼’的罪名便已心满意
足。”
  秦襄苦笑道:“铁贤弟,在皇上跟前当差的人,谁没有受过委曲?别说这些负气的话
了!”
  铁摩勒正容说道:“秦大哥,我说的可不是负气话。我曾答应了郭令公和南师兄,尽忠
职责,保护皇上人蜀,邀天之佑,路上虽有风波,圣驾安然无事。现在险难已过,到了蜀
境,此去已是一片坦途,我的担子也可以卸下来了。想你秦大哥也不至于说我对不起朋友,
对不起皇上了吧?”
  秦襄低声说道:“我知道,那是皇上对不起你。”
  铁摩勒道:“马克驿之变,皇上失了贵妃,即算没有字文通进谗,皇上对我,也是怀恨
于心的了。我若回去,纵然这次幸免,下次也会另有其他罪名。秦大哥,你要知道刚才在行
所发生的事情么?”
  当下,铁摩勒将皇帝怎样骗他,说是给他加官进爵,却赐他毒酒之事说了出来,然后问
秦襄道:“秦大哥,你替小弟想想,我还好回去吗?”
  秦襄黯然不语,虎目蕴泪,不知是为了铁摩勒的遭遇而难过,还是为了皇帝对忠奸不分
而生悲,好一会子,都说不出话来。
  空空儿笑道:“这又何须难过,摩勒,皇帝老儿不赏识你,我赏识你。你本来不合适作
什么侍卫的,在宫里当侍卫,就像猛禽被关在笼子里一般,那有多问呀!”
  空空儿笑了一笑,又道:“我这次带礼物给你,本来是想对你有点好处的,现在也用不
着了。”
  铁摩勒道:“不,还是有用处的。最少也可以令到那位糊涂皇帝,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反
贼。”说罢,将那封信接了过来,转交给秦襄。然后问道:“‘这封信你是怎么得来的?又
怎的这样巧,刚刚在这时候送到?”
  空空儿道:“这是我在精精儿的身上搜出来的。字文通与安禄山的往来书信,都是他代
送的,这次合该字文通倒霉,这封信他还没来得及送去,就给我揪回山了。
  “我搜出了这封信,就来找你,到得广元的‘行所’之时,想不到你已经出了事,我听
得那皇帝老儿正下令追捕你,我则追踪字文通的马蹄痕迹,追到了这儿!”
  秦襄和铁摩勒听了,不禁骇然,一面震惊于空空儿飞行绝迹的轻功;同时对空空儿的这
番行事,也感到有点意外。
  要知空空儿号称天下第一听神偷,一向恃强傲岸,任性胡为,黑白两道,全不买账,因
此武林中人,十后八九都是咒骂他的,秦、铁二人,过去也是把他当作“妖邪”看待,想不
到就是这个空空儿,两番帮了他们的大忙,不由得秦、铁二人不对他刮目相看。铁摩勒更是
心中想道:“空空儿虽然行事怪僻,却原来也还有几分侠气。怪不得段大侠受了他夺子之
辱,也还不肯随声附和地骂他。”
  空空儿侧耳一听,笑道:“追兵已经来了,摩勒,要是你不想回去,这就该走了。”
  铁摩勒道:“秦大哥,数月来多承照料,呵护周全,小弟今日拜辞了。尉迟大哥跟前,
也请你代为致意。”
  秦襄叹口气道:“我等三人,肝胆相交,正道是朝中有伴,却不料今日又劳燕分飞。事
已如斯,铁贤弟,我也不敢强留你了。但愿你不要太计较所受的委屈,身在江湖,心存汉
阙,同诛逆贼。天下太平之后,咱们还有相见之期。”
  铁摩勒道:“这个不劳大哥吩咐,那昏君虽要杀我,我却是不会记这私仇的。我准备就
潜回潼关敌后,助南师兄抗击贼兵。”
  秦禁赞道:“铁贤弟,你不愧是个好男儿!我在蜀中等候你们的捷报。请恕我不能运送
了。”当下将宇文通捆缚起来,放在马上,回首一声:“珍重。”便催马出林,那匹黄源马
也似知道从此要与铁摩勒分离,长嘶不已。秦襄频频回顾,铁摩勒目送征骑,两人都不禁黯
然伤别。
  空空儿道:“秦襄已经出去与他们会合,追兵是不会到这儿来了。咱们还可以歇一会
儿。摩勒,你不记皇帝老儿之仇,可还记着你我之间的旧恨么?”
  铁摩勒正容答道:“这次,你帮我的忙,我该谢你。但你夺了段大侠的儿子,这件事,
我却是怎也不能原谅你。”
  空空儿笑道:’‘刚才秦襄在这里,我的话还只说了一半。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找
你,除了给你送礼之外,另一半原因,却正是为了那个孩子。”
  铁摩勒道:‘你愿意把那孩子交还段大快了么?”
  空空儿道:“那孩子不在我的手中,不由得我来作主。”铁摩勒大失所望,道:“那还
有什么可说的?”
  空空儿道:“不然,你还记得我当年对段大侠的诺言么?”铁摩勒道:“你说迟则十
年,总之着落在你的手上,将那孩子交回。哎,现在刚好是十年了,你却又如此说法……”
空空儿截断他的话道:“我是绝不会让段大侠说我失信的,当然是有了希望才来。你听我说
吧。”
  空空儿续道:“收养孩子的那个人其实并无恶意,他对那孩子爱护得无微不至,当真是
亲生的儿子也不过这般,而且还把一身超凡绝俗的武功也传了给他。现在,这个孩子虽然不
过十岁,武功的基础已经打得非常扎实了,那个人也愿意将孩子交回他原来的父母。不过,
要他的父母亲自去接他回来。”
  铁摩勒问道:“这人是谁?”空空儿道:“这人是一位武林前辈,他的名字,我不敢
说。”
  铁摩勒听了,不禁大为奇怪,心中想道:“空空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对这个人
却竟是如此敬畏,连他的名字也不敢出
 口,真不知是甚来头,能令空空儿如此?”又想:“虽说这人疼爱孩子,但他要了别人的
孩子,十年来不许孩子的父母知道消息,这也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铁摩勒是个耿直的人,对这位武林前辈的行事殊不以为然,不过,这究竟是一个值得欢
喜的消息。当下,铁摩勒便即问道:“如此说来,你可是为了要打听段大侠的下落而来找我
的么?”
  空空儿道:“正是。兵荒马乱,四海茫茫,要找一个居无定址的人太不容易,你是跟着
皇帝老儿走的,找你便容易得多了。”
  铁摩勒道:“段大侠的行踪我也不知,我的南师兄和皇甫前辈等人,在潼关附近编组义
军,待我先去找寻他们,然后再打听段大侠的消息。”
  空空儿沉吟半晌,说道:“如此辗转寻人,只怕要费许多时日,我还有点事情,要到别
处去。不如这样吧,你若找到了段大侠,就请他们夫妇再到玉树山的玉泉观来,我在那里等
候他们。会合之后,再一起去见那位前辈。”
  铁摩勒道:“好,我一定替你把话送到。这事情了结之后,我与你的仇恨一笔勾销!”
空空儿大笑道:“好小子,恩怨分明,真不愧是铁昆仑的儿子!”笑声尚在林中回旋,人影
已经不见。
  铁摩勒呆了片刻,心想一个人真是难以捉摸,自己曾那么样的恨过空空儿,想不到现在
竟和他交上了朋友,从空空儿身上又不禁想起王燕羽来,不觉一片茫然。
  铁摩勒那匹坐骑已给宇文通射死,幸而宇文通那匹坐骑只是略受轻伤,尚堪代步,铁摩
勒随身带有金疮药,给它敷了伤口,便即跨马登程。
  一路平安无事,但离开蜀境,回到关中的来时原路,但见荒芜的景象,比前更甚,当真
是人烟稀少,十室九空,觅食也有点困难。
  铁摩勒一路上猎取鸟兽,有时还要掘野菜充饥,这时已是初冬时分,鸟兽很少出来,野
菜也大都枯黄了。铁摩勒为了寻觅食物,自不能专程赶路,有一顿没一顿的,常受冻馁之
苦,走了一个多月,才到扶风郡境内,离长安还有三百多里。
  这一日铁摩勒正骑着那匹御马在大路上走,那匹马本是匹雄健的骏马,但经过千里驰
驱,途中又缺乏水草,早已形销骨立,变成了一匹瘦马,疲累不堪了。铁摩勒爱惜马力,策
马缓缓而行。忽见前面尘头大起,有一彪军马驰来,前头打着一面大旗,绣着金龙,并绣有
“大燕”二字。
  铁摩勒初时以为是官军,待到看清旗号,方知不是。原来这“大燕”二字,乃是安禄山
的“国号”,安禄山在攻陷洛阳之后,便僭号称帝,国号“大燕”。这支军队竟是安禄山的
队伍。
  铁摩勒大吃一惊,心中想道:“贼军在此出现,这么看来,长安是早已陷落了。”再过
一会,那彪军马的距离更近,队伍前头那两个将军的面貌也看得清楚了。
  铁摩勒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那两个伪将军不是别人,正是薛嵩和田承嗣,十年前铁摩
勒在长安曾和他们交过手的。
  铁摩勒慌忙离开大路,纵马向田野中奔跑,当真是“落荒而逃”!
  相隔十年,薛、田二人已认不出是铁摩勒。不过,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人烟绝迹的
地方,却有一个少年骑马乱跑,当然会引起贼兵的注意。
  薛嵩喝道:“你是什么人?过来,过来!”铁摩勒哪里肯听,跑得更快了。田承嗣道:
“这人定是唐军探子,不必再问了!”一声令下,登时有数十骁骑,飞马来追,箭如雨下。
  若在平时,铁摩勒真不会将这几十个贼兵放在心上,但此时他腹内空空,气力已使不出
来,他挥剑拨打,打落了十几支箭,终于中了一箭。
  贼兵追得更近,有个军官模样的人叫道:“你们看我的箭法!”拉起五石强弓,嗖的一
箭,便把铁摩勒的坐骑射翻。那军官哈哈大笑,纵马上来,抛出绳索,要活捉铁摩勒。另外
两个贼兵,亦已驰马赶到,成了三面包围之势。
  铁摩勒提一口气,在马背上纵身飞起,喝道:“你也看我的箭法!”正有两支箭射到,
铁摩勒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接过了那两支箭,就当作甩手箭发出,登时也把贼兵的两匹
马射瞎,把那两个贼兵抛下马来,他迅即一个“鹞子翻身”,又扯着了那军官抛过来的绳
索。
  铁摩勒虽然饿得头晕眼花,又受了伤,但他到底是具有上乘武功的人,一执着了绳索的
一端,立即施展“借力反击”的功夫,但听得‘勺乎”的一声,两人刚好对调了一个位置,
铁摩勒落下地来,手挥绳索,却把那军官抛上了半空,摔得个发昏。
  隐隐听得有人赞道:“咦,这人好俊的身手!”声音似是熟人,铁摩勒茫然四顾,想要
找那说话的人,忽觉一股热血冲到喉头,登时眼睛发黑,跌倒地上,人事不知!原来他的气
力、精神也都已用尽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铁摩勒悠悠醒转,视力还未完全恢复,朦朦胧胧之中但见一个戎
装佩剑的人,正俯着腰看他。铁摩勒翻了个身,想跳起来,可是力不从心,“咕咚”一声,
又摔倒了。铁摩勒叫道:“薛嵩反贼,你杀了我吧!”
  那人忽地伸出手来,掩住了他的口,低声说道:“你别胡乱叫嚷,我不是薛将军!”
  铁摩勒定睛一看,这才认出了这个人乃是聂锋。
  原来出声称赞铁摩勒的那个人就是聂锋,他心肠较好,又爱惜铁摩勒的身手,因此便向
薛嵩求情,救了铁摩勒的一命。聂锋是薛嵩的表弟,又是他的副手,本领比薛嵩强得多,薛
嵩的“战功”大半是靠他挣来的,所以即算撇开表亲的关系不谈,他也非给聂锋的面子不
可。
  聂锋将铁摩勒安置在自己的帐中,给他裹好伤口,又把参场给他灌下。
  当年铁摩勒在安禄山的长安府邸里也曾和聂锋交过手,事隔十年,铁摩勒已长大成人,
聂锋初时也还认不出他,但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待到铁摩勒醒来之后,一开口便骂薛嵩,
聂锋这才识破了铁摩勒的身份。
  聂锋拉过了一张毯子,给铁摩勒盖上,笑道:“你可是铁摩勒么?你好大的胆子!听说
你已经给唐朝的皇帝老儿当御前侍卫去了,怎的却又单身匹马,到这儿来?”
  当年段圭璋夜间安府救史逸如的时候,聂锋曾暗中庇护过他;后来他又曾想过法子,想
把史逸如的妻子卢夫人救出去,这两件事情,铁摩勒都是知道的。当下也不再隐瞒,便直言
说道:“不错,我就是铁摩勒。我不惯拘束,不想做皇帝老儿的侍卫了,私逃回来,想不到
在这儿撞上了你们,要杀要剁,随你们便。”
  聂锋笑道:“你还是当年的那副倔强脾气。我若要杀你又何必救你?不过,你可不能胡
乱骂人,要是给薛将军听到了,我也就无法庇护你了。”
  聂锋又道:“你既不愿给那皇帝老儿当差,那就留在我这里吧。
  铁摩勒冷冷说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感激你;你这样劝我,我却要骂你了!”聂锋
道:“我这是一番好意,怎么反而该骂了?”铁摩勒道:“你叫我留在这里,你把我看成何
等样人?我是顶天立地的大唐汉子,岂能留在反贼军中?要嘛,你就杀我;要嘛,你就放
我,没有第三条路了!”
  聂锋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半晌说道:“大唐天子仓皇辞庙,狼狈而逃,因处一隅,偏
安西蜀,亦难久存,你又无官守,却去做什么大唐的忠臣?”
  铁摩勒冷笑道:“只是做官的才有守土之责么?聂将军,你看错了。皇帝老儿虽然抛弃
了百姓逃难,百姓仍然是要保护自己的家园的,现在大河南北,已是民军四起,你还不知道
吗?何况郭令公已兴兵于太原,太子亦督师于灵武,你们现在虽尚能肆虐于一时,亦不过回
光反照而已!”
  聂锋连忙摇手道:“摩勒,在这里你暂且莫谈国事,咱们只论朋情。你愿意把我当作朋
友的话,就安心在这里养伤,伤好了我自有分数。”
  铁摩勒翻了个身,说道:“我的伤倒没有什么,我只是为你可惜。”
  聂锋睁大了眼睛,想要禁止他说话,但想了一想,却又不自禁地问道:“你为我可惜什
么?”
  铁摩勒道:“段大侠也曾和我谈起你,赞你是个有血性的男儿。想不到你竟然同流合
污,甘心为虎作怅!”
  聂锋满面通红,过了好一会子,方始叹口气道:”’段大侠果真这样赞过我么?这倒使
我羞惭一了。摩勒,这些话请你不要再谈了,日久之后,心迹自明。”
  铁摩勒试出了他的心意,也就含蓄地说道:“将军如此,我也就放心在你这里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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