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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游侠传

_17 梁羽生(当代)
“行探”,以走亲戚为名,打听龙眠谷的虚实,每过一个时候,便到金鸡岭回报。
  第二日恰巧便有探子回来,报说王伯通父子都在谷中,而且谷中张灯结彩,四处粉饰一
新,各地山寨,连日有人前来,好像要办什么喜事似的。
  这消息在辛天雄听来,并不觉得什么特别,但在南霁云听来,却不免疑虑丛生,心想莫
非是夏凌霜母女真的已给王家掳去而王龙客要迫夏凌霜成婚?他既盼望她们两母子是落在龙
眠谷,自己可以救她们出来,又担心她们会遭意外,听了这个消息,两个晚上都没有睡过一
个好觉。
  南霁云的猜疑有一半对了,夏凌霜的确是已落在王龙客之手,但她的母亲却并非和她一
道,下落如何,连夏凌霜也不知道。
  就在金鸡岭准备向龙眠谷动手的那个晚上,王家一间布置得很雅致的房间里,有一个少
女,躺在床上,她想挣扎起来,但身子却是软绵绵的,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这个少女便是
夏凌霜,她被安置在这房子里已有好几天了。
  她咬了咬牙,气得眼睛发黑,那一场恐怖的遭遇,又一次在她脑海中重现出来。
  那一天,她正在陪母亲闲话,心中老是在惦着南霁云,她计算日子,南霁云在这一两天
内应该来了。心念未已,忽听得外间声响,她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刚刚要去开门,那一伙
人已闯了进来,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闯进她屋子里的共是四个人,第一个是精精儿,第二个是王龙客,第三个是个身形瘦
长、相貌古怪的道士,只有这个人她不认识;第四个人,最出乎她的意外,那是西岳神龙皇
甫嵩!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刹那的情景,当皇甫嵩一出现的时候,她母亲突然尖叫一声,面
色全都变了,那神情就似碰着了恶鬼、碰着了野兽一般!那叫声充满了愤怒、充满了恐惧,
又似孤立无援的人,遇到危险时绝望的呼喊!她与母亲相依为命,过了二十多年,从未曾见
过母亲这样愤怒的神色,听过这样恐怖的叫声!
  她记得她本能的立即便跳起来,拔剑便向皇甫嵩刺去。突然,她闻到一股古怪的香味,
剑招发出,一点劲道也没有,就像饮了过量的酒一般,头晕、目眩,身子软绵绵的,只想倒
下床去睡觉。神智模糊中,她发觉王龙客到了她的身边,在这时候,她还隐约听得母亲叫了
一声,似乎是冲着皇甫嵩喊道:“我不许你对霜儿说半句话!”接着,似乎还听到几声刀剑
碰击的声音,之后,她就失去了知觉。。
  待她恢复了知觉之后,已经是在这间房子里了。她发现身体并无异状,这才稍稍安心,
可是气力仍然未曾恢复,只能躺在床上,一点办法也使不出来。她被安置在这房子里,已经
有好几天了,王龙客也来过好几次,每次都给她骂了回去。
  夏凌霜正在苦恼,忽见门帘揭处,王龙客又走了进来。
  夏凌霜气得咬紧银牙,转过身去,不理睬他。却听得王龙客柔声笑道:“过了这许多天
了,你的气还未消么。都是我的不好,未曾先得到你的允许,就把你带到这里来。可是,这
也是由于我太喜欢你了,你应该原谅我呀。嗯,你的胸口还在感到发闷么?我一时不能给你
解药,不过,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一些龙诞香。可以提神醒脑,你闻一闻这香味,是不是舒服
了一些?”
  氤氲的香气散人帐中,夏凌霜果然觉得精神一爽,只听得王龙客又道:“夏姑娘,你要
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说一句话呀!”
  夏凌霜恼怒之极,叫道:“你别假献殷勤,装模作样啦,我宁愿你一刀把我杀掉!”王
龙容笑道:“你怎的这样恼我?我请你到这里来是为了杀你吗?你放心,我宁愿自己死了也
不忍伤害于你。我对你说的,句句都是出自真心。”夏凌霜转过面来,怒声说道:“好,你
说得这么好,为何不让我见我的母亲?”
  王龙客摇了一下折扇,柔声说道:“你母亲不在这里,可是,只要咱俩成婚之后,你自
然会见着她。”夏凌霜怒道:“你好无耻,要拿这个来胁迫我么?”王龙客道:“夏姑娘,
我是诚心诚意向你求婚,你可别生误会。你妈妈另有去处,她暂时不想到龙眠谷来。可是,
只要咱俩一成了婚,她老人家自然要赶着来见女儿女婿的。”
  夏凌霜气得粉脸通红,柳眉倒竖,“哼”了一声道:“你要迫我成婚,那是癞蛤蟆想吃
天鹅肉,我夏凌霜纵使粉身碎骨也决不能嫁你!”
  王龙客在她面前,本来一直是装作多情公子的模样,温柔体贴,服侍殷勤,如今听了这
话,不由得面色大变,折扇狂挥,过了半晌,冷冷说道:“夏姑娘,你也不想一想,若然我
真是你所说的癞蛤蟆,这块天鹅肉我早已吃到口了。你已然落在我的手中,我要怎样摆布你
都可以。就因为我敬你爱你,想和你做一双你情我愿的恩爱夫妻,所以才不用强横的手段对
你。夏姑娘,咱们总算也有过一段交情,你为何这样恨我?”
  夏凌霜道:“我早有了未婚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明知我与南霁云订有婚约,还把
我掳到这里来,这不是存心欺侮我么?你若要讲交情,快快把我放走,也许我可以少恨你一
些。”
  王龙客为了赢得她的芳心,本来打定主意,用水磨功夫,任凭她如何辱骂,也不发作。
但如今听她提起了南霁云,王龙客这可忍不住了,只见他面色铁青,折扇“卜”的掉下地
来,张开口便嚷道:“我有哪点不如这姓南的地方?他不过是郭子仪部下一个小军官,有什
么出息?他只知刀来剑往,在江湖上浪得虚名,不解温柔,不懂情趣,有何值得你如此倾
心?再说,我认识你也在他认识你之前,咱们也曾有过一段交情不错的日子,你移情别恋,
我王龙客岂肯甘心?”
  王龙客咆哮如雷,夏凌霜反而沉默下来,一面听他说,一面想起了往事。七年之前,她
初出江湖,有一次她在路上碰见一队军官,那军官见她美貌,想调戏她,她正要动手,却有
一个过路的少年,将那军官喝住,给她解了围,这少年便是王龙客。当时夏凌霜不知他的身
份,还以为他是个仗义扶危的贵家公子,见他一表斯文,谈吐风雅,文才武艺,两皆不错,
对他的确也曾暗暗倾心。
  那次事情过后,两人就此缔交,结伴同行,经过一些日子。夏凌霜初出江湖,毫无经
验,王龙客随时给她指点,又曾助她诛除了一个贪官,两个恶霸,夏凌霜更以为他是个少年
游侠,好感日增,不过,时日无多,尚未至谈婚论嫁。不久,王龙客因为他家与窦家争霸之
事,迫得离开了夏凌霜,匆匆赶回龙眠谷去。夏凌霜一直未知他的身份。
  直到王龙客在乱石岗截劫段珪璋,被南霁云打败,而这件事情,又恰巧被夏凌霜碰上,
从此之后,王龙客的真面目渐渐揭开。待到群雄大闹龙眠谷,王家与安禄山勾结的奸谋全被
揭穿之后,夏凌霜对王龙客也就完全绝望了。
  往事一幕幕的从夏凌霜脑海中翻过,这时王龙客还在她的床前指手划脚,愤愤不平,喋
喋不休;夏凌霜突然仰起头来,冷冷说道:“不错,你根本不能与南霁云相比!”
  王龙客怔了一怔,大声问道:“我怎么不能与他相比,我是绿林的少盟主,叱咤风云,
正图霸业,他是什么东西?”
  夏凌霜道:“他是行侠仗义,解困扶危,为国为民的好汉子!你勾结胡儿,残害百姓,
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又怎能与他相比?”
  王龙客怒极气极,但他双眼一瞪,反而哈哈笑道:“你这真是妇人之见。你可曾读过史
书么?”夏凌霜道:“我是比较你们两人的行事,这与史书何关?”
  王龙客拾起扇子,摇了一摇,极力压下心头的怒火,放缓声音说道:“你不是认为我勾
结胡儿乃一桩大罪么?你可知道历朝创业之君,借助外援,取得天下之事,史不绝书?你即
算未读过史书,谅也当知道本朝之事,当年李渊父子与各路反王逐鹿中原,李渊就曾向突厥
称臣,他派刘文静做使者,上表突厥可汗,约定‘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因
而得到突厥之助,后来李渊也就成了本朝的高祖皇帝。我如今与安禄山连结,也不过是效法
李渊所为,暂时借助于他而已。事成之后,我也可以将他诛灭,独占唐朝天下。哈哈,那时
我就等如太宗皇帝李世民一样,是开创一代的君王了。你怎知我的抱负?你因此骂我,这岂
非妇人之见么?”
  王龙客能言善辩,引古证今,满以为可以将夏凌霜压服,哪知夏凌霜冷冷一笑,状更鄙
夷,说道:“哎哟,真是失敬,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抱负!小女子未曾熟读史书,但只知道一
条道理:残害老百姓的便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认贼作父的便是国人皆曰可杀的国贼!”
  王龙客用尽诸般手段,软硬兼施,不料非但赢不到夏凌霜的芳心,反而招来一顿臭骂!
虽然他以前也曾挨过几次骂,但却从无一次被骂得这样厉害,这样决绝,简直毫无可以转圈
的余地!
  王龙客面色铁青,双眼火赤,老羞成怒,蓦地跨上一步,狞笑说道:“好呀,原来我在
你的眼中,竟是十恶不赦的坏人,那我还能和你说些什么,我只能用坏人的手段对付你了!
哈,哈,夏姑娘呀,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他站在床前,俯下腰来,双臂一伸,就要向夏凌霜搂去!
  夏凌霜动弹不得,冷冷说道:“好,好威风!呸,你简直是不要脸的下流胚!”王龙客
自视甚高,被她这么一骂,又是恼怒,又是羞惭,眼光相接,但觉夏凌霜的眼光中充满了鄙
视、憎恨、而又冷傲的神情,王龙客禁不住心头一凛。本来夏凌霜已是毫无反抗的力量,但
不知怎的,王龙客面对着她那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却忽地心虚胆寒,双臂悬空,竟然不
敢搂下!
  王龙客咬了咬牙,无法下台,又舍不得离开,正在人天交战,心意踌躇的时候,忽听得
一声冷笑,声音极轻,但却清清楚楚,就似有人在耳边耻笑他似的。他望了望夏凌霜,夏凌
霜躺在床上,双目圆睁,向他怒视,但嘴唇却是闹得紧紧的,显然这不是夏凌霜所发出的笑
声。
  王龙客喝道:“谁在外处?”没人回答,但却又传来了一声冷笑,王龙客本已有些怯
意,再听了这声冷笑,不由得他不放开了夏凌霜,立即便揭帘奔出。
  夏凌霜松了口气,心里暗暗道声:“好险!”那两声冷笑她也听到了,她既庆幸那冷笑
来得及时,同时又感到奇怪之极。
  过了片刻,忽又听得有脚步声从外面走来,夏凌霜惊魂方定,不由得又吓了一跳,只道
是王龙客去而复回。
  一个苗条的影子一闪而进,夏凌霜定睛一看,却是王龙客的妹妹王燕羽。
  虽然来的不是王龙客,但夏凌霜恨透了王家的人,对王燕羽当然亦是全无好感。她冷冷
地望着王燕羽,一言不发,但见王燕羽面上却是堆着笑容,对她似是并无恶意。
  王燕羽见着夏凌霜这副神情,怔了一怔,但脸上仍然挂着笑容,走上前来,对夏凌霜说
道:“夏姐姐,我哥哥对你无礼,怪不得你心中气恼。小妹特来向你赔罪!”
  夏凌霜冷笑道:“你哥哥刚刚被我骂得夹着尾巴逃了,你又来要什么花招?哼,哼,你
们两兄妹一个做好,一个做坏,骗得过我么?”
  王燕羽道:“姐姐,请勿多疑,我是诚心诚意来给姐姐赔罪,非但如此,我还想为我的
哥哥赎罪!”
  夏凌霜道:“吓,你要为他赎罪,如何赎法?对啦,我早已听说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
魔女,你就拿出你当年刺杀窦家五虎的本事,将我一剑杀了吧,省得我活着受你们的折磨,
也省得我睁开眼睛就要对着你们这班讨厌的东西。”
  王燕羽变了面色,忽地两颗泪珠滴了下来,低声说道:“当年我杀了窦家五位伯伯,乃
是奉父命而为,现在想来,已是后悔不及。但是窦家五位伯伯也有可死之处,不过,不应由
我来杀他们就是了。姐姐,这件事情你也不能原谅我么?”
  夏凌霜对窦家五虎本来亦无好感,不过是信手拈来举例罢了,听她这么郑重的辩解,倒
觉得有点奇怪,当下忍不住说道:“你不必猫哭老鼠假慈悲啦,你杀了他们,后悔也好,得
意也好,与我毫无关系。你干脆说吧,你哥哥差遣你来,意欲如何?不过,我可以斩钉截铁
地告诉你,软的硬的,我全都不受!不论你用的是刀剑毒药,或者甜言蜜语,想我依从,那
只有白费心机!”
  王燕羽道:“我是他的妹妹,你不相信我,那也难怪。但是,我可并非我哥哥差遣来
的,你问我意欲如何?我到此间,为的就是想助你逃走,这样,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夏凌霜愕了一愕,道:“你要放我逃走?咦,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与你也够不上这个
交情!”
  王燕羽道:“你一定要知道对我有什么好处,才能相信我的诚意吗?好吧,那我就告诉
你。我知道你是南大侠的未婚妻子,我但求你们破镜重圆之后,你在南大侠跟前,能为我美
言两句。”
  夏凌霜道:“咦?这更奇怪了。你要我向他说些什么?”王燕羽脸上忽然泛起一片娇
红,羞涩涩地说道:“只要你说出这件事情的经过,让南大侠明白我也并非坏得难以救药之
人,那就行了。”
  饶是夏凌霜心窍玲珑,一时之间,却也难明其中缘故,心里只是想道:“为什么她要求
得我南大哥的好感?为什么她又是这等神情?”要不是她对南霁云素来信任,又知道他们二
人向无关联,几乎会疑心其中另有隐情。
  夏凌霜正在猜疑,只见王燕羽己掏出一个银瓶,盛着十瓶淡红色的液体,低声说道:
“你是中了千日醉迷香散的毒,这是解药,我从哥哥那儿偷来的。”
  夏凌霜半信半疑,说道:“你偷了解药给我,不怕你父兄责怪么?”王燕羽道:“你不
必管我,你快些吃了解药,早早逃跑吧。要是哥哥发觉我偷他的解药,你就逃不成了!”
  夏凌霜见她神情焦急,似乎恨不得自己马上就把那解药服下,反而又多了两分猜疑,冷
冷说道:“这么说来,你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和你哥哥作对了。嘿嘿,想不到你心
地竟是如此善良,老虎也会念大悲咒了!”
  王燕羽急道:“你要怎样才相信我?唉,你不知道,我,我是——”夏凌霜睁圆双眼问
道:“你,你是为了什么?”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个声音叫道:“小姐,小姐!”这是王燕羽贴身丫鬟在呼唤她,声
音急促,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王燕羽吃了一惊,将那银瓶扔到夏凌霜身边,气道:“好,你不相信我,我也没法。服
不服药由你!你不是要寻死觅活么?好,你就当它是一瓶毒药吧!”
  王燕羽匆匆走了,夏凌霜目送她的背影,又瞧瞧那个银瓶,王燕羽临走时那股神气,那
股又是焦急、又是愤激、又是受了无限委屈的神气,一个少女似乎不可能矫揉造作得来。夏
凌霜蓦地里心中想道:“她说得对,就算这是一瓶毒药,我最多也是一死而已,服了它决不
会比现在半死不活的情形更坏。”她不能爬起身来,但双手还能缓缓移动,她挣扎着拿起银
瓶,打开瓶塞,闻得一股芳香,登时精神一爽,终于把那半瓶药酒倒入口中。
  王燕羽出来见着了那个丫鬓,急忙问道:“你可有碰见我的哥哥?”那丫鬟道:“少寨
主已经走出前厅去了。听说是来了客人。”连日间都有绿林人物来到,王燕羽也不放在心
上,便问道:“你大呼小叫的找我,有什么事情?”那丫鬟道:“杨总管传下老寨主的命
令,叫小姐也去会客。杨总管已经找过你一趟了。”王燕羽有点诧异,心中想道:“什么重
要的客人?我爹爹亲自招待,又有我的哥哥,为什么还要我也出去?”当下说道:“好,我
就出去。我到过此间,你不可说给别人知道。”
  王燕羽走出前厅,先在屏风后面一瞧,这一瞧不由得心头一震!
  来的这两个人,可并非什么绿林人物,而是王燕羽所认识的人——名震江湖的段珪璋夫
妇。
  段珪璋是窦家的女婿,王家大破飞虎山,灭了窦家五虎之后,本来就准备他们夫妇要来
寻仇。但是,经过了七年,他们夫妇的足迹始终未曾踏进过龙眠谷,王伯通父子,也以为他
们不会来了,哪知他们却突然在今晚出现!
  王燕羽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爹爹催我出来会客,原来是这样的客人,糟糕,要是
他们动起手来,我可怎么办呢?”段珪璋与铁摩勒的关系,王燕羽是知道的,要是段珪璋果
然是为了报仇而来,王燕羽就难以避免要和他们对敌了。她心头大乱,躲在屏风背后,不知
如何是好?
  这里,王伯通正在与段珪璋说话,他也以为段珪璋是为窦家报仇来的。王燕羽从屏风背
后,偷瞧出去,只见她父亲面挟寒霜,冷冷说道:“请问段大侠,贤伉俪今晚大驾光临,是
路过还是特到?”段珪璋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是有事才来!”
  王伯通冷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请问段大侠当年在飞虎山上说过的话还记得
么?”段珪璋道:“我说过些什么话了?”王伯通道:“当日我在飞虎山与窦老大评理,段
大侠不是绿林中人,曾说过不管王、窦二家之事,后来贤伉俪与空空儿按武林规矩较技,段
夫人也曾应允,或胜或败,只是与空空儿理论,不向王家寻仇,这话你们可是说过的么?”
  段珪璋道:“一点不错,这些话都是有的。”王伯通松了口气,道:“好,既然如此,
想来段大使当是个重言诺。守信义的人,我也似乎不必再多说了!”
  段珪璋沉声说道:“王寨主怎的未曾动问,便一口咬定我是为了给窦家报仇而来呢?难
道除了这件事情,我段珪璋就不能来么?”
  王伯通愕了一愕,随即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对不住,这是老夫误会了。多承段大侠把
老夫当作朋友,肯到寒舍,真是何幸如之!龙儿,端上茶来。”
  段珪璋冷冷说道:“且慢,这碗茶吃不吃也罢。王寨主,你还是误会了。”王伯通道:
“怎么?”段珪璋道:“愚夫妇今晚前来,一非寻仇,二非访友。我怎敢高攀作王寨主的朋
友呢?”
  王伯通连忙问道:“那么段大侠前来,端的是为了什么?”
  正是:旧仇今又添新恨,虎穴龙潭亦等闲。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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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雨楼 扫描,bbmm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潇湘书院·梁羽生《大唐游侠传》——第二十一回 挑起谷中龙虎斗 可怜剑底女儿情
梁羽生《大唐游侠传》 第二十一回 挑起谷中龙虎斗 可怜剑底女儿情   段珪璋盯了王龙客一眼,说道:“我有一位故人的女儿,被少寨主掳到此间,敢请放
回!”
  王龙客怔了一怔,骂道:“胡说八道,我几曾抢了什么女子?”段珪璋变了面色,手摸
剑柄,便要发作,王伯通却先喝道:“龙儿,在段大侠面前,休得放肆!”随即转过身来,
向段珪璋赔笑说道:“小儿一向跟在我的身边,他纵然不肖,尚不至于干出强抢民女的有失
身份之事,段大侠想必是误信人言了。”
  王伯通老奸巨滑,这时他已知道了段珪璋是为了夏凌霜而来,心中惊疑不定,因此先用
巧言搪塞,能抵赖得过最好,即算不能抵赖,也可以试探段珪璋还知道些什么?
  段珪璋剑眉一竖,怒声说道:“段某若非知得确鉴,怎敢上你的龙眠谷来?这位姑娘名
叫夏凌霜,你问问你的宝贝儿子,是否认得这位夏姑娘?”
  王龙客道:“不错,我是认识这位夏姑娘,她也是我的朋友,你有何凭据,说是我把她
抢了?”
  王伯通帮腔道:“对呀,他们本来是朋友,不相识的人还可以抢,对相熟的朋友,怎会
将她掳来?尽可以邀请呀。”
  段珪璋冷笑道:“不给你们凭据,谅你们还要狡辩。上月二十七日,你们在玉龙山的沙
岗村掳去她们母女,本月初四,夏姑娘一人被劫到龙眠谷,当时,她中了迷药,你的儿子用
一顶小轿,将她从花园右角的横门抬进,是也不是?”
  段珪璋说来有如目睹,王伯通父子大吃一惊,登时疑云大起,“龙眠谷中难道有了奸细
不成?”
  段珪璋顿了一顿,朗声说道:“夏姑娘的父亲与我有八拜之交,她又是我好朋友南霁云
的未婚妻子,这件事我不能不管!”
  王伯通尚想抵赖,尚想问他要人证物证,王龙客却忍不住气,大声说道:“段珪璋,你
胡说八道,夏姑娘是我的未婚妻子,与什么姓南姓北的何干?不错,她现在是在谷中,日内
我们就要成婚,你客气一些,我或者还可以请你喝杯喜酒,你再胡说八道,我只有把你轰出
去了!”
  段珪璋冷笑道:“好呀,你这么说,好似夏姑娘愿意嫁给你的了?”王龙客傲然答道:
“当然!她又不是你的女儿,她愿意嫁我,你管得着么?”窦线娘勃然大怒,骂道:“放
屁,夏姑娘岂肯嫁你这个不成材的小贼!”段珪璋道:“不必争辩,夏姑娘既在此地,请她
出来,一问就可明白!”
  王龙客骂道:“岂有此理,我的未婚妻子,岂能随便见你!”窦线娘恨不得立即闹翻动
手,说道:“大哥,证据确凿,夏姑娘也在此间,还与这班强盗多说作甚?他不肯让咱们见
复姑娘,咱们不会自己搜吗?”
  王伯通大喝道:“王某忝为绿林盟主,请两位给些面子!”他不提“绿林盟主”这四字
也还罢了,一提起来,窦线娘想起了杀兄之恨,更有如火上烧油,立即冷笑斥道:“我管你
什么盟主不盟主,你胡作非为,我就要与你算帐?”
  王伯通把手一挥,沉声说道:“好,与他们拼了,他们是藉事生端,分明是为了给窦家
报仇来的!”嗖的一声,一枚铁蒺藜向窦线娘掷出,出手的人,是王伯通一个得力手下,此
人擅打喂毒暗器,他知道窦线娘金弹厉害,故而先发制人。
  窦线娘冷笑道:“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卖弄暗器,且先把你的招子废了。”话声未
了,但听得弓弦疾响,那人一声惨呼,血流满面,两只眼珠果然都给窦线娘的弹子打了出
来,紧接着“卜”的一声,又一名头目倒地,这个头目却是给那枚毒蒺藜打中的。原来他发
暗器的劲力和准头都远不及窦线娘,窦线娘的金弹后发先至,将他的眼睛打瞎之后,这才用
弓弦把那枚毒蒺藜拨开,那小头目不幸碰上,中了剧毒,不消片刻,便即七窍流血而亡。
  窦线娘弹弓再拽,这一次三弹齐发,迳打王伯通的上中下三路,王伯通躲过一颗,王龙
客手挥折扇,给他拨开一颗,第三颗打向他的面门,王伯通霍地一个“凤点头”,哪知窦线
娘的暗器手法妙极,王伯通见金弹的来势极急,避得早了一点,不料那金弹将到,来势忽
缓,王伯通抬起头来,正巧碰上,额角打裂,血流如注!王伯通大怒骂道:“给你们面子,
你们反而出手伤人,今日要是让你们生出此门,我王伯通也无颜在绿林混了!”
  在王伯通背后的一个胖和尚叫道:“盟主息怒,待我收拾这个泼婆娘!”抖起禅杖,疾
奔出去,朝着窦线娘迎头便打,窦线娘喝道:“好,叫你这光头也吃几颗弹丸!”声出弹
发,那胖和尚哈哈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你这弹子,焉能打得酒家?”禅杖泼风疾
舞,当真是滴水难进,但听得噼噼啪啪一片声响,窦线娘的连珠弹尽都给他打落,碎成粉
末!
  段珪璋一见,便知这个和尚内力雄浑,不能硬接,他怕妻子有失,猛地喝道:“撒
手!”一剑便削过去。
  这和尚名叫阿奢黎,乃是与安禄山同族的胡人,本来是安禄山所礼聘的“大法师”,甚
得安禄山信任的。后来安禄山因与王伯通联盟,故而将他派来,名义上是“荐贤”给王伯
通,由王伯通使用,实则是替他负起监视王伯通的任务。安禄山的用意王伯通当然不会不
知,故而对他十分笼络,处处奉承。
  阿奢黎给他们奉承惯了,只道自己当真是天下无敌,他见王伯通似乎很怕段珪璋夫妇,
早就心中不服,因而争着出头,满以为一顿泼风禅杖,便可以将这对夫妇打倒。
  哪知段珪璋剑法精妙非常,但见剑光一闪,已攻进他禅杖防御的内圈,阿奢黎大喝一
声,禅杖压下,段珪璋用了个“卸”字诀,那柄宝剑竞似轻飘飘的木片一般。附着他的禅
杖,阿奢黎虽是用了泰山压顶之力,却似大力士搬石头打蚂蚁一般,毫无用处,给他的宝剑
附着禅杖,竟自摆脱不开。
  说时迟,那时快,段珪璋一声:“撒手!”宝剑便沿着禅杖,直削上去!阿奢黎大吃一
惊,要是不抛开禅杖的话,五根指头,便得给他削断。他人急智生,急忙将禅杖往前一送,
自己跟着一个“滚地葫芦”,伏倒地上,躲开了他这一剑。
  王龙客亦已赶到,折扇一挥,替阿奢黎遮格开了段珪璋的一剑。王龙客自小便在名师门
下习技,功夫也是内外兼修,且又机智多变,因此,他比起段珪璋南霁云等人,虽然尚逊一
筹,却不至于似阿奢黎一招落败。
  阿奢黎爬起身来,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的禅杖虽然幸而未曾撒手,却也狼狈非常。这
时,他哪里还敢轻敌,将禅杖舞得泼风也似,与段珪璋保持一丈开外的距离,看来虽然仍是
十分凶猛,其实却是只求自保而不敢攻故了。
  虽然如此,但阿奢黎的禅杖打来,仍是有千斤之力,段珪璋刚才是用“巧招”将他击
败,现在给王龙客缠着,要是被阿奢黎的禅杖扫中一下,那仍是难以抵挡。所以段珪璋也得
加意提防,不敢轻敌。幸而阿着黎给他吓破了胆,不敢向他强攻。
  王伯通的两个副手从侧翼攻来,挡住窦线娘。这两个副手都是绿林中顶尖儿的角色,一
个名叫褚遂,一个名叫屠龙,他们都有看家本领,武功确是非比寻常。
  褚遂长于近身缠斗的小擒拿手法,刁钻古怪,一被他的手指搭上,即有扭筋断骨之灾;
屠龙用的是一对日月双轮,走的却是纯然刚猛的路子,这两个人一刚一柔,配合起来,相得
益彰。窦线娘被他们迫到身前,无法再用金弹退敌,只得一手持弓,一手握刀,与他们恶
战。
  窦线娘继承家学,有三样名震武林的绝技,第一样就是百发百中的神弹功夫,第二样是
“金弓十八打”,第三样是“游身八卦刀法”,这时,她虽然不能再发弹子,但刀弓并用,
和对方展开游身缠斗的功夫,却也尽可以应付。
  王伯通被打穿了额角,十分愤怒,一面命令手下的四大头目都上去助战,一面又叫人进
去催王燕羽来。
  王燕羽早已躲在屏风后面,父亲已然下了命令,她不想被人发现,无可奈何,只好自己
先走了出来,王伯通怒道:“燕儿,你怎的这个时候才来?你瞧,咱们王家已经给人欺负上
门啦!”
  王燕羽道:“爹爹不必焦急,谅这两个人逃不出去。调一队挠钩手来,就可以将他们生
擒了!”原来王燕羽训练有一队女兵,擅长于用长钩擒敌,当日铁摩勒就是被这队挠钩手活
擒的。不过,现在王燕羽贡献此计,却是想藉此拖延时候,因为她实在不愿意和段珪璋动
手。
  王伯通点点头道:“也好,不必你去,我自有人传令。”王燕羽没法,只好陪着她的父
亲观战。
  段珪璋杀得性起,忽地一声长啸,连人带剑,化成了一道寒光,疾向王龙客冲去。王龙
客不敢抵挡,急忙闪开。那个番僧是给段珪璋杀怕了的,连忙撤回禅杖,舞成一道圆圈,护
着自身。给王龙客助战的那两个大头目,身法却没有他这么灵活,段珪璋唰唰两剑,一个大
头目被刺伤了肋骨,一个大头目被削去了两指,段珪璋立即冲出包围,与窦线娘会合。窦线
娘在褚屠二人与另外两个大头目围攻下,本来处于劣势,得到丈夫前来会合这才把劣势扭转
过来。
  王伯通道:“等不及挠钩手了,燕儿,你上去助你哥哥一臂之力。”王燕羽无法可施,
只好拔剑出鞘,上前助阵。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大声说道:“夏姑娘,你瞧,这是不是段大
侠?老叫化可没有骗你吧!”
  王龙客大吃一惊,来的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卫越和夏凌霜!
  原来那日卫越与南霁云分手之后,回去问他那个送信的徒弟,那徒弟说确是已把信交到
皇甫嵩手中,而且并无外人在旁。至于空空儿,他更是连影子也没有见过。卫越问不出所以
然来,心里更增疑惑,只好先到九原,赴南霁云之约。
  他来到九原,南霁云已经走了,南霁云任务是个秘密,太守府中,除了郭子仪之外,无
人得知。卫越打听不到南霁云的去向,心中想道:“他曾经怀疑夏凌霜是王家劫走的,多半
是到龙眠谷去了。老叫化答应帮他的忙,那就得帮忙到底。且到龙眠谷去走一遭吧。”卫越
这一猜虽然没有完全猜中,却也着了几分。
  卫越在九原会不到南霁云,却意外的碰见了段珪璋夫妇,原来他们两夫妇也是因为多年
未见南霁云,现在军情紧急,特地赶到九原,想来助他一臂之力的。卫越碰见他们,将南霁
云所遭遇的事情和他们一说,段珪璋与夏家有极深厚的交情,听说冷雪梅、夏凌霜雨母女给
人劫走,哪有不着急之理,于是便和卫越一道,都到龙眠谷来。
  卫越是丐帮的长老,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消息特别灵通。龙眠谷中也有丐帮的弟子。卫
越一到龙眠谷,便查探得那日王龙客将夏凌霜劫到谷中的详情,知道了夏凌霜确实是在王
家,于是便和段珪璋夫妇定下计策,由段珪璋夫妇光明正大的登门索人,卫越则在王家暗中
搜查。
  正巧夏凌霜眼下了解药,本身功力已经恢复,她正要出去寻王龙客算帐,便碰见卫越。
这时段珪璋夫妇已经在外边恶斗,他们顺理成章的当然便都出来助阵。
  夏凌霜一冲出来,正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二话不说,唰的一声,便向王龙客刺去!
  王龙客叫道:“夏姑娘,你——”夏凌霜斥道:“我怎么?我还没有给你害死!”只听
得嗤的一声,王龙客的衣襟已给她一剑穿过!王龙客又惊又气,挥扇遮拦,夏凌霜的武功本
来比他稍胜一筹,这时恨不得将他置于死地,出剑更为狠辣,招招都是杀手!王龙客挡了几
招,惊慌气急之下,一个疏神,只听得“唰”的一声,王龙客又中了一剑,刚才那一剑仅是
穿过衣襟,这一剑却正中胸口,幸而他立即弯腰后仰,使用“铁板桥”的功夫化解,但虽然
如此,胸口亦已给剑锋划破,鲜血淋漓,沁红了衣裳!
  夏凌霜柳眉倒竖,凤眼圆睁,怒声斥道:“无耻贼人,今日你罪贯满盈,还想逃命
么?”话声未了,剑招续发,“唰”的一招“白虹贯日”,剑光疾吐,直指王龙客的咽喉。
  眼看王龙客就要毙命在她剑下,斜刺里忽地一柄长剑插来,刚好插在他们两人当中,夏
凌霜一看,却原来是王燕羽,只见她双眸泪泫,愁锁眉尖,满脸惊怕羞愧而又带着恳求的神
情。夏凌霜不忍伤她,剑势稍缓,王龙客趁此时机,连忙逃走。
  王伯通认得疯丐卫越,大惊叫道:“卫老大,我与你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何故与我为
仇?”卫越哈哈笑道:“王伯通,你也知道害怕了么?不错,你做了绿林盟主这么多年,老
叫化从来没有找过你的碴儿,可是你如今与安禄山兴兵作乱,荼毒生灵,老叫化可不能不管
了!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老叫化今日是要来插手,但你却不必担心我来杀你,杀你的另
有其人!”
  卫越口中说话,手底却是毫不放松,只见他一个照面,就把王伯通两个得力的头目抓了
起来,笑道:“我不杀老贼,也得杀两个小贼来解解恨!”那两个头目被他抓着了琵琶骨,
痛彻心肺,杀猪般的大叫饶命,卫越将他们提了起来,旋风一舞,忽地笑道:“姑念你们只
是从犯,好,就饶了你们吧!”双臂一振,将那两个大头目掷出门外。那两人的琵琶骨给他
捏碎,虽得保全性命,武功却已废掉,再也不能为恶了。
  卫越与夏凌霜双双杀到,盗党阵脚大乱,窦线娘一声叱咤,缅刀朝着屠龙面门一晃,引
开他的眼神,左手的金弓却疾的朝着褚遂拨去,这一招方是实招。褚遂仗着小擒拿手的功
夫,这时正使到一招“拨云见日”,双掌成环,来扣窦线娘的手腕,哪料窦线娘将计就计,
佯攻屠刚,等于卖个破绽,让他欺近身前,猛地反弓一拨,褚遂的手指正好触及她的弓弦,
登时被弓弦拉断了中指,十指连心,痛得他狂呼疾退。
  这时王龙客已逃得无影无踪,窦线娘眼光一瞥,发现了王燕羽,记起了杀兄之恨,立即
向她奔来。夏凌霜连忙叫道:“段婶婶,这个小女贼交给我好啦!”
  王伯通喝道:“好个撒拨的恶婆娘,谁给我将她擒下,重重有赏!”窦线娘大怒道:
“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算帐哩!”心中想道:“杀我哥哥的虽是他的女儿,但罪魁祸
首,却实在是这老贼!”同时,又见到夏凌霜已与王燕羽交锋,便转移了目标,迳向王伯通
那边杀去!
  夏凌霜感激王燕羽赠药之恩,有心相护,见窦练娘已转了方向,向王伯通杀去,便作势
佯攻,欺近她的身前,低声说道:“王姑娘!你快快走了吧!”
  王伯通手下见窦线娘来势凶猛,只得拼死上前,全力抵挡,窦线娘弓打刀劈,锐不可
当,刹眼之间,连伤了五个头目。就要杀到王伯通跟前。
  王燕羽忽地虚晃一招,抽身便退,夏凌霜只道她已听从动告,不料她飞身疾掠,却是挥
剑向窦线娘杀去。
  夏凌霜眉头一皱,心道:“我不能因你一人之故,便放过了王家老贼。”她足尖一点,
仿如流星赶月,抢先一步,拦住了王燕羽。
  王燕羽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夏姑娘,你迫得我没法子啦!”青钢剑扬空一闪,剑光
疾吐,抖出七朵剑花,连袭夏凌霜七处穴道。要知她为了父女之情,怎忍见王伯通为窦线娘
所杀?因此只得使出凌厉无前的剑法。不过她的用意仅在迫夏凌霜让开,剑招虽然凌厉,分
寸之间,却拿捏得非常准确,每一招都未曾用实。
  哪知夏凌霜也抱着同样心思,双剑相交,但听得一片叮咣声响,刹眼之间,两柄青钢剑
已接触了七下。两人用的都是上乘剑法,本领也不相上下,夏凌霜的内力稍胜一筹,她展开
了游身缠斗的剑法,就是不放王燕羽过去,王燕羽无可奈何。
  卫越打得性起,大声笑道:“我再摔几个小贼玩玩,哈哈,真是有趣得紧!”他是出了
名的“疯丐”,就像猫捉老鼠一般,将那些头目捉来戏要,或者打一下耳光,或者揪一把头
发,戏耍够了,然后把他们一个个摔出去。
  那个番僧见众人都似乎惧怕这个疯丐,大为不忿,心中想道:“将人摔倒,不过是恃着
几斤气力,有何稀奇?我不信他的气力胜得过我。”他刚才败在段珪璋手下,有心挽回面
子,与这疯丐较量较量。
  卫越刚刚摔倒了第七个头目,忽听得呼的一声,只见一根碗口般大的禅杖向他搂头打
下,卫越哈哈笑道:“好一根禅杖,好一个蛮牛。”伸手一抓,竟然凭着一双空手,将禅杖
牢牢抓实,
  那番僧动弹不得,大吃一惊,卫越笑道:“好,你也算得是有几分本领的了!”陡地喝
道:“撒手!”使出了“隔物传功”的内家真力,那番僧忽地感到一股大力直撞胸口,果然
应声撒手,连连后退!
  卫越夺过了禅杖,在手中掂了一下,哈哈笑道:“份量倒是不轻,只是中看不中用,作
打狗棒也嫌笨重!”笑声一收,便将禅杖往地下一插,那根禅杖登时没得无影无踪。
  那番僧跄跄踉踉的连退几步,幸而未曾跌倒,见状大惊,“中原的武林人物果然厉害,
这个叫化子的本领比刚才那个南蛮子还高!罢了,罢了,我还在此地作什么?”他挤开众
人,夺门而走,连夜逃回范阳。
  窦线娘正要杀到王伯通身前,忽听得号角大呜,脚步声呼喝声闹成一片。原来龙眠谷要
办喜事,连日来到了不少绿林人物和龙眠谷属下的各处寨主,王龙客刚才逃了出去,便响起
警号,召集这些人前来助战。同时,王燕羽所训练的那队挠钩手也到来了。
  这班绿林人物,武功虽然亦非上乘之选,但却要比王伯通的一些小头目强得多,这班帮
手一到,又把窦线娘包围起来。
  那队挠钩手更其厉害,十几柄长钩,忽伸忽缩,神出鬼没,专勾敌方的双脚。卫越皱了
皱眉,说道:“老叫化子可是不喜欢和娘儿们打架。”他随手将两个小头目抓到手中,当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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