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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丹心

_5 梁羽生(当代)
  双方交了一掌,都是不敢轻敌,大乘般若掌能伤奇经八脉,文道庄虽然禁受得起,在对
掌之后的那一瞬间,脉息亦感不调。这还罢了,金逐流的惊神指法如此奇妙,更是令他惊
异。他是个识货的人,心想:“这小叫化武学甚杂,还不知他有什么古怪的招数,我倒要小
心了。”
  金逐流在对掌之后的那一瞬间,也感到气血不舒,心想:“怪不得爹爹说文家叔侄的三
像神功也算得是一门武林绝学,看来此人的功力似乎比我还要稍胜一筹。”
  两人再次交手,金逐流采取以巧降力的打法,奇招妙着层出不穷。文道庄捉摸不透他的
路数,小心翼翼的应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打了半柱香的时刻,兀是不分胜负。旁边的
一棵桃树,树叶纷落,已是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江海天手持酒杯,捋须赞叹,心中想道:“我师父在这二十年中,原来又已创了不少新
奇的招数。武学本来是一代胜过一代,在前人的传授之上,有所创造,有所发明的。而我在
这二十年来自创的武功比起帅父来却是太少了,真是惭愧呀惭愧!”
  谷中莲见丈夫停杯不语,如有所思,问他道:“这小叫化的本领好得出奇,就只可惜欠
缺一点火候。海哥,我听你一直赞声不绝,怎的忽地一声不响了。你是在想些什么?”
  江海天道:“我是在想,这许多年来武林的朋友给我面上贴金。把我捧成了天下第一高
手,我是不是给这‘天下第一高手’的称号弄得自我陶醉,以致在不知不觉之间固步自封
了。”
  斗到百招开外,文道庄兀是未能取胜,心中不免焦躁,他已看出金逐流的功力稍不如
他,于是卖个破绽,诱金逐流进招,立意和他一拼。
  金逐流将计就计,倏地就是一个穿步进掌。文道庄喝声“着!”一招“斜切耦”硬劈下
来,不料金逐流流一似游鱼,招数未老,倏地收回,嘻嘻笑道:“忙什么?你着了我的道儿
了!”随着他的笑声,只听得叮叮当当的一片响,金逐流手掌一张,碎银子和铜钱撒了满
地,手中还留了一个小小的羊脂白玉瓶,笑道:“无名岛的续断膏是难得之物,这我可要留
下了。”
  原来金逐流那一招乃是虚招,在近身之时却施展妙手空空的手段,把文道庄衣袋中的东
西都取了过来。他虽然伤不了文道庄,但偷了他的东西,已是令得文道庄下了一个大台。文
道庄又急又气,面色红得发紫,变成了像一块猪肝,观战的宾客哈哈大笑。
  仲长统与江海天并肩观战,看到此处,心中颇为诧异,“咦”了一声,悄悄和江海天说
道:“江大侠,你看这小叫化偷东西的手法,莫非他是神偷姬晓风的弟子?”姬晓风在二三
十年之前是名闻天下的妙手神偷,他最喜欢和武林人物开玩笑,或者是偷他们的拳经剑谱,
或者是偷他们的独门暗器或秘制灵丹。仲长统也曾着过他的道儿,是以识得他偷东西的手
法。
  江海天道:“这妙手空空的手法是姬晓风传授,但也决不会是姬晓风的弟子。姬晓风还
没有他这么好的武功。”仲长统道:“听你这么说,莫非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师门来历?”江
海天道:“不错,是知道了。不过,现在还不好说。待会儿待我问过了他,要是我猜得对的
话,我再请你们喝杯喜酒。”仲长统笑道:“今天你请我们喝的本来就是喜酒呀!”
  江海天道:“不,这件喜事非同小可,比我的女儿出嫁还更令人高兴。”仲长统道:
“是么?那我倒希望这场比武快快结束。好让你打破这个闷葫芦了。”仲长统见江海天若有
所思,口中说是“喜事”,脸上却是一片怅惘的神色,心中更为诧异,但江海天既然不愿此
时揭晓,仲长统也就不便再问下去。
  原来江海天正是因为看了金逐流使出的空空妙手,而引起了他对姬晓风的怀念,从而又
更引起了他对师父的怀念。姬晓风和他的父亲江南乃是八拜之交,和他的师父金世遗也是不
拘形迹的好友。
  二十年前,在金世遗夫妻遁迹海外之后,不久姬晓风也失踪了,有人说他是到天竺去
了,也有人说他是去访寻金世遗去了。究竟如何,无人知道,总之他就是像金世遗一样,一
去无踪,武林中少了个爱闹事的姬晓凤,也寂寞多了。
  江海天心里想道:“看来这小叫化走是我的小师弟无疑了。他使得出姬伯伯的神偷手
法,看来姬伯伯也定是和我的师父同在一起。只不知他是否还活在人间。要是姬伯伯还活着
的话,那已是七十开外将近八十的老人了。嗯,我的爹爹比他年纪小了差不多十岁,却不幸
先去世了。要是他能够活到今日,得知他老朋友的消息,该是多么高兴呢!”
  江海天心里又想:“今年正是师父的六十大寿,师父武功盖世,想必身体健朗。时间真
是过得快,已有二十年来没有听到他老人家的教训了。”江海天以一个书僮之子的身份,得
以成为当代的大侠,边都是靠了师父全世遗一手教养之功,师门恩义,真可以说得是恩重如
山。所以江海天对于师父,那是无日不在怀念的,如今见了金逐流,当然是更想起师父来
了。
  江海天正自遐思,忽听得仲长统叫道:“妙呀!江大侠你看到了他这招剑法没有?”
  江海天把眼一看,只见文道庄正被金逐流迫得连退三步,但金逐流仍是双手空空,手中
并没拿剑。叶慕华侍立师父身旁,听了仲长统的话,诧道:“仲帮主你说他使的是剑法
么?”仲长统道:“我正想请教你的师父,这小叫化使的似乎是天山派的剑法吧?”
  江海天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他现在使的一招正是天山派的须弥剑式,刚才的那一
招,我却没有留意。”原来金逐流是以指代剑,使出本门的剑式的。金世遗所传的剑法,是
以天山剑法作基础而加以变化的,不过以指代剑,把剑法化到指法上来则完全是全世遗的创
造。江海天的门下弟子都还未曾学到这样高深的功夫。
  一阳子也看出了金逐流使的是天山剑法,天山派的少掌门——唐加源正在他的身后,一
阳子回头问道:“唐少侠,此人可是你们贵派弟子?”唐加源一片迷茫的神色,说道:“不
是。但却不知他怎地学来了这几招须弥剑式,和敝派所传的剑式神形俱似,但却又不尽相
同。”
  一阳子忽地似乎发觉有什么不对,怔了一怔,问道,“那武当派的秦少侠呢?”原来文
胜中的座位是被安排在唐加源身边的,后来文道庄与金逐流交手,唐加源和他也是同站在一
起观战,一阳子则站在他们的前面。一阳子全神观战,此时回头一望,方始发觉“秦元浩”
已经不见。
  唐加源也是此时方始发觉,说道:“奇怪,我刚才还在和他说话的,他到哪里去了?”
话犹未了,忽听得对面的长廊传出了喧闹之声。
  原来文胜中越看越害怕,心里想道:“今日之事只怕凶多吉少,爹爹暗算不成,迟早会
给一人识破。封伯伯已然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他只求自身脱险,连父亲也不顾
了。于是趁着众人都在凝神观战的当儿,悄悄溜走。
  要走出园子必须经过长廊,长廊上秦元浩也在凝神观战,不过当文胜中走过长廊的时
候,却偶然给他发现了。
  秦元浩一跃而起,拦住了文胜中,冷冷说道:“文兄,你我该换回衣裳了吧?”文胜中
大吃一惊,但他也极为机警,当下立即运掌一推,说道:“老二,你胡闹什么?你瞒了我偷
跑下山,我还未责罚你呢?”
  这一掌文胜中运的是“三象神功”,他的“三象神功”只是入门的功夫,和他的父亲当
然是差得太远。不过,虽然如此,掌力也还是足可裂石开碑。秦元浩喝道:“你胡说什
么?”用掌一托文胜中的肘尖,信手一招“覆雨翻云”,化解了他的这一招偷袭,双指便点
向他肘尖的“曲池穴”。
  文胜中连忙使个“脱袍解甲”,沉肩塌背,避招还招,运力又是一推。可是秦元浩的本
领乃是在他之上,他的初入门的“三象神功”伤不了秦元浩,给秦元浩横掌一封,便把他的
掌力尽都化解,文胜中也依然是冲不过去。不过秦元浩也胜不了他许多,是以在数招之内,
秦元浩也还未能将他制伏。
  他们这一交手,惊动了旁边的客人。当叶慕华带秦元浩进来的时候,有几位客人曾听得
他们谈话,当时秦元浩不愿便即揭开真相,假认文胜中是他哥哥,这几位客人只道是真。文
胜中的改容易貌之术极妙,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十分相似,旁人也都把他们当作了两兄弟。
  有个客人便笑道。”两兄弟闹些什么?这是江大侠的喜事,你弟弟来趁热闹,你做哥哥
的又何必责备?”他哪里知道是秦元浩要扭着这个假冒他的人,还只当是做“哥哥”的文胜
中要责打弟弟。
  秦元浩正要说出真相,忽听得场中哗然大呼,原来是金逐流撕下了文道庄的长衫,但却
给文道庄打了一掌。以一个武学高手的身手,给人剥下了衣裳,当然是大大丢脸之事,但金
逐流给打了一掌,却是吃的实亏。江家的宾客起初不满意这小叫化的狂妄无礼,但见他年纪
轻轻,武功好得出奇,渐渐的不觉佩眼起他来,此时见他吃了亏,有许多客人就禁不住惊呼
了。
  秦元浩也不禁吃了一惊,文胜中何等溜滑,趁着秦元浩蓦地一呆之际,已是把他推开,
跑过长廊。长廊上的人此时正在全神注意场中比武,就是刚才要想劝架的那几位客人,此时
已也都把注意力重新集中,看场中精彩紧张的比武,懒得理什么“两兄弟”的“吵闹”了。
  奏元浩此时还来得及揭发他的真相的,只要他说一声,江家的亲友即使不是立即相信他
的话,也定然不肯让文胜中跑掉。但秦元浩还未知道文道庄的过去来历,也还未完全知道文
家父子的阴谋。他只道文道庄和江海天只是寻常的“过节”,今日之来,是要找江海无比
武,“出一口气”的,而金逐流代江海天出头,则大出他意料之外。
  秦元浩毕竟是一个忠厚的人,就在他想要出声的时候,心里却忽地想道:“这姓文的年
纪轻轻,虽然心术不正,尚非奸恶之辈。我若开口揭穿他的真相,可就要毁了他的一生了。
我既然可以放封子超走掉,又何必定要与他为难?罢了,不如让他走了之后,我再向江大侠
说明真相吧。”于是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
  秦元浩关心金逐流的安危,他听得众人惊呼之声,不知金逐流打得如何,于是就回过身
来,再向斗场观望。只见金逐流挥舞那件破烂的长衫,向文道庄一罩,嘻嘻笑道:“小叫化
偷东西,有时也难免失手的。挨一掌换来了一件破长衫,倒也还算是值得。”原来金逐流刚
才是有意激怒文道庄,于是冒险欺身,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撕下他的长衫的。
  虽说“冒险”,但金逐流是自有几分把握的。他打了半个时辰,早已是知己知彼了。他
估计对方的本领,自己用天罗掌法去撕他的长衫,只要动作得快,即使吃他一掌,立即便
退,掌力未透,也不至于受伤,结果像他估计一样。秦元浩见金逐流并未受伤,放下了心。
  金逐流之所以要激怒文道庄,倒也并非只为爱好戏耍,而是因为高手比斗,倘符一方心
浮气躁,对方便有可乘之机。金逐流的武学比文道庄高明,功力则稍有不足,因此尽管他奇
招妙着层出不穷,斗了半个时辰,兀是不能取胜。金逐流想要取胜,这才有意将他激怒。
  文道庄果然中计,他自命是仅次于江海天的武学高手,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一个小
叫化剥下衣裳,当真是又羞又怒。
  羞怒更加之下,文道庄暴跳如雷,大喝一声,双掌盘旋飞舞,把金逐流向他搂头罩下的
那件衣衫打得化成片片蝴蝶,衣裳是柔软之物,本来不易受力的,而文道庄的掌力居然能把
长衫碎成片片,掌力之神妙,也当真是足以惊世骇俗了。
  但金逐流正是要他如此,文道庄一开始暴躁急攻,立即便给了他可以乘之机。金逐流使
出了精妙无方的天罗步法,身如流水行云,忽掌忽指,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寻摄抵隙,着
着找寻文道庄的“空门”攻击,不过片刻,文道庄已是迭遇险招。
  文道庄心头一凛,连忙凝神静气,沉着应付,可是,已经迟了。金逐流一旦抢了先手,
紧紧进逼,哪里还能容他扳回平手?文道庄尽管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是只有招架的份儿了。
  场中的喧闹平静下来,一阳子找着了叶幕华,说道:“我刚才看见秦元浩已经走了,他
的弟弟在那边长廊,刚才两兄弟似乎发生了争吵。你把他的弟弟请过来,我想问一问他。”
长廊所闹之事,叶慕华也曾注意到了,不过刚才因为场中斗得正在吃紧,他无暇抽身去看,
此时架势已经稍缓,他听了一阳子的话,便去把秦元浩找来了。
  文道庄全神应付金逐流的怪招,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正在长廊上和
秦元浩打架,他也还未知道,但现在,叶慕华带领秦元浩过来,就在他的眼前经过,他虽然
心无旁骛,也不能不看到了秦元浩了。
  文道庄一惊非同小可,心里暗叫“糟了,糟了,这小子一来,什么事都被他拆穿了!”
高手比斗,哪容得稍有分心?文道庄本来就被金逐流抢了攻势,只有招架的份了,如今由于
秦元浩的出现,他骤吃一惊,心头大震,章法大乱,连招架也招架不来。
  只听得“蓬”的一声,给金逐流重重的击了一掌,噔、噔、噔的接连退出了六七步,兀
是未能稳住身形,金逐流这次用的是金刚掌力,饶是他有护体神功,也痛得双眼发昏,金星
乱冒。
  仲长统正在向江海天发问:“小叫化的来历你看出来了,这姓云的来历你可看出了没
有?”就在此时,文道庄已给金逐流一掌击退,仲长统大喜叫道。”小叫化赢了,赢了!”
  金逐流嘻嘻笑道:“一掌还一掌,我也还未能算赢。再来,再来。”扑上去,正要再加
一掌,把文道庄击倒,忽听得江海天叫道:“师弟,让他去吧!”此言一出,满堂宾客,无
不惊奇。仲长统笑道:“哦,原来他是金大侠的儿子,老叫化真是胡涂,他名叫金逐流,我
听了他的名字,早就该想到了的。”
  文道庄忍着疼痛,还在做着防御的姿态,江海天微微一笑,说道:“文先生也可以罢手
了。二十年不见,恭喜你的三象神功已经练成,令叔好吗?”
  文道庄惘然若丧,面如死灰,说道:“姓江的,你不必说风凉话了,我打不过你的师
弟,当然更打不过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江海天道:“难得你还念着故人,今日你来到我家,江某岂有将客人难为之理?你若是
高兴,可以和我再喝三杯。若是要走,我也是主随客意,决不阻拦!”
  江海天素来是一诺千金,武林中人,人人知道,但文道庄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还不敢相信江海天说的是真,心想:“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正由于
他捉摸不定是假是真,一时间还不敢走。
  秦元浩只怕江海天还未知道内情,说道:“江大侠,这人是特地来闹事的。刚才走掉的
那个小子就是他的儿子,他偷了我的请帖,冒充我的身份而来。”正是:
  冒名闯隐因何故?只为当年宿怨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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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侠骨丹心》——第六回 豪士惊心谈恶斗 荒山动魄遇穷儒
梁羽生《侠骨丹心》 第六回 豪士惊心谈恶斗 荒山动魄遇穷儒   江海天道:“反正我家也没有什么损失,亏得他这一来,引来了我的师弟,我还该多谢
他呢。”秦元浩听了江海天这样的言语,不敢再说。仲长统道。”就这样便宜他了?”这句
话正说中了文道庄心中的疑虑,他刚刚松了口气,不觉又紧张起来。
  江海天哈哈一笑,说道:“二十年前,家师在邻山放走了文廷璧,这件事朋友们都是知
道的,江某庸愚,有愧恩师传授。别的我学不来,但立身处世之道,我则是处处以他老人家
为榜样的,当年我的师父可以饶了文廷璧,如今我又何尝不可放了他的侄儿?何况这位文先
生今日是来喝喜酒的,难为客人,这不是大杀风景了么?”
  江海天歇了一歇。接着面向文道庄正容说道:“文先生的武功得来不易,好自为之,可
以成为一派宗师。家师当年放走你的叔父,为的就是要保全你们这武林一脉。我还记得家师
当年曾劝告令叔:‘改邪归正,不可误入歧途。’如今我也用我师父当年的说话劝告你,希
望你不要辜负了我们师徒的期望。好,你走吧。”
  江海天说得十分诚恳,场中宾客无不感动,人人都是如此想道:“江大侠的确是不愧大
侠的襟怀,文道庄这厮若还不知悔悟,那就当真是禽兽不如了。”
  岂知文道庄却是执迷不悟,想法完全两样。他在天下英雄之前,坍了这样大的台,深觉
颜面无光,心里是又羞又恼,想道:“江海天故作仁慈,无非是要成全他大侠之名,让天下
英雄对他更增敬仰而已。他不亲自出手,却让他的小师弟来折辱我,这口气我是非出不可。
我打不过他,还可以邀几个他的大对头来,总要把他们师兄弟打败。”
  文道庄心怀怨恨,脸色却是丝毫不露,当下向江海天一揖,说道:“文某他年若得寸
进,当再来向江大侠道谢。”说罢,回头便走。他从秦元浩的话中,知道儿子已经走掉,心
里是更无牵挂了。
  秦元浩心中却是有所牵挂的,“文家父子这次钺羽而归,想必是与封子超一同回去的
了。不知他们会不会将封妙嫦难为?”可是他的忧虑也只能隐蔽心底,不敢向任何人说。
  金逐流正要拜见师兄,江海天道:“且慢。芙儿,你们夫妇过来,你们应该先向师叔叩
谢救命之恩。”江晓芙怔了一怔,一时尚未明白。江海天笑道:“刚才你敬酒之时,要不是
师叔暗中助你,你早已给文道庄的三象神功震伤内脏了。”江晓芙与宇文雄大吃一惊,连忙
向金逐流叩谢。
  金逐流嘻嘻笑道:“咱们的年纪都差不多,你们行这大礼,我可不敢当。”江海天笑
道:“本门只论辈份,不论年纪。你和小辈们客气作什么?”金逐流本来要欠身避礼的,给
江海天轻轻一按,竟是丝毫不能动弹。只得大马金刀地坐着,受了这对新人的三个响头。
  金逐流不由得心中暗晴佩服,想道。”江海天果然不愧做我的师兄,我若要有他这样的
造诣,只怕至少还得下十年的功夫。”
  江晓芙做了新娘,仍不失她原有的天真,叩过了头,站起来笑道:“小师叔,我爹爹说
你的本门武学,比他还要高明。你可得指点指点我们这班师侄呀。”江海天笑道:“师弟,
你听见了没有?这大礼可是不好受的啊!嗯,芙儿,你也太不懂礼貌了,师叔就是师叔,为
什么加上一个小字?”江海天平素是言笑不苟的,难得他今天如此高兴,自动说起笑来。客
人们都跟着他哄堂大笑。
  秦元浩这才知道了金逐流的身份、来历,心想:“怪不得他说我师父比他还小一辈,原
来竟是真的。”原来金世遗的辈份极高,他的师父毒龙尊者是比邙山派前两辈的掌门人吕四
娘还高一辈的。但因金世遗的师门和中原各派并无渊源,所以全世遗和武林各派名宿认不拘
论辈份。又由于金世遗的妻子谷之华是吕四娘的徒弟,所以他对本来应该是平辈的吕四娘和
唐晓澜等人,也都是以小辈自居的。其实若然认真论起来的话,天山派现任的掌门人唐经天
和金逐流也不过是属于平辈,唐经天的妻子冰川天女是武当派的长老,比雷震子高一辈,金
逐流也就当然要比雷震子的徒弟秦元浩高两辈了。
  众人嘻哈大笑声中,仲长统却有愤愤不平之色,说道:“江大侠,你也未免太过宽厚
了,文道庄这厮暗算你的女儿,你居然放过了他!可惜我现在才知道,要是我早知道的话,
你放过他,我老叫比也不肯放过他!最少也得像你的师父当年对付文廷璧那样,废掉他的武
功!”
  江海天笑道,“算了。这只是私人恩怨,反正他也没伤了我的女儿。”江海天哪里知
道,文道庄已是准备再次出山,接受朝廷聘礼,他这次来,并非仅仅是为了私人恩怨而已。
  江海天道:“今日我是双喜临,一点点的风波不必再提了。师弟,我可得先问你,师父
他老人家好吗?”金逐流道:“好。爹爹有一封信和一件信物叫我交给你。”江海天己有二
十年不见师父的亲笔手迹,当下先跪倒地上,行过了“见物如见人”的本门大礼,这才接过
了师父的亲笔信和那件信物,那件信物是一只晶莹的白玉环。
  玉环入手,触体生寒,江海天一看就知这是海中的寒玉。当年金世遗所得的乔北溟的遗
物之中,有一副白玉甲和一副玉弓三枝玉箭,那副玉甲金世遗给了江海天当作传家之宝,玉
弓玉箭则仍在金世遗手上。这枚玉环的玉质,正是和江海无所得的那副玉甲相同。金逐流说
道:“爹爹将那三枝玉箭打成了三枚指环。叫我给你一个,作为信物。请恕我现在才拿出
来。”说罢,始行同门相见之礼,金逐流给师兄叩了一个头,江海天长揖不跪,还了半礼。
  江海天非常感激师父对他的关心,但却也有点不解,心里想道:“师父叫师弟来见我,
何必用什么信物?有他的亲笔书信足已够了。难道我还看不出他的本门武功吗?”但当他看
了师父的这封信后,这才明白这枚玉环并非仅仅是给金逐流拿来当作会见同门的信物的。
  这封信交代江海天三件事情,第一件是托他照顾师弟;第二件告诉他,他的大舅叶冲霄
将要从海外归来,并问江海天已经收了叶冲霄的儿子做徒弟没有,如果还未见着的话,那就
得赶快寻找。第三件是要江海天在明年元霄节日的晚上,戴着这枚白玉环,到北京西山的秘
魔崖去会一个人,那个人的手上将会戴着一枚同样的白玉环。这三件事情重要的是最后一
件,可是信上却没有说明这个人是谁。
  江海天心想:“或者小师弟会知道,待今晚客人散了,我再问他。”江海天深知师父的
脾气,所做的事情,往往是令人莫测高深的。
  谷中莲道:“师父有什么吩咐?”江海天笑道:“你的大哥快要回来了。师父他老人家
还不知道慕华早已与咱们认了亲呢。”谷中莲大喜道:“大哥若是回来,知道华侄这几年干
的轰轰烈烈的事迹,不知道该多高兴呢!金师弟,你和师父住在什么地方,我的大哥是常常
去拜望你们的吗?他的近况如何?”
  江海天笑道:“先入席吧,酒都凉了。”金逐流这次却不再坐首席了,笑道:“刚才我
是代表爹爹来向师兄道贺的,如今信已交了,我只能以主人的师弟身份入座啦。师兄办喜
事,我做师弟的应该是半个主人,这个首位应该由仲帮主坐了。”
  仲长统推辞不得,只好坐下。笑道:“金老弟,你的性情与今尊又似又不似,合尊初在
江湖行走的时候,疯疯癫癫的,别人都怕他几分。你初来的时候,有你爹爹的那一份不羁气
概,但却不似你爹爹的疯癫,转眼间你又彬彬有礼起来了,这倒令我颇出意外呢。嘿嘿,哈
哈,我和你的爹爹是老朋友,你可别怪我胡说八道。”
  金逐流笑道:“是么?爹爹的旧事我知道得很少,不过妈妈倒是常常说我的脾气像爹爹
的。”仲长统笑道:“依我看来,你是一半像你爹爹,一半像你妈妈。你不知道,你爹爹少
年时候比你胡闹百倍,后来认识了你的妈妈,性情这才渐渐有了改变的。”
  仲长统说得不错,金逐流的父母一个是放荡不羁,一个是端庄严谨,金逐流自小受父母
的熏陶,他的性情当然也是两方面都受了影响。
  当下重新入席,仲长统坐下金逐流刚才的位子,金逐流则坐在江海天的下首。金逐流又
把秦元浩拉了来,要他坐在自己的旁边,另一边与唐加源相邻,这是刚才文胜中坐的位子。
金逐流笑道:“假的跑了,你这个真的理该就坐,还客气什么?”
  秦元浩颇是尴尬,讷讷说道:“金、金少侠,我不知道你的身份,诸多失礼,你、你莫
见怪。这么多老前辈在座,我怎敢儆越?”秦元浩已知道金逐流比他长两辈,不便再和他称
兄道弟,但金逐流的年纪与他相若,他又不好意思以“老前辈”相称,是以只好称他一声
“少侠”。
  金逐流哈哈笑道:“我的师兄人称大侠,这是名副其实,我刚刚出道,哪里就能称一个
‘侠’字?我早就与你说过了,咱们是各交各的,不必拘泥什么辈份。你我还是兄弟相称,
秦大哥,我最讨厌别人客气,你就给我坐下来吧。”
  江海天也笑道:“不错,江湖上是讲究各交各的,若当真要算起辈份,论起排行,那麻
烦可就太多了。这个位子本来是给你的,你不必客气了。”秦元浩听得江海天也如此说,只
好坐下。但他心中有事,席上诸人叙旧谈新,十分热闹,他却是沉默不言,显出心神不属的
模样。
  座中以他辈份最低,江海天只道他是过于拘谨,不敢说话。只有金逐流明白他的心事,
悄悄在他耳边说道:“你不必担心,过两天我和你到徂徕山探听消息,决不让你那位封姑娘
受到儆磨就是。”
  秦元浩面上一红,低头喝酒。
  仲长统笑道:“你们咬耳朵,悄悄地说些什么呀?”金逐流道:“没什么,秦大哥是想
念一位朋友。我答应陪他同去探访。”仲长统笑道:“是女朋友么?我老叫化最喜欢做媒
人,你若有为难之事,说给我听,老叫化总有办法成全你的心愿。”原来金逐流所说的话,
仲长统虽没听全,也已隐约听到了一半。“徂徕山”和“封姑娘”等等,他都听见了。秦元
浩满面通红,说道:“老前辈说笑了。”
  仲长统最爱多管闲事,心想。”徂徕山有什么姓封或姓风的武林人家,这我倒不知道。
这小娃儿不好意思说,我倒要去打听打听。”
  仲长统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不再追问下去,当下哈哈笑道:“金老弟,你不知道,我
老叫化喜欢做媒人这是出了名的,当年令尊令堂的婚事也是由我撮合的呢。”其实金逐流的
父母金世遗和谷之华早已相识多年,只因经过许多波折,所以到了金世遗四十岁的年纪方才
成婚,仲长统是曾劝过金世遗早定主意,但这段婚事则并非由他“撮”合的。仲长统说到他
自认为得意之事,不免夸大其辞。
  仲长统接着笑道:“令尊和你的师兄是同一日成亲的,此事传为武林佳话,却一晃眼就
过了二十年了,今尊令堂好吗?他们为什么不回中原走走?难道把以前的老朋友都忘记
了?”
  金逐流这才有空答复各人的问题,说道:“家父是住在乔北溟祖师从前住过的火山岛
上,姬伯伯十五年前来和我们同住,那时我还未满五岁,听说他是从天竺回来的,偷来了许
多好东西,送给我许多好玩的玩意儿。”江海天笑道:“姬伯伯一向是技痒难熬,到什么地
方都要一施空空妙手的。但他在火山岛十五年,这也是金盆洗手了。这日子不知他是怎么过
的?”
  金逐流笑道:“火山岛没有第二家人家,他当然是不能再施空空妙手了。不过,他自己
没偷东西却教我偷东西,这是瞒着我的母亲教的。”江海天笑道:“没有瞒着师父?”金逐
流道:“爹爹还鼓励我向姬伯伯讨教呢。爹爹说让姬伯伯教我,也好让他过过贼瘾。其实我
妈也是知道的,不过她装作不知罢了。”众人听了,无不大笑。仲长统道:“了不起,了不
起你的武功不逊于你父当年,但比你父亲还多了一项神偷绝技,江湖上还有谁人敢来惹
你?”
  金逐流接着说道:“叶大哥(冲霄)到过火山岛几次,听说他们夫妻是在东海一个无名
小岛居住。爹爹有时候也到他们那儿去玩,不过我却没去过。最近一次是去年腊月去的,过
了年才回来。据爹爹说,叶大哥就要回中原了。”谷中莲和叶慕华等人听了都是大为欢喜。
仲长统再问一句:“那么你爹爹回不回一来?”
  金逐流道:“爹爹说他也很想回来看看,不过要过了明年元霄才能作个决定。”这一天
是中秋节,到明年元霄不过五个月,假若金世遗是过了明年元霄回来,则在半年之后就可以
和他们见面了。仲长统等人听得金世遗行期有定,见面可期,皆大欢喜。
  江海天则是心中一动,想道:“师父叫我在明年的元霄节到西山秘魔崖去会一个人,他
自己也要到了那天才能决定回不回来,这两件事不知可有什么连带的关系?”
  席散之后,江海天道:“华侄你带师叔进后堂歇息,给师叔换过衣裳。”金逐流向江海
天笑道:“师兄有命,我可不能再做小叫化啦。”江海天笑道:“你在江湖游戏风尘我不反
对,但在家中与宾客相对,还是整洁些儿的好。”金逐流笑着应了声“是”。于是随叶慕华
进后堂更衣。
  李光夏与林道轩也随着进去陪这位刚认识的小师叔。江海天门下四个弟子,叶慕华、宇
文雄二人年纪都比金逐流大些,李、林二人则比金逐流小一二岁。他们见小师叔武功又好,
人又风趣,更难得的是年纪又和他们差不多,因此都很想和这小师叔亲近亲近。
  江家开的是“流水席”,江海天还要在外面招待客人,叶慕中带领金逐流进入后学更衣
之后,也要出来帮忙师父送客,于是就让他的两个师弟陪金逐流在后常闲话。李、林二人缠
着师叔谈论武功,谈说海外风光,十分高兴。金逐流知道仲长统、一阳子等人今天是不会走
的,他也不喜欢应酬,乐得在后堂歇息,待客人散了,再和这几位武林的老前辈叙话。
  新郎新娘敬完了酒,由耿秀风陪他们回到后堂,准备歇息半个时辰,等下一轮酒席开时
再出去敬酒,江晓芙回到后堂,放下了新娘的矜持,和两位师弟取笑道:“小师叔,幸亏有
你来了,才逗得他们这样高兴。你不知道,他们今天一整天都是郁郁不乐呢。”
  金逐流作了一个诧异的神气,说道:“是么?嗯,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师兄师姐大喜,
你们为什么还不开心?”耿秀凤笑道:“小师叔,你不知道他们正因为师兄师姐今日成亲,
他们是眼红起来了,不知几时才轮到他们。”李光夏和林道轩,涨红了脸,说道:“小师
叔,你别听师嫂和师姐的胡说。”
  江晓芙道:“什么胡说?你们敢说不是各自在想念着心上人么。”金逐流笑道:“哦,
他们年纪这样小就都有了心上人么。”江晓芙道:“也不小了,他们一个十九岁,一个十八
岁了。李师弟的心上人是武学大宗师竺尚父的女儿,林师弟的心上人则是天柱峰山主上官泰
的女儿。师父的意思本来想在今天替他们说定亲事的,可惜这两家人到现在都还不见到
来。”
  耿秀凤接着解释道。”竺尚父、上官泰这两位老前辈与师父交情极厚,我们的帖子是早
两个月发出的,按说他们两家父女今天是应该来的。师父就准备待他们一来,便替李、林两
位师弟定实婚事,锦上添花,让宾客们更多高兴。他们口里不说,心里却在着急呢!左顾右
盼,盼到现在他们两家都还没来。所以也就难怪他们郁郁不乐了。”李光夏和林道轩给她说
中心事,满脸通红,做声不得。
  江晓笑看了看天色,笑道:“天色将晚,今天大约是不会来了。不过你们也用不着心
急,在江湖上行走,迟到一天,那也是常有的事。明天他们一定会来的。”李、林二人心里
都是想道:“他们早就接到了帖子,以他们和师父的交情,只有早来,哪有迟来之理?”他
们心有所疑,不觉形之辞色。
  耿秀凤笑道;“你们害怕什么?怕煮熟了的鸭儿飞了吗?你们亲事虽没说定,姻缘早已
定了。竺清华配李师弟,上官纨配林师弟,两家长辈早已是同意了的。定亲不过是办一办仪
式,知会亲友而已。嗯,你们若是心急,待我出去看看。交代你们的叶师哥,他们一来便立
即给你们报喜。”
  话犹未了,只见叶慕华已经进来。耿秀凤笑道:“刚说营操,曹操便到。怎么样,你可
迎着了贵客?”叶慕华缓缓说道:“上官前辈来了。””耿秀凤大喜道:“林师弟,你听见
了没有?还不快快去迎接你的泰山?”但叶慕华却殊无欢喜的神色,耿秀风蓦然一省,说
道:“怎么,只是上官前辈一人来么?”江晓芙道:“竺家父女怎么不来?上官纨呢,她总
该跟她父亲来吧?”
  叶慕华道:“不,上官纨也没有来,就只是她的父亲上官泰来了。上官前辈,他、
他……”林道轩忙问:“他怎么样了?”叶慕华忽地“嘘”了一声,说道:“师父陪上官前
辈来了。你不用出去啦,见了他就明白了。”
  主人陪一个宾客进入后堂,这是少有之事。虽说上官泰的女儿与江海天的徒弟将要订
亲,以亲家的关系,可以让上官泰进入后堂。但外面多少武林朋友,上官泰刚刚来到,不与
相识的武林朋友寒喧,立即就由江海天带他进来,这事却是颇出情理之外的。
  林道轩隐隐觉得不妙,只见上官泰已经随着师父进来。上官泰面如黄蜡,似乎是大病了
一场,还未曾痊愈的模祥。林道轩吃了一惊,上前问好。
  江海天道:“这位是我的师弟,名叫金逐流,你们还没有见过。好了,现在在此的都是
一家人,上官前辈,你可以说了。不过,你要先歇一歇吗?”林道轩这才知道上官泰是有什
么要紧的事情,要告诉他的师父,不想当着众人来说,这才由师父陪他入后堂的。
  上官泰苦笑道。”我没关系。我伤得不重,只不过连日赶路,所以才显得憔悴了些。”
林道轩惊道:“上官老伯,是谁敢伤了你?”上官泰道:“这个我慢慢再说,我要先说一说
竺大哥的事情。”江海天道:“是啊:竺老前辈是为了何事,不能前来?”
  上官泰叹了口气,说道:“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竺大哥,他、他是遭了
不测之祸!”此言一出,连江海天也不禁大吃一惊!
  江海天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竺老的辈遭了什么不测之祸?”
  上宫泰道:“遭人暗算,受了重伤。”江海天听说竺尚父还是活着,方始放下了心上的
一块石头,但仍是惊骇不已。
  要知竺尚父乃是当世的武学宗师,武林公认为仅次于江海天的天下第二高手,那人即使
是偷施暗算,但能够伤得了他,这也是极不容易的了,江海天免不了要问:“这人是谁,用
什么方法伤了他的?”在江海天的心里以为这个人必定是武林中著名的魔头,岂知上官泰说
了出来,竟大出他意料之外。
  上官泰道:“竺大哥占了西星之后,四方豪杰,投奔他的很多,有一天来了一个汉子,
自称是凉州人氏,姓名叫做帅孟雄,约有四十多岁年纪。嗯,江大侠,这个人的名字你可听
过么。”江海天皱皱眉头,说道:“从未听过。竺老前辈就是受他所伤么?”
  上官泰点了点头,说道:“这人来了之后,和竺大哥谈论武功甚是相得。但他却没有参
加义军,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和竺大哥往来,大约每个月总要来一次。”江海天心里想道:
“竺尚父也未免太过粗心大意,怎能让一个不知来历的人出入军中。”
  上官泰接下去说道:“竺大哥和他往来了相近两年,从未对他起过疑心。这人装作个性
喜武学的隐士,一来就与竺大哥谈论武学上的种种疑难问题,从不涉及外事。竺大哥也很推
重池,认为他的武学造诣,可以列在天下五名之内。正因为他们往来两年,从没出过事,所
以竺大哥才会受了他的暗算,丝毫也没有防备。”江海天道:“他是怎样暗算了竺老前辈
的?”
  上官泰道:“出事那天,我们父女正在西星。那一天也就是恰巧接到了你的请帖的那一
天,竺大哥和这个帅盂雄又在谈论武功,帅孟雄道:‘人人都说江大侠的武功天下第一,你
可曾和他交过手么?’竺大哥道‘没有正式交过手,但也曾试过一招。那次我在邓山和少林
寺的方丈大悲禅师较量内功,他把我们分开,我们两人的掌力都打在他的身上,他也禁受得
起。依此看来,他的武功至少比我高明一倍。’帅孟雄叹道:‘唉,天下竟有如此高人,可
惜我尚无缘与他相会!’竺大哥笑道:‘江大陕深藏若虚,你就是和他见了面,他也绝不会
就与你比试武功的。’帅孟雄忽道:‘咱们谈论武功也谈得多了,却从未互相印证,今日试
试如何?我无缘与天下第一高手印证,向天下第二高手请教,也可了一桩心愿。”
  武林中的好朋友切磋武功称为“印证”,这是与普通的“较量”不同的。“较量”要分
出胜负,“印证”则不一定要分出胜负。“较量”可以含有敌意;“印证”则纯属友谊的切
磋。
  武林中的高手绝不轻易与人较量,就是“印证’武功也是少有的事。江海天心道:“竺
尚父若不是把他当作知己,决不肯与他印证武功。这人花了两年工夫,骗得竺尚父把他当作
知己,也真可以算得是处心积虑了。”
  果然上官泰接下去说道:“竺大哥对他从没猜疑,那一天竺大哥的兴趣又很好,于是很
爽快的就答应了他。两人在院子笔交手,那人时招数很是古怪,我看不出他是什么门派。交
手约有三十来招,竺大哥使了一招‘阴阳双撞拳’将他的‘截手法’封住,笑道:‘天下第
二高手我不敢当,只是比你大了几岁年纪,功力稍高而已。’帅孟雄道:‘不错,我是甘拜
下风了!竺大哥哈哈一笑,将掌力徐徐收回,缓缓说道:‘你的招数很是精妙,可惜未能曲
尽其变,否则我就破解不了。’就在此时,帅孟雄忽道:‘是么?我这招还有变化的!突然
‘乒’的一掌,把竺大哥打翻!”
  李光复诧道:“竺伯伯的功力高过他,却怎的会给他打翻了?”
  江海天道:“功力大致相当的高手罢斗,必须把内力徐徐收回,才不至于伤了自身。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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