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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丹心

_13 梁羽生(当代)
  那“公子爷”落不了台,冷笑道:“姑娘这么不给面子?对不住,你不去也得去了!”
动手就来拉这少女。
  少女柳眉倒竖,斥道:“放肆!好,我倒要看你有什么本领请得动我!”双指挟着那柄
小鼓锤,一个轮转,闪电般的就向那个“公子爷”的虎口敲下。她刚才就是用这一手法打到
那个教师爷的,如今依佯画葫芦的用来炮制这个“公子爷”。
  这一刹那,有两个人同时叫道:“公子,小心!”“凤儿小心!”一个是那秃顶的大
汉,另一个是这少女的父亲。
  话犹未了,只所得那“公子爷”哼了一声,“小贱人不识抬举!”折扇倏地张开,挡住
了少女的鼓锤。
  鼓锤虽然不是锋利的武器,可是一张白纸折扇,被鼓锤一敲,至少也应该穿一个洞。但
说也奇怪,只听得“卜”的一声,“公子爷”的折扇不穿不烂,反而是少女的鼓锤脱手而
飞!
  那矮子笑道:“不必担心,这个雌儿不是咱们公子爷的对手。”
  金逐流这才大吃一惊,这“公子爷”的本领在金逐流的眼中虽然还算不上是什么高明的
功夫,但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爷”而能够有这样的功夫却是出乎金逐流的意料之外了。
  公子爷一招得手,哈哈笑道:“姑娘,我劝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洒,还是跟我走吧。”
  口里说话,手中的折扇一举,双指挟看扇柄,和那少女刚才使用鼓锤的手法一模一样,
扇头向那少女的虎口敲下来。
  何老大眼看女儿受辱,明知打不过对方的三个人,也不能不拼一拼了。就在“公子爷”
的扇头敲下之际,何老大喝道:“天下有这样横蛮霸道的请客的么?”声到人到,五指如
钩,倏地就抓着了那个“公子爷”的扇头,“公子爷”用力一夺,“啪”的一拜,折扇断为
两截。
  那“公子爷”也是好生了得,折扇被夺,立即便是反手一掌。他虽是在受挫之余,这一
掌的力道还当真不弱,只听得掌风呼呼,打得沙飞石走。
  双掌相交,“公子爷”只觉得自己这一掌好似打到棉花堆里似的,软绵绵的毫不受力。
忽听得有人失声叫道:“不好!”话犹未了只听得“咋嚓”一声,这“公子爷”的一条左臂
已是给何老大拗脱了。
  原来何老大深知敌强己弱,要想脱险,非得把这“公子爷”抓作人质不可。这“公子
爷”武功不弱,何老大若是和他硬斗,非得在二二三十招升外,不易言胜。但莫说二三十
招,只要容他过得三招,他那两个保缥看出小主人抵敌不住便会上来帮忙了。
  何老大急中生智,使出巧妙的诱着,交掌之际,劲力全敛,待对方的力道使得足了,这
才蓦地里真力一发,硬生生的把对方的手臂拗脱了臼,就如绷紧的弓弦突然断折一般。这
“公子爷”本领虽然不弱,如是缺乏对敌的经验,何况何老大这一诱着,也是极为巧妙的上
乘功夫,是以冷不防就着了道儿。
  何老大一招得手,心中大喜,揉身而上,接着便是一招大擒拿手法,只要给他抓着这
“公子爷”的琵琶骨,这“公子爷”便决计逃不出他的掌握,那时敌方再强,也是奈何他不
得的了。
  哪知何老大虽然是动作极快,也还迟了一点;就在他的手指堪堪要抓到这“公子爷”肩
头的时候,猛然间一股大力推来,逼得何老大变掌招架,那“公子爷”已是给人拉开。
  逼退何老大的这个人正是那个身材魁捂的秃头汉子,何老大连用三招“拂云手”,意欲
以柔克刚,不料竟然克他不住。对方的掌力恍若排山倒海而来,他的“拂云手”使出了上乘
内功“卸”字诀,仍是难以化解,只可以勉强招架。
  金逐流通晓各家各派的武功,看了几招,心中也是大大吃惊。原来这个秃头双子用的竟
是正宗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掌功夫!金刚掌乃是天下最威猛的掌力,武学中虽有“以柔克刚”
之说,但那也是指双方是在伯仲之间的对手而言,如今何老大的功力显然与对方颇有距离,
焉能化解得了?
  把“公子爷”拉开的是那个目蕴精光的矮子,他接驳断骨的手法极为纯熟,转眼间就把
“公子爷”的脱臼接上了。这才吁了口气,向“公子爷”请罪。原来他们深知这公子爷好
胜,而他们也有自信可以在“公子爷”遇险之时,给他解救。但却不料何老大使了那么一招
巧妙的诱着,虽然仍是将“公子爷”救了出来,却已是令他吃了大亏了。
  那“公子爷”断臼接好,一跃而起,气冲冲地叫道:“我不把你这丫头抓到我的手中,
难解我心头之恨!”那矮子知道小主人的武功远在那少女之上,而何老大又已经给他的同伴
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决不能腾出手来助他女儿,是以放心让那“公子爷”与她相斗。
  要知他和那个秃头汉子都是江湖上大有来头的人物,虽然他们现在是做了豪门的保缥,
身份还是要维持的,非到万不得已之时,决不愿意恃强欺弱,以众凌寡。
  那少女正在为她父亲着急,只恨自己插不进手去,那公子爷已朝她扑到。少女大怒,
“嗖”的拔出一口柳叶刀,喝道:“好呀,你们擅会倚势凌人,我斩你的狗爪子!”
  “公子爷”手腕一翻,根本就不把她这口柳叶刀放在眼内,一翻一拿,便是欺身直进,
抓那少女的虎口,少女一刀劈空,皓腕险些给他抓着。
  “公子爷”出手便胜一招,心头之气消了几分,哈哈笑道:“小娘子,你这话可是说得
不对了。我们一个打你们一个,怎能说是倚势凌人?哈哈,我还是空手斗你的刀呢!”
  少女气得七窍生烟、却是做声不得,只好咬紧银牙,与他苦斗。可惜她的武功毕竟是相
差还远,一路泼风刀法展开,虽是招招狠辣,却竟然奈何不了对方。不过十数招,业已是险
象环生。还幸亏那“公子爷”刚刚接好断臼,只有一条手臂方便使用,否则她更难招架。何
老大见女儿遇险,心急如焚,可是在对方的掌力笼罩之下,他想要脱身都难,怎么可以救得
女儿?他心里越着急,手上的招数就越发乱了。
  金逐流心里想道:“是时候了!”正要上去,忽见有个相识的人飞步上前,打了个哈哈
说道:“彭寨主,今日怎么有这样好的兴致和人打架?为的是什么事情,可以说给兄弟听听
么?”这个人正是金逐流在湖中相遇的那个宫秉藩。金逐流心想:“且看这姓宫的是帮哪一
边。”
  何老大一听宫秉藩的说话,声音震耳,显然是个内家高手,吃了一惊,暗自想道:“这
个人是和他们相识的,他这一来,不用说是帮他们的了。罢了,罢了!今日我父女只怕是插
翼难逃了。”
  殊不知和他交手的那个秃头汉子吃惊更甚,脸上露出个尴尬的笑容,说道:“宫香主,
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你歇一会儿,兄弟就来陪你说话。”
  宫秉藩笑道:“你知道我的性子急?这个闷葫芦没打开,我可是歇不下来的呵!”口里
说着话,眼睛又已朝着那矮子看去。
  那矮子淡淡说道:“宫香主,我劝你莫管闹事。”宫秉藩笑道:“原来连寨主也在这
儿,真是幸会了。怎么,这个事是管不得的吗?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也该让我知道
啊!”那矮子道:“我说管不得就管不得!你想要知道,这个架打完了,我陪你喝酒去。”
  宫秉藩道:“喝酒不急,眼前的事可是等不得的,等你们这一架打完,人家的小姑娘可
就要吃了大亏啦!”
  金逐流听出了宫秉藩的口气,心中一喜,想道:“有这姓宫的出手,大约可以用不着我
了。但听他的说话,这两个人竟是什么寨主身份,这可就有点奇怪了。绿林中站得起来的脚
色,怎的竞会甘心去做豪门的鹰犬?”
  那矮子听了宫秉藩这几旬话,霍地站了起来,浓眉一扬,眼睛一蹬,说道:“宫香主,
你究竟是想要怎样?”
  宫秉藩道:“哼,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吗?不过,我要你们自己说。你说,这两位说
书的父女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说出来让我评评理,否则……”
  那矮子喝道:“否则怎样?”
  宫秉藩立即应声说道:“否则这个闲事我宫某是管定的了。”
  由于宫秉藩这么一来,这个姓彭的秃子心神大乱,给何老大打成了平手。那个“公子
爷”也分了心,本来也是可以早就抓得看这个少女的,略一分神,好几次应该得手的都给这
少女躲过了。
  连、彭二人知道宫秉藩的来头,对他不能不有几分顾忌,即使是那姓连的矮子比较强
横,也还不敢太过放肆,这“公子爷”却是忍不住了,怒气一冲,就骂出来道:“什么东
西,也配来管你家公子的事?连师父,把他拿下!”
  那姓彭的秃头汉子连忙给了那矮子一个眼色,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位宫先生是红
缨会的香主,嘿,嘿,都是一条线上的朋友!”
  宫秉藩冷笑道:“什么线上的朋友,我可高攀不起!嘿,嘿,听说你们两位大寨主做了
曹家的保缥,功名富贵,是指日可待了哪!这位想必就是曹公子吧?威风好大啊!连寨主,
公子爷有令了,你上来拿我啊!”
  连、彭二人面上一阵红一阵青,原来那个秃头汉子名叫彭巨峰,那个矮子名叫连城虎,
都曾经是独霸一方的山寨之主。
  那“公子爷”不知宫秉藩的厉害,大怒喝道:“红缨会是什么东西,小小一个江湖上的
帮会就能吓倒了我?好呀,你敢在我的面前放肆,我先要了你的脑袋!”他气恼连城虎不肯
上前拿人,一掌逼开了那个少女,自己就跑过去要打宫秉藩。
  宫秉藩冷笑道:“不必公子爷劳神,你要我的脑袋是吗?我奉送就是!”话犹未了,
“公子爷”已是向他扑到,连城虎急忙叫道:“公子,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呼”的一声,一顶帽子突然从宫秉藩的手中飞了出去,原来
是他脱了头上的毡帽当作暗器打出,与此同时,连城虎的一柄飞刀亦已飞了过来。
  劲风扑面,“公子爷”大吃一惊,连忙低头。只听得“唰”的一声,那顶毡帽给连城虎
的飞刀劈为两半。但那把飞刀也给毡帽懂得改了方向,斜飞出去,与那两片毡帽同时坠地。
以毡帽而能撞落飞刀,因此毡帽虽是给劈为两半,但宫秉藩的功力则显然是在连城虎之上。
  还有更令人吃惊的是,“公子爷”一惊过后,忽觉头皮沁凉,用手一摸,这才发觉一大
片头发已给毡帽“铲”去,此时头发正在他的面前纷纷落下,要不是有连城虎那柄飞刀,及
时打落毡帽,捎解了它的劲道,只怕连他的头皮也要被“铲”去一层!
  “公子爷”惊上加惊,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退过一旁。宫秉藩哈哈笑道:“你们曹家的
老祖宗曹孟德割发代首,我如今效法你家的老祖宗,以帽代首,可惜你这位公子爷却要不了
我的假脑袋!”这“公子爷”给他大加嘲讽,却哪里还敢作声?此时双方是已撕破了面皮,
连城虎也下不了台了。铮铮两声,连城虎拔出了判官笔,双笔交击,喝道:“姓宫的,我只
是看在红缨会的份上,不想与你抓破面子,你以为我当真怕了你么?”
  宫秉藩冷笑道:“好呀,那么咱们把话先说明了。今日之事与红缨会无关,只是我宫某
路见不平,要找你的晦气,你怎么样?”
  连城虎大怒道:“宫秉藩,你,你欺人太甚!好呀,那咱们就比划比划,谁也不必牵连
任何一方!”话犹未了,已是脚踏洪门,双笔劲插。高手比斗,很少一出手就从正面攻击
的,连城虎分明是要激怒宫秉藩,以便从中取利。
  宫秉藩剑术何等精妙,喝声:“来得好!”一招“夜战八方”,剑光己是四面铺开。他
本来以为可以打落连城虎的判官笔,可是在一片铮铮之声过后,连城虎的那对判官笔仍是在
剑光之中横伸过来。
  宫秉藩心头一凛,想道:“怪不得这矮子这么横,连家的判官笔点穴,果然是天下无
双!”他明知自己的功力胜过对方,但因为摸不透对方的点穴笔法,只能谨慎为先,使出一
路攻中带守的剑法,许多狠辣的杀手招数,都不敢使用。但虽然如此,宫秉藩的剑法也还是
江湖罕见的上乘剑法,而且功力胜过对方,因此还是稍微占了一点上风。两人互有攻守,剑
光笔影,打得难解难分,转眼间打了三五十招。
  金逐流见了连城虎的笔法,心中也是蓦地一惊,“这路笔法好熟,是在哪里见过的
呢?”不知不觉就从隐蔽之处走了出来,走近去仔细观看。
  看了一会,金逐流恍然大悟:“原来是四笔点八脉的笔法,不过他只有一对判官笔,如
是使不完全。怪不得我一下子看它不出。”
  原来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遗在二十年前,曾经在北京会过一对擅于点穴的孪生兄弟,武林
世家的连城壁和连城玉。他们以四支判官笔兄弟配合,能在一招之内,点对方的奇经八脉,
厉害无比。金世遗起初还很吃了他们的亏,后来,学会了他们四笔点八脉的招数,这才把他
们打败了。
  这个连城虎是他们的堂弟,但年龄相差很远,他的两个堂兄如今已是年过六旬,他则还
没有到四十一岁。连城壁、连城玉受了金世遗挫败之后,早已封笔闭门。连家子弟之中,只
有连城虎学成了家传绝技。可是没人和他配合,他只能用双笔来点四脉。
  金逐流得过父亲的讲解,虽然未曾精研这“四笔点八脉”的功夫,却是懂得其中的巧
妙。连城虎的笔法使得不完全,给他看出了不少破绽。可是也有一些精妙的变化是他未曾学
过的,此时留心观看,方始心领神会。
  金逐流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越走越近。连城虎、彭巨峰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是
觉得这少年大胆出乎他们的意外而已,并不怎样放在心上,宫秉藩见了他,却是不禁大吃一
惊,心里想道:“这小子若是记着夺宝之仇,来找我的晦气,那就糟了!”
  彭巨峰的本领远在那何老大之上,初时他顾忌红缨会宫秉藩出头干一预,他的心神有点
不宁。但此际,双方已经撕破了面,他倒是定下来了。心里想道:“这姓宫的既然把事情揽
到他的身上,我只是和他作对,想来红缨会也不会为了一个香主,便来大举寻仇。好,且先
把他打败再说。”掌法一紧,何老大登时应付不了。“乒”的一声,中了一掌,给彭巨峰击
退出三丈开外,口角流出血水。那少女连忙,上来将她父亲扶稳,惊问:“爹,你怎么
啦?”
  何老大喘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凤儿,你快走吧!”他给彭巨峰一掌打落了两齿大
牙,但伤得还不算重。不过那“公子爷”尚在一旁虎视眈眈,何老大怕女儿给他抓去,故而
催促女儿快走。
  那少女道:“爹爹,你呢?”何老大道:“傻丫头,爹爹哪有走的道理?”要知何老大
是个注重江湖道义的汉子,宫秉藩与他素不相识尚且为他打抱不平,他岂能抛下了宫秉藩一
走了事。
  可是何老大虽然没受重伤,恶斗了一场,气力亦已差不多用尽了。他喘过口气,便要上
去,刚迈出一步,不觉又是气喘吁吁。
  彭巨峨一掌击退了何老大,把他们父女当作囊中之物,已是无须再加理会,当下,双掌
一错,便向宫秉藩奔去,冷冷说道:“姓宫的,你还要管这个闲事吗?”
  官秉藩双眉一轩,说道:“废话少说,并肩子上吧!”彭巨蝶怒道:“好呀,你既然不
把我们兄弟放在眼内,我们也只好成全你了!”单掌划了一道圆弧,“呼”的便劈过去。
  这一掌乃是少林寺“大力金刚掌”的精华所,在掌力所及,剑光流散,连城虎的判官笔
立即乘虚而入,点到了宫秉藩的面门。
  宫秉藩霍地一个“凤点头”,身形伊似风中之烛,晃了几晃。脚步也是踉踉跄跄的好似
醉汉一般。蓦地喝道:“看剑!”一个盘旋,剑光如练,指到了彭巨峰的胸口,彭巨峰以为
他已经支持不住了,料不到他的剑法如此古怪,突然就杀了到来,冷不及防,几乎给他刺
着。
  彭巨峰挥袖一拂,“嗤”的一声,袖子削去了一幅。彭巨峰退开两步,这才有足够的地
方发出大力金刚掌,再次把宫秉藩逼退。
  原来宫秉藩用的乃是“醉八仙”剑法,看似摇摇欲坠,其实正是和这一路剑法配合的。
只见他东指西划,脚步踉跄,打起来不成章法,每一招却都是奇诡莫测的上乘剑术。
  不过,对方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宫秉藩仗着这套奇诡的“醉八仙”剑法,可以吓阻一
时,究竟不能一直支持下去。二三十招过后,又给对方攻得他险象环生。
  何老大咬了咬牙,拼着豁了性命,冲上前去,那少女知道父亲的性子,知道是决计阻拦
不住的了,当下也咬了咬牙,提起了柳叶刀,说道:“好,要死咱们父女也死在一起!”
  彭巨峰“哼”了一声,说道:“你们活得不耐烦了,赶着去见阎王么?别忙,别忙,等
会儿我自会招呼你们。”他在和宫秉藩激战之中,随手向那两父女所在的方向发出一掌,何
老大又不禁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幸好这次彭巨峰是在全神对付宫秉藩,向他们所发的一
掌,不过是余波所及而已。何老大因此才没有伤上加伤。
  不过在屡经挫折之后,何老大亦已知道自己是有心无力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公子爷”蠢蠢欲动,但他曾经领教过何老大的厉害,此时虽然看出何老大已是强弩
之未,心中仍是不无俱怯,一时不敢发难。
  何老大心里想道:“这个姓宫的为我们打抱不平,眼看性命不保。我是有心无力,难以
助他。他若然为我而死,我自杀报答他便是。”手握刀柄,手指发抖。
  那少女道:“爹,你干什么?”一手按着她爹爹的佩刀。就在此时,忽听得一阵哈哈的
大笑声。金逐流已经走到他们父女的面前,面向着那正在激斗的三个人纵声大笑!
  何老大父女都是怔了一怔,心里想道:“这个人莫非是个疯子?这么大胆!”但由于金
逐流这么突如其来,何老大分了心,精神转移到金逐流的身上,一时间倒忘记了想自杀的念
头。
  金逐流前俯后仰地笑个不休,何老大看出异处,悄悄对女儿说道:“奇怪,这个人站得
这么近,竟然不怕彭巨峰的劈空掌力。”
  金逐流的笑声铿铿锵锵,这是用上乘内功发出的笑声,激战中的三个人心神都受了他的
扰乱。宫秉藩不知道他的来意,心中大大吃惊。
  连城虎首先忍耐不住,喝道:“你这小子在这里笑什么?”
  金逐流指着他说道:“第一个笑你!”
  连城虎怒道:“我有什么给你笑的?”
  金逐流打了个哈哈,说道:“可笑你这四笔点八脉的笔法只使得出一半,却尾然敢在这
里逞能!唉,连家人才凋谢,可叹,可叹!”
  连城虎大吃一惊:“这小子也知道我家的四笔点八脉。”喝道:“我就是只使得出一
半,你也破解不了,不信你来试试。”
  金逐流道:“别忙,别忙,待我笑够了再说。”
  彭巨峰心头一凛,说道:“你还要笑谁?”
  金逐流道:“第二个就是笑你了!”
  彭巨峰道:“你又笑我什么?”
  全逐流道:“笑你的金刚掌火候太差,只能称做泥菩萨掌。少林寺出了你这样的弟子,
达摩祖师的面子也给你丢光了!”
  彭巨峰的大力金刚掌其实已得少林寺的真传,自从出道以来,碰过的强敌不知多少,对
方使用兵器,他曾经输过几场,但比斗掌力则是从无敌手。他一向也是以金刚掌自负的。如
今听得金逐流讥笑他的金刚掌是“泥菩萨掌”,焉能不怒?当下喝道:“好,你说我的金刚
掌不济事,你就来试试!”
  金逐流一声长笑,纵入圈子,说道:“你不信么?这就来了!”
  彭巨峰不知金逐流所提的那个匣子,其中藏的乃是玄铁,只见金逐流提着匣子向他推压
过来,立即一声大喝,一掌拍去。
  彭巨峰的大力金刚掌有开碑裂石之能,心想不管他的匣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这一掌准能
将它打个粉碎。
  金逐流笑道:“小心了,这东西是不能碰的!”话犹未了,“蓬”的一声,彭巨峰已是
一掌打下,金逐流的匣子裂开一面,彭巨峰可就惨了,掌心血肉模糊,臂骨几乎断折。蹬、
蹬、蹬的,退出了六七步,极力忍着疼痛,这才没有叫出声来。
  金逐流心里想道:“这厮硬碰玄铁,兀自没有震翻,果然是有点功夫。若然单比掌力,
只怕我还未必是他对手。”不过金逐流是有意气他的,叫他吃了个哑亏之后,立即跟着笑
道:“如何?我说你是泥菩萨掌你不相信,你看,如今是不是自身难保了?”
  彭巨峰又惊又怒,忍着疼痛喝道:“你这小子弄奸,匣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叫我上当?
哼,你有本领,你敢与我硬拼一掌么?”
  金逐流笑道:“我早就提醒过你的,谁叫你碰我的匣子?”彭巨峰面红耳赤,喝道:
“闲话少说,你敢不敢与我见个真章?”
  金逐流仰天大声道:“有何不敢?看掌!”一副“眼高于顶”的神气,眼角儿也不朝着
对方,看也不看,就是一掌打下。
  彭巨峰气得七窍生烟,喝道:“来得好!”单掌划了一个圆弧,立即迎击。
  彭巨峰见金逐流年纪不过二十岁左右,心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多大本领,是以
他虽然只有一条左臂好用,仍不把金逐流放在眼内上。他气恨之极,这一掌用足了力道,想
要把金逐流一掌击毙。
  金逐流有样学样的也是怪声怪气地叫道:“来得好!”可是他的手掌却不是打下去而是
突然向后一缩。
  彭巨峰的掌刀如排山倒海而来,打到的全是虚空之处,正要喝骂,金逐流喝道:“小心
了!”掌力猝发,这正是“避其朝锐,击其暮归”的战术,只听得“咋嚓”一声,彭巨峰的
左臂臼骨断折,只有一根骨头还连着,软软地垂了下来。
  金逐流胜得虽然有点取巧,但他能够在距离三尺之内不受对方掌力的伤害,而且还了一
掌便拗断彭巨峰的骨臂,这样的功力,也足以令旁观的连城虎暗暗吃惊了。
  金逐流笑道:“如何?见了真章,你还不是一样的自身难保?”彭巨峰痛得冷汗如雨,
他的臼骨必须马上接上,否则便成残废。他只好咬紧牙根,忍受剧痛,先接断骨,也顾不得
和金逐流斗口了。
  金逐流道:“你放心好好的治理你自己吧,我是一向不打落水狗的。”说罢一个转身,
到了连城虎面前,说道:“现在轮到你这个矮子啦!”宫大哥,让我一让。”
  宫秉藩退过一旁,连城虎说道:“你说过要破我这惊神笔法的!”原来连城虎的本领虽
然是比彭巨峙还高,但他的本领全是凭仗他这一对判官笔,论功力却是不如彭巨峰。他见彭
巨峰比掌受挫,焉敢和金逐流比拼内力?言下之意,即是只能和金逐流较量笔法。“惊神笔
法”乃是“四笔点八脉”的别名,连城虎只能双笔点四脉,不好意思说出原来的名称。
  何老大忍不住说道:“人家手里没有判官笔,你管得着人家如何打法?”金逐流笑道:
“不怕,不怕。我没有判官笔一样可以使出四笔点八脉的功夫。我说过的话就算数,一定要
叫这矮子输得心服口服!”
  连城虎听了这话,如何能够相信?心里想道:“莫说你是一双空手,就是有了判官笔,
只一个人,也决计不能使出四笔点八脉的功夫。”喝道:“好,你就破吧!”双笔斜分,左
点期门,有点血海。
  金逐流骈指如戟,在对方的笔影交加之下,欺身进去,还了一招“泣鬼惊神”,左手的
指尖点连城虎的“天突穴”,右手的指尖点连城虎的“阳白穴”,他以指代笔,使出的果然
是连家的“惊神笔法”,而且还正好是连城虎这一招的克星。
  连城虎吓了一惊:“这小子果然是有点邪门!”连忙后退,急急变招。金逐流探身而
上,掌指飞舞,一招之间,连袭对方任督二脉的八处穴道,攻得连城虎只有招架之功。
  金逐流一面打,一面口讲指划,不断的指出对方的破绽。你这一招分花拂柳使得不到
家,原来的招数虽然是右笔重,左笔轻,但对方攻你的右臂,你就应该重左轻右才是!对敌
贵在见机,岂能拘泥成法?嘿,嘿,你这一招三花聚顶又使得不对了!三花聚顶点的应该是
华盖穴、太阳穴和顶心的天灵穴,你怎么胡点一通!”所讲的果然都是连家的“惊神笔法”
的不传之秘,而目比原来的笔法更进一层!
  金逐流指出的这些破绽,有些的确是连城虎从来未曾想到的疏漏之处,有的却是他知其
然而力不逮的地方,例如那“三花聚顶”一招,他知道是要点对方的华盖穴、太阳穴和天灵
穴,但要点到对方这三个穴道,必须凌空下击,他的轻功不及金逐流,如何能够做到?
  不过,尽管他力所不逮之处,金逐流对他的“惊神笔法”洞若观火,剖析精微,却是令
他不能不衷心佩服了。他在一片茫然之后,心知自己的点穴功夫远远不及对方,今日是无论
如何难免一败的了,再打下去,只有更受对方的奚落,更增自己的羞愧而已。可是他是个江
湖上成名的人物,又不甘就此认输给一个“不见经传”的后生小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双笔一指,解开金逐流的一招,说道:“不错,你的本领的确是在我之上,但你使的却也还
不是四笔点八脉的功夫!你若是要打败我,我现在就可以拱手认输。若要我输得心服口服,
那你还得再显本领!”金逐流说过空手也可以便出“四笔点八脉”的功夫的,如今连城虎就
是执着他这句话向他问难,虽然迹近无赖,但要换回面子,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金逐流以指代笔,双手至多能使出“双笔点四脉”的功夫,这是任何一个懂得点穴的人
都会理解的,何老大不禁骂道:“你分明输了,还要强辩,羞也不羞?哼,你要人家一双空
手来点奇经八脉,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连城虎冷笑道:“谁叫他说过那句话?”
  金逐流笑道:“莫吵,莫吵!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
  蓦地欺身直进,使了一招连城虎从未见过的古怪手法,一招之间,点他四处穴道,连城
虎不知如何招架,正想说道:“你这手法也还不过是从双笔点四脉中变化出来的而已。”话
未出了,陡然间只觉手上一轻,一对判官笔已给金逐流夺了去。
  金逐流叫道:“四笔点八脉的功夫来啦。”双笔掷出,跟着闪电般的揉身而上,双笔交
叉掠过,点了连城虎的督脉、任脉、冲脉、带肠四个穴道,以抬代笔,双手又点了他的阴
骄、阳轿、阴维、阳维四肺的四个穴道。这正是两人合使的“四笔点八脉”的绝顶点穴功
夫!
  连城虎八脉被点,一时不能动弹。金逐流哈一哈笑道:“你服了么?我不想你的连家笔
法失传,今日权且放过了你!”走上前去,随手拍了几拍,又把连城虎被封的穴道尽都解
开。
  彭巨峰和那“公子爷”刚才看见情势不对,早已上马走了!连城虎穴道一解,面如士
色,不敢再发一言,跟着也走。正是:
  路见不平施绝技,惊神笔法慑强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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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侠骨丹心》——第十五回 独行长剑一杯酒 孤客高楼万里心
梁羽生《侠骨丹心》 第十五回 独行长剑一杯酒 孤客高楼万里心   那“公子爷”和他的手下走了之后,金逐流上前与宫秉藩相见,说道:“宫香主,想不
到你也到了这儿。”
  宫秉藩淡淡说道:“是呀,真是幸会。多谢你拔刀相助了。”
  金逐流笑道:“以前我不知道你的为人,多有得罪。现在咱们可以交个朋友了。小弟姓
金,名逐流。随波逐流的‘逐流’二字。”那次宫秉藩与他比剑失利之后,曾经问过他的名
字,当时金逐流还是将他当作敌人看待,不肯将姓名告诉他。
  宫秉藩抚剑一揖,说道:“宫某多谢阁下相助之德,三年后比剑之约取消。就此别
过。”
  金逐流怔了一怔,说道:“怎么你的气还没有消吗?你若是想要这块玄铁,我可以给
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理所应为,客套话你就不必说了。”何老大在一旁听他说及玄
铁,不禁面露诧异之色,注视他那匣子。似乎想说什么,可没有说。
  金逐流虽然禀性不羁,却也是个性情中人。当他真心实意想和对方交个朋友的时候,他
是什么都可以牺牲的,玄铁虽是世所罕见的宝物,但并不放在他的心上,但在宜秉藩听来,
却把他的由衷之言当作了讥刺,于是拂然说道:“不错,宫某是曾想抢这块玄铁,但是要凭
本领抢的,岂能不度德、不量力,妄取别人的东西?阁下的本领远胜于我,我也自知不配有
这宝物了,你还调侃我做什么?”
  金逐流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不会说话,又得罪了你。在下只是一点纳交之意,你
可不要误会。”
  宫秉藩冷冷说道:‘金冗折节下交,小弟高攀不起!”说罢,转身便去。何老大想要向
他道谢,亦已来不及了。
  金逐流笑道:“这人虽然骄傲得紧,倒也有点骨气。”心中暗道:“他败在我的剑下,
也难怪他有此误会。俗语说日久见人心,将来他自会知道我的为人,那时我再与他解释。”
这么一想,心中虽然还有一些不快,也就不去管他了。
  何老大父女上前拜谢了金逐流救命之恩,互通姓名,金逐流这才知道父亲名叫何建雄,
女儿名叫何彩凤。
  金逐流道:“何大叔,你的伤不要紧吧,这里有颗小还丹,请你服下。”
  何建雄吃了一惊,说道:“这是少林寺的小还丹,你这么贵重的灵丹,别给我糟蹋了。
我的伤算不了什么。”
  金逐流笑道:“这是我的一位世伯偷来的,你尽管拿去,我还多着呢。身体要紧,不必
珍惜它了。”
  何建雄是个豪迈的江湖汉子,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客气,把那颗小还丹服下,说道:
“大恩不言报,金相公日后若有用得着小人之处,何某定效犬马之劳。好,咱们赶快离开这
是非之地吧。”
  金逐流笑道:“他们已经给我打得落花流水,难道还敢再来?”何建雄父女收拾了摊
子,急急忙忙便走,金逐流心里虽不服气,也只好提着玄铁跟上。
  何建雄并无内伤,休息过后,又服了小还丹,健步如飞,何彩凤的轻功也很不弱,不即
不离的跟在她父亲背后。不过金逐流走得更快,转瞬之间,就越过了他们前头。
  何建雄已知道他手上提着的是玄铁,凭着他的江湖经验,一看就知这玄铁沉重非常,而
金逐流提着玄铁,自己还赶不上他!要他时不时放慢脚步,才能跟上,心里又是诧异,又是
佩服。
  三人施展轻功,一口气走出二十多里,绕过了千佛山,出了济南城外。何建雄松了口
气,说道:“咱们可以歇歇了。”
  金逐流说道:“那公子爷是什么人,如此强横霸道?他那两个保缥,倒是江湖上的一流
角色,却不知也何以甘心受他所用?”
  何建雄笑道:“这公子爷的来头可大着呢,他是曹振镛的宝贝儿子。”
  金逐流值:“曹振镛是什么人?”
  何建雄诧道:“金相公从不过问外间之事吧?这曹振镛官居文华殿大学士,正是当今的
相国哪!当朝两个权相,满人是穆彰阿,汉人就是曹振镛。权柄是穆彰阿大些,但曹振镛逢
君之恶,助纣为虐,专门给鞑子皇帝出主意来欺压汉人,罪恶也不在穆彰阿之下。”
  清代相权分散,内阁大学士之职,在赞理机务,表率百僚,犹古之宰相。清初定制,其
数满汉各二员,协办大学士,满汉各一员。然实权多归于满人大学士。
  金逐流道:“原来如此。我从海外回来没有多久,还未知道。”
  何建雄道:“曹振镛只有这个宝贝儿子,任他在乡下鱼肉百姓,胡作非为。他这宝贝儿
子喜欢练武,门下养有一班贪图富贵的江湖人物,暗中也作朝廷的耳目。”
  金逐流笑道:“早知如此,悔不该不打这公子爷一顿。好,到了北京,我倒要找他老子
的麻烦。”“
  何建雄道:“金相公是要到北京去?”叶金逐流道::“正是。”何建雄道:“可是与
萨总管作寿之事有关?”金逐流诧道:“你怎么知道?”
  何建雄道:“请问你的这块玄铁、是不是从六合帮的手上夺过来的?”
  金逐流道:“不错。原来你也知道了这块玄铁的来历。”这块玄铁是六合帮之帮主要送
去给萨总管做寿礼的,何建雄既然知道它的来历,当然可以猜想得到金逐流此次上京是与萨
总管做寿有关,是以金逐流也就不用再问了。
  何彩凤又惊又喜,说道:“这就是史白都拿去巴结萨总管的玄铁吗?可不可以给我开开
眼界。”
  金逐流道:“行呀,不过你可得小心拿着,玄铁很重,别弄跌了。”
  何彩凤接了玄铁,身子侧过一边,不由得啧啧称奇:“果然真是宝贝。那串夜明珠虽然
价值连城,比起这块玄铁来,只怕还是远远不如。”何建雄笑道:“不,若是在萨福鼎眼
中,但看他会更喜欢那串明珠。”何彩凤道:“爹爹说的是。”神色有点黯然,随即把玄铁
交还金逐流。
  金逐流心里想道:“他们对六合帮的事情倒是清楚得很,却不知有何关系?”正想发
问,何建雄已先说道:“金相公,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六合帮中有个李敦,你可知道?”
  金逐流笑道:“我和他正是道上的朋友。”何彩风登时眉心结解,连忙问道:“这么
说,你和他是相识的了。却不知是什么道上的朋友?”问得有几分稚气,但喜悦之情亦已表
露无遗。
  金逐流哈哈笑道:“他偷明珠、我偷玄铁,我和他正是同道,偷的都是六合帮的东西,
不过,他的那串明珠已经抛下了无底深潭,却是比不上我的运道了。”当下,把那次在徂徕
山上与李敦相遇的事情告诉了何家父女。
  何建雄道:“多亏金相公帮他度过了一次难关、我正担心他给六合帮的人捉回去呢,不
知他现在下落如何?”
  金逐流迈:“徂徕山分手之后,我就不知道他的讯息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六合帮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他们要另外筹办礼物送京,要找寻帮主的妹妹,还要抢回这块玄铁,哪
里还有空暇去追查李敦?玄铁比明珠贵重,我又并不是隐瞒行踪的,六合帮的人要对付我们
首先也是来对付我!”
  何建雄道:“不错,你偷了这块玄铁,对李敦来说,等于是转移了六合帮的目标,但即
是掩护了他。不过,如此一来,却是要连累你担当更多的风险,我们父女也觉得过意不
去。”
  金逐流笑道:“我不怕六合帮。史白都不来找我,我也想去找他呢。何大叔,你对李敦
这样关心,不知他是你的什么人?”
  何彩凤粉脸泛红,低下头来。何建雄笑道:“对恩公还怕说么?实不相瞒,李敦正是小
婿,他和我这丫头自小订下的亲事,本来想在今年给他们小俩口完婚的,不料出了六合帮这
件事。”
  金逐流得意忘形,大喜叫道:“这太好了!”这么一叫,更把何彩凤羞得满面通红。不
过,她只道金逐流是为她欢喜,却不知道金逐流是为自己欢喜。金逐流一直把李敦当作史红
英的情人,如今方始知道完全是属于误会。
  何建雄道:“凤丫头知道了这件事情,担忧得不得了,不见着李敦,她是不能安心的。
所以我只好陪她出来寻找。为了容易让他得知消息,凤丫头出了个主意,由她扮作说鼓书的
姑娘,穿州过府的卖唱。也幸亏她小时候喜欢听梨花大鼓,唱起来也还勉强可以对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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