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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丹心

_4 梁羽生(当代)
望金兄海涵。”金逐流双眼一翻,说道:“我不管你是雅也好,俗也好,我只求有得大吃一
顿。嘿,嘿,我的鼻子已然闻到江家的酒肉香了。走,快走!”
  秦元浩一路担心着两件事情,一是恐怕误了时候,倘若文道庄在他们到达江家之前,已
经向江海天挑战,那么封子超只怕也难免受牵累。他是受了封妙嫦之请要挽救她的父亲的。
若是不能及时阻止,心中难免不安。第二件是恐怕江家的人不肯放金逐流进去,以金逐流的
脾气,说不定会大闹一场。那么也就更难以为情了。
  本来他们是可以在正日早上到的,因为秦元浩在封家耽搁了半天,路上金逐流又到大户
人家偷了两次酒肉来吃,秦元浩要用银钱替他买酒他也不肯答应,说是叫化子要花钱买酒食
岂非笑话,讨不到就只有偷。
  秦无浩碰上这样怪脾气的一个人,真是给他弄得啼笑皆非,却又不取违拗他,只好歇了
两回,等他偷了酒肉出来分食。就这样的一再耽搁,尽管秦元浩已是加快脚步,到达江家之
时,已是日头过午。
  江家的知客看见秦元浩与一个肮脏的小叫化同来,颇为惊异。金逐流偏不“识相”,一
个人就先抢上前去。看门的把手一拦,强笑说道:“请怒小的眼拙,认不得贵客。不知可否
赐示我们主人所发的请柬。”
  金逐流翻起一双白眼说道:“什么请柬?我不是贵客,我只知道叫化子讨饭是从来不用
请柬的!”看门的忍着气道:“小哥说笑了。但既没有请柬,那就……”这还是因为看门的
知道江海天性平喜客,要不然早就把这“小叫化”轰了出去,不会对他如此客气了。
  那当知客的是邓山派的一个弟子,较有见识,但也捉摸不透金逐流是真的叫化还是假的
叫化,金逐流道:“那就怎样?”知客道:“没什么样,不过……”金逐流道:“不过什
么?”
  那当知客的又是尴尬,又是着恼,心道:“怎的来了这样一个不通人情的叫化。”他的
意思是希望金逐流有自知之明,倘若真是叫化子的话,那就应该留在门外,等候主人家分派
酒肉;若然是有来历的话,那也应该把来历说明。这番话当知客的不便直说出来,只能吞吞
吐吐的暗示。偏偏金逐流“不识相”,非“打烂沙钢问到底”不可。
  秦元浩连忙上前说道:“晚辈是武当派弟子。这位金兄是我的好友。”知客的听说是武
当弟子,脸上不觉又露出诧异之色。
  金逐流道:“咦,你这个人是怎么的?要嘛请我们进去,要嘛把我们赶跑。罗哩罗唆地
问个不休算是什么?”
  那当知客的忍住气,不理金逐流,却转过头问秦元浩道:“对不住,我还要请教请教。
请问这位师兄高姓大名,令师是哪一位?”秦元浩报道姓“秦”,却捏了一个假名。
  那当知客的说道:“秦师兄请等一等。”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只见一个身材硕成的少
年走了出来,拱手说道:“原来是武当派的秦少侠来到,请恕失迎了。刚才贵派也有一位姓
秦的师兄来到,大名元浩,却不知与秦少侠是怎么个称呼?”
  秦元浩面上一红,只得胡乱说道:“他是我的哥哥,我们兄弟二人都是在敝派雷掌门的
门下。”雷震子门下弟子甚多,这少年也弄不清楚,不过心中却是颇有所疑,于是问道:
“你们兄弟怎的不是一起同来?”
  秦元浩平生不惯打谎,一时未能临机应变。金逐流已抢着替他答道:“你们有所不知,
这位秦少侠最怕他的哥哥,他的哥哥是奉了师父之命拿着请帖来的,他却是瞒着他的哥哥来
的,他怎敢与他哥哥同在一起?到了这儿再给哥哥发觉,那倒无妨。只要你们肯招待他,他
哥哥总不好意思把他赶跑,你说是不是?”
  那少年笑道:“原来如此。家师与贵派乃是两代交情,只要是贵派的弟子到来,我们哪
有不恭迎之理?秦少侠,请。小弟迎逢来迟,还请恕罪。”说罢伸出手来与秦元浩一握。
  原来这少年乃是江海天的大弟子叶慕华。叶慕华入门在宇文雄之后,但年纪却比宇文雄
稍长,声名也比宇文雄大,宇文雄为了尊敬他,便要让他做掌门的大师兄。叶慕华不肯答
允,后来由江海天提出折衷的办法,不依入门先后为序,让叶慕华作大师兄,但掌门弟子则
仍由宇文雄担任。
  这是由于叶慕华另有家传的武功,本领虽然最强,但本门的武功却不及宇文雄之纯粹,
掌门弟子应该是立本门武功最有心得的人,而且叶慕华是在宇文雄己被立为掌门弟子之后才
拜姑父为师的,江海天也不愿意再多事更换了。
  其时已是在小金川之战的三年之后。叶慕华曾担任过当年援川的义军统帅,天下知名。
武林人物,大都与他相识,故此这次师弟师妹成婚,就由他担任江府的总知客。要有身份的
人物来到,才由他出迎的,以秦元浩的身份本来还无须惊动到他,只因那位在大门迎客的邓
山弟子,对秦、金二人的身份起疑,这才请了叶慕华出来,好让叶慕华作主。
  叶慕华对金逐流替秦元浩所编的那段谎言心中也并不相信,所以他说只要是贵派的弟子
到来,我们哪有不恭迎之理?”这两句话,话中之意,已含有怀疑秦元浩不是武当门下之
意。秦元浩是个诚朴的少年,但却并非愚蠢之辈,一听也就听懂了叶幕华的意思。于是在叶
幕华伸手与他相握之时,他就使出了本门的内功。
  叶慕华正是要藉握手为礼,来试探秦元浩的虚实。一试之下,只觉秦元浩的掌力刚中有
柔,正是武当派的正宗内功。叶慕华逐渐加强掌力,加到了五六分,这才见秦元浩的眉头略
皱。
  叶慕华心里想道:“他不过二十岁左右,居然能接得住我的五成功力,这定然是雷震子
的得意高徒无疑了。”要知叶慕华身兼两门的七乘武学,年纪虽然不到三十岁,本领已差不
多可以挤进一流高手之列,能敌得住他的五成功力的,在江湖上已是罕见的了。
  叶慕华松开了手,说道:“秦少侠请进。请问这位金兄又是哪一派的,令师是谁,可肯
赐告。”
  金逐流哈哈笑道:“什么,你叫我金兄,这称呼可有点不对?”叶慕华道:“不知有何
不对?”秦元浩生怕金逐流说出不中听的话来,忙向他打了一个眼色。
  金逐流面色一端,说道:“我是个小叫化,你怎能与我称兄道弟。实不相瞒,我是特地
为了吃一顿不花钱的酒肉来的,我是乞丐世家,哪来的什么门派?这位姓秦的朋友是因为我
在路上替他赶了两条恶狗,因此他也就有心带我来吃你们一顿,于他不费,于我有惠,这算
盘不是打得很响么?嘿,嘿,他说我是他的好友这是假的,他只是要报答我的人情而已,普
普通通的朋友那还马马虎虎可以算得。好,我都已实话实说了,招不招待我这个小叫化,那
就是你们的事了。”
  金逐流一片疯言疯语,把秦元浩弄得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只好勉强笑道:“这位姓金的
朋友最喜说笑,他……他……”秦元浩想为金逐流作一个介绍,可是他也不知道金逐流的来
历,又不便提起金逐流在封家救他之事,因此连说了两个“他”字,便期期艾艾地说不下去
了。
  叶慕华道:“金兄,说笑了。”伸出手来。金逐流道:“哦,你也肯与我亲近亲近
么。”当下双手一搓,污秽的泥屑在掌心泛起一片,看得那个邙山派的弟子也不禁皱了双
眉。
  叶慕华素来好洁,但为了试探对方的虚实,却是不敢皱眉,大大方方的便与金逐流握
手,心中想道:“你戏弄我,我且教你吃多少苦头。”
  叶慕华逐渐加掌力,只觉对方毫不运劲相抗,他加到了八九分,对方仍是神色自如,脸
上笑嘻嘻的,似乎根本不知道叶慕华是在试探他的本领。叶慕华大吃一惊,心里想道:“以
我现在所使的掌力已是足以开碑裂石,怎的是小叫化还是毫不感觉的样子?”当下一发狠把
全身气力都使了出来,而且是专伤奇经八脉的大乘般若掌力。
  大乘般若掌力刚猛无比,但说也奇怪,这股掌力发了出来!竟似把一块石头投入海中,
对大海固然无损,而且也仍然是难测大海的深浅。叶慕华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心道:“恐
怕要我的师父才能试出他的虚实了。”心念未已,忽觉一阵头晕。这并不是金逐流运劲反击
所致,而是因为大乘般若掌力甚伤真气,叶慕华把全身气力都使了出来,身体自是不免有疲
软虚弱的反应。
  叶慕华连忙放开了手,说道:“金朋友武功深不可测,佩服,佩服!”他刚才称金逐流
为“金兄”碰了一个钉子,一时想不到适当的称呼,遂依江湖上对陌生人的普通称谓,叫他
一声“金朋友”。
  不料,金逐流又是双眼一翻,似乎又想发脾气的样子,但只是瞬息之间,他又恢复了笑
嘻嘻的玩世不恭的态度,笑道:“你居然肯和我这样肮脏的小叫化做朋友,难得,难得!
好,你既然肯以朋友待我,我也愿意把你当作我的朋友了。叶朋友,你不必客气,你的武功
也很不错呀。”叶慕华道:“还得请金朋友指点指点。”
  金逐流哈哈一笑,说道:“我本来也可以指点你的,但你既然有江海天指点,那也就用
不着我了。”此言一出,秦元浩大惊失色。江家的门客听他说得如此之不客气,而风直呼江
海天之名,也都不禁面有怒容。但叶慕华却是并不动怒,心中想道:“这小叫化一定大有来
历,且待他进去之后,我去禀明师父,一定可以查知他的底细。”
  金逐流一笑之后,接着又道:“我说你的武功不错,这可不是客气。你是带艺投师的
吧?”叶慕华道:“不错。”金逐流道:“你的大乘般若掌力开头练得不对,这门功夫并非
单纯以霸道为主的。大约你跟了江海天几年,这才逐渐改正过来。但火候未到,因此就显得
驳杂不纯。你以后对本门武功,还须苦学勤练!不过话说回来,你只跟江海天几年,就练到
如此境界,也确实是很难得了!”
  这番话说得更不客气,简直是长辈教训后辈的口吻,可是叶慕华听进耳中,却是不由得
又是吃惊,又是佩服,金逐流指出他的缺点不但说得十分中肯,而且也正是江海天不久之前
对叶慕华说过的。
  叶慕华好生骇异,心里想道:“我是在除掉叶凌风那贼子之后,才拜姑父为师的,此事
知者甚多。这小叫化说得出我是带艺技师,不足为奇。但奇就奇在他怎么知道我的练功秘
密?连我自己也是还是最近才察觉的毛病他也看得出来?苦非对本门的内功心法深有造诣,
焉能如此洞若观火?此事可真是邪门。”
  金逐流道:“你肯和我做朋友,想必可以让我白吃一顿了吧?吃饱了我再与你谈论武
功。”叶慕华道:“金朋友光临,我们是求也求不到的。请进!请进!”
  江家贺客如云,成名的武林人物不知多少。秦元浩是个初出茅庐的武当弟子,混在贺客
之中,谁也不注意他。但金逐流可不同了,满堂贺客虽然没有一个人认得他,但对这么一个
怪模样的小叫化,却是无人不加注视,感到惊奇。
  叶慕华道:“秦少侠,你可要和令兄相见么?”秦元浩说道:“叶兄不用费神,小弟自
会找池。叶兄招待别的贵客吧。”金逐流道:“他怕他的哥哥,要席散之后才敢见他哥哥
的,但和他哥哥同来的那两个人,倒不妨让我先见一见。”
  叶慕华道:“好,我替你去找他们。”心里暗暗奇怪,“这小叫化又怎么知道秦元浩是
和两个人同来的?照秦元浩的说法,连他的弟弟也不应该知道的嘛。嗯,这次来的武当弟子
也真特别,兄弟二人各走各的,而又各自带来了一个武功极高、来历不明的人物!这个小叫
化又要比刚才秦元浩带来的那个汉子更为奇怪!”
  原来文胜中、文道庄和封子超来的时候,也是叶慕华接待的。文胜中持有请帖,冒充秦
元浩的身份;他的父亲文道庄,世叔封子超则冒充是他的朋友。文胜中有请帖,叶慕华对他
的身份自是毫不怀疑,因此也就用不着试探他的武功路数。对文道庄,封子超二人,叶慕华
则曾经试探,如同试探金逐流一样,也是藉握手为礼来试探的。封子超也还罢了,文道庄的
功力可是非同小可,他一试之下,虎口给文道庄暗运三象神功震得隐隐作痛,也是像试探金
逐流一样,试探不出文道庄的来历。
  叶慕华正要去找封子超与文道庄,李光夏走来说道:“大师哥,师父找你去陪客。二师
哥和师姐就要出来敬酒了。”叶慕华道:“好,我等一会就去。夏弟,你替我陪这两位贵
客。”秦元浩道:“叶兄请便。我也并不急于就见他们。”秦元浩只是想让封子超看见他,
可不愿意惊师动众。
  江家因为贺客众多,乃是分批入席的。秦元浩来得迟,此时宇文雄与江晓芙已经拜过了
堂,第一轮的酒席也早已开了。
  叶慕华道:“两位请先用茶点,待会儿入席。”金逐流笑道:“好,先吃点心,再尝盛
宴,吃一顿等于吃两顿,对我这小叫化正是得其所哉。叶朋友,你只管请便,我吃东西是不
用人招待的。”
  酒席设在花园,花园两边是长廊,未入席的贺客就在长廊喝茶,既可赏花,又可看热
闹,秦元浩把眼四望,但见满园子里闹哄哄的,一时间哪里能够发现封、文等人。
  此时各席贺客都已坐走,唯有主家那一席尚未排好座位。这一席按照习惯乃是两家的长
辈,以及至亲好友与主家所认为的贵宾坐的。男家的宇文雄父母早丧,并无亲属。女家的长
辈也只是江海天夫妇二人,江海天的父亲江南前年已去世了。叶慕华与耿秀凤早已成婚,他
们二人以师兄师嫂的身份也坐在主家一席,兼作陪客。另外还有六个座位却是煞费安排。江
海天交游遍天下,贺客中成名的人物不可胜数,邀请这个不邀请那个就难免有厚此薄彼之
嫌。
  江海天先请了丐帮的帮主仲长统和峨嵋派的一阳子入座。仲长统在贺客中辈份最高,丐
帮与江家的渊源又极深厚,江海天请他与自己同席,自是无人闲话,一阳子是峨嵋派上辈长
老金光大帅的俗家弟子,现任峨嵋掌门闲云长老的师弟,除了仲长统之外,就数他的辈份最
尊了,是以江海天将他当作贵宾。但请了这两个人之后,还有四个空位却不知请谁来坐才
好。
  谷中莲笑道:“你累来喜欢后起之秀,何不清几位少年英杰一同入席,也好让他们晚一
辈的交交朋友。”江海天得妻子一言提醒,笑道:“不错。就请唐大侠过来。”江海天所请
的这个少年乃是天山派掌门唐经天的儿子唐加源。唐加源的辈份倒是很高,与江海天属于同
辈,不过年纪只有十多岁。在许许多多的成名人物之中,他也还是被认为“后起之秀”的。
  唐加源坐上主家席上,还有三个空位,江海天想了一想,笑道:“武当派的掌门雷震子
有封信给我,推荐他的得意弟子秦元浩给我相识,听说他已经来了,还有两位和他同来的朋
友,就请他们人都坐上来吧。”
  江海天突然想到这样安排,除了他着重雷震子的交情与及喜爱后辈的心理之外,另外还
有一个原因,因为他己所得叶慕华的禀报,知道与“秦元浩”同来的两个朋友之中,有一个
人武功极高,但却无人认得他是谁。文道庄是经过改容易貌的,而且他不到中原也已有二十
年了,是以在贺客中虽有几人二十年前曾见过他,亦已不认得他了。故此江海天想请这人过
来一见。至于封子超则是陪衬的,既然是与秦元浩同来,也就不能不请他了。
  文道庄听得江海天要请他同席,这是他事先没有料到的,不禁大吃一惊。但转念一想,
不来也已来了,此时若然逃跑,更惹嫌疑,而且坐上主家的席位,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偷袭,
于是把心一横,便站了起来,神色自如地笑道:“这怎么敢当,江大侠太客气了。”
  叶慕华走到他们原来所坐的那席说道。”云先生、秦少侠,两位是第一次光临的贵客,
奉家师之命,请两位上坐。咦,还有一位风先生呢?”文道庄、封子超都是用的假名,取了
一个同音的姓。文道庄自认姓“云”,封子超则认姓“风”。
  文道庄是老奸巨滑,心内吃惊,神色丝毫不露。文胜中却不禁露出张皇失措的神色,尤
其当他一看不见了封子超的时候,更是吃惊。
  文道庄也不知封子超何往,急中生智,说道:“风先生肚子有点不大舒服,叫我们不必
等他,嘿,嘿,他恐怕是、恐怕是……”皱皱眉头,笑了一笑,暗示他是怕说出“如厕”二
字,太过不雅。
  叶慕华道:“好,那么两位请先上座。”文胜中道:“我是未入流的小辈,江大侠如此
客气,我是更不敢当。我,找不如去照料风先生吧。”叶慕华道:“家师正是想请小一辈的
少年豪杰与天下英雄相识,这是家师的一番美意,请秦少侠不必推辞了,至于风先生嘛,我
叫人去找他就是,风先生也不是什么大病,秦少侠无须担忧。我们这里也有人照料他的。”
  文道庄暗暗踢了儿子一下,示意叫他镇定,说道:“既然是主人家一番美意,咱们只有
恭敬不如从命了。”于是两父子就在叶慕华带引之下,过去与江海天相见。
  江海天道:“秦世兄,令师与我有二三十年的交情,我知道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你来
到这儿,我把你当作子侄一般,你用不着拘束不安。好,你们两位一个是天山派的后起之
秀,一个是武当门下的少年英杰,你们两人坐在一起,亲近亲近。”把文胜中的座位安排在
天山派少掌门唐加源的旁边。
  文道庄的改容易貌之术十分巧妙,江海天和他隔别了二十年,果然认不出他,说道:
“云先生远来,江某有失远迎。不知云先生与水云庄的云庄主可是本家?”文道庄含糊答
道:“不是。我只因仰慕江大侠的大名,难得有此机会,秦世兄邀我来,我也就不请自来
了。”
  江海天早已听得叶慕华的禀报,说是此人武功极高,但他以主人并兼武学大宗师的身
份,却是不便亲自出手试他。不过,江海天听了他的话,也不觉起了一点怀疑。
  正是:
  只见贵宾虚位待,谁知却是对头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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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侠骨丹心》——第五回 重来踪迹从何觅 出处恩仇忍细论
梁羽生《侠骨丹心》 第五回 重来踪迹从何觅 出处恩仇忍细论   江海天暗自寻思:“他和秦元浩为世兄,秦元浩以武当后辈弟子的身份,敢作主邀他同
来,想必他与武当派有深厚的交情,要不然秦元浩不会如此。但我与雷震子相交二十年,却
从来不曾听得雷震子提起过此人的名字,这却是何故呢?”
  江海天虽有所疑,但他是一个正直的人,素来不苟言笑,对第一次见面的“生客”,当
然不好意思去盘问他的来历,殊不知这个他认为是“第一次见面”的生客,却是二十年前和
他交过手的。
  丐帮帮主仲长统和峨嵋派名宿一阳子正在互相推让,不肯坐上首席的位子。此时江海天
正要请文道庄入席,仲长统心头一动,蓦地想道:“江海天不便试他,我何不代主人试他一
试。”于是打了一个哈哈,伸出手去,便把文道庄一拉,说道:“云先生是远来的贵客,还
是请云先生坐这首席吧。”
  文道庄连忙出掌一推,说道:“我怎敢僭越两位老前辈?”仲长统的混元一气功何等厉
害,一推一拉之下,文道庄的那件长衫起了一圈圈的绉纹,风帆似的鼓涨起来。可是仲长统
的长须也是抖动得籁籁作响,显然两人都在运用内力相抗,不分上下。
  文道庄的“三象神功”与中原各大门派的内功都不相同,仲长统试不出他的来历,甚为
惊异,文道庄已坐了下来,说道:“还是仲帮主上坐吧。”
  江海天的三弟子李光夏是在外面帮忙招待客人的,刚才叶慕华托他去找寻封子超,此时
回来禀报师兄。他把叶慕华拉过一边,悄悄说道:“几个厕所都找过了,不见此人。也不知
他躲在哪儿?”
  原来封子超已经发现秦元浩在长廊之中喝茶,吓得他连忙溜走。他本来是和文道庄同一
席的,他溜走之时,正值江海天要请他们过去,文道庄全神思索如何对付,竟不知他已是一
声不响地偷跑,而封子超为了避祸,世不敢和文道庄打个照会。因为一个人溜走容易,三个
人一同走就难免惹人注目。
  封子超是但求早早脱身,未来的荣华富贵那是宁可不要了。当时正有一批宾客告辞,在
大门送客的氓山派弟子白雄又不认得他,于是便给他轻轻易易地跑掉。
  叶慕华道:“你再去找找。”遣走了李光夏,便禀告江海天道:“那位风先生还未找
着。”文道庄道:“我这位朋友有点不大舒服,我看不必再等他了。”江海天道:“好,那
就让风先生先歇一歇吧。慕华,你请叶大夫或韩大夫照料照料贵客。”叶慕华道:“我已经
交代过了。”
  此时一阳子与仲长统还在你推我让。封子超不来,这一席也还有个空位未有人坐。叶慕
华侍立一旁等候师父的吩咐,看是要请何人。
  江海天笑道:“两位老前辈不必推让了。我看这样吧,乡党论齿,一阳道长似乎比仲帮
主年纪大些,不知我猜得对不对。”仲长统笑道:“他比我大了五岁呢。好,你这老道可没
话说了吧。快请就座。酒都凉了。”一阳子道:“这如何使得?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武林
中的规矩应该先论德、望。少林寺的主持大悲禅师没来,这首席的位子你不坐谁还敢坐?”
  仲长统哈哈笑道:“哪有这许多臭规矩?若论规矩,丐帮的老叫化小叫化都是只能向人
讨饭的,几曾见过有叫化子坐首席的?”当然这只是仲长统信口开河,并非丐帮真的有这个
不能坐首席的规矩。
  不料他这么一说,却引出一个小叫化了。就在哄堂的大笑声中,金逐流忽地一跃而出,
大摇大摆的向他们这席走来,也在哈哈笑道:“我正找不到位子,却原来这里还有一个空
位,小叫化难得有大碗酒大块肉吃喝,你们推让吧,我可不客气了。”一屁股竟然就在首席
的位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当金逐流走来的时候,叶慕华悄悄的向师父说道:“这小叫化似乎大有来头,我试过他
的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试不出他的来历。”
  金逐流这一坐下来,满堂失色,连一阳子等人也愕然不知所措。仲长统气得面色发紫,
喝道:“你这小叫化是哪里来的,你可知道我是谁吗?”金逐流笑嘻嘻道:“你是谁呀?他
们叫你做帮主,我却不知你是哪一帮的帮主?”仲长统沉声说道:“我是丐帮的帮主,天下
的小叫化都归我管!”
  金逐流笑道。”哦,那你可管我不着了。我是客串的小叫化、不瞒你说,我还兼作小
偷,偷不到东西时才偶尔讨饭的。待我将来决心只作小叫化的时候,再请你这老叫化收我进
帮吧。江大侠,你们主人家不嫌我这小叫化兼作小偷的与你同席吧?嘿、嘿,主人家不赶我
跑,那就谁也管我不了。我可不容气要先喝酒了。”
  江海天也觉得这小叫化有点胡闹,不过他是个爱才的人,听得大弟子叶慕华赞这小叫化
的武功“深不可测”,他也感到诧异,心里想道:“这小叫化有这样大的胆子,只怕普天之
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且不论武功,只论他这副胆量,我也不可小觑他了。”他是大侠襟
怀,别人都在发气,气这个小叫化不知自量。江海天却是神色如常,点了点头,说道:
“好,那就请金兄弟喝酒吧。”
  金逐流举起酒杯,说道:“对呀,酒是要趁热喝才好。请,请!”仲长统忽地哈哈一
笑,举掌向金逐流的肩膊一拍,说道:“你这小叫化倒是爽快得很,这位子我老叫化都不敢
坐你却敢坐。好,你坐稳了!”他是有心令金逐流当场出丑,这一掌用了五成的混元一气
功。
  仲长统突然向金逐流的肩膊拍下,江海天不禁大吃一惊。试想仲长统的混元一气功何等
厉害,就是一流高手只怕也挡不住他这一招,江海天连忙也向金逐流左肩一拍,笑道:“我
最喜欢爽快的少年豪杰。老弟,你可对了我的脾气了。”
  仲长统这一拍是要把金逐流的椅子震得裂成八块,好叫他摔一大跤,当场出丑的。仲长
统的混元一气功近年精益求精,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在石头上搁一块豆腐,他可以掌
击豆腐,豆腐完整而石头碎裂。所以他是有把握不使金逐流的身体受伤而只令他出丑的。
  但江海天并不知道仲长统是打这个主意,他生怕仲长统一时恼怒,不知轻重,要把金逐
流打成重伤,所以他那一拍却是用了“隔物传功”的本领,帮忙金逐流化解仲长统的掌力
的。但他出手在仲长统之后,这一拍也只是无可奈何中的解救办法而已。
  在江海天的心目中这小叫化的本领再高也决计高不过仲长统,因此他只能希望这小叫化
少受些伤,在他迅速的化解了仲长统的掌力之后,可以免于残废。
  且说仲长统一掌拍下,只觉对方的肩膊竟是软绵绵的,就似打着一堆棉花似的,这小叫
化仍然大马金刀地坐着不动,椅子也没有碎裂。仲长统大吃一惊,正要加重掌力之时,江海
天那一掌亦已拍下。仲长统“啊呀”一声,不由自己的身形一晃,坐了下来,就似给人推着
他坐到椅子一样,那张椅子摇了两摇,幸而没有翻倒。金逐流笑道:“老叫化你也坐稳
了。”
  江海天当然知道这小叫化是利用了他的掌力将仲长统震退的。他本意只是想化解仲长统
的掌力,却想不到这小叫化的本身功力竟然足以与仲长统抗衡,加上了他的那股力道,就要
大大超过了仲长统了。
  但这还不足以令江海天大感惊奇,今他最感惊奇的是,当他那一掌拍下去的时候,他是
准备这小叫化运功相抗的,因为具有上乘内功之人,突遇袭击,必然会生出反应。不过江海
天自忖在小叫化运劲反击之下,他仍然可以施展隔物传功的本领,同时化解小叫化的反击之
力与仲长统打在小叫化身上的掌力。不料他一掌打了下去,却发觉这小叫化的内力与他水乳
交融,不是相抗而是相合。
  小叫化能令江海天的内力和他水乳交融,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他早已知道江海天乃
是助他而非伤他;二是他的内功路子与江海天是同一家数。江海天的内功传自金世遗,是只
此一家的。因此江海天就不由得大感惊奇了。江海天心道:“难道天下还有哪位不知名的武
学名家,竟也像我师父一样,练成了正邪合一的内功?”
  金逐流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心里想道:“这老叫化的混元一气功果然厉害,要是他
用了全力的话,我虽然不致受他所伤,只怕也要十分狼狈了。幸亏有江师兄助我一臂之
力。”
  仲长统对这小叫化更是佩服,心里想道:“虽然他是借了江海天之力把我露开,但他本
身受得起我这一拍,功力也确是非同小可了。”于是笑道:“论辈份你不该坐这个位子,但
以你这样的年纪而有这样的武功,当今之世恐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坐这首席。倒也无
妨。好,我老叫化让你了。小哥,你贵姓?”
  金逐流心里暗笑:“怎见得我的辈份就低于你?”但他对仲长统已有几分佩服,当下也
就一改轻佻的态度,正正经经地答道:“我姓金,名逐流。随波逐流的逐流二字。”
  仲长统笑道:“你这名字倒真有意思,江大侠的师父金大侠全世遗初出道时,是以叫化
子的面目出现江湖的。如今你也姓金,同样也是用小叫化的面目出现。我听金大侠说过,他
以‘世遗’为名,是表示为世所遗,与世俗不能相合之意,而你则名叫逐流,随波逐流,这
命名的含意恰恰和金大侠的‘世遗’二字相反,这可不是很有意思吗?可惜金大侠现在不知
是在哪儿,要是他知道有你这个本家子弟的话,他一定欢喜得不得了,说不定还要收你作义
子呢。”
  金逐流摇了摇头,说道:“我才不稀罕做金大侠的义子呢。”此言一出,满堂宾客不禁
又是相顾失色,觉得这小叫化太不识抬举。只有江海天却是蓦地心中一动,暗自想道:“恩
师遁迹海外,至今已是有二十一年没有消息了。倘若他有儿子的话,倒是和这小叫化的年纪
差不多。”金世遗、江海天两师徒是同一日作新郎的,所以金世遗若有儿子,应该是与江海
天的女儿年纪相当。
  叶慕华笑道:“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是云先生,这位是武当派的秦少侠。秦少侠,
恐怕你还未知道吧,这位金兄是与令弟同来的。”文胜中大吃一惊,心道:“我哪来的弟
弟?”文道庄已知不妙。心想:“不知这小叫化搞的是什么鬼把戏?我可得当心些儿。不过
想来这小叫化也不应该知道我的来历。”
  一阳子与雷震子是常有往来的朋友,听了这话,心中诧异:“我只知道雷震子只有一个
姓秦的弟子,秦元浩还有一个弟弟这我可没听说过。难道是最近才拜的师?”文胜中改扮得
十分巧妙,一阳子在武当山虽然见过秦元浩几次,由于心中没有起疑,刚才也就觉察不出他
是假冒,但现在听了这话,不禁对文胜中多瞧了两眼,却隐隐的感觉到有点什么不对了。
  一阳子的性情与仲长统相反。仲长统最爱多管闲事,而他则是最不好事的。不过既然有
了怀疑,他也想要把秦元浩的弟弟找来一见。
  一阳子正要开口,忽听得环佩叮咚,原来是新娘已经出来敬酒了。一阳子把话语咽回,
心道:“且待敬酒过了再问元浩也还不迟。”
  江晓芙和宇文雄是经过许多波折才成婚的。今日她做了新娘,由新郎陪她出来敬酒,不
禁喜上眉梢,矫羞之中更添了几分妩媚。可是当她的姗姗莲步,来到贵宾的一席之时,却是
不由得愣住了。
  按理她是应该向首席贵宾先行敬酒的,但她却怎想得到这个首席的贵宾竟是个小叫化!
而同一席的又有两位辈份极高与师门渊源极厚的两位老前辈——仲长统与一阳子。她应该向
谁先敬酒呢?
  急中生智,江晓芙低声说道:“请各位贵客喝杯淡酒。”那是表示对席上的客人都一样
尊重,让客人自己取酒。客人都站了起来,只有江海无夫妻以家长的身份端坐不动。
  文道庄摹他说道:“不敢当。”把托盘轻轻一推。看是轻轻一推,其实已是运用了三象
神功,要把江晓芙震伤,跟着便要出手擒她作为人质。
  江海天做梦也想不到有这种事情发生,但金逐流则是早已准备好了的。就在这同一瞬
间,金逐流也蓦地把那托盘一推,盘中的酒杯登时都跳了起来,酒花四溅,连江海天也给溅
得满头满面,但文道庄的三象神功,却是给金逐流消解了。
  金逐流冷笑说道:“又不是特地给你敬酒,要你先说什么不敢当?”我坐首席,我都还
未曾喝酒呢!”
  江晓芙吓得呆若木鸡,但她还未知道她的性命已是在那托盘一转之间,从死亡的边缘上
转了回来,由生到死,由死到生,作了一个循环。不但江晓芙茫然不解,一众宾客也都不明
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谁也不敢想象文道庄竟是包藏祸心,有那么大的胆子要暗害天下第一
高手江海天的女儿。
  江海天是明白的,但文道庄的“三象神功”并不是他出手消解;因此他也还未能省悟文
道庄是谁。当下,他就暂不作声,看文道庄如何言语。仲长统与一阳子见主人没有发作,也
就暂且袖手旁观。
  文道庄又惊又怒,强自作态,喝道:“小叫化,你好无礼!主人容忍你的狂妄,让你坐
首席,你就妄自尊大了么?”他已知是再难得逞,要逃也逃不了,故此不能不内茬而色历,
但盼可以掩饰得过去。
  金逐流笑道:“好,你不肯服我,那么咱们就较量较量。我苦输了给你,让你坐这首席
便是。”
  喜筵上有客人要打起来,这当然是大杀风景之事。谷中莲还只道他们是意气之争,低声
说道:“海天,你劝一劝吧。都是客人,何必伤了和气。”江海天笑道:“以武会友,事属
寻常。难得这两位贵客高兴!咱们也乐得开开眼界。芙儿,你也不必忙着敬酒了。”
  江晓芙惊魂稍定,放下托盘,坐在母亲身旁。谷中莲还未知道女儿刚才是险些受了暗
算,但见女儿面色发青而丈夫又是这般言语,亦已知道事情定有蹊跷。她给女儿把了把脉,
知她并没有受伤,这才放心。
  江海天则知道是金逐流救了他的女儿的,当然他也是知道文道庄不怀好意的了。不过,
他却不先道破,有心看看这两人的武功。心里思量:“只要他们一动了手,我就不难知道他
们的来历。这小叫化要是打不过的话,我也总有办法帮他的忙。”
  江海天既不阻拦,客人们更是乐得看看热闹。于是在园中腾出一块空地,大家都停下筷
子,看他们二人比武、
  文道庄恨不得把这小叫化一掌击毙,但却不得不装模作样地说道:“谅你这小叫化能有
多大本领,你是要点到即止还是死伤不论?”金逐流笑嘻嘻道:“随便。你要怎么打我就陪
你怎么打。”文道庄双眉一竖,喝道:“好,出招吧!”金逐流笑道:“我既然坐在首席,
理该让你三招。”
  文道庄大怒,更不答话,一掌就劈出去,金逐流用了个“风刮落花”的身法一闪闪开,
笑道:“没打着!”话声未了,文道庄第二招相继发出,是极为凌厉的一招擒拿字法,只听
得“嗤”的一声响,金逐流的一只袖子给他撕了下来,但还是躲过了。
  他们一个攻得狠,一个避得妙。宾客都禁不住喝起彩来,但也禁不住为这小叫化暗暗担
心,这小叫化第二招便给撕了一只袖子,只怕第三招更难应付。仲长统对江海天说道:“我
看这两人的本领只怕是在伯仲之间,小叫化要让对方三招,未免太冒险了。”他与金逐流是
不打不成相识?因此对金逐流颇有爱惜之心。江海天听了他的话,微笑不答。
  金逐流笑道:“叫化子的衣裳是应该破破烂烂的,多谢你帮了我的忙了。”他险些吃了
大亏,嘴里却还在说风凉话。
  文道庄给他连避过了两招,心中也是吃惊不已。在又惊又怒之下,第三招使出了独门杀
手。
  此招一出,顿然间只见掌影重重,金逐流的后左右的退路全都给他封闭。周围数丈方圆
之内,卷起了一股旋风,沙尘滚滚,被旋风卷上半空,好像一根黑色的圆柱,文道庄已是用
上了“三象神功。”
  近处的宾客连忙后退,怕给尘沙飞入眼睛,但却又舍不得不睁大了眼睛来看,要看金逐
流如何能够避得过这一招。
  尘雾迷漫中众人还未曾看得清楚,只见金逐流已是躲过了这一招,在一棵桃树下笑嘻嘻
地说道:“好厉害,可惜还是伤我不着。”
  武功稍弱的都看不出金逐流用的是什么身法,居然能够在对方的掌势笼罩之下脱身而
出。但宾客中不乏高手,有人嚷道:“这是天罗步法!”“咦,这小叫化也会天罗步法,难
道是青城派的弟子?”“不错,他踏的好像是天罗步法,但又似有点不对。他不是青城派
的。”最后说话的这个人是青城派的高手萧志远,他的祖父萧青峰就是精通天罗步法的大宗
师。
  原来天罗步法始创于青城,但并非只此一家。江海天的师父金世遗曾采用了青城派的五
罗步法,揉杂了乔北溟秘笈上的武功,精益求精,在青城派的基础上加以改进,比原来的天
罗步法是更为精妙了,江海天一见金逐流踏出了本门的天罗步法,不禁惊喜交集,对金逐流
的身份心中已是明白。
  金逐流吁了口气,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还招!”右掌划出一道弧形,左手骈指如
戟,从肘底穿出,点文道庄的胸膛穴道。文道庄横掌一封,双方对了一掌,各自退后三步。
  金逐流双指挟着一幅破布,笑道。”投桃报李、你撕我的衣裳,我岂能不撕你的。好,
如今是两不输亏了;再来,再来!”原来金逐流乃是掌指兼施,他的双指点不着文道庄的穴
道,顺手一勾,勾破了他的衣裳。
  叶慕华看出金逐流使的是大乘般若掌法,心想。”怪不得他适才夸口,果然是比我高明
得多。”心中疑云陡起,悄悄地问江海天道:“他用的是大乘般若掌吧?路数倒好像和本门
的相同。他那指法我也似曾见师父使过。”
  江海天道:“这是惊神指法,你还未曾学到。嗯,这小叫化的惊神指法比我还要高明,
可惜欠了一点火候,要不然隔衣点穴,这姓云的已是禁受不起了。”叶慕华听师父说这小叫
化的指法更胜于他,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他正想再向师父请问,金逐流和文道庄已是再
度交手,叶幕华顾得了看,也就无暇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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