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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丹心

_6 梁羽生(当代)
老前辈大约是因为听了那句已说出了‘甘拜下风’的说话,所以毫无防备。而那厮却突然把
内力尽发,在一收一发之间,就像后浪推迫前浪一样,那厮的内功加上竺老前辈的内力,都
打到了竺老前辈身上,焉能不受重伤?”
  上官泰说道:“正是这样。当时竺大哥大吼一声,喝道:‘你,你好。’站起来发出一
记劈空掌,帅孟雄冷笑道:“我当然好,你,可是好不了了!你若是想死得快些,尽可和我
再斗。”
  江海天叹道:‘竺老前辈也太过心急报仇,此时,无宜再运内力?只怕要伤上加伤
了!”
  上官泰道:“江大侠猜得一点不错,竺大哥发了一掌,身形晃了两晃,又倒下去了。可
是那帅孟雄受了他这记劈空掌,也是禁不住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我连忙追上去,待要擒他
住了,惭愧,惭愧……”
  上官泰的功力比竺尚父相差不止一筹,江海天不必问他已知他们交手的结果,说道:
“胜负兵家常事,武林中的高手也从无一人能够保持不败的,何足介怀。”
  上官泰叹口气道:“我惭愧的是这厮已受了竺大哥的一记劈空掌,我却还是敌他不过。
但也幸亏有竺大哥发了这一记劈空掌,耗损了他的几分内力,我才不至于受了重伤。”
  江海天道:“你和他交了一掌,可摸到了他的武功是什么门路么?”
  上官泰道:“双掌相交之际,我只觉得他的掌心如同烧红了的铁块一般,比欧阳伯和的
雷神掌似乎还要厉害,却不知他是什么路道。”
  江海天道。”能以热毒的掌力伤人,比雷神掌更厉害的只有前辈魔头赤神子的这派武
功。看来这厮恐怕是赤神子的衣钵传人。”
  赤神子是和金世遗同时的邪派教人,年纪则比金世遗长许多,三十年前他到珠穆朗玛峰
找一种药草,受不了高山严寒,死在喜玛拉雅山上的冰河之中。
  江海天道:“暂且不必管他是谁,竺老前辈的伤怎么样?”
  上官泰道:“竺大哥伤得很重,但好在他的内功深厚,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不过,也
只能卧床,不能行动了。”
  李光夏道:“姓帅这厮为什么无缘无故的伤了竺伯伯?查出了他的身份么?”
  上官泰道:“起初我们都不明白,但过了几天就明白了。这厮处心积虑来伤害竺大哥,
内中实有一大阴谋,并非只是为了私人仇怨的。”
  江海天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宫泰道:“此事三天之后,清兵便大举来攻,竺大哥卧病在床,军心大受影响。结果
是西星又给清兵捞回去了,竺大哥这支义军伤亡不少,如今已遣入了大凉山中,恐怕不是短
期间内可能复起了。”
  江海天道:“上官前辈,你虽然没有受伤,但连日奔波,身体是否也有点感到不大舒
适?”
  江海天是将他当作自己人看待,所以很坦率地问他。上官泰苦笑道:“江大侠法眼无
差,这厮的掌力委实厉害,是在我的身上留下后患了。我因为要赶来报讯,曾用内功将热毒
逼出体外,不料余毒未能清除,凝结在膝头盖的地方,由于连日赶路,膝盖的骨头有几处破
裂了。不过我的伤不算要紧,至多一足残废而已。竺大哥的内伤却非从速疗治不可,否则恐
怕他的这一身武功会因此废了。江大侠,你和少林寺有深厚的交情,竺大哥和少林寺的方丈
也曾有权山比武之雅,你可否替竺大哥向大悲禅师求两颗小还丹,小还丹乃是疗治内伤的无
双圣药,倘有小还丹配合上竺尚父的内功,一定可以药到回去。
  江海天道:“这个容易,不过恐怕要花些时日罢了。倒是你的伤虽不严重,对症的药一
时间却难以找寻。我有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可以给你清除余毒,但还要有续筋驳骨的良
药,才能够完全医好。你在我家里住个十天半月吧,我想办法替你寻找。”
  上官泰皱了眉头道:“恐怕不能耽搁这许多时候了。我不紧要,怕是竺大哥的病情会有
变化。”
  江海天道:“这怎么办?我到少林寺打个来回,至少也得十天半月。”
  全逐流忽地笑道:“师兄不必着急,上官前辈所需的两种药物。我的身上就有。”上官
泰喜出望外说道:“哦,你有吗?”语气之中,还是带点半信半疑的样子。原来他见金逐流
年纪太轻,未敢十分相信他的话。
  全逐流拿出一个盒子,打了开来,说道:“这三颗小还丹是姬伯伯给我的。”上官泰吃
了一惊,说道:“你的这位姬伯伯是三十年前名闻天下的那位神偷姬晓风吗?”江海天代答
道:“正是此人。家师和姬老前辈同住在以前乔北溟住过的火山岛上,师弟是最近才奉了家
师之命回来的。”上官泰这才知道金逐流是金世遗的儿子,自然是对他另眼相看了。
  金逐流笑道。”这是姬伯伯三十年的从少林寺偷来的,不知还能不能用?”上官泰道:
“小还丹是不会变坏的,一百年也还能用。竺大哥伤势虽重,有两颗也足够了。你自己留下
一颗吧。”
  金逐流接着取出一只小小羊脂白玉瓶,说道:“这是我刚刚从文道庄身上偷来的,里面
装的是续断膏。我多爹说文家的续断膏用来续筋驳骨,功效可以及得上千年续断。”
  上官泰道:“金少侠,多谢你赠药之德,我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才好。”金逐流笑道;
“多谢什么,反正都是偷来的。”
  上官泰道:“好,难得金少侠如此豪爽,那我也不客气了。几时你到大凉山来,容我与
竺大哥和尽地主之谊。”金逐流道:“我是要去拜见竺老前辈的,不过恐怕得在半年之
后。”竺尚父和上官泰都是讲究恩怨分明的人物,尤其是竺尚父,以武学宗师的身份,更不
肯轻易接受别人的恩惠,所以后来金逐流很得了他的好处,这是后话。
  上官泰谢过了金逐流,接着对江海天说道:“江大侠,还有两件事情要和你商量商
量。”江海天猜到了几分,笑道:“夏儿、轩儿,你们都坐拢来听。”
  上官泰道:“这次我本想带纨儿来的,但竺大哥遭了意外,清华要她作伴,服侍她的父
亲。我只好单身来了。”江海天道:“反正他们年纪还小,迟些订婚,也不打紧。
  “上官泰道:“竺大哥也很想念光夏,他的意思是要我把光夏和道轩带去,将来就让他
们在西星成亲,你看可好?”
  江海天道:“我正要他们在义军之中多些历练,这样最好不过。”李光夏与林道轩二
人,一个想见竺清华,一个想见上官纨,听得师父答应,心里都是暗暗欢喜。
  谷中莲笑道:“你是轩儿的岳父,竺老前辈是夏儿的岳父,他们以半子的身份,理该跟
你们的,不过,这两个徒儿我们夫妇教养了多年,一旦离开,可是有点舍不得呢。”
  上宫泰哈哈一笑,说道:“江夫人,我们恐怕还要借重你的一个徒弟呢。”江海天道:
“对啦,你要和我商量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上官泰笑容一敛,面色显得有几分沉重,说道:“这件事可是公事了。西星与小金川之
间虽然有清军隔断,但却是互相呼应的。竺大哥受了伤,西星重陷敌手,竺大哥固然要遁入
深山,力求自保,小金川的形势也因而吃紧了。目前我们最需要一个懂得行军用兵之道的人
才,替代竺大哥指挥作战。小金川方面的冷铁樵曾派有人来,希望我们能出一支奇兵打开这
劣势局面。他们还提出了最适宜的统帅人选,江大侠,你一定会知道他们要推选的是谁
了。”
  江海天笑道:“哦,原来你们是打幕华的主意。”江海天的大弟子叶幕华三年能曾当过
援川义军的首领,和小金川方面的义军领袖冷铁樵曾共同作过战的,由他未协助竺尚父和小
金川合作抗战,当然是最适当的人选了。
  上官泰道:“不错,你可以放叶少侠走吗?”江海天道:“你几时走?”上宫泰道:
“我想明天就走。”江海天道:“你远道而来,本来应多住两大的。但竺老前辈那边等着你
回去,我也不挽留你了。慕华,秀凤,你们夫妇今晚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和上官前辈动身
吧。你的两个师弟,今后就由你替我管教了。”叶慕华夫妇应了个“是”字,便即告退。
  江海天道:“小女这次出阁,各方客人来得甚多,我恐怕还要忙几天,明天不能和你们
一同走了。上官泰笑道:“你肯要我带走你的三个徒弟,我已是感激不尽。”江海天道:
“竺老前辈受了伤,我应该去探望他的。在今年年底之前,我会到大凉山的。”江海天的计
划是在竺尚父那儿过年,然后进京赴约,在元宵节会见师父所指定要见的那个神秘人物。
  江海天与上官泰订了后会之期,便叫林道轩带上官泰入房歇息,李光夏也随同告退了。
  江海天把金逐流留下,说道:“师弟,你有什么打算。”金逐流道。”我想在江湖走
走,访问爹爹的几位好朋友。”江海天道:“好的,以你的本领,在江湖上已经罕人能劫,
无须我照顾你了。不过,你要记着不可挟技凌人。”金逐流对这位大师兄颇有几分敬畏,说
道:“小弟记得师兄的教训。”江海天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金逐流道:“我想和秦
元浩同走,恐怕明天也要动身了。”
  江海天诧道:“你何必走得这样匆忙?这里有许多武林朋友,我想你和他们认识认识。
就是秦元浩我也想他留多一天,让他和小一辈的结交结交。”金逐流不敢把秦元浩的私事告
诉师兄,心里想道:“封子超总不会打死他的女儿,迟一天再和元浩去打听她的消息也还不
迟。”于是说道:“好咱,我把师兄的意思和元浩说去。”
  江海天道:“且慢,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师父叫我在明年的元霄晚上,到北京西
山的秘魔崖去会一个人,你可知道这件事情?”金逐流道:“爹爹没有和我说过。”
  江海天道:“明年元霄,你要是赶得来的话,咱们也可以在北京的西山相会。”他以为
师父要他所见之人,和师弟相会,想必也无关系,是以和师弟订下了后会之期。金逐流性喜
热闹,心里想道:“爹爹不知要师兄会的什么人,连我也不知道。”带着几分好奇,欣然答
应。
  当晚金逐流和秦元浩同住一间客房,把江海天想要他多留一天的意思和秦元浩说了。秦
元浩这次代表师父来江家道贺,他师父的意思本来就是要他藉此机会多交朋友的,何况又有
主人的盛意挽留,因此秦元浩虽然惦记着封妙嫦,也只有答应了。
  续断膏果然十分灵效,第二天上官泰的膝盖已经医好,余毒亦已拔清了。他带来叶幕华
夫妇与李光夏、林造轩四人同走。一阳子、仲长统等人也在这一天之内先后向江海天辞行了
  第三天金逐流和秦元浩同走,他们兼程赶路,当晚就到了徂徕山。秦元浩说道:“你悄
悄去封家看一看,我只要知道封姑娘的情形就行了。”
  金逐流笑道:“不行,不行,人家好心待你,你怎可不去见她一见?”秦元浩面上一
红,说道:“我这样跑去算是什么?太不好意思了!”
  金逐流越发大笑,说道:“好呀,你这小子自己不敢去,如要我代表你去和封姑娘私
会,我这又算是什么?大丈夫光明磊落,要去就光明正大的去,怕什么?”秦元浩道:“你
叫我怎样和封子超说?”
  金逐流道:“封子超这次全靠了你,他才不至于与文道庄同一命运——丢脸坍台。他若
是稍有良心的话,对你应该当作恩人道谢才是,你却怕见他?好吧,你找不到籍口是不是了
你跟我来,我替你说!”
  秦元浩道:“这个,这个……”金逐流生性不羁,他却是有点拘谨的。正想说道:“这
个恐怕不大好吧?”金逐流己不由分说,将他拉到了封家的大门的,大声说道:“我的朋友
喝了你的桂花陈酒,十分欣赏,如今我也想来向你讨一杯喝啦。你是招待过秦元浩的了,这
次想不至于拒绝我们吧?”
  全逐流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功夫,封家若是有人,决没有听不见的道理。可是里面却
是毫无反应。
  金逐流哈哈大笑,说道:“你招待也好,不招待也好,我既然来了,就吃定你了!你不
开门,我自己不会进来吗?”秦元浩正要说道:“不好。”话未出口,只觉身子一轻,已被
金逐流拖着他越过了墙头。
  金逐流本来准备有人偷袭的,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进了封家,却连鬼影也没看见一
个。金逐流侧耳细听,也听不出有丝毫声息。仔细看时,只见庭院里有凌乱的足印。
  金逐流皱一皱眉头,说道:“看这情形,只怕他们早已走了。不过,咱们既然来了,也
就进去看看吧。”
  他们穿堂入室,搜查文道庄父子所住的客房和封子超的房间,都不见有人。金逐流在一
间房里找到一坛桂花酒,闻了一闻,笑道:“这是真的桂花酒。”喝了一口,又找来了一个
葫芦,盛满了酒带走,笑道:“姬伯伯传下来的偷儿规矩,进了别人家,决不能空手而
回。”
  到了后面的庭院,秦元浩有所发现,“咦”了一声,说道:“这几根竹捧插在这里是什
么意思?”原来在庭院中间插着九根竹棒,中间的一根竹棒被斫了一刀,当中剖下,分成两
边。庭院是碎石和泥土混合的地面,竹棒插得进去,可见插棒的人定是个内家高手。
  金逐流笑道:“原来是仲帮主来过了。丐帮中人插竹棒等于是留刀示警的意思。但只有
帮主才有资格插几根竹棒。”金逐流虽然是回国未久,但因姬晓风时常给他讲述江湖上的各
种规矩,却是比初出道的秦元浩懂得多。
  秦元浩吃了一惊,说道:“哦,这等于是留刀示警?那么仲帮主想必是已知道封子超是
什么人了?但中间这根竹棒被剖开,这又是什么意思?”
  金逐流道:“是有人向他挑战。”秦元浩道:“文道庄不是受伤了吗?封子超怎能有此
胆量?”金逐流道:“只怕是另外有人,不一定是封、文两个。”
  金逐流心想:“封子越不知是给仲长统吓跑的,还是他根本就不敢回家。从庭院里的足
印看来,来过这里的显然不止一人。”
  秦元浩道:“他们既然都走了,咱们出去吧。”金逐流笑道:“忙什么,到你那位封姑
娘的香闺里看看吧。”封妙嫦的卧房是在最后一进房子靠近花园的一间房间。秦元浩面上一
红,说道:“金兄,说笑了。”金逐流面色一端,说道:“不是和你开玩笑,说不定她会留
有什么东西给你呢。”秦元浩无可奈何,只好跟着他走。正是:
  桃花流水杳然去,崔护重来不见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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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侠骨丹心》——第七回 锦帐低垂人已杳 琼浆难得客归来
梁羽生《侠骨丹心》 第七回 锦帐低垂人已杳 琼浆难得客归来   金逐流推开房门,但见锦帐低垂,妆台尘暗,金逐流笑道。“元浩兄,你这位姑娘已走
了好几天了,也没东西留给你,你失望了吧?但这样也好,她不是跟她爹爹走的,你可以放
心了。”金逐流从梳妆台上尘埃未拭的这个现象,推断出封妙嫦已走了好几天。所以封子超
即使曾经回家,他的女儿也决不是跟着他走的。
  秦元浩道。”那么咱们还进去做什么?”说话之间,金逐流已拖着他进了房间,忽地在
他耳边悄声说道:“你揭开帐子瞧瞧!”秦元浩满面通红,说道:“这怎么可以?”金逐流
把他一把推上前去、说道:“我叫你揭你就揭,不必害怕!”
  原来金逐流隐约听得帐内似有微弱的呼吸气息,这有两个一可能,一个可能是封妙嫦受
了伤,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一个可能是另有高手躲在她的床中。内功有一定造诣
的人可以控制呼唤,所以秦元浩不能发觉,但金逐流却可以听得出来。金逐流不知在帐中的
是不是封妙嫦,他自己不便去揭开帐子,只好叫秦元浩动手。
  这话不好明说,秦元浩不懂得金逐流的用意,大声的嚷了出来,话犹未了,床上突然跳
起了一个人,撕开帐子,一抓向秦元浩抓下,喝道:“原来你就是姓秦的小子,你把封姑娘
拐到哪里去了?”
  秦元浩是武当第二代最杰出的弟子,猝遇敌袭,虽惊不乱,喝道:“你是什么人?”声
出掌发,一招“排云手”把那人的一抓荡开。
  不料双掌一触,那人的手掌其冷如冰,秦元浩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说时迟,
那时快,金逐流已是轻飘飘的一掌拍将过去,看似毫不用力,内中却藏着好几个精妙的变
化。
  那人大约有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像个病夫,面色苍白,毫无表情,冷冷说道:“你这小
叫化子也敢多事,叫你知道我的厉害!”他看似病夫,内力却很不弱,居然把金逐流这一掌
蕴藏着内家功力的劲道解了几分。
  金逐流掌心一翻,掌力尽吐,精妙的后着也跟着使出,“啪”的一声响,那人着了一
掌,“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叫道:“好厉害!”不敢再接金逐流的第二掌,从窗子里
就跳出去了。
  可是说也奇怪,在那人口吐鲜血的那刹那间,金逐流却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只能眼睁
睁地看着那人逃走,要想阻拦已来不及。
  秦元浩吃了一惊,说道:“金兄,你怎么啦?”金逐流哈哈笑道:“好,你既然知道我
的厉害,我就让你走吧,你应该明白,如果我追你的话,还是可以把你揪回来的。”
  金逐流的笑声中气充沛,那是向敌人示威的一种表现。秦元浩一听到他的笑声,也就知
道他并没受伤了。金逐流向那人发话之后,回过头来,向秦元浩笑道:“我没什么,我倒是
担心你呢。怎么样,你冷得很难受是不是?”
  秦元浩道:“奇怪,那人竟不似是血肉之躯,我当真是冷得难受。不过,现在已好了一
些了。”金逐流握着他的手,一股热力从秦元浩的掌心传了进去,笑道:“这人的玄阴指已
有六七分火候,玄阴指是一门邪派功夫,是从修罗阴煞功变比出来的,不过还远不如阴煞功
的厉害,想必那人是贪图云阴指易练,所以舍难图易了。他若是练成了腹罗阴煞功我可能忌
他几分,只是玄阴指岂能伤我。”
  秦元浩得金逐流以上乘内功相助,不过片劾,已是全身暖和,寒意尽失。金逐流笑道:
“你能够荡开他的一抓,并没受伤,功夫也很不错了。”
  秦元浩道:“我曾听得师父说过,三四十年之前,邪派的大魔头孟神通曾以修罗阴煞功
称霸武林,这厮会玄阴指,莫非是盂神通的徒子徒孙?”
  金逐流道:“也不一定,我听爹爹说,除了我的外祖父之外,还有一个姓阳的师弟,也
曾把修罗阴煞功练到了第八重。修罗阴煞功从天竺传来,说不定在天竺也还有个中高手,传
下了汉人弟子。”秦元浩这才想起金逐流的母亲谷之华正是孟神通的女儿,心道:“怪不得
他知道玄阴指的来历。”
  金逐流又道:“不过,这人即使不是我外祖父的这派传人,他的师父也一定是个邪派高
手,他除了玄阴指还会邪派中最古怪的天魔解体大法。”天魔解体大法在吐血之后,功力可
以陡增一倍。”秦元浩这才明白了金逐流刚才何以在伤了敌人之后,反而自己也退了几步的
原因。
  金逐流忽地侧耳细听,半晌说道:“山上有人打斗,咱们出去看看。”
  两人走入树林,循声觅迹,走了一会,只听得高呼酣斗之声如雷震耳,金逐流笑道:
“原来是仲帮主在这里和人打架。这人的功夫又比刚才的那人高得多了,把仲帮主当中那根
竹棒剖开的想必也就是他了。”
  走到近处一看,只见和仲长统恶斗的人是个中年汉子,两人的掌力都极刚猛,周围数丈
之内沙飞石走。那人的掌风还有奇异之处,像是从鼓风炉喷出来的热风似的,触人如烫。秦
元浩功力较弱,在热风鼓荡之中汗下如雨,连忙后退。金逐流心里想道:“这人的雷神掌很
是不弱,不过还是仲帮主胜他一筹,用不着我去帮忙他了。”
  高手比拼,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金、秦二人来到,仲长统和那中年汉子都已发觉。但
仲长统好像视而不见,仍在高呼酣斗。那中年汉子却禁不住心中一凛,想道:“这小叫化不
畏我的掌风,内功造诣也是很不弱了。听说文道庄在江家曾吃了一个小叫化的亏,不知是否
就是他?”这汉子生怕金逐流是来助仲长统的,一急之下,拼命抢攻。
  激战中忽听得远远的一声长啸,啸声重浊,而且音尾极弱,武学高明之士,一听之下,
就知道此人是受了内伤,故而中气不足。金逐流暗自好笑:“谁叫你用了天魔解体大法,伤
我不成,反而伤了自己了。”金逐流听得出发啸这人就是他们刚才在封家所遇的那个人,想
必和这个汉子乃是同伴,故而在受伤之后,向同伴打个招呼,好叫同伴逃跑的。
  这汉子听了啸声,心中更是吃惊,想道:“牟老三不知是否就是受了这小叫化的伤?
唉,早知如此,我不该让他留在封家的。我只道可以胜得老叫化,哪知却是如此扎手,连脱
身都难。”当下豁出了性命,连连冒险进招,冀图侥幸,败中求胜。激斗之下,不过片刻,
这汉子已是大汗淋漓。而仲长统则仍是气定神闲,从容应付。金逐流想道:“这汉子功力不
如仲帮主,如此一来,只是自促其败而已。”
  心念未已,只听得仲长统霹雳似的大喝一声,双臂一振,把那汉子震得有如风中之烛似
的,摇摇晃晃地退出了六七步。金逐流心想:“仲帮主只要再加一掌,就可以把这人打得重
伤,咦,这大好的机会,为什么他却平白的错过了。”原来仲长统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收
手了。
  这汉子似乎也很感意外,伸大了双眼望着仲长统。仲长统冷冷说道:“欧阳坚,你的雷
神掌是差不多可以及得上你父当年了,你要想伤我老叫化嘛,恐怕还不能够。”原来这个汉
子乃是欧阳伯和的儿子,三年之前欧阳伯和败在仲长统手下,是给仲长统废了武功的。
  欧阳坚喘过口气,说道。”不错,我本来以为可以胜过你的,现在知道是还不如你了,
但我在壮年,你已老迈,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打败。那时我不杀你,也会照样废你武功的。
为你着想,你若是怕我为父报仇的活,还是今天把我杀了的好!”
  仲长统哈哈大笑,说道:“你要把我打败,大约还得再过十年。那时说不定我老叫化已
经‘归位’了。你有这份豪气,倒是比你的爹爹更似一个汉子。我已然废了你爹爹的武功,
就不想再废你的武功了。我要教你知道,老叫化的辣手是因人而施,并非赶尽杀绝。好吧,
你走吧!”
  欧阳坚道:“好、你今日放了我,我他日报仇,你可不要后悔!”仲长统哈哈笑道:
“老叫化做的事,从来不会后悔!”欧阳坚心中暗暗欢喜,面上却是丝毫不露神色,淡淡说
道:“但愿十年之后,你还活在人间,否则你不后悔,我却要失望了。”说罢扭头便走。
  原来欧阳坚早已知道仲长统的脾气,败在仲长统的手里,与其向他求饶,不如硬充好
汉。他不领仲长统的情,口口声声说是还要报仇,仲长统果然反自将他放了。
  欧阳坚走后,金逐流与秦元浩上的与仲长统相见。仲长统道:“你这小叫化想必是陪了
元浩到封家的吧?”金逐流道。”不错。我还见到你老人家所插的九根竹棒呢。”仲长统
“哼”了一声,说道:“你们是去找人家的大姑娘的吧?见着了没有?”秦元浩满面通红。
金逐流笑道:“没有见着,却在那个大姑娘的房中见着了一个会使玄阴指的汉子,不知是
谁?”
  仲长统道:“他是阳浩的弟子,名叫龚平野,是邪派中一个二流角色,他的师父阳浩却
是阳赤符的儿子。阳赤符是你外祖父盂神通的师弟,生前也曾将修罗阴煞功练到第八重的。
我也不知道他何以会同欧阳坚来到封家,但欧阳坚却算有点硬份,他邀我出来决战,不要龚
平野帮他的手,否则他们若是两人联手斗我,我虽然不至败给他们,也是很不容易取胜的
了。老实说我一来是为了他的恶行不多,二来也是看在他这点硬份,这才放过他的。”
  金逐流笑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这个姓龚的倒是和我有点渊源呢。我对他小施惩
戒,未下杀手,也算是做得对了。”当下将刚才的事说给仲长统听。
  仲长统说道。”你这小叫化和我这老叫化一样脾气,总爱多管闲事。咱们彼此彼此,你
做得对也好,不对也好,我老叫化部不管你。但秦元浩做得不对,我老叫化却是要管了。秦
元浩,你做错了事,你可知错么?”秦元浩是内刚外柔的脾气,他明知仲长统要责备他的是
什么,但他不肯服气,硬着头皮说道:“弟子不知错在哪里,请老前辈教悔。”
  仲长统面色一端,说道:“封子超是曾经当过清廷卫士的武林败类,老叫化已经查清他
的底细了。哼,天下多少奸人家的姑娘。你为什么偏偏要找封子超的女儿?”秦元浩红着脸
分辩道:“弟子和这位封姑娘并没什么,连朋友也谈不上。只不过可怜她的境遇,路过此
地,顺便去探望一下而已。”仲长统半信半疑,说道:“你真的和她并没私情?”
  金逐流忽道:“老叫化,你这桩闲事可管得不对了!”
  仲长统双眼一翻,说道:“我不说你你倒说我。好呀,那你就说说看我怎么管得不
对?”
  金逐流道:“你查清楚了封子超的底细,但你可查清楚他女儿的底细没有?”
  仲长统道:“你这一问好没道理。”金逐流道:“为何没有道理?”仲长统道:“一个
黄毛丫头有什么底细好查?”金逐流道:“你才没有道理,年纪小就没有底细可查么?人家
也是十八、二十的大姑娘了,不见得样样事情都是跟着父亲的呵。你知道她是奸人还是坏
人?为什么一点也不查究,就派秦元浩的不是?”
  仲长统道:“你牙尖嘴利,比你爹爹还要厉害。好,算我说你不过,我是疏忽了些。但
你也不过是初到中原,难道你就能清楚的知道了她的底细?”
  金逐流笑道:“虽未清楚,亦已稍知一二。第一,我知道她心地善良,和她爹爹并不一
样,她的爹爹用千日醉作弄秦元浩,她知道了十分难过,还想偷她爹爹的解药给秦元浩呢。
第二,她曾经和秦元浩联手杀伤了两个大内卫士,这两个卫士是封子超的旧同事,来找封子
超出山的。我和元浩就是因此而怕她遭受封子超的磨折,这才来探听她的消息的,元浩是给
我拖迸封家的,你要怪他不如怪我。”
  仲长统听了金逐流所说的事情,尴尬笑道:“这么说来,倒是老叫化的不是了。”金逐
流道:“本来是你的错嘛,父亲是父亲,女儿是女儿,两代怎能混为一谈?”
  仲长统性情豪迈,此刻他知道自己理亏,倒是很爽快的承认了。笑道:“你说得不错,
父亲是父亲,女儿是女儿。你的外祖父盂神通当年是天下第一魔头,你的母亲却是人所敬佩
的女侠。我老叫化好糊涂,怎么把这个例子也忘了,你的父母的婚事还是我老叫化撮合的
呢!”说罢,又回过头安慰秦元浩道:“好,算是我责备错了,你以后和封姑娘怎样,我都
不管你啦。”说罢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仲长统问道:“元浩,你是要回山呢,还是要继续去找你那位封姑娘?”秦
元浩满面通红,说道:“我与封姑娘毫无瓜葛,老前辈不要误会。如今我知道了她已独自出
走,我也就放心了。”
  仲长统笑道:“哦,你说是毫无爪葛,可是毫无瓜葛的人你却惦记得很啊!不过,你可
以放心,我不会说给你师父听的。听你的意思,你是要回山的了?”秦元浩道:“是,弟子
想回山向师父禀明了此行经过,再去行走江湖。”
  仲长统道:“好,我正是要到你师父那儿,你可似和我同行。小叫化,你呢?”
  金逐流笑道。”我这小叫化怕给你这老叫化拘束,请恕我不与你们同走了。”仲长统哈
哈笑道,“不错,你刚刚回来,是该独自闯荡江湖,扬名立万。”金逐流道:“扬名立万我
是不想的。不过,我一个人行走,要偷东西的时候,却方便许多,至少不会给同伴拦阻。”
仲长统大笑:“你这脾气和你爹爹完全一样,就是喜欢独往独来。”
  金逐流道:“不,不。我爹爹可并不希望我完全像他,他是要我随波逐流的,不知道做
得到做不到,但我倒进想试试和江湖上三教九流的朋友都交交朋友。”说至此处,忽地向秦
元浩扮个鬼脸,笑了一笑,说道:“你是假道学,心里惦记人家的姑娘,嘴里可不肯承认。
嘿,嘿,这就是由得着我帮忙你了。我在江湖上行走,会替你留心,留心打听你那位封姑娘
的消息的。”秦元浩给他说得啼笑皆非,红着脸道:“金兄,说笑了。”金逐流道:“什么
说笑,我是顶认真的。”
  老叫化小叫化嘻嘻哈哈地笑了一会,仲长统道。”说老实话,老叫化许多年来都没有结
交过像你这样性情投合的朋友了。老叫化实在舍不得和你这小叫化分开。不过,天下无不散
之筵席,咱们也只好分手了。”金逐流道:“且慢,且慢。小叫化还有一桩事情想请问老叫
化。”仲长统道:“什么事情,只要你问,老叫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金逐流道:“听说这徂徕山上,以前是有过一个什么天魔教的,不知是在哪里?”
  仲长统道:“这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教主是个美貌的女子,后来嫁给了她一个性
厉的副教主。他们像你父母一样,也早已遁迹海外了。你问起天魔教,可是因为听你爹爹说
过的么?”
  金逐流道:“我爹爹从没说过,我是听得姬伯伯说的。如今我在徂徕山中,一时想起,
所以问问。”
  仲长统道:“哦,这就不错了。”金逐流道:“什么不错?”仲长统笑道:“说起天魔
教,倒是和你一家有点关系。你的大师兄童年的时候曾被天魔教主捉去,后来姬晓风跑去救
他出来的。但你的姬伯伯救你大师兄的时候,也曾吃过天魔教主的亏。想来你的姬伯伯还未
忘怀此事。”金逐流笑道:“姬伯伯说过此事,但他隐瞒了他曾吃过亏。”
  仲长统道:“天魔教的舵址在徂徕山的北峰,喏,就是从这里看过去那座烟雾缭绕的山
峰上。不过,那几座天魔教的建筑早已毁于兵火,只剩下一片瓦砾场了。天魔教烟消云散之
后,二十多年来,那已是人迹罕到之地,我也从没有上过那儿。”
  金逐流道,“我倒想上去看看。”仲长练道:“一片瓦砾场有什么好看的?”金逐流
道:“老人家喜欢怀旧,这是姬伯伯旧游之地,我去凭吊一番,回去也好和姬伯伯聊那
儿。”仲长统笑道。”小老弟,你真是性情中人,怪不得姬晓风那么疼你,把他的那看家本
领都传给你了。但爬这样高的山去看几片瓦砾,我可没有兴趣,恕我不奉陪你了。”当下双
方挥手道别,金逐流独上北峰。
  金逐流走了一程,蓦地想道:“仲长统说天魔教和我家颇有关系,但他只说了姬伯伯和
我江师兄的事情,只能算是间接的关系。他好像有些话不愿意说出来的样子,不知是何缘
故?”他又想起在火山岛的时候,姬伯伯从来没有当着他的父母面前说过“天魔教”三字,
那次姬伯伯和他谈起来的时候,听得他爹爹来了,就不说了。后来又告诉他不要把天魔教的
事情问他爹娘。
  “姬伯伯和我爹爹是老朋友,他们一向是脱略形骸无所不谈的。何以姬伯伯单独对这件
事似乎有所避忌?”金逐流心想。因而对天魔教的好奇之心,也就更加油然而生了。
  金逐流有所不知,原来天魔教的祖师厉胜男是他爹爹金世遗的旧情人。后来和天魔教教
主结婚的厉复生又是厉胜男的侄儿。金世遗是个最重感情的人,他曾为了厉胜男的缘故,把
他和谷之华的婚期拖迟了将近二十年。姬晓风为了不愿触起他的伤感,故此在他们夫妇面前
是从来不提“天魔教”三字的。金逐流不知其中缘故,就难免起了一层神秘之感,因而也就
想去看看天魔教的旧址了。
  金逐流上到山顶,已经是入黑的时分了,只见果然是一片瓦砾。但有一间屋子虽然破
烂,墙头也长满苍苔却还算得是比较完整的建筑物。屋中透出火光,显然里面有人。
  金逐流心道:“奇怪,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躲在这儿?”当下施展绝顶轻功,悄无声到
了屋子后窗,偷偷张望。
  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双子,坐在地上烤火。这汉子身穿一件敝旧的长衫,像一个三家
村教蒙馆的穷书生,模样儿甚是寒酸。屋中四壁萧条,只有一个大钟覆在地上。原来这是天
魔教的神堂,经过了兵火之劫,神像早已毁灭,供桌也早已被人当作柴火烧了。
  那汉子不知外面有人,此时正从身上掏出一把东西放在地上。金逐流一看,不觉吃了一
惊。原来那堆东西之中,有一串珍珠,宝光外露,显然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另外的东西则是
十几文铜钱和一把匕首。
  金逐流心想:“原来是个偷儿,敢情是在这里检视赃物。”汉子把珍珠串拿起来看了又
看,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苦笑。金逐流心想:“他好像嫌偷得不够呢,也未免太贪心了。”
这汉子穿得寒酸,袋里只有十几文铜钱,却有这样一串价值连城的珠链,难怪金逐流以为他
是个偷儿。
  金逐流心道:“这个偷儿倒可以交交。”于是“嘿”的一笑,推开门就走进去。那人大
吃一惊,慌忙把东西收好,双眼瞪着金逐流。金逐流哈哈笑道:“你别惊慌,咱们是同
道。”那汉子道:“你说什么?”金逐流道:“你是偷儿,我也是偷儿。干咱们这一行的,
虽然有些人不讲江湖道义,但我可是不会黑吃黑的,所以你不用提防我。”
  这汉子暗暗好笑,但心里则在想道:“这小叫化走了进来,我才知道。别的本领不知如
何,只是这门轻功就已经在我之上了。幸好不是我的对头。好吧,他把我当作偷儿,我就算
是个偷儿吧。”
  那汉子招了招手,说道。”难得同道到来,恕我无物招待,你坐下来烤烤火,我请你吃
烤山芋。”金逐流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就坐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唔,好香,
好香!但只怕有个山芋烤焦了。我肚子正饿,你拿来吧。”
  那汉子拨开炭灰,取出一个山芋,说道:“烫手得很,你小心接了。”他坐在金逐流对
面,中间只隔着一堆火,伸手可及,但他却把山芋抛了过去,而不是直接递给金逐流。
  金逐流知道他是有心相试,当下把手一招,山芋就落下他的掌心,金逐流咬了一口,说
道:“虽然焦了一些,味道很是不错,多谢你了。”这汉子本来还有点害怕,害怕金逐流接
不起他这山芋,可能受了伤的,此时不觉心内暗惊:“这小叫化年纪轻轻,怎的却有如此本
领?看来他的内功造诣也是在我之上了!”
  金逐流道:“你今天手气很不错啊,偷了什么人家?”那汉子道:“是个为富不仁的人
家,我本以为还可以多些收获的,哪知只到手了一串珠链,就给那家人家发觉,我只好慌忙
逃出来了。”
  金逐流笑道:“为人不可太贪,这串珠链也够你吃喝不尽的了。”
  那汉子道:“老弟此言差矣,若然只是为了自己的吃喝,我何苦费如许气力去偷一条珠
链。”
  金逐流道:“哦,原来你是一位劫富济贫的侠盗,失敬,失敬。”那汉子笑道:“侠字
是说不的,但我可不愿意只图吃喝而偷东西,这是另有原因的。”
  金逐流道:“哦,什么原因,倒要请教。”那穷书生模样的汉子笑道:“你是新入行的
吧?你不知道干咱们偷儿这一行的,干久了就会上瘾的,若然只图温饱,捞了一票就金盆洗
手的话,那岂不是辜负了咱们好不容易才练成的这副身手了?”
  金逐流哈哈大笑:“说得有理!我的姬伯伯也是这样说的。”
  那汉子吃了一惊,说道:“你的姬伯伯也是干咱们这行的吗?不知是哪位老前辈?”金
逐流道:“他是咱们这行的老租宗。神偷姬晓风的名字你听过吗?”
  那汉子道:“余生也晚,姬老前辈我没见过,但已是心仪已久的了。老弟是姬老前辈的
门人么?”金逐流道:“我不是他的徒弟,不过,也曾跟他学过偷东西的本领。”那汉子见
金逐流如此年轻,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那汉子正要请教金逐流的姓名,金逐流忽道:“你听,好像是又有什么人来了?可是你
的拍手伙伴?”
  那汉子竖起耳朵一听,面色登时大变,说道。”来的恐怕是要来捉拿我的。老弟,你帮
我个忙。”金逐流道:“怎么帮法?”心想:“打架容易,可是我还未知道你的底细,怎能
就听信你一面之辞。”
  那双子站了起来,提起了地上那口大钟,说道:“我打不过他们,只得暂躲一躲了。他
们走了,你放我出来。”说罢,钻了进去,把钟放下。他见过金逐流的本领,知道金逐流是
可以提得起这口大钟的。
  这口大钟估计有五六百斤之重,金逐流心里想道:“这汉子的气力倒也不小,但他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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