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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游侠传

_19 梁羽生(当代)
终于还是把念头打消了。
  这晚,他在城中一间客店住宿。将近天亮的时分,忽听得他那匹黄骠马大声嘶叫,铁摩
勒吃了一惊,慌忙赶到马厩去看,亮起火折,见那匹马好好的还在马厩之中,再往外面察
看,地上并无足印,铁摩勒起了疑云,心中想道:“看来不像是有偷马贼来过,却怎的它好
端端的嘶鸣起来?”
  这时,东方已经发白,坐骑既然没有失去,铁摩勒也就不再查究了。当下他结了店钱,
便即策马登程。
  哪料走了一程,这匹宝马竟然大失常态,端起气来,越走越慢,铁摩勒大为奇怪,下马
察看,只见那匹马双眼无神,口吐白沫,向着他摇头摆脑,声声嘶叫,如发悲鸣。
  铁摩勒好生奇怪,心里想道:“这匹马神骏非凡,昨天还是好好的。昨晚又已吃饱了草
料,今天才不过走了十多里路,怎的累坏?”
  正自手足无措,对面走来了一个过路客人,到了他的眼前,忽地停下脚步,连声说道:
“可惜,可惜!”铁摩勒一看,只见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相貌不凡,看来好似眼熟,却又
想不起是在哪里曾经见过?
  铁摩勒拱手说道:“兄台高姓大名,因何连呼可惜?”那少年道:“小姓展,贱名元
修。我是可借你这匹马!”铁摩勒连忙问道:“怎么可惜?”展元修道:“尊驾这匹宝马是
万中无一的良驹,可惜患了重病,只怕过不了今日了!”
  铁摩勒大惊,忙道:“听见台之言,既然能一眼看出它患有重病,定然懂得医术,不知
兄台叫能替它医治么?若蒙援手,小弟定当重报!”
  那展元修双眼一翻,冷冷说道:“兄台你也未免太小觑我了,若是再提重报二字,小弟
立即走开。”
  铁摩勒面红耳赤,拱手赔罪道:“兄台原来是侠义中人,小弟失言,尚望恕过。请见台
看在这匹马难得的份上,替它医治。”
  展元修笑道:“这样说就对了。在下不懂什么侠义不侠义,只是平生爱马如命,实是不
愿见这良驹死去。”
  当下他就按着那匹黄骠马,在马腹上贴耳听了一会,那匹马又发出两声长嘶,还举起蹄
想踢他,铁摩勒忙喝道:“他给你治病,你怎的不知好歹!”那匹马不知是听懂主人的话还
是无力踢人,终于放下蹄子,服服贴贴的由他诊治。
  展元修皱起双眉,说道:“它患的病很重,我也不知能不能治?姑且一试。”当下取出
一管银针,管内满贮绿色的药水,在马腹上插了进去,过了一会。展元修将银针拔出,拍一
拍马背道:“起来!”
  说也奇怪,当真是药到病除,那匹马应声而起,可是它对展元修却似又害怕又愤怒的样
子,扭头避开了他,四蹄在地上乱踢,踢得沙飞石走。
  铁摩勒大喜道:“兄台真是妙手神医,小弟无以为报,只有说声多谢了。”
  展元修道:“你现在多谢还嫌早了一点,你骑它走路,走出十里之外,若是仍然无事,
那就是它的病已好了。若然有甚不妥,你牵它回来,我在路上等你,再给你想个办法。”
  铁摩勒见那匹马精神抖擞,说道:“它已恢复了常态,想必不会再有不妥了吧?”当下
再次拱手称谢,跨上马背,只见展元修却在他后面连连摇头。
  果然走了不到十里,那黄骠马又口吐白泡,喘起气来,和刚才的病态一模一样、铁摩勒
慌忙下马,依着那少年的吩咐,牵着黄骠马向回头路走。
  走了一会,远远已看见展元修向他跑来,说道:“果然又有不妥了吧?幸亏我不敢走
开。”铁摩勒心中一动,想道:“他既然早已诊断出来,何以又要我试跑十里路程,让这马
多受痛苦?哎,莫非他是怕我不相信他的医术,故意显显本领,好叫我五体投地的佩服
他?”
  铁摩勒虽然心胸坦率,却也是个老江湖了,想到此处,反而怀疑起来。可是他转念一
想,这匹马病重垂危,决不能弃它不顾,不管这少年用心如何,也只好信赖于他,把死马当
活马医了。
  铁摩勒心里怀疑,神色上却没有显露,他将那匹黄骠马牵到展元修的面前,说道:“兄
台所料不差,它走了十里果然便走不动了。还望兄台设法救它一命。”
  展元修道:“它的病已不是我所能治的了,不过,我还有个师父,他医马的本领当然比
我高明十倍,……哎,我还没有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铁摩勒报了姓氏,却捏了一个假名,展元修续道:“铁兄,你若没有紧急之事,就请牵
了这匹坐骑,随我同见家师如何?”
  铁摩勒正是要赶往长安,可是他又实在舍不得这匹宝马,心中想道:“我已多赶了两天
路程,就为这匹马再耽搁一两天,那也应当。要不然,我到了长安,如何向秦襄交代?”又
想道:“此人虽是可疑,但我与他素不相识,未必他便要暗害我?何况我有一身武功,又何
须惧怕于他?反正这匹马是要死的了,不如听他的话,试他一试。”
  铁摩勒打定了主意,便说道:“若得尊师赐药救它,那是最好不过。就请展兄带引,同
往谒见尊师吧。”
  展元修再替那匹马刺了一针,那匹马略见好转,却远不如刚才的精神抖擞,而且好像对
展元修更为惧怕,它挨着铁摩勒;时不时发出异样的嘶鸣。铁摩勒只当它是被银针刺体,因
此才怕了展元修,也不放在心上。
  走了一会,只见一座大山矗立前面。铁摩勒心中一凛,问道:“尊师是住在华山之中
么?”
  展元修道:“正是。他厌恶尘俗,在华山中过隐士的生涯已有十多年了。”
  铁摩勒望见华山,不由得想起了“西岳神龙”皇甫嵩,又想起了王燕羽对南霁云所说
的,夏凌霜的母亲可能也是被囚禁在华山的某处,不觉心意踌躇,脚步不前。
  展元修道:“家师虽是住在华山,却是结庐在山谷之中,无须攀登危峰峻岭。”
  展元修这么一说,铁摩勒登时放下了心上的石头,想道:“王燕羽说的所在是莲花峰下
断魂岩,现在他的师父是住在山谷之中,显然是与这件事无关的了。”
  铁摩勒牵着坐骑,随他走进山谷,山谷在两面山峰夹峙之下,虽是红日当头,谷中也是
阴沉沉的令人感到寒意。
  走了一会,只见一幢房屋,在山坡之上,依着山势修建,红墙绿瓦,气派不俗,屋前面
还有花圃。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正在修剪花枝,见他们来到,忙跑出来迎接,喜孜孜地
道:“少爷你回来了,这位可是请来的大夫?”展元修喝道:“好没规矩,在客人面前叫叫
嚷嚷的,要你多管闲事么?快把这匹马牵到马厩里去,好生料理!”
  铁摩勒疑云大起,心里想道:“听这丫鬟的称呼,这姓展的似乎是这里的少主人,屋内
的主人应该是他的父亲,怎的他却说是他的师父?难道他的师父也就是他的父亲?”家学相
传,以父亲兼任师父,事属寻常,但若是如此情形,为人子者决不会不称“家严”而称为
“家师”的。另一样更令铁摩勒怀疑的是;自己来请他们医吗,那丫鬟却怎的反而把他当作
了请来的医生?
  展元修似乎已知道他起了疑心,笑道:“我师父一向和我同住,恰巧家中有人患病,家
师今早叮嘱我到镇上去请医生,故而丫鬟有此误会。”
  他越说铁摩勒越是疑心,问道:“这么说,兄台岂不是为了小弟之事,耽误了延医
了?”
  展元修道:“我师父深山隐居,不知外事,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镇上哪还请得到医
生?铁兄你无须过意不去,我正有事奉商。请到里面去说。”
  铁摩勒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且看他有什么花样?”
  展元修将他带进屋子,坐定之后,铁摩勒请见他的师父。展元修说道:“我的师父,你
慢一步见也还不迟,兄台的坐骑,家师包保可以治好。只是小弟也有一件事,要请兄台相
助。”
  铁摩勒道:“彼此相助,份所应为,展兄请说,小弟尽力而为。”
  展元修道:“那丫鬟虽是误会,但小弟也正有此意。想请铁兄给我的师妹治病。”
  铁摩勒怔了一怔,说道:“我可是完全不懂医术的呀!”展元修道:“别的病铁兄也许
不能医,敝师妹的病铁兄定能医治,要不然我也不会请你来了。”
  铁摩勒惊疑不定:“莫非他们是黑道中人,受了敌人所伤?若然如此,金疮药我倒还
有。”
  展元修道:“能不能治,铁兄,你先看看再说吧!”
  铁摩勒想了一想,说道:“好吧,我姑且看看,要是内伤,我就不能医了。”
  展元修在前引路,经过了曲院回廊,到了那位小姐的厅房,展元修轻轻将房门推开半
扇,说道:“铁兄,你悄悄走进去吧!”
  铁摩勒从那半开的房门,先向里面张望了一下。一望进去,登时大吃一惊!
  正是:情场无计相回避,今日冤家又聚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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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雨楼 扫描,bbmm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潇湘书院·梁羽生《大唐游侠传》——第二十三回 情债难偿愁脉脉 相思未了恨绵绵
梁羽生《大唐游侠传》 第二十三回 情债难偿愁脉脉 相思未了恨绵绵   只见里面绣榻横陈,珠帘半卷,一个女子卧在床上,脸朝外向,星眸紧闭,带着病容,
这女子正是王燕羽!
  铁摩勒吃了一惊,转身便跑,忽觉劲风飒然,展元修的手指已摸上了他肩背,沉声说
道:“铁兄,你不能跑!”
  铁摩勒沉肩缩背,用了一招“霸王卸甲”,消去了他那一按之力,喝道:“你诱我到
此,意欲何为?”
  展元修如影随形,紧迫不舍,铁摩勒逃至中庭,展元修已抢快一步,堵住了门户,说
道:“不错,是我诱骗铁兄,但却并无恶意,确确实实是想请你为我的师妹治病!”
  铁摩勒一掌劈去,斥道:“胡说八道,你这厮分明是王伯通的党羽,想来陷害于我,哼
哼,我虽然落了你们的圈套,你想要我束手就擒,那却是万万不能!”
  展元修用绵掌的功夫,接连化解了铁摩勒刚猛之极的连环三掌,趁着铁摩勒换招之际,
托地跳出圈子,说道:“铁兄,你已经亲眼看见她了,难道你还看不出她确是生病吗?怎的
你不相信我的话?”
  铁摩勒与他拆了几招,蓦地想起一人,喝道:“且慢,你是不是那日在龙眠谷救出王家
老贼的那个蒙面人?”
  当日那蒙面人虽然只是略施身手,但所用的都是上乘招数,所以铁摩勒的印象很深,他
刚才与铁摩勒对掌,其中有一招就正是当日用过的。展元修道:“好,你既然看出我的来
历,那你就更应该相信我了。”铁摩勒道:“哼,哼,你这话刚好要颠倒过来,你那日舍命
救出了王伯通,还说不是他的党羽?”展元修道:“老实告诉你吧,王姑娘是我的师妹,我
正是因为不愿意她跟那些强盗胡混,才把她从她父亲身边拉回来的。至于救她的父亲,那完
全是为了她的缘故。并非我赞同王伯通的行为。当日,我救人的经过,你也是曾见到的了。
不错,我是舍命救了他们,但我可没有伤害过你们的一个人。若然我是王伯通的党羽,辛天
雄还有命吗?即是你那位韩姑娘,最少也要带点伤!”
  铁摩勒想起那日他在辛天雄斧底救人,和在韩芷芬剑下拉走王燕羽的情景,心想凭他的
武功这确也不是虚言,对他的敌意稍稍减了一两分,说道:“好,我姑且信你的说话,信你
不是王伯通的党羽。那么,王伯通这老贼现在是不是在这儿?”
  展元修道:“她父亲名利之心太重,妄想借外人之力,称王称霸,我劝不动他,只好由
他去了。只留下了她的女儿在这里养病。”
  铁摩勒心想:“这展元修纵使不是敌人,最少也是个是非不分的糊涂蛋,既然劝不动王
伯通,为何不将他杀了?”铁摩勒是个恩怨分明、是非清楚的硬汉子,他却不想展元修是王
燕羽的师兄,怎忍杀师妹的父亲,何况其中还有一段别情?铁摩勒总是要求别人都像他一
样,因此往往不肯原谅人家。
  展元修见铁摩勒神色不定,又钉紧一步道:“我的话已说得清清楚楚了,你当真是见死
不救么?”
  铁摩勒道:“你怎的歪缠不清,我不是说过了我不会治病的么?”
  展元修冷冷说道:“我不是也说过了么,别人的病你不能医,我师妹的病你一定能医。
只要你见一见她,说一声:是我来了。我看她的病就会好了一半!”说话的腔调,颇有点酸
溜溜的味儿。
  铁摩勒满面通红,在这瞬间,王燕羽和韩芷芬的影子同时在他脑中出现,他有点可怜王
燕羽的痴情,同时也想起了未婚妻子临别的叮嘱,他蓦地大声说道:“你不知道你师妹是我
的仇人?休说我不会治病,就是能治,我也不会救她!”
  展元修道:“我知道她曾杀了你的义父,但,她不是也曾经救过你一次性命么?”铁摩
勒道:“我在龙眠谷中不杀她,已经是报了她的恩了。”展元修冷笑道:“一个人的性命,
也可以像债务一般,一笔一笔的计算清楚的么?”
  铁摩勒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叫道:“不管你怎么说,我是非走不可!还我的马来!”
  展元修道:“老实说,你的马是我弄坏了的,你不给我治病,你的马也绝好不了!”
  铁摩勒固然舍不得这匹马,但却更怕见王燕羽,一怒之下,口不择言地骂道:“你这坏
蛋,以后我再和你算帐。今天,我却是宁可不要此马,也决不理你歪缠!”
  展元修也生了气,峭声说道:“好呀,我好心好意地请你来,你却骂人,老实说,不是
看在我师妹的份上,我才不会对你这样客气!你不肯救人,今天要走,可是万万不能!”
  铁摩勒道:“你不让走,我偏要走!”展元修冷笑道:“当真要走?你就试试吧!”呼
的一掌,立即劈面打来,掌势既刚猛而又飘忽,与刚才大大不同!
  幸亏铁摩勒早有防备,喝声:“来得好!”猛地一个翻身,双臂内圈,用了一招“斩龙
手”,向对方的预项直劈下去。两人走的都是刚猛的招式,眼看就要碰上,展元修轻轻一
闪,一变而为阴柔的擒拿手法,朝他的肘尖一托,五指合拢,一拂一抓,用了招“顺手牵
羊”,要把铁摩勒活拿。
  铁摩勒用招太猛,一时收势不住,险险就要跌进他的怀中,只听得“嗤”的一声,铁摩
勒的衣袖被撕去了一幅。可是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铁摩勒已是腾身掠起,在半空中一个转
身,双臂箕张,严如饥鹰扑兔,掌势向他的顶门压下来!
  展元修见他变招迅速,亦是吃了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蓬”的一声,两人四
掌,已是碰个正着,铁摩勒居高临下,稍占便宜,展元修使出绵掌的功夫化解,兀自跄跄踉
踉的倒退三步。
  可是铁摩勒也不敢乘胜追击,原来展元修的绵掌善能以柔克刚,铁摩勒双掌似打中了一
团棉花似的,不由得身向前倾,几乎立足不稳。还幸展元修的绵掌功夫,也尚未到登峰造极
的境界,仅能卸开铁摩勒的掌力,未能及时反扑。
  待到铁摩勒站稳脚步,展元修已是退而复上,展出了奇诡百变的招数,忽虚忽实,忽柔
忽刚,或拍或接,或抓或拿,将七十二路擒拿手法混杂在“绵掌劈石”的招式之中,瞬息之
间,但见四面八方都是展元修的影子!
  两人的功力差不多,但铁摩勒擅长的是剑术而不是掌法,对付展元修这种变化莫测的掌
法,时间稍长,便感到应付为难。好在铁摩勒曾从韩芷芬那儿学会了几招韩家的点穴手法,
韩家的点穴手法神妙无比,到了危急之时,铁摩勒便突然使用出来,教展元修也不敢过份欺
身进迫。打了将近半个时辰,兀自分不出胜负。不过,由于铁摩勒的点穴法未曾学全,来来
去去是那几招,仅可以在危急之时作为护身之用,因此始终是他处在下风。
  正在他们斗得紧张的时候,有一个人从角门走了进来,看了一会,说道:“这小子真是
倔强,就似他的坐骑一样!嗯,禀少爷,那匹黄骠马已医好了,正在大发脾气,要闯出来,
我已经用大石头顶着马房了。少爷,你要不要我请、请……”
  铁摩勒全神贯注的与展元修相斗,听到话声,才发现了这个人,一看,却原来就是昨日
渡他过河的那个舟子。
  铁摩勒恍然大悟,喝道:“原来你们乃是一伙,设下陷姘,骗我来的!”
  展元修哈哈笑道:“不错,你现在才明白吗?是他通风报讯,是我将你的坐骑弄坏,这
才请得你的大驾光临!你明白了也好,你试想想,我们费了如许心血,才请得阁下光临,岂
能容你轻易走出此门!”
  铁摩勒大怒,挥掌猛攻,展元修气定神闲的兀立不动,轻描淡写的便化解了他几招,这
才转过头来笑道:“你瞧见了么,这小子虽然凶恶,料想我还有本领将他留下,你不必多事
了!”
  那“舟子”道:“是,是!不过,我是在想,少爷,你也实在不必费这么大气力,不
如,不如……”展元修喝道:“我叫你别管你就别管,退下!”
  铁摩勒听他们的对话,那“舟子”似乎是他的仆人,要请什么人出来帮忙,展元修却不
允许。铁摩勒霍然一惊,心中想道:“这是在他们家中,眼前这少年我已战他不下,要是再
有帮手到来,那我可真要走不得了。哼,哼,我还和他们讲什么客气?”
  展元修一掌拍下,铁摩勒忽地向后跃开,嗖的一声,拔出了佩剑,喝道:“再不让路我
这把剑可从不得人了!”
  展元修笑道:“你还要比试一下兵刃上的功夫么?好!主随客意,一定奉陪!大驾那是
定要留的!”他随手折下了一枝树枝,迎风一抖,飓的便向铁摩勒刺去!
  铁摩勒大怒,立即向树枝斩下,心中想道:“你敢藐视于我,且叫你识得厉害!”哪知
展元修这枝树枝,竟似灵蛇游走,刹那间就从铁摩勒的剑底钻了出来,上刺铁摩勒的双目,
铁摩勒一念轻敌,几乎吃亏。
  展元修那枝树枝,挥动起来,呼呼风响,劲道十足,实在不亚于一枝长剑,可是它究竟
是枝树枝,眼看就要刺中铁摩勒,却给铁摩勒用衣袖排开了。
  铁摩勒轻敌之心一去,登时站稳了脚步,将长剑霍霍展开,这一来便轮到展元修吃了轻
敌的亏了。他因为在掌法上占了上风,对铁摩勒的本领估计不足,哪知铁摩勒本来不长于掌
法而是长于剑术,若然展元修换了一把真剑,也许还可以对付,现在用的只是一枝树枝,就
不免相形见绌了。
  转眼间斗了三十来招,铁摩勒一剑紧似一剑,剑招催动,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展元
修只有用腾挪闪展的功夫闪避,连招架也感到为难。正在吃紧,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道:“燕儿梦里也念着的就是这小子吗?”
  园门开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走了进来。就在这时,只听得“咔嚓”一声,展元修
那枝树枝已给铁摩勒一剑削断。
  展元修退到那个老婆婆的身边,说道:“妈,正是这个小子!”那老婆婆厉声喝道:
“给我站住!”
  铁摩勒道:“对不起,我还要赶路。”正要闯出园门,忽见那老婆婆身形一晃,喝道:
“乖乖的给我躺下来吧!”
  铁摩勒见她年迈,且又双手空空,并无兵器,因此虽然迫于无奈,也只好一剑刺去,不
过只用了三分力道,指向她的咽喉,用意是想把她吓退而已。
  哪知这老婆婆却一声冷笑,厉声斥道:“你敢小觑我!”话声未了,长袖一挥,铁摩勒
顿觉一股大力卷来,招数未曾用实,长剑己给她的衣袖卷去。咣啷一声,插在假山石上,火
花四溅!
  铁摩勒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要闪开,那老婆婆长袖再挥,铁摩勒的身法已经快极,还是
躲避不开,脚跟刚刚离地,就正好给她卷住,提了起来。那老婆婆道:“不是看在你对老年
人尚有点礼貌,还要叫你多吃些苦头!”衣袖一挥一送,铁摩勒在半空接连翻了三个筋斗,
摔得发昏,展元修随即将他擒住,点了他的穴道。
  那老婆婆嘿嘿的冷笑几声,向铁摩勒端详了好一会子,说道:“人长得还漂亮,武功也
很不错,怪不得燕儿会喜欢他。元儿,你就甘心认输了么?”
  展元修道:“他的剑术是比我高明。”
  那老婆婆双眼一瞪,说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说的不是武功!”
  展元修低下了头,道:“燕妹喜欢他,我不认输也没法子。”
  那老婆婆“哼”了一声,说道:“我当年也不欢喜你的父亲,结果还不是嫁了他了。”
顿了一顿,又问道:“听说这小子的义父就是给燕儿杀掉的,你知道么?”
  展元修道:“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小子咬牙切齿的始终把燕妹当作仇人,不肯给她医
病。”
  那老婆婆冷笑道:“天下竟有你们这样的两个傻小子!一个喜欢她的仇人;另一个却将
他的敌人请来,给他所喜欢的人治病。哼,我劝你别打这个傻主意啦,干脆的把这小子杀
了,断了她的念头,岂不一千二净。”说到此处,那老婆婆的手臂缓缓举了起来,说道:
“姓铁的小子,你认命了吧!”
  展元修大吃一惊,慌忙托着他母亲的手臂,颤声叫道:“不可!”
  那老婆婆以眼一睁,淡淡说道:“除了杀他,你还有什么法子?”
  展元修低下了头,现出了痛苦的神情,说道:“我不知道。不过,不过,我总是不想、
不想让燕妹伤心。”
  那老婆婆愠道:“大丈夫做事岂能畏首畏尾,哼,你简直不像是展龙飞的儿子!你父亲
生前杀人如草,哪有像你这样婆婆妈妈的!”
  铁摩勒心头一震,这才知道这个老婆婆乃是大魔头展龙飞的妻子,展龙飞死得早,他是
被各正派的人物围攻,因而重伤致死的,那时铁摩勒还在襁褓之中。不过,他的父亲铁昆仑
和他的师父磨镜老人都是参加围攻的人物之一,所以铁摩勒对他的事迹耳熟能详,并且知道
他的妻子也是像他一样心狠手辣的女魔头。在展龙飞死后,他的妻子销声匿迹,经过了这许
多年,江湖上从未见过她露面,大家都以为她也早已死了,哪知道还在此间;铁摩勒知道了
她的来历,不禁寒意直透心头,想道:“落在这女魔头的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铁摩勒心念未已,便听得展大娘一声喝道:“你走过一边,我替你了断!哼,你
还要拦阻么?你懂不懂得,我杀这小子乃是为你!”
  展大娘将她的儿子一把推开,手臂又举了起来。
  就在这时,忽又听得一个尖锐的声音叫道:“师父,你连我也杀了吧!”只见王燕羽满
面惊惶焦急的神情,颤巍巍地走来,她本来就在病中,这一来更显得花容憔悴,娇怯可怜。
  展大娘道:“燕儿,你竟是这样的爱这小子吗?你也来向我求情?”
  王燕羽道:“我不敢向师父求情,只是想请师父成全,将我也一同杀了!”
  展大娘似乎很疼惜王燕羽,听了她这番以死要胁的“求情”说话,手臂又徐徐放下,她
想了一想,忽地说道:“好,我成全你的心愿。你在一旁听着,待我来问问这个小子!”
  展大娘将铁摩勒拉了起来,解开了他的穴道,阴沉沉地说道:“燕儿与你有缘,为了
你,她不惜以死相救,现在就看你了,你愿不愿娶她?我今天就让你们成亲!怎么样,你到
底怎么样?说呀!”
  这刹那间,铁摩勒心情混乱之极,他面临着一个最难答复的难题!
  形势摆在面前:要是他说一个“不”字,便将毙在这女魔头的铁掌之下。
  铁摩勒并不怕死,可是,不知怎的,当他一触及王燕羽的目光,就禁不住整个身心都颤
抖起来。王燕羽扶着花枝,那张娇怯可怜的脸孔正盯着他,那是充满着惶恐的、期待的、焦
急的而又柔情似水的目光,铁摩勒知道,要是他说一个“不”字,只怕王燕羽也会像一朵突
然遭受风雨摧残的鲜花,枯萎了的!
  这几年来,铁摩勒念念不忘给义父报仇,以手刃王家父女为快。经过那次帐幕之夜,王
燕羽的爱意表露无遗之后,他的仇恨大部分转移到她的父亲的身上,可是对她的恨意也还未
全消,他可以不杀她,但若说到要化敌为友,却是不能想象的事!
  可是,铁摩勒现在对王燕羽的目光,任他是铁石的心肠,也终于动摇了。他能够把这样
爱他的人当作仇人吗?他能够让这个少女像鲜花一样的枯萎吗?不,这也是不能想象的事!
  铁摩勒片刻间转了无数念头,突然,另一个少女的影子在他眼前浮现,这是韩芷芬的影
子,他记起了韩芷芬临别时的叮咛嘱咐,他忆起了韩芷芬含愁责备的目光,他能够对未婚的
妻子忘恩负义吗?不,这也是不能想象之事!
  铁摩勒咬了咬牙,避开了王燕羽的目光,终于摇了摇头,说道:“王姑娘,我感激你的
好意,我又一次欠上你的债了。只是我已经有了另外的人,她也是像你一样可爱的姑娘,我
不能够抛弃她,你,你把我忘记了吧!”
  王燕羽痴痴地听着,她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那是因为她听到铁摩勒说她是个“可
爱的姑娘”,但是这却是凄惨的笑容,因为她也从铁摩勒的话中,听出了他对韩芷芬的深情
厚爱!甚至在死亡的阴影之下,韩芷芬在他心中的位置也难以动摇!
  铁摩勒的话刚刚完毕,展大娘便冷冷说道:“燕儿,你听清楚了么?你愿意嫁他,他却
不愿意娶你!他已经有了另外的人了!”
  展元修叫道:“妈、妈、你、你、”他想说的是“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但在母亲的积
威之下,他这样顶撞的话儿在舌头上打了几个滚还不敢说出来。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一声
尖叫,王燕羽倒下去了!
  展元修连忙跑过去将她扶住,展大娘冷冷地望了他们一眼,说道:“她是一时气昏了,
你把她放下,你走过来!”
  展元修道:“妈,你有什么吩咐?”展大娘道:“你把这把剑拔下来!”她指的是铁摩
勒那把青钢剑,刚才在铁摩勒和她交手之时,给她拂落,正巧插在一块假山石上的。
  展元修莫名其妙,拔了下来,问道:“这又不是一把宝剑,妈要它作什么?”展大娘冷
冷说道:“谁希罕他这把剑?我是要他丧在自己的兵刃上。元儿,你给我将这小子一剑杀
了!”
  展元修吓了一跳,咣啷声响,那把剑又跌落地上。展大娘道:“真没出息,枉你是展龙
飞的儿子,连杀人都没有胆量吗?”
  展元修叫道:“妈,你叫我杀别的人还可以,我就是不能杀他!”
  展大娘道:“你燕妹喜欢这个小子,这小子又不愿娶她。她也应该断了念头了。还留这
小子何用?好,你不肯杀他,待我来杀!”
  展大娘这个“杀”字刚一出口,人已走了过来,第三次举起手掌,朝着铁摩勒的脑门击
下!
  展元修叫道:“杀不得,杀不得!”拦在铁摩勒身前,拼命的托着他母亲的手臂!
  展大娘手臂一振,将展元修摔了一个筋斗,手掌停在离铁摩勒脑门三寸之处,“哼”了
一声道:“为什么杀不得?”
  展元修顾不得疼痛,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便即说道:“妈,你不能够为你的儿
子想一想么?”
  展大娘诧道:“我要杀这小子,正是为你设想啊!你想要燕儿做你的妻子,是吗?”展
元修道:“不错,我是有这念头。”展大娘道:“着呀!那你为什么还要留着这小子在世间
碍眼?杀了他岂不正是斩草除根?”
  展元修道:“你看燕妹已经这样伤心,要是杀了他,只怕燕妹病情更为恶化,那却如何
是好?”
  展大娘道:“这小子一点也不念她的情义,她就算一时伤心,伤心过后,也会说我杀得
对的!”
  展元修道:“妈,你又不是不知燕妹的脾气,宁可让她自己去杀,要是咱们杀了她喜欢
的人,她这一生还会理睬我吗?”
  展大娘道:“依你之见如伺?放了他?”展元修道:“放了他又怕燕妹醒来之后还要见
他,或者疑心咱们害了他。”
  展大娘道:“好,娘就暂时把他关起来吧!待到燕儿答应做你的妻子,我再放他!”
  展元修满面通红,叫道:“妈,你不能这样做,这,这,这太令我难堪了!”
  展大娘冷冷一笑,随手一拂,点了铁摩勒的昏眩穴,令他失了知觉,这才说道:“傻孩
子,你以为妈当真要放这小子吗?我这不过是想燕儿嫁你。待到燕儿答应了做你的妻子,我
自然有办法整治他!”
  展元修打了一个寒襟,道:“妈要怎样整治他?”展大娘道:“我当着燕儿的面放他,
暗地里却在他的饮食放下败血散,叫他未到长安,就要身罹重病,死在路上!”
  展元修听得皮肤起栗。不错,他对铁摩勒的确是心怀妒恨,但他却是有几分傲骨的人,
他不愿意用要胁的手段迫师妹嫁他,他要的是王燕羽的心,而不是王燕羽的身子。他之所以
觉得“难堪”,就是因为母亲要采用这种不顾他面子的做法,可是展大娘却误会了儿子的意
思。
  展大娘挥了挥手,说道:“好,事情就这样定夺了。姑且让这小子多活几天!”
  展元修踌躇片刻,忽地说道:“妈,我还有话说!”
  展大娘道:“你还要说些什么?你不过是想要师妹做你的妻子罢了,难道你当真舍不得
杀这小子么?”
  展元修道:“正是我想亲手杀这小子,才解我心头之恨!妈!你将那败血散给我,待到
你要放他那一天,我就用它。我要亲眼看着他在我的面前服下毒药!”
  展大娘哈哈大笑说道:“这才不愧是我的儿子!好吧!败血散这就给你!你把这小子关
在地牢里,我替你料理燕儿。嗯,这次的气也真够她受了,现在尚未醒来。”
  展元修抱起了铁摩勒,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妈,燕妹醒来,请你不要先和她说那
些话。让我来说。”
  展大娘说道:“燕儿是聪明人,她知道了我关了这个小子,还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吗?连
你也不用说。讲得太过明白,反而大家的面上都没有光彩!”
  展元修听着他母亲得意的笑声,心头就像压了铅块般的沉重,想道:“怪不得江湖上的
豪杰,听到我父母的名字,没有不痛骂的!他们当年所做的事情,我虽然不大知道,但看妈
这次的所作所为,也就不难想象了。”
  铁摩勒在黑暗中醒来,四围摸索,手指碰着了冰冷的石壁,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囚
徒。铁摩勒大为愤怒,挥拳骂道:“你们将我骗到此间,却又为何不将我干脆杀了,哼,
哼,世上的坏人我也见过不少,就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卑劣的!”他越骂越气,“砰”的一拳
击在墙壁上,被那反震之力震倒地上,周身骨节隐隐作痛。原来他是被展大娘用阴狠的独门
手法点了穴道,还幸亏展元修一将他关进地牢,便给他解穴,要不然,若是时间较长,那就
不止骨头疼痛而已,内脏还要受伤。
  铁摩勒骂得力竭声嘶,无计可施,只好在地上盘膝而坐,运气调元。黑暗中也不知过了
多久,忽听得头顶上有“轧轧”声响,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上方开了一个洞口,有一只小篮
子吊下来,篮内盛满饭菜,转瞬间那洞口又关上了。
  铁摩勒大叫道:“姓展的,你若还有一点男儿气概,就放我出来,与我决一死战!”外
面的人回答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与你拼死,你安心养息几天吧!”果然是展元修
的声音。随即便听得沉重的脚步声,像是他故意要让铁摩勒知道他已经走了。
  铁摩勒正自饿得发慌,小篮子内的饭菜发出香喷喷的气味,铁摩勒心道:“反正我这条
命是在你们手上,就算你们放了毒药,我也乐得先吃个饱。”
  铁摩勒吃饱之后,精神大大恢复,他将所遭遇的一连串事情回忆了一遍,心中想道:
“这姓展的将我骗到此间,当然不是正人君子,但比起他的母亲,却要好得多了。”再想到
他这样做,都是为了爱王燕羽的缘故,而王燕羽却不爱他,想到此处,他对展元修的敌意便
减了几分,反而有点同情地了。
  最令得铁摩勒焦急的,是他负有使命,要赶往长安,现在被关在地牢,只怕死了也无人
知道,要想有人来救,那更难了。他想到闷处,自己给自己开解道:“我本来不想做皇帝的
保镖,若是因此丢了差事,南大哥也不能责备我。唉,我也真傻,连生死都尚未可知,却还
要想到南大哥的责备。”
  黑暗中不知时日,但那小篮子是每天三次准时吊下来的,铁摩勒从送饭的次数可以算得
出所过的日子。到了第三天中饭送过之后,他正在烦闷,忽地那扇石门打开了半扇,有一个
人走了进来。
  铁摩勒倏地跳将起来,一掌便打过去,放声骂道:“贼婆娘,你还有什么阴狠的手段。
我干脆与你,与你——”“拼了”那两个字还未曾吐出口来,铁摩勒突然呆住,张大了嘴
巴,做声不得,他的手指触处,温较如绵,幸而他的劲力已到了收发随心的境界,未曾把对
方打伤。
  只见那人晃了两晃,低声说道:“摩勒,你还是这样恨我吗?”
  铁摩勒处在黑漆的地牢中,他一眼望去,只隐隐约约的辨得出是个女的,只当是那女魔
头展大娘,却不料是王燕羽!
  铁摩勒手足无措,呆了片刻,方始歉然说道:“是你?我还以为是你那狠毒的师父
呢。”
  王燕羽道:“你恨我也是应当,说起来,其实你与其恨展家的人不如恨我,你所受的灾
难都是我引起来的,我又是你的仇人!”
  王燕羽自动的先提出了往日的冤仇,铁摩勒的心头登时似着了火烧一般,不由得想起义
父被她惨杀的情景,耳边似乎听得义父的声音说道:“摩勒,是你替我报仇的时候了!”
  不错,要是铁摩勒现在动手报仇,那确是不费吹灰之力。休说王燕羽尚未曾病好,即算
她已康复如常,听她那语气,大约也不会抵抗的。
  可是铁摩勒怎能杀一个尚在病中的女子?他在黑暗中过得久了,眼睛渐渐习惯,这时已
不止是辨认出了王燕羽面部的轮廓,还隐约看得出她那幽怨的神情。他和王燕羽面面相对,
听到了她短促的呼吸,忽然,只见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滴下来!
  铁摩勒的铁石心肠都在这颗泪水中溶化了,他义父的影子也在泪水中模糊了,眼前是一
个有血有肉的真人,是王燕羽俏生生的影子!
  铁摩勒突然转过了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从今之后,我与你的冤仇一笔勾销,是
生是死,都不恨你!”声音颤抖而又沉重,显见他的心情激动非常。
  王燕羽叫道:“啊!摩勒!摩勒!”她将摩勒的名字叫了两遍,就硬咽住了,说不出话
来,不知不觉的,她紧紧抓住了铁摩勒的手。
  铁摩勒缓缓转过头来,可是仍然不敢面对她的目光,他想挣开,但终于还是让王燕羽将
他的手紧紧握住。这刹那间,他感到了羞愧,却又得到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快心情!
  想起了未婚妻子的临别叮咛,他感到羞愧;但他心头上的一个“结”却解开了,在这之
前,他常常为了自己与王燕羽之间的恩怨纠缠而烦恼,“要不要向她报仇?”成为了一个困
惑他的问题,现在他已亲口向王燕羽答应,不再将她当作仇人,亦即是这个长期困惑他的问
题,已经得到了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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