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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丹心

_7 梁羽生(当代)
外功都颇有造诣,却还这样害怕,不知这两个来捉他的人,又是什么样的厉害角色?”又
想:这汉子和我初次见面居然就这样相信我,我倒不能不把他当作朋友看待了。
  心念未已,那两个人己走了进来,一个是道士,手提一支佛尘,另一人则是手里拿着鬼
头刀的汉子。道士双目炯炯有神,金逐流一看就知他是内家高手。那拿着鬼头刀的汉子面色
蜡黄,两面太阳穴坟起,看来也是个邪派高手。
  那汉子道:“你是什么人?”金逐流道:“过路的小叫化。”那汉子冷笑道:“过路的
小叫化却怎的到这荒山野庙来了?”金逐流冷笑道:“你又是什么人,你凭什么来管我?我
喜欢在这里过夜你怎么样?”
  那青衣道士看出金逐流是个不寻常的人物,笑道:“小哥,你别动气。我们只是想向你
打听一个人,有个穷酸模样的汉子,刚才是在这里的吧?你知道他躲到哪儿去了?”
  金逐流淡淡说道:“什么穷酸?没有见过!”那短小精悍的汉子用鬼头刀拨拔火堆,冷
笑说道:“你这小叫化倒会说谎,可惜骗不了我。刚才还在这里和你烘芋头吃的人是谁?”
金逐流道:“是什么人,你管不着!我知道也不告诉你!”那双子大怒,就要发作,青衣道
士劝道:“看这光景,那穷酸想必就在附近,咱们出去搜搜。何必待在这里和一个小叫化生
气?”
  那汉子道:“先搜这里,说不定他还未走出这间屋子呢!”
  这座破庙并没多余的东西,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这汉子是因为气不过金逐流,不
愿就放过了他,故而要留在屋内,想借个题目向金逐流发作的。那青衣道士却不愿惹事,在
破烂的供案后面张望一下,便道。”鬼影也没一个,咱们还是走吧。”
  金逐流一手支头,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一手剥芋头来吃,笑道。”对啦,你们还是快快
的给我滚开的好。我吃饱了就要睡的。”
  那汉子怒道:“好呀,你这小叫化胆敢对我无礼,我不要你滚你要我滚,哼,哼,惹得
老子生气……”金逐流侧目斜视,冷笑道:“怎样……”
  那青衣道士拉了同伴一把,说道:“焦老三,和小叫化吵嘴有什么意思?走吧!”这青
衣道士是个老于江湖的大行家,他见金逐流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心中倒是有点惊疑不
定,想道:“这小叫化胆敢如此,定有所恃。他本身的武功,或者不怎么高,但他的师父定
是大有来头的人物,”青衣道土劝同伴的口气似乎是看不起金逐流,实在则是颇有顾虑,不
想树敌。
  青衣道土是他们那一帮的大哥,使鬼头刀的汉子不敢不听他的说话。在他连拉带劝之
下,只好悻悻地离开。可是在他经过那个大钟的时候,却又停下了脚步,敲了几下铜钟。
  青衣道士笑道:“想来这穷酸不会是躲在里面的。”原来青衣道士虽然对金逐流有所顾
忌,但对金逐流的估计还是不足,心里在想:“这穷酸若是藏在铜钟之内,小叫化的气力怎
能提得起这口铜钟,没人把那穷酸放出去,他不是要活生生的饿死了?这穷酸是个机灵鬼,
决不会这样笨的!”
  那汉子余怒未消,用鬼头刀又重重地敲了几下,说道:“他若是藏在里面,我就震聋他
的耳朵。”
  金逐流翻了个身,半坐半躺的斜倚身子说道:“喂,我说过我要睡觉的,我不喜欢有人
骚扰,你再敲钟,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那汉子给金逐流傲慢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跳过来,骈指如戟,便
向金逐流的背心一戳。
  这汉子倒也不是想要金逐流的性命,他戳的是金逐流背心的麻痒穴,用他独门的手法戳
了别人的麻痒穴,可以令对方如受酷刑。这汉子是想用这个狠毒的手法来追问金逐流的口
供,同时也让他吃点苦头。
  青衣道士皱了皱眉,叫道。”老三!”可是这汉子已经出手。青衣道士想要制止也来不
及了。这汉子一声大喝:“叫你这小叫化知道我的厉害!”指头已经戳到了金逐流的背上。
  金逐流微微一笑,说道:“也不见得怎么厉害。”仍是那么样懒洋洋地保持着半躺半坐
的姿势,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口里还在吃着芋头呢,可是他话犹未了,只听得那短小精悍的
汉子“哎哟”一声,如是身不由己地向前一个趔趄,急冲三步,踏进了火堆之中。原来金逐
流虽然没有反击,但他身有护体神功,这汉子的手指戳到了他的身上,如受电震!
  这汉子的双脚踏入火堆,哇哇大叫,金逐流道:“你想吃煨芋头是不是?不用你抢,我
请你吃!”在火堆里捡起一个沾上灰的芋头,就向他的嘴巴一塞。
  这双子给热山芋一烫,好不难受,嘴唇烫肿,眼泪也掉了下来。金逐流笑道:“怎么,
不好吃吗?”汉子大怒,他的手上本来是提着鬼头刀的,一怒之下,不假思索,便向金逐流
猛斫,大喝道:“好呀,我毙了你!”这汉子的快刀也当真了得,口中只说了六个字,手底
已是闪电般地斫了六六三十六刀!
  金逐流叫道:“喂,喂,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可别要当真斫着我才好!”那汉子连斫
三十六刀,连金逐流的衣角也没沾上,不由得呆了一呆。金逐流笑道:“哈,原来你果然是
和我开玩笑的。好,礼尚往来,咱们玩耍玩耍!”横掌一抹,这汉子未能避开,给他抹了满
头满面。金逐流的掌心有烂泥似的“芋浆”还有煤灰,一抹之下,把这汉子变了个大花面。
  青衣道士看见金逐流连续使出的上乘武功,这一惊非同小可!只怕金逐流要施展毒手,
连忙抢上前去,抖开拂尘,喝道:“小叫化休得放肆。”
  青衣道士的拂尘拂将过来,尘尾散开,把金逐流的身形都笼罩了,每一根尘丝都似利针
似的挺起,威胁着金逐流的全身穴道。金逐流也不由得心中一凛,想道:‘这午鼻子臭道土
倒是个一流高手。”
  金逐流也提防他要下着手,不敢轻故,一声长啸,把道士的拂尘吹得恍如乱草随风,尘
丝飘敬,青衣道士喝道:“好功夫。”随手一抖,拂尘重又集成一束,竟然当作判官笔使,
出手生风,点向金逐流胸膛的“愈气穴”。
  拂尘是轻柔之物,这道士居然能把它当作判官笔使,内功的造诣也确是不凡的了!礼尚
往来,金逐流也赞了一个“好”字,当下挥袖一佛,解了青衣道士拂尘刺穴的招数。
  那短小、精悍的汉子提刀复位,说道:“这小叫化一定是穷酸一党的,咱们可不能放过
了他!”青衣道士道:“当然,我怎能让你平白吃他的亏。”他虽然吃惊于金逐流的武功,
但为了同帮兄弟的义气,只好把全部的本领都拿出来,与那汉子联手猛攻金逐流。
  那汉子的本领虽是与金逐流相差颇远,但青衣道士的武功则是甚强,在青衣道士接了金
逐流八成攻势的情形之下,这汉子的快刀对金逐流也就有点威胁了。
  激战中这汉子看出便宜,一刀从金逐流背后砍来,金逐流听声辨器,头也不回,反手一
弹。“铮”的一声,把汉子的鬼头刀弹开。说时迟,那时快,道士的拂尘又已当胸拂到,是
极厉害的一招拂穴招数。
  金逐流使了个“移形换位”的天罗步法,左手阴掌,右手阳掌,双掌一分,形如雁翅掠
推出,力道一刚一柔,相互牵引,使刀的汉子一个踉跄,一刀劈将过去,险些劈着了他的同
伴。
  青衣道士忽地咦了一一声,退后三步,喝道:“小叫化,你是天魔教的弟子么?”金逐
流道:“什么天魔教,我才不屑于做邪教的弟子呢!你胡说八道,吃我一掌!”青衣道士大
为惊诧,解了金逐流的一招,说道:“你不是天魔教的弟子,为什么却会天魔教的武功?”
逐流大笑道:“笑话,笑话,你不识我的武功就不要乱说!”连环掌发,把那青衣道士打得
手忙脚乱。
  金逐流有所不知,青衣逼土误认他是天魔教的弟子其实也是有根据的。原来天魔教的祖
师厉胜男也曾练过乔北溟的武功秘笈,金世遗的武功则融会了各派所长,特别以乔北溟的武
功秘笈为梁柱,以天山派的内功心法为根基而演化的。金逐流刚才所使的一招,正是乔北溟
武功秘笈中的“阴阳双撞掌”的功灾,这青衣道士在二十年前曾见过天魔教主使过。
  青衣道士惊疑不足,心里想道:“这小叫化若是天魔教的弟子。决不敢对本教如此辱
骂,只不知他的武功却又何以是天魔教一路?”
  青衣道士心有所疑,越发想要把金逐流活擒追问他的来历,他知道金逐流的本领在他之
上,但他也看出金逐流经验不足的弱点,于是采用缠斗的战略,消耗金逐流的气力,希望金
逐流一有破绽,便可乘暇抵隙。那短小精悍的汉子用快刀配合自己攻击,也是每一刀都斫向
金逐流的要害。
  青衣道士打得如意算盘,金逐流也并不笨,他看出对方是要消耗他的气力,便也立即改
变战术,使出“天罗步法”与对方游斗,斗了一会,金逐流暗自思量:“这臭道士的武功很
是不弱,我又不知道他的底细,若然杀伤了他,只怕会做错了事。”原来以金逐流的本领,
本是可以速胜的,但因青衣道士的武功也很不弱,若求速胜,则非施展最厉害的杀手不可。
  金逐流踟蹰未决,那汉子只道金逐流已有怯意,越发逼得紧了。金逐流蓦地得了一个主
意,心里想道:“这厮可恶得很,我且和他开个玩笑。”激战中故意露出个破绽,身形一
晃,似欲跌倒,那汉子喜出望外,冲上去便是一刀。他与青衣道土联手作战,本来是配合得
十分紧密的,此时独自冲上前去,登时便失了照应。
  青衣道士连忙叫道:“小心!”话犹未了,金逐流身形一闪,已是闪电般的绕到了那汉
子的背后。双手一刀劈空,只觉颈项麻痒痒的好不难受,原来是给金逐流轻轻地捏了他一
把。
  青衣道士拂尘择出,已经迟了一步,金逐流挥袖荡开他的拂尘,说道:“打得久了,也
该换换口味啦,等下请你看场好戏。”只见那汉子好像满身都是跳蚤似的,耸肩,扭颈、手
舞、足蹈,口中还发出“嗬嗬”的声音,形状极是滑稽。
  青衣道士大吃一惊,叫道:“焦老三,你怎么啦?”可怜那汉子疯狂般地跳跃不休,哪
里答应得出话。金逐流哈哈笑道:“也没什么,要不了他的命的,你可以放心。我只不过礼
尚往来,顺便也请你看一场耍猴儿的把戏而已。”
  原来这个焦老三是给金逐流用独门手法点了他的“麻痒穴”。在他刚才偷袭金逐流的中
‘麻痒穴’的,如今是地点不着金逐流,却给金逐流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了。故此金逐
流说是“礼尚往来。!”
  金逐流的独门点穴手法更为厉害,这汉子痒得难受,“铛啷”一声,抛下了鬼头刀,双
手在身上乱抓,自己把衣裳撕裂,在身上抓起了一条条的血痕。
  青衣道士叹了口气,说道:“焦老三,咱们打不过人家,别在这里丢人现世啦。”拖了
那个汉子,跑出庙门,金逐流哈哈一笑,拱手说道:“好走,好走,恕我不送了。”
  金逐流回过头来,笑道:“偷儿朋友,现在你可以出来啦!”说罢,提起那口铜钟。忽
见火光一闪即灭,原来是那人手上拿着一个火石,脸上却露出一片茫然的神色,如痴似呆地
仍然盘坐在地上。
  正是:
  追兵退后风波静,何故痴呆事太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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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侠骨丹心》——第八回 明珠尽散滋疑虑 红粉何尝是祸胎
梁羽生《侠骨丹心》 第八回 明珠尽散滋疑虑 红粉何尝是祸胎   金逐流诧道:“咦,你怎么啦?”那书生如梦初醒,半晌说道:“你把钟罩上,让我再
躲一会儿。”金逐流更是奇怪,说道:“你的敌人都已跑了,你还要躲起来做什么?”那书
生笑了一笑,说道。”我的贼瘾又发作了。”
  金逐流心念一动,施展妙手空空的手段,从那书生的袋子里把火石摸了出来,一个转
身,擦燃火石,那书生方才知觉,不觉也“咦”了一声,说道。”你干什么?”
  金逐流笑道:“你放心,我不是黑吃黑,珍珠还在你的袋子里,我只是借你的火石一
用。”那书生怔了一怔,说道。”哦,我明白了。你猜到秘密了吧?多谢你帮了我的大忙,
这秘密我本来也不想瞒住你的。”
  金逐流道:“你明白我不明白。但你也不必说出来。我帮忙你只不过是为了同道的义
气,并不想套取你的秘密作为报酬。”那书生苦笑道:“老弟,你误会了。”
  金逐流哈哈一笑,说道:“你也误会了。我不要你告诉我,那是为了不想领你的人情。
嘿,嘿,我自己不会看么?”说罢把那口铜钟翻转过来,用火石一照,不觉冷笑说道:“原
来如此!”
  原来那口铜钟内刻有许多文字,金逐流看了几行,已知是天魔教的毒功秘典,想来那书
生就是因为发现这个毒功秘典所以看得如醉如痴。
  那书生道:“天魔教有三篇百毒真经,都已刻在上面了。天魔教的武功包罗甚广,不只
毒功一样,但其他的武功未必胜得过各大门派,只有这百毒真经却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老
弟,你抄一份吧。这是你自己发现的,不能算是我给你的报酬。”
  天魔教的“百毒真经”本来是乔北溟“武功秘笈”中的一部份,但金世遗当年从厉胜男
手中取回这本秘笈之时,由于他想要自立的乃是正大光明的武功,故此一到手就把百毒真经
毁掉,只是吸取其他部份的精华。后来待他自成了一家之后,更连三乔北溟那本“武林秘
笈”也都在厉胜男的墓前烧了。
  金世遗自己没有学过“百毒真经”,金逐流当然是连这个名称也没听过,在金逐流的心
目中天魔教乃是一个邪教,他怎屑于偷学邪派的功夫?
  当下金逐流冷冷一笑,说道:“我虽然是小贼,偷东西也要经过选择的,这东西么,还
不值得我偷。”
  那书生道:“不,你还没有看过。这里面也并非尽是旁门左道的下乘功夫的。咱们当然
不屑于使毒害人。但也不能不知道一些。碰上了江湖上以毒伤人之辈,咱们就用来以毒攻
毒,又有何不可?”
  金逐流淡淡说道。”你喜欢学你自己学,我可没有这个兴趣奉陪。”那书生道:“这么
说,你也不愿意帮忙我了?”
  全逐流道:“我给你把钟罩上容易,但我没工夫等你。反正这口钟已经翻转了,你自己
爬进去看个饱去。”钟已翻转,要想看钟内所刻的文字,必须爬进去头下脚上的“倒看”才
行。金逐流心想:“你这不成器的偷儿还想我帮忙你看得舒舒服服吗?”由于金逐流看不起
邪派的功夫,连带对这书生也有了鄙视之意。
  那书生闭起双目,口中喃喃有辞,过了一会,开眼笑道:“还好,我都记牢了。不用再
看啦!”看来,他刚才只是恐怕自己有所遗忘,故而想再看一遍。现在他已经背得出来,那
自是不必金逐流再帮他了。
  金逐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想不到这厮倒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他要偷学邪派毒
功,我可不敢断定他的心术是好是坏,嗯,这样的朋友,我既然是猜他不透,交不交也罢
了。”
  那书生看了金逐流一眼,说道。”你帮我另一个忙行不行?”金逐流道:“帮什么
忙?”那书生道:“把这个钟毁掉。我一人恐怕做不到。”金逐流道:“为什么要把它毁
掉?”那书生道:“免得给坏人发现。”金逐流心里冷笑:“你是好环我也不知呢。恐怕这
只是你找的藉口,以便独占天魔教的毒功吧?”
  金逐流对他有了怀疑,对他更增鄙视,于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和你分赃,但毁
尸灭迹的事我也是不干的!”
  那书生哈哈笑道:“毁尸灭迹,这说法倒很新鲜,但这是有毒的尸体,毁了他有何不
可?不过,你不愿意干我当然也不便勉强你,只有我自己干啦。”说罢,提起了那口铜钟,
走出破庙。
  金逐流心想:“且看他有什么本领可以毁掉这口大钟。”心念未已,那书生已是回头向
他打了个招呼,说道:“还有半个时辰才会天亮,你不急于走吧?不要你毁尸灭迹,只请你
送钟(终)。”金逐流听他说得风趣,不觉笑道。”好,只是给钟送终,不是给你送钟,那
我倒是乐意的。”
  那书生一面走一面叹了口气,说道:“老实说,我是随时准备死掉的,有没有人送终都
无所谓。老弟,刚才要不是你帮我的忙,我早已丧在那两人之手了。所以,你虽然只是帮忙
一次,以后不肯再帮,我还是非常感激你的。嗯,对啦,你瞧我多糊涂,我还没有请教你的
高姓大名呢?”
  金逐流道:“我又不要你道谢,何须道姓通名?萍水相理,散了就是散了。”那书生
道:“不,不。我,并不是想要报答你,嘿,嘿,我是在想,我是在想……”金逐流双目一
瞪,说道:“你想什么?痛痛快快地说!”
  那书生笑道:“你的妙手空空手段比我高明得多,别人说同行如敌国,我则是甘拜下
风,我是在想,你有这副身手,弃而不用,岂不可惜?”金逐流道:“哦,原来你是想与我
合伙,是么?”那书生道:“不错。但我若不知你的姓名住址,却到那里找你?”
  金逐流道:“多只香炉多只鬼,我要偷东西自己不会动手么,何必和你合伙?”那书生
道:“嘿,你也别看小我了。偷东西的本领我虽然比不上你,门槛我却很精。什么地方有好
东西值得偷的我都知道,你和我合伙,有你的便宜呢。”
  金逐流不知他是说笑还是当真,心里想道:“这人倒是有点古怪,不知是何路道?嗯,
有了,江师兄交游广阔,倘若见着他,定会知道他的来历。且看他敢不敢去?”于是说道:
“我行踪无定,不过,你要找我,那也容易,你可以到东平县江海天的家中,随时可以打听
我的消息。我名叫金逐流,江海天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这书生见金逐流年纪太轻,心中半信半疑,当下哈哈一笑,说道:“原来阁下还是江大
侠的好朋友,我倒是失敬了。”金逐流怫然不悦,说道:“你以为我是吹牛的么?”那书生
笑道:“不,不是这个意思。嗯,我有些话要和你说,且待送钟之后再说吧。”
  金逐流见他提着大钟,依然健步如飞,倒也有点惺惺相惜之意,心里想道:“这人的本
领也算是很不错的了。他这落拓不羁的性情也很对我的胃口,只可惜不知他的路道,却是不
便深交。”
  心念未已,两人已到一处山头,下面是个深潭,那书生立足悬崖,说道。”我毁不了这
个大钟,却可以叫人得不着了。”说罢,把大钟抛出,“咚”的一声,水花四溅,搞碎了一
潭平静。那人笑道:“死水扬波,快哉!快哉!”金逐流冷笑道:“从今之后,只有你一人
知道天魔教的毒功,那当然是“快哉’的了!”
  那书生笑容一敛说道:“老弟你以为我是贪财的人吗?这串珍珠我偷了来没有用处,请
你收下!”金逐流“哈”了一声,说道:“这倒好笑了,你要证明你不是贪心,难道我就贪
心吗?这串珍珠,我若想要,早已要了。我说过我绝不会黑吃黑的,你给我那倒是看小我
了。”
  那书生道:“老弟,你误解了我的意思了。你不知道,这串珍珠留在我的身上乃是祸
根,不如给了你的好。”金逐流冷笑道:“既是祸根,那你就更不应该害我了。”
  那书生皱了皱眉,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和金逐流解释,过了半晌,这才叹口气
道:“你不肯要,我是无法勉强。这样吧,不如你拿去送给江大侠,说不定他有用处。”金
逐流更不高兴,冷笑说道:“江大侠岂肯要这不义之财!”
  那书生面色一变,纵声笑道:“嘿,嘿,不义之财!这倒也说得是。既然你们都不肯
要,这串珍珠留下来只是祸患,我保不住它也不能让坏人得到!”说罢把珠串一抛,暗运内
劲将链子捏断,一颗颗又圆又大的珍珠全落潭中。水面冒出许多泡沫,转瞬之间,又归平
静。
  无价明珠,沉埋潭底,金逐流虽然不想要这串珍珠,但对书生的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
也是颇感意外,不禁说道:“可惜,可惜!”那书生笑道:“既然你不肯要,那还可惜什
么?我抛了它,胜于让坏人夺了它去,拿它来做坏事。”
  金逐流心想:“此人行事,难以捉摸。他偷学天魔教的毒功,似乎心术不正。可是他又
舍得将这无价明珠抛弃,这却决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于是问道:“兄台之言,似乎话中
有话,不知这串珍珠的来历如何,我兄何以说它是个祸害?”
  那书生道:“说起这串珍珠,倒是涉及一件秘密。”金逐流皱了皱眉,说道:“既是事
关秘密,那就不必说了。”
  那书生笑道:“对外人我是不肯说的,老弟是江大侠的朋友,说也无妨。这是我自愿告
诉你的,听不听随你的便。”金逐流道:“好,你既然要说,那我只好听了。”
  那书生道:“你知道江湖上有个六合帮吗?”金逐流通:“不知道。”那书生道:“六
合帮的帮主史白邵在江湖上大大有名,难道你没有听过他的名字?”金逐流淡淡说道:“我
素来不喜欢和什么名人攀交情,也不想打听名人的事迹。没有听过!”
  那书生大为诧异,心想:“这小叫化既然是江大侠、江海天的朋友,应该是个有来历的
人物,怎的却没有听过史白邵的名字?嘿,嘿,说到武林中的有名人物,第一个就是江大
侠,他还说不喜欢名人呢?这未免太矫情了!”他哪里知道金逐流是刚从海外回来,对中原
的武林人事并不熟悉。
  金逐流所知道的只是他父亲当年的一班好友,六合帮是新近才崛起的,他当然是不知道
了。六合帮和史白邵的名头江海天是知道的,但金逐流与他帅兄相聚只有一天,多少事情要
谈,江海天当然也是无暇提及了。
  尽管这书生对金逐流有所误会,听了他的话,心中很不舒服,但仍然说下去道:“这串
珍珠是史白邵费尽心力得来的东西,他想拿去作结交权贵之用的。”金逐流道:“你怎么知
道?嗯,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
  那书生道:“在下姓李,单名一个敦字。我是史白邵的‘记室’,替他掌管文书的。”
金逐流道:“哦,原来如此,所以你要偷了这串珠珠,以阻他结交权贵。”那书生道:“我
这样做一来是为了爱惜史白邵,二来也免得武林的侠义道又添新敌。哎,可惜史白邵不能体
谅我的好心,反而非要杀我不可,我只好东奔西躲了。”
  金逐流淡淡说道:“哦,原来如此。”心中却是半信半疑,暗自想道:“史白邵为人如
何我毫无所知,不能太过信他片面之辞。说不定他是偷了帮主的东西被发觉,受缉拿,恐惹
杀身之祸,这才编了一套说辞,意欲向我求助的。我不如指点他到江师兄那儿,是假是真,
江师兄自会究明真相。”
  那书生却似猜着了金逐流的心意,不待金逐流发话,便即说道:“在下虽然亡命江湖,
却也无须求人怜悯。金少侠与我萍水相逢,出手助了我一次,在金少侠是逢场作戏,在我已
是感激不尽了。我岂能再厚着面皮,麻烦了朋友?好,好,但愿后会有期,就此别过。”
  金逐流听了他这番说话,倒是有点过意不去。可是在人家已经说了不要他的帮忙之后,
他才说要帮忙人家,对于一个有傲骨的人,这就反而是侮辱了。金逐流想到了这一层,是以
他想要把那书生拉住却终于没有追去。
  只听得那书生朗声吟道:“知我者谓我心优,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彼何人
哉!”回声在山谷之间震荡,那书生的影子已没入林中,看不见了。金逐流茫然若失,心
想:“他倒是有意和我结为知己的,可惜我却辜负了他的好意了。”又想:“他说的六合帮
与史白邵既然是大大有名,我的世交叔伯定有所知,想来可以打听到此中真相。”于是便即
下山,前往江苏,寻访他父亲的旧友。
  金逐流所要拜访的第一个世叔是陈天宇。陈天宇是世家之子,江海天的父亲江南曾经做
过他的书僮,后来又结拜为兄弟的。金世遗和他的交情除了江南和仲长统之外,就数到他
了。
  陈天宇家住在江苏木渎,那是一个离苏州约百里之遥的一个小镇,靠近太湖,风景很
美。这一日金逐流来到木渎,已经是黄昏时分,金逐流心想:“爹爹说陈叔叔是官宦人家,
虽然到了陈叔叔这一代已经不再为官,作了武林人物,但旧家风还是很讲究的。在江湖上我
可以游戏风尘,到了长辈家中,那却是要讲究一点礼数了。”于是在镇上偷了一套新衣裳,
到无人之处换上,又去理了一次发,这才到陈家去,这时已经是二更时分了。
  金逐流在陈家门前徘徊了一阵,寻思:“我若敲门求见,须得费许多工夫才能说得清
楚,这么一来,难免惊动邻里;我无所谓,只怕陈叔叔会有顾忌。不如先进去再说。”要知
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遗曾是朝廷的钦犯,虽然金世遗遁迹海外已二十年,但却还是未曾“肖
案”的。而金逐流要说明自己的身份,必须先说出他父亲的名字,是以金流逐恐防陈天宇有
所顾忌。
  全逐流施展绝顶轻功,跳进陈家,心想:“我吓他一惊,再向他赔罪,想来陈叔叔也不
会见怪的。”
  金逐流用的是绝顶轻功,身如一叶飘落,毫无声息,以为陈天宇夫妇定然没有发觉他,
还恐怕他们受惊,哪知陈天宇夫妇早已在暗中埋伏,等他进来了。
  金逐流脚未沾地,只听得嗤嗤的暗器破空之声已然袭到,那暗器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一
颗颗好似珍珠大小,亮晶晶的,从空中洒下,金逐流以劈空掌打出,那一颗颗好似珍珠的暗
器倏忽碎裂,散出寒光冷气,金逐流机伶伶他打了一个冷颤,不由得吃了一惊。
  发暗器的是陈天宇的妻子幽萍,所发的暗器名为“冰魄神弹”,那是从天山冰窟之中,
撷取冰魄精英,练成的一种世上独一无二的奇门暗器。世上所有的暗器或用以伤人,或用以
打穴,所讲究的不外乎准头、劲力的功夫,或者再加上暗器本身的锋利,唯有“冰魄神弹”
不同,它所倚仗的是万载玄冰的那种阴冷之气,寒气发出,端的是侵肤刺骨,厉害非常,幽
萍以前做冰宫侍女的时候;冰川天女给了她一瓶冰魄神弹,共有百颗。如今还剩有三十多
颗,已是多年来没有使用过了。
  金逐流固然吃惊,幽萍更是吃惊不小,心里想道:“这小贼居然禁受得起我的冰魄神
弹,倒是不可小觑了。”金逐流暗运玄功,消除阴寒之气,一时未能开口说话”。说时迟,
那时快,幽萍已是挥剑刺来,斥道:“六合帮的小贼,我正要找你们算帐,你倒先来了!”
  金逐流见她这一剑来势凌厉,只好施展上乘的内功、中指一掸,“铮”的一声,将她的
寒玉剑弹开,幽萍的内力不及金逐流,蹬蹬蹬的连退三步。
  陈天宇喝道:“小贼休要逞能!”唰唰唰连环三剑,剑剑指向金逐流的要害,他是怕金
逐流伤害他的妻子,故而不能不狠下杀手。陈天宇的功力远在妻子之上,金逐流不敢用“弹
指神通”的功夫弹开他的宝剑,百忙中只能使出“天罗步法”,巧妙地避了两招,陈天字第
三剑刺到,金逐流挥袖一卷,“嗤”的一声,袖子给陈天宇削去了一截,可是陈天宇的宝剑
亦已给他弹开。
  陈大字好生惊异,按剑说道:“你是何人?”幽萍说道:“还用问他?除了六合帮还有
谁敢暗算咱们。”陈大字道。”好像不对。喂,你快说实话,你是不是史白邵派来的人?”
  金逐流头顶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此时他已把侵入体中的阴寒之气尽都驱出,于是哈哈
一笑,说道:“陈叔叔,我这个戒指想来陈叔叔会认得吧?小侄金逐流,待来拜访叔叔,这
厢有礼了!”
  金逐流的戒指是他父亲阳乔北溟所留的玉箭打造的,共有三枚,一枚给了江海天,一枚
给了他指定江海天要去会见的那个人,最后一枚则给了儿子。
  陈天宇刚才看见金逐流使出“天罗步法”,已是起疑,此时再留心看了看他的玉戒,登
时明白过来,不禁惊喜交集,说道:“你的爹爹是金世遗、金大侠么?”金逐流道:“小侄
正是奉了家父之命,特来拜访叔叔。”
  幽萍“啊呀”一声,走过来道:“你何不早说?倒弄得我们误会了。”金逐流心想:
“我一到来,你就用冰魄神弹打我,我哪有工夫和你说话?”当下行了见面之札,说:“小
侄恐有不便,未曾通名先自进来,怪不得叔叔婶婶误会。只不知婶婶何以把小侄当作是六合
帮的?”
  幽萍笑道:“这个说来话长,咱们进去再说。令尊令堂都好吗?”金逐流道:“托庇还
好。”陈天宇哽咽叹道:“晃眼二十年,我们都已老了,想不到今日还得见故人之子。”
  陈天宇将金逐流带到他的书房,坐定之后,说道:“六合帮是最近几年才在江湖上崛起
的一个帮会,帮主史白邵,据说武功很高,我却没有会过。”金逐流道:“那么六合帮何以
要来找叔叔的麻烦?”
  陈天宇道:“我和他们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这事是小儿和他们结下的梁子。”幽萍
插口说道:“小儿陈光照,前几年已经出道,最近为了六合帮之事,回过家一趟。可惜你来
迟了一步,他是昨天刚走的。”接着笑道:“所以你刚才在我们的门前徘徊,我还以为是六
合帮得知他回家的消息,派人来侦查的。”
  陈天宇接着说道:“上月小儿在冀北路上,碰见六合帮的人打劫一伙药材商人,小儿拔
剑相助,杀了六合帮的两个人,但他们帮中有个和尚,很为了得,他着了小儿一剑,小儿也
给他打了一枚透骨钉,回家休养了几天才好。梁子就是这样结下来的。”
  金逐流道:“这么说来,六合帮乃是匪帮,史白邵也是个魔头了?”
  陈天宇道:“史白邵善于作伪,以前倒颇有“豪侠之名,谁知道他却是暗中无恶不作。
不过,也还是最近一年,他的恶行才渐渐给江湖上的侠义道知晓,所以还未曾剪除他们。”
  金逐流道:“听说史白邵想要结交权贵,投靠朝廷,有这事么?”
  陈天宇道:“哦,原来你也听到风声了。下个月初十是大内总管萨福鼎的六十寿辰,听
说史白邵要亲自给他祝寿,还到处搜罗奇珍异宝,送去做贺礼呢。这是他们帮中的人泄漏出
来的,想来不假。那次他们抢劫那伙药材商人,就是因为在那批药材中有一支千年何首乌,
已由一个亲王定下,六合帮却想抢过来献给萨福鼎。”
  金逐流道。”不知他要送的贺礼之中,有没有一串价值连城的珍珠?”
  陈天宇道:“这我可不知道了。贤侄因何有此一问?”
  金逐流将他在徂徕山天魔教神庙中的遭遇告诉了陈天宇,说道:“那个自称是史白邵记
室的李敦,不知陈叔叔可知此人?”
  陈天宇道:“我没有听人说过。不过来捉拿他的那两个人在江湖上却是颇有名气的,他
们也是名列六合帮中四大高手的人物。”
  金逐流道:“四大高手是些什么人?”
  陈天宇道:“六合帮中四大高手,一和尚、一道士、一强盗、一寡妇。和尚法名圆海。
道士道号青符。强盗名叫焦磊,本来是远东的独脚大盗,比武输给了史白邵,自愿做他的手
下的。还有个寡妇董十三娘,据说在四人之中,以她的武功最高,丈夫死后,给史白邵勾搭
上手,也就做了六合帮的女香主了。你在徂徕山碰上的是道士和强盗。”
  金逐流道。”那独脚大盗焦磊的武功倒不怎么样,青符道人却是颇为了得,那日我虽然
胜了他,胜来也很不容易。那个寡妇的武功还在他之上,这么说来,六合帮中倒也不乏能人
呢!”
  陈天宇道:“据说史白邵的武功更高,所以要消灭六合帮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呢!”
  幽萍道。”不过,我们夫妇总是要和六合帮算一算帐的。金贤侄,你的江师兄可曾和你
谈过六合帮之事?”
  金逐流道:“那两天江师兄忙于招待宾客,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他就没有和我谈了。”
  陈天宇道:“你的师兄嫁女,我们本来该去道贺的,只因小儿恰巧回家养病,以致不能
抽身,实是抱歉。不过,我还是想去拜访令师兄的。”原来陈天宇虽然不怕六合帮,但也恐
防史白邵与他帮中的四大高手齐来,他们夫妻二人可就应付不了。是以想去探访江海天,一
来避避风头,二来也好与江海天商量如何对付六合帮之法。
  金逐流道:“江师兄最近恐怕要到北京走一趟,准备取道西北,兜一个大圈。”陈天宇
道:“这却为何?”金逐流道:“他想在进北京之前,先到西星探访竺尚父。”陈天宇道:
“他什么时候可到北京,你知道么?”
  金逐流道:“明年元宵节,江师兄一定会在北京。”金逐流因为江海天的秘魔崖之会是
他爹爹指定的,只要他师兄一个人去,金逐流不知是什么事情,所以没有告诉陈天宇。他想
师兄交游广阔,陈天宇若到北京,一定可以找到他的师兄。
  陈天宇道:“好,那么我到北京与令师兄相会便是。六合帮忙于给萨福鼎贺寿,大约还
不至于就来找我生事。”
  金逐流在陈家住了两天,第三天才与陈天宇夫妻道别,约定了明年的元宵节过后在北京
相会。
  这一天恰好是九月十五,距离明年元宵还有整整的四个月。金逐流并不忙于赶路,心里
想道:“我早就听得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一次到了苏州,可得痛痛快快地玩它几
天。”一路行来,但见田亩纵横,港汉交错,波光云影,水秀山清,端的是如在画中,处处
显出江南水乡的情调。
  金逐流放目浏览,心旷神怡,不禁纵情赞叹,几乎就要在路上手舞足蹈起来。心里想
道:“黄庭坚词道:若到江南赴上春,千万和春住。江南之春,我没赶上,但只看江南的秋
天,亦已是美得令人流连忘返了。”
  忽听得蹄声得得,金逐流一心赏玩风景,有两骑快马要来到他的身边,他才发现。抬头
一看,只见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和一个艳妆浓抹的妇人。那肥头大耳的和尚正在举起马
鞭,喝道:“傻小子,让路!”这和尚想是因为看见金逐流在路上摇头摆脑的独自吟哦,以
为他是一个痴呆的书生。
  金逐流身形一侧,作好准备,心里想道:“你这一鞭打下来,我就要你好看!”心念未
已,只听得那妇人已在叫道:“不可莽撞,这人似是贵家子弟!”那和尚收回马鞭,一提绳
疆,快马从金逐流身边驰过。
  金逐流心道:“好呀,原来你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要不是我刚好换了一套新衣,岂不要
挨了你这一鞭了。哼,哼!你不惹我,我倒想惹你!”正要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追下去,却
听得那妇人又在笑道:“二哥,你总是这么大的火气,刚才从木渎经过,我真担心你要去闹
事呢!”那和尚道:“若不是为着这捞什子,我岂能不找他们父子报仇?现在只好等待回来
的时候,再找他算帐了。”
  金逐流怔了一怔,暗自想道:“莫非这两个人就是六合帮中的僧人和寡妇!”木渎的武
林人物只有一个陈天宇,陈天宇的儿子陈光照就是因为曾经刺伤了六合帮的和尚圆海,这才
与六合帮结下冤仇的。这两个人的谈话和这些事实恰好相符。只不知那和尚说的“捞什子”
是什么东西。
  金逐流只呆了一呆,那两骑马已经去得远远了。金逐流平息了火气,哑然失笑:“大好
的山色湖光,何苦为他们败了我的清兴?管他们是什么人,我到苏州玩个痛快再说。”
  木渎离苏州不过一百里左右,金逐流虽然并不加快脚程,黄昏日落之前亦己到了。苏州
是一个著名的园林城市,但见处处绿荫掩腴,梧桐杨柳高出围墙。金逐流大为欢喜,心道:
“好,我且到快活林去享几天清福。”正是:
  江南春已逝,来赏太湖秋。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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