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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剑下天山

_9 梁羽生(当代)
是晦明禅师的关门徒弟。我飘流到回疆时,也听得晦明禅师大名。想跟他学剑,可是三上天
山他都不肯收我。后来给我磨得太多,才叫我另投名师,指引我去见卓一航。他老人家现在
恐怕已近百岁大寿了。”老婆婆也点点头道:“怪不得你剑法这样厉害!算起来你这小伙子
竟跟我们两老是同辈。”凌未风微微一笑,连道“不敢!”
  红面老人继续说道:“卓一航是晦明禅师的好友,武功自然也是顶尖儿的。我学了七
年,自信两种绝技已得真传。就赶回四川寻找你们报仇,这时四川早已被清军平定,只有李
闯王的残部,还占在川滇边区。大劫之后,面目全非;亲戚故旧,半登鬼域,我怎样也找不
到你们,也无从打听。后来辗转寻访,偶然听武林名手说起,剑阁绝顶,隐有高人,我猜是
天澜,这才两番到来寻仇打斗!”
  老婆婆道:“我们投奔了李定国后,不久便得到重用。天澜成了李定国的心腹爱将,我
也帮着管理寨营事务,本来高级将领是可以和家属同住的,但我们却自愿分开。李定国有一
天问及,天澜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了他,李定国慨然说道:我必定帮你的忙,要令你们兄弟和
好,夫妻重圆。他也真够义气,在军务繁忙中,还派人到处查访天成的下落,谁知大成竟是
到了回疆呢!”
  “那件黄衫,那件我新婚后亲手所做给天成的杏黄衫子,我把它珍藏起来。衫上还染有
天成的几点鲜血,我要把它留给仲明。仲明从小至大,我给他做的衣服,也都是黄色的,军
中叫他做黄衫儿。有人奇怪问我,为什么总是做黄衫给孩子穿?我只是苦笑不答。这原因,
我一直没有对仲明说过,我发誓要等他们父子见面后,才告诉他知道,天可怜见,今天他们
父子到底是见着面了!”
  黄衫少年听到这里,泪流满面,低低唤了一声“妈妈”老婆婆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继续说道:“李定国初时占据川黔力抗清兵,声势也很浩大,可惜夕阳虽好,已近黄昏,清
军平定中原之后,兴兵三路,大举来攻,洪承畴、吴三桂等大汉奸都是满军的前驱,而张献
忠余部的另一股主师孙可望忽然在阵前叛变,投降了满清。李定国一路败退,直给退到缅
甸,在孟腊吐血而亡。临死前他在病榻上交代军务之后,将一封信交给天澜,说道:若你他
日见着天成,将这封信交给他看吧!天成既是武林名家弟子,他不相信你,也该相信我!李
定国是一军主帅,英风侠气,当时真可说是万流景仰。他的话一言九鼎,真难得他在临死时
还没有忘记天澜的事!”
  “李定国死后,我们从缅甸回来,那时川省义军已全部瓦解。天澜叫我与他同到剑阁隐
居。他说他以前曾奉李定国之命,到过剑阁几次,那里果木野兽很多,可以不愁生活。至于
他以前去剑阁做什么,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红面老人接下去道:“我探出他们在剑阁隐居之后,就攀登栈道去寻找他们,那时我也
收了一个徒弟,名唤于中,功夫也还过得去。我带他到剑阁,叫他在谷底等我,我是准备若
万一不敌,埋骨荒山,也得有个人料理。
  “我半夜到来,大出天澜意料之外。他要向我解释,可是我二十年来忍辱负重,积忿极
深,哪里肯听他的话,一见面就用九宫神行掌的绝招打他,他被迫招架。我自以为学成绝
技,胜券可操,不料他的功夫也没搁下,不但本门的大力鹰爪功已练得炉火纯青,而且学成
了武林中的绝技‘绵掌’,比我的九宫神行掌还要厉害!他与我过招时一味退让,可是,我
却以为他内疚于心,所以才会如此,更是气愤,越发紧迫,准备与他同归于尽。我们越打越
急,他一路退让,我一路进逼,看看把他挤到悬崖之边,忽然有人大叫天成,我凝眸一看,
正是我的妻子和一个黄衫少年来啦!我情知这少年一定是我的儿子,他自小与我分离,我也
不知他长得怎样,不禁呆了下来,迎上前去看他。不料他手一抖,发出三枚金环,他的暗器
功夫,已全得母亲所授,劲道更是比他的母亲还要厉害!天澜跃起一拍,替我打落一枚,我
失魂落魄,不知躲避,其他两枚,全都结结实实地打中了我,我闭了穴道挺住,还是十分疼
痛!那时我悲愤之极,自思妻不以我为夫,子不以我为父,还合力谋我,我还在此做甚?一
扭身就向悬崖跃下!耳边只听得我的妻子大声喊叫和儿子的哭声!”
  红面老人讲述至此,话语一停,低低喘息。她的徒弟天中托了一盘果子过来。并倒了一
杯山茶,递过去道:“师父,你吃点东西!”红面老人低低说道:“好徒弟,师父也亏了
你,大家都吃点东西吧!”
  过了一阵,于中接着说道:“我奉师之命,在下面接应师父,事先也没告诉我到底是为
了什么,只说所找的是他平生唯一的强仇大敌,我在下面遥听师父在上面呼喝之声,一颗心
卜卜地跳个不休,没多久,忽见师父从上面滚下,我急忙上去接着,幸好师父受伤不重,他
一起来,就挥手叫我快走,星夜离开了剑阁。我问他,他什么都不说,只是要我和他一道,
苦学绝技!”
  老婆婆呷了口山茶,接下去道:“那晚我和竹君同睡,半夜醒来,忽听外面似有打斗之
声,我本意是要死时才告诉孩子的,因为我不愿孩子纯真的心灵,蒙上阴影。所以他一直不
知你是他的父亲。他一出手,天澜就大叫:这人是你的爸爸,可是已经迟啦!”
  黄衫少年道:“我在剑阁长大,也觉得父亲神情有点奇怪,他们虽很和睦,可是晚上我
跟父亲,妹妹跟母亲,十余年来如一日,日常相处,他们也都客客气气,和我小时在军中所
见叔叔婶婶大不相同,可是我也绝未料到里头有这样复杂的情节,那晚养父和妈妈流着泪将
事情告诉我,俨如晴天起了霹雳,我也不知道该恨谁才好,我只能恨我自己!我迷迷茫茫,
手提双剑,飞奔下山,养父在我背后,叹了口气,也不拦我。下山之后,我什么也不想,也
不知从那里找寻我真正的父亲,只是白天黑夜,无时不刻都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叫道:
你杀死了你的父亲啦!我再也忍受不了,一天晚上我在荒野到处乱跑,自己折磨自己,那是
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没多久就昏倒在原野上!”
  说到这里,忽听得外面有微微声响,老婆婆一指凌未风,未待开言,凌未风青钢剑已嗖
的出手,轻轻一掠,似大雁穿出屋外。老婆婆道:“这声响未必是人,但有防备总好点。有
凌大侠在此巡视,我们可不必再怕小贼来骚扰了!”
  黄衫少年继续说道:“我在雪地上昏迷了也不知多少时候!后来才给五龙帮的贼人救
醒。以后就迷失了记忆,连自己的名字和来历都忘记了。”
  冒浣莲道:“以后的事情我替你说吧。”她将遇见黄衫少年和怎样医治她的经过,一一
告诉给老婆婆和红面老人,老婆婆又悲又喜,拉着她的手轻轻说道:“浣莲姑娘,我真不知
道要如何感谢你才好!”
  红面老人也定晴看着冒浣莲,又啜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姑娘,我记起你来了,你就
是那日在剑阁观战的人。听竹君讲,你还帮了我们大忙哩!”
  “你在剑阁那夜,是我第二次来找天澜算帐。事情也真有这样巧,竹君长大了,也像她
的哥哥一样,用暗器伤了我。而我为了救她,又抱着清宫卫士,江湖以前闻名的巨盗‘八臂
哪咤’焦霸,同堕深谷,我虽然把他杀死,但他也把我弄成残废。”
  竹君一手轻掠头发,一手拉着冒浣莲的手道:“我当晚急痛攻心,自悬崖跃下,幸好我
在深山长大,长期与猿猴为伍,虽不敢说轻功绝顶,但身手也还灵活,我翻翻滚滚,直下深
谷,发现了爸爸已给于中师兄救醒,我就过去见他。那时他虽然伤重,见了我还是高兴得
很,拉着我问长问短。我告诉他,二十年来,我都是和妈妈睡在一起,妈妈怪疼我的。他听
了喃喃道:“那么难道他们只是挂名夫妇?我也听不懂他说的意思。”
  老婆婆暗暗点首,心道:“怪不得他刚才说早已知道。”红面老人尴尬一笑,接着说
道:“过了几天,仲明的妈妈回来了,那时我因为伤重,不能动弹,于中和竹君只好在谷中
服侍我。她到了之后,才合力造起这间石屋。
  “我们大妻重逢,恍如隔世。她一路在我病塌边含泪诉说,我明白了一切,火气也都消
啦!过后她还怕我不相信,拿出了一封信来。这封信是李定国临死前留给天澜师兄,叫他交
给我的。这封信写得非常恳切,他以一军主帅身份,担保天澜不是坏人。并证实天澜和她只
是对挂名夫妻。
  红面老人说至此处,伸出手抚着黄衫少年的头发道:“要不是我还想着见你一面,那时
我就直想了此残生!天澜师兄对我恩深义重,我却迫死了他!我实在不是人!儿啊!我要你
今后改姓桂,就是为了报答他。你将来结婚生子,第一个算是桂天澜的,承继桂家香火。第
二个才算是我的孙子,承继石家香火。儿啊!你要一世记着你养父对你的恩德!”
  红面老人石天成与桂天澜之间的思恩怨怨,至此大白,众人均不禁黯然神伤,烯嘘叹
息!老婆婆忽然一手取过黄衫少年背上的行囊,解开一抖,抖出几件黄衫。红面老人叹道:
“儿啊!这几年难为你了,亏你还能体谅你妈的苦心,虽然失了记忆,黄衫服饰还是未
改。”老婆婆闷声不响,忽然拣出一件杏黄衫子,递过去道:“大成,你看看这件黄衫,可
不就是当年我给你做的那件,上面还沾着你几点血迹!”红面老人接过一看,流下泪来。老
婆婆道:“我们一直珍藏着这件衫,在仲明十八岁那年,才交给他保存,我们告诉他这是一
件家传信物,将来凭这件衣服可以找到一个失散了的亲人。他当时很是疑惑,也曾发问,我
要告诉他还未到时候,不必多问。这个孩子很听话,果然珍藏起来,你看他流浪了这么多
年,还是藏得好好的!”
  红面老人把黄衫展开,二十年的的往事在泪光中摇晃,一时只觉万箭穿心!这件黄衫,
现在已经陈旧不堪了,可是在他眼中,还像当年妻子新缝好交给他的样子。他忽然吩咐黄衫
少年把一技点着的松枝拿来。荒谷无灯,石室中点着一扎松枝照明。黄衫少年如言取过一枝
燃着的松枝,红面老人将黄衫在火上一罩,顿时燃烧起来,说道:“今日一家团圆,这不祥
之物,再不要保存它了!”
  突然,黄衫少年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众人定睛看时,只见那件燃烧着的黄
衫,忽然在火光中现出一幅图画,图中现出一道瀑布,在瀑布的尽头,水像珍珠帘子一伸,
挂在一个山洞前面,山洞石门紧闭,火光中还现出七个大字,“左三右四中十二。”众人诧
异非常,都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黄衫燃烧得非常迅速,霎忽之后化为灰烬,冒浣莲将画默记
心中,准备他日重绘。
  红面老人莫明所以,问道:“这是怎么搞的?”冒浣莲道:“我听傅伯伯说过,有一种
野草,烧成灰后,和水调匀,用来写字,字迹不显,但一经焚化,就露出来。有一些秘密的
帮会,曾利用过这种野草,制成隐形墨水,来传达极秘密的信件。可是这种草很难找,用法
也很少人知道。”
  红面老人道:“上面的字,我认得是天澜师哥的,可是他这幅图却是什么意思?”老婆
婆也诧异道:“我也未听他说过。他自从到剑阁隐居之后,越发沉默,常常整天都难得说一
句话,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画的!”
  不说众人在屋内乱猜,且说凌未风受老婆婆之托,仗剑在外面巡视。山谷中幽泉鸣咽,
萤火隐现,他想屋中人悲惨的遭遇,又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悲从中来,无可断绝。正思
想间,忽见远处有两条黑影飞驰而来。
  凌未风心中暗道:“这两人想必就是老婆婆听说的贼人,且看看他们的行径。”身子一
伏,隐在草莽之中。这两人身法好快,霎忽到了面前,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道:“闻说桂老头
儿躲在剑阁!何以找不着他,只见一间残破的茅屋?”另一人道:“等韩大哥来就有办法
了,就是怕他不来。说话之间,两人已离开凌未风四五丈地。凌未风暗暗搓着一小块泥土,
团成小小的泥丸,双指一弹,正正打在后面那人的肩上,那人蓦然惊起,游目四顾,杳无人
迹。这时恰值一阵风吹过,旁边一裸大树,飘下几片树叶。那人也是内家高手,起初以为是
树上落下的泥土,继而一想,是树上落下的,自己不会感到一阵酸痛。他拍拍前面的人道:
“并肩子站着,有线上的朋友来了!”前面那人回头说道:“陶大哥,你见了什么啊!”被
唤做陶大哥的闷声不响,一掖衣襟,飞掠上树,正待瞧望,忽然足踏的那根树枝,又是喀嚓
一声,开根折断。幸而他的轻身功夫很俊,一个“细胸巧翻云”,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兀是
张目四顾,凌未风不禁笑出声来。
  这两人回声骂道:“是线上的朋友,请出来指教个三招两式,鬼鬼祟祟暗中捉弄,算什
么英雄?”凌未风笑着站了起来,说道:“我就在这里啊!谁叫你们看不见?”
  这两人一个名叫八方刀张元振,一个名叫黑煞神陶宏,都是陕西的独脚大盗,论功夫倒
不是庸手,只是轻功暗器之术,却逊于凌未风,这番被凌未风暗中考较,都很生气,一左一
右,猛向凌未风扑来!
  凌未风单掌护胸,凝身不动,左面的张元振一拳打到,他才突地沉掌横截,张元振微吃
一惊,一记“手挥琵琶”,将凌未风的横劲化开。陶宏在右面骈指如朝,旋身扑进,伸指便
点凌未风的“涌泉穴”。
  凌未风侧身闪过,反手一点,也向陶宏腰间的“敬凯穴”点来,口中笑道:“你这厮也
会点穴?”凌未风出手如电,陶宏含胸吸腹,虽未给真个点中,衣裳已给凌未风戳了一个小
洞,趁势双指一钩,撕开了一大片。
  陶宏往旁疾道,喝道:“你是什么人?”凌未风道:“你又是什么人?”张元振这时已
看清楚凌未风险上的刀疤,吃了一惊,叫道:“你是不是名唤天山神芒的凌未风?”凌未风
傲然说道:“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张元振道:“你在西北混得好好的,何苦来趟这趟浑
水?”凌未风听不懂他的话意,喝道:“什么叫做浑水?天下人管天下事,你们敢来欺负残
废老人,我可不能不管!”
  陶宏急忙抱拳说道:“凌大侠,你是说桂天澜残废了?我们不是他的仇人,他在哪里?
烦你引见引见。”
  凌未风未及答话,远处又有三人飞奔而来,凌未风一看全是上了五十岁的老汉。张元
振、陶宏二人作了个罗圈揖,说道:“罗当家、达士司和卢舵主都来啦。咱们合字的朋友,
一瓢水大家喝啦!”凌未风一听,便知是绿林的切口,绿林中人在抢劫一票财物时,苦碰到
另一帮的也来拦截,如不想火拼,就得答应“见者有份”,大家分赃。“合字”是指“同道
中人”,“一瓢水”是指“财货”。凌未风十分诧异,这些人到荒谷中做什么“买卖?”
  张元振指着凌未风道:“这位是西北游侠天山神芒凌未风。”那三人漫不经意地点了点
头,张元振又对凌未风一一介绍道:“这们是在川北眉山安窖立柜的罗当家罗达,这位是石
砥土司达三公;这位是青阳帮的舵主卢大楞子。”凌未风一听,知道这三人都是四川响当当
的角色,自己在西北名头虽大,却从未到过四川,怪不得他们听了自己名字,也只等闲视
之。但却不知何以一夜之间,竟有这么多位绿林高手到此,而且其中还有一位以钢筋铁骨闻
名武林的外家高手达土司!
  当下张元振又道:“这位凌大侠,是桂老头儿的朋友,他说桂老头儿残废啦,我们想请
他引见。”后来三人齐声道好。凌未风本想将桂天澜已死之事告知,随后一想,却又忍住。
心想他们既自称是桂天澜的朋友,且先带他们见石老太太再说。
  且说红面老人和老婆婆等正在猜测桂天澜遗下的怪图。忽闻外面人声脚步声响成一片,
老婆婆拔剑说道:“难道有什么贼子到来,连凌未风也挡不住?”她迎出屋外,只见凌未风
一马当前。高声叫道:“石老太太,有几位朋友要来看你,他们说是桂天澜前辈熟识的!”
  张元振和达土司听凌未风口叫“石老太太”都觉诧异,他们唱了一个肥喏,说道:“桂
老嫂子,还记得我们吗?天澜兄在这里吗?”老婆婆面色一沉,随即说道:“桂天澜已给清
宫卫士害死啦,你们来迟一步了,我的当家方天成倒在这屋子内,只是他现在已是废人,可
不敢请老朋友们进去!”说罢横剑在门口一站。
  张元振和达土司,都是桂天澜和她在李定国军中之时,所认识的人。张元振是一股山匪
头领,当时也听李定国的号令,达土司则曾有一次借路给李军通过,那次接洽惜路的人正是
桂天澜,那时她还是桂天澜的挂名妻子。
  张元振和达土司听老婆婆这样一说,全都怔着!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老婆婆另有一位“当
家”,只疑她是说谎,只是见她横剑挡在门前,又不敢贸然动手。要知道这老婆婆当年是李
定国军中第一女杰,五禽剑法,驰誉川中。达土司还不怎样,张元振已是有点心怯。正迟疑
间,忽见远方又是一簇簇人影。
  众人正凝视间,忽听得青阳帮舵主卢人楞子道:“是石老嫂子吗?我叫卢大楞子,当年
曾受过令尊的恩典,也曾叨扰过贤伉俪的一席酒,石大哥若在此处,理当容小弟进去拜
见。”卢大楞子是峨嵋派的俗家弟子,少年时酗酒使气,得罪过两个极厉害的江湖人物,幸
得石大娘的父亲川中大侠叶云荪出头化解,才告无事。经此一来,他的气质也改变了许多,
因此对叶云荪很有好感。后来石大成结婚时,他也来作贺。自吃了那顿喜酒之后,一别三十
余年,石大娘和桂天澜的事情,他就全不晓得了。
  老婆婆重睁双眸,仍是横剑当门,瞧着卢大楞子道:“谢谢这位朋友好意,只是我们当
家的已被清宫卫士弄成废人,昨晚他们还曾到荒谷搜查,打伤了我的女儿,我们当家的正等
待这班鹰犬再来,可不愿连累朋友。”卢大楞子气冲冲道:“有这等的事?”
  说话之间,远处的那簇人影,已到了石屋之前。老婆婆厉笑一声道:“你看,这不是卫
士老爷们来了!”卢大楞子扭头一看,果然是五个穿着一色青衣服饰的卫士,散了开来,采
取包围之势。
  卢大楞子道:“我给你打发他们!”身形方起,却给眉山寨主罗达拉着道:“卢大哥,
且慢,咱们别忙犯这趟浑水!”
  这五个卫士中,有三个是大内高手,为首的叫王刚,曾以金刚散手名震武林,另外两人
一叫申天虎,一叫申天豹,是两兄弟,以沧州洪四把子真传的吴钩剑法,称为武林一绝。又
另外两人则是川陕总督府的卫士,一叫洪涛,一叫焦直,以前也是川中绿林人物,后来川陕
总督网罗了去的。这两人此来是给王刚他们带路。
  洪涛、焦直和罗寨主、达士司、张元振等都是相识,知道他们的武功不凡,当下对王刚
说了一声,随即打招呼道:“咱们奉命捉拿钦犯石大成,其余不相干的人都没事。朋友们,
借个路!”
  卢大楞子暴声喝道:“这不成!”罗达却道:“大哥,别人正点子还没开腔呢,你急什
么?”罗达、张元振、陶宏、达土司等,虽则是绿林人物,雄霸一方,可却只是普通的绿林
道,与李自成、张献忠不可同日而语。他们只是啸聚山林,但求立足而已,因此与官兵素来
河水不犯井水,有时还互相孝敬,各保平安。若要他们与大内卫士作对,包庇钦犯,他们可
不大愿意,而且他们与桂天澜、石天成也没什么过命的交情。
  老婆婆抱剑当胸,向卢大楞子一揖说道:“我老婆子多谢这位热心的朋友,可也不敢叫
好朋友为难,我虽年老,还不含糊,我接下来好了,朋友们,请闪开!我要会一会这些皇帝
老贼的狗爪子?”
  老婆婆一展剑锋,飞身欲出。凌未风抢先一步,拦在前头,高声叫道:“老大娘,这几
个兔崽子留给我吧,我有许久没有吃兔子肉了,你若手痒,我就留两个给你!”说罢,足尖
一点,俨如巨鸟飞腾,掠起一阵风声,单身落在五个卫士的前面。老婆婆哈哈笑道:“好,
我让你,你有胃口就全吃掉好了!”
  凌未风单足点地,身子一旋,对蓄势待发的五个卫士,环扫一眼,冷然发话道:“这里
的事情主人交托给我了,你们冲着我来吧!”洪涛面向群豪,高声说道:“你又不是正点,
凭什么要替人挑大梁?朋友,咱们河水不犯井水,各管各的啊。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哪里
不套个交情,我们认你是个朋友奸人!”
  凌未风说话十分冲撞,你道何以洪涛对他如此客气?原来刚才卢大楞子那么一嚷,而洪
涛又认得罗达、达土司等和他一路。只恐凌未风一出手,这些人会帮他。这几个人全是绿林
高手,凌未风他虽不识,便只看他亮出的这手轻身功夫,就非同小可,自己这边五个人,如
只对付石天成夫妇,加上他的女儿和徒弟,那是绰有余裕。但若群豪联起来合斗,可就讨不
了好去。因此他虽闷着一肚子气,还是不能不套交情,说好话。他只道凌未风也是像罗达一
样,乃是绿林人物,可以利用的。
  那料他不说犹可,一说之后,凌未风猛然喝道:“放屁,谁是你的朋友!”他见洪涛望
着群豪,亢命说道:“你们只冲着我一个人来好了!”说罢转过面对罗达等人说道:“各位
朋友,若看得起我,请不要助拳,免得他们说我们以众凌寡。”
  这时黑夜渐逝,曙色初开,晨光曝微中,大内卫土的首领王刚看清楚了凌未风面容,忽
然跨前一步,阴侧侧地道:“你这厮是不是凌未风?”凌未风傲然说道:“是又怎样?”王
刚怪笑几声,向众卫士招手道:“你们看清楚了,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山神芒凌未风,夜
闹五台山,抢走舍利子,全有他的份,凌未风,别人怕你,我们可不怕你,你乖乖地跟我们
走吧!”
  原来楚昭南在云岗逃脱之后,回京报告,清廷把凌未风绘图造像,分发各地,列为头等
钦犯。比较起来,他比石天成夫妇更为重要,清廷更欲得而甘心。王刚诸人无意之中,碰着
了他,又惊又喜。王刚自恃金刚散手,平生无敌,他本想钻营禁卫军统领的地位,不料楚昭
南回京后,康熙却把这位置给了楚昭南,连副统领张承斌都升不上去。王刚大为不服,早就
想找机会斗斗凌未风,间接煞住楚昭南的气焰。
  凌未风冷笑一声,青钢剑拔在手中,剑尖一指,正待发话,猛听得背后有人高声喝道:
“凌大哥,留下我的一份!”屋中一人,手提双剑,旋风似的飞奔出来,此人正是黄衫少年
桂仲明。
  凌未风将剑抛起接下,嘻嘻笑道:“他是石老前辈的公子,他可就是你们要找的点子之
一,他这一来,我可不好意思独吞了。”
  王刚板着面孔,冷冷说道:“你们既然替石老儿出头接着,那就划出道儿来吧,你两人
若输了又怎样?”
  桂仲明说道:“我若输了,全家让你们拿去!”凌未风笑道接道:“连我也算在内。”
卢大楞子在旁插口道:“这不公平,还没有说他们输了又怎样?”凌未风道:“这可不必说
了,反正他们逃不出去。”
  王刚怒道:“好小子,你们有多大本事,敢如此目中无人?咱家不惯耍嘴,外面见真章
去!”洪涛叫道:“且慢,我们虽说是捉拿钦犯,大家可都是武林中人,我要请在场的罗大
哥、达土司等做个证人,这规章可是他们自己定的,免得各位大哥说我们以强欺弱,以大压
小。”洪涛终是顾忌在场的达士司诸人,恐怕他们会帮凌未风,因此拿话先压着他们,既然
他们做证人,他们当然就不能出手。
  卢大楞子哼了一声,罗达抢着说道:“这个自然,我们也想开开眼界!”凌未风抱剑一
揖说道:“承各位看得起我,两边都不助拳,那好极了!石老大娘,你也不必来了。”老婆
婆仍是横剑当门,高声说道:“我来什么?我老婆子信不过你,还肯把全家大小付在你的身
上?你们要打,可就快打,要离开远一点打,我当家的养病,不许你们在这里嘈吵!”
  凌未风哈哈笑道:“你们听见没有?老大娘不许我们在这里打,外面山谷宽阔,咱们外
面打去。”王刚把手一挥,五个卫士同时向外面谷中盆地跑去。申天虎悄悄问道:“他们会
不会逃跑,敢不敢跟来?”王刚道:“那不会。”申天豹回头一望道:“王大哥,这可说不
定,他们现在还未起步呢!”
  二申陡的凝步,正待喝骂激将,猛然间,只见两条黑影,快如闪电,直扑过来,还未看
清,已觉衣襟带风之声,拂面而过。王刚身形骤起,疾如飞鸟,往前便追,申家兄弟也猛的
醒起,急忙飞跑。
  二申转过山坳,刚到盘地,只见那两条黑影已站在当中,凌未风单剑平胸,桂仲明双剑
交错,冷冷笑道:“卫士老爷们,这几步路,你们都走得这样慢!”二申又惊又恼,知道这
是敌人故意较量他们。心里骂道:“你们别狂,轻身功夫算得什么?等会叫你尝尝咱们的吴
钩剑法的滋味!”
  过了一会,罗达等人也己到齐,其中还多出一位红衣少女,一对秋水盈盈的眼睛,注视
着黄衫少年桂仲明。
  这红衣少女正是冒浣莲,她腰悬宝剑,手里还握着一把夺命神砂,她本意是想出未助
阵,但一跨出门,老婆婆就告诉她,如非敌人伤害她,千万不能出手,免得损了凌未风的名
头,因此她也杂在群豪之中,两眼紧紧盯着桂仲明。王刚突见多出一个少女,又见她这副神
情,不觉瞧了她好几眼。
  这时朝日初升,晓霞映照,幽谷中的螟岩怪石,豁然显露,群豪和冒浣莲箕踞作壁上
观,在凹凸不平的山谷盆地中则两阵对圆,刽拔弩张。正是:荒山剑气冲牛斗,万木无声待
雨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七剑下天山》——第十一章 一女灵机 桂仲明无心获宝剑 群豪慑服 凌未风赌技夺黄金
梁羽生《七剑下天山》 第十一回
一女灵机 桂仲明无心获宝剑
群豪慑服 凌未风赌技夺黄金   凌未风大喝一声道:“你们想怎样打法?是并肩子上呢?还是一对一的车轮战?”王刚
在群豪之前,不甘示弱,高声答道:“我众你寡,由你们先划出道来吧!”凌未风剑眉一
扬,说道:“请在场的武林前辈一言!”卢大楞子道:“凌大侠这边两个人,以二敌五,那
不公平,顶多每边只能出两个人,是联手或是独斗,悉听尊便。”
  王刚听了,正想派申家兄弟叫阵,川陕督府的卫士焦直、洪涛已抢出来,高声叫道:
“我们久闻石老前辈武功精强,想请教他的公子几招,凌师父要上来也可以。”这两人颇工
心计,他们自知武功不及大内高手,又怕被人轻视,因此一上来就拿话扣着凌未风,指名索
战黄衫少年。他们是说“凌师父上来也可以”,但他们知道以凌未风的名头,一定不会听了
这种似迎实拒的话后,还来和他们相斗,而黄衫少年,他们却并未放在心上。
  凌未风淡淡一笑,果然按剑不动。黄衫少年桂仲明,哈哈大笑,手提双剑,满不在乎地
就上前去,叫道:“发招吧!你们两人那值得我大哥动手!”
  焦直使的是一对方天画戟,在川陕督府之中,武功第一。见桂仲明懒洋洋的不立门户,
乘他说话之际,突地双戟一分,“指天划地”,戟上白森森的五寸多长的鸭嘴尖锋,呼的刺
向桂仲明左臂。洪涛使一柄花鳞紫金刀,一个搂膝绕步,转到桂仲明后侧,顺势疾展刀锋,
横斩敌手后腰。前后夹攻,想一下子就把桂仲明置于死地。
  桂仲明陡地一声大喝,如晴天起个霹雳,舌头绽出春雷,石剑向上一抬,只听得嘘嚎一
声,把焦直方天画戟的鸭嘴尖锋,登时截断!他头也不回,左手往后一撩,搭着了洪涛攻来
的刀锋,顺势一推,洪涛只觉一股大力压来,二十八斤重的大刀几乎脱手飞去。焦直急忙叫
道:“洪二弟,你走左面偏锋,上!”他一对方天画戟,抡转如风,使出许多花招,拼命架
住桂仲明的双剑。
  这是桂仲明自灵智恢复之后,第一次与强敌相斗。他见冒浣莲倚着岩石,笑盈盈地望着
他,精神大振,双剑施展开来,精芒电闪,不过一会,焦直、洪涛二人就全被剑光裹着。罗
达等人,在旁边看得目眩心惊,料不到石天成的儿子,也有这样的功夫!
  又过了一会,桂仲明已看出焦直的戟法全是花招,不敢和自己硬碰,哈哈大笑,觑准来
路,一招“巧女穿针”,闪电般地刺将出去,焦直右腿往后一撤,左朝一晃,“举此撩
天”,石臂一沉,“白鹤掠翅”右戟向下一兜一扫。右戟主攻,乃是虚式,左戟主守,方是
实招,不料桂仲明那招也是虚式,焦直左戟一抬,他就疾吐疾收,步法一变,身形一挫,倏
变为“猿猴摘果”,连挑带刺,青光一闪,挑档刺腹,猛下杀手!焦直大叫一声,双戟同时
回救。桂仲明一声大喝,剑光起处,把一枝方天画戟劈成两段,右腿起处,又把一枝画戟踢
上半空,惨叫声中,焦直的一条手臂已与身体分家,桂仲明一腿把焦直水牛般的身躯横扫出
数丈开外,刚好撞着岩石,眼见不能活了。
  这几招快如电光石火,侍洪涛看得清楚,急忙后退,已来不及,桂仲明腾空一跃,好似
平地飞起一头巨鹰,向洪涛当头罩下,洪涛紫金刀往上一招,哪挡得住!只听得喀嚓一声,
手腕先断,身子也跟着被劈成两边。这是五禽剑法中的绝招,名为“苍鹰扑兔”,都是他母
亲所授。
  王刚等三个大内高手,虽看不起这两个川陕督府的卫士,但也料想不到只不过一盏茶的
功夫,两人就都了结,而正点子凌未风还未出场。王刚眉头一皱,正待亲自出场,用金刚手
法硬抢桂仲明的双剑。只见申家兄弟二人,已联袂而出。桂仲明双剑一立,严阵以待。凌未
风高声叫道:“桂贤弟,你已够本有赚了,这两个让给我吧!”
  申家兄弟的吴钩剑法是沧洲洪四把子的真传,乃是两人合使的。申天虎使一对护手钩,
用以锁拿敌人刀剑,守中带攻;申天豹使一柄长剑,则完全是进手的招数。这对兄弟的吴钩
剑法,所以称为武学一绝,乃是因为他们攻守配合,恰到好处。三十年来,弟兄出手,从未
落过下风。就是在京城之时,楚昭南和他们比试,用尽功夫,也只是勉强打个平手。
  凌未风久历江湖,见多识广,深知沧洲洪家的吴钩剑法的厉害。一见申家兄弟的兵刃和
联袂出场时的身形,就知是洪门弟子。他恐怕黄衫少年武功虽强,但经历尚浅,不懂应变,
因此急急赶上,替回了他。
  申家兄弟立好门户,喝声:“接招!”申天豹的一长剑便向凌未风胸前扎去,凌未风知
道他们一攻一守,专找破绽,微微一笑,兀立如山,待得申天豹的剑尖刚一及胸,身子突然
遥动,手中的青钢剑“当”的一声便荡开了申天豹的剑尖,望都不望,反手一剑,又恰恰把
申天虎攻来的双钩格过,他拿捏时候,恰到好处,申家兄弟都吃了一惊,三人一触即分,斗
鸡似的互相盯着,达土司三十年前见过洪四把子吴钩剑表演,悄悄对卢大楞子说道:“这是
碰到极强的对手时,才会如此。这两兄弟是想等凌未风先发招,才找他的空门进击。看来这
个‘天山神芒’敢情真有点本事。”话犹未了,只见凌未风大喝一声,青钢剑一震,向申天
豹横扫过去,剑尖颤动,寒光点点,如浪花般直洒下来,申家兄弟布成犄角之势,双钩一
剑,攻势也是有如暴风骤雨。剑光闪闪,钩环山响,打得难解难分!
  斗了一百余招,申家兄弟额头见汗,凌未风仍是神色自如,旁边的人还未看出什么,王
刚已知不妙,双掌一错,奔了出来!高声喝道:“两位兄弟请退,待找领教一下凌师父的剑
招。”
  申家兄弟拼命疾攻数招,掩护撤退。凌未风蓦地一声长笑,大声喝道:“你们要认输也
不行!”剑法一变,翻翻滚滚,申家兄弟只觉冷气森森,寒光闪闪,四面八方全是凌未风的
影子。
  王刚奔出阵来,见三人仍是苦斗不休,剑光挥霍,剑气纵横,哪里抽得进去?而且两方
有言在先,以二打一已有失面子,自己再插进去,纵能打胜,也令天下英雄齿笑。何况王刚
乃是成名人物,以金刚散手,享誉三十余年,在各路高手之前。更不欲为人所笑。
  王刚正在踏躇,忽见对面的黄衫少年桂仲明,缓步而出,高声叫道:“凌大哥没空和你
牺,我来接你几招。”王刚正苦无法下台,见他出来,心中大喜,说道:“既然如此,拔剑
吧!”桂仲明道:“小爷不先亮兵刃,你的兵器呢?你要单打独斗,我就让你先进三招。”
王刚哈哈大笑,心想这少年一定是未曾出道的雏儿,自己以金刚散手名震武林,从来不用武
器,他竟然叫自己取出兵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当下双手一摊,笑得前俯后仰,说道:
“你问在场的叔伯,几时听见我王刚用过兵刃?你尽力双剑斫来吧,看我接不接得住你?”
  桂仲明面一沉,冷冷说道:“你笑得早了点儿,见过胜负你再笑吧!那时你笑得出来算
你好汉。好!你既然不用兵刃,小爷也空手接你几招。”说罢把剑拔出,猛然掷向山崖,登
时碎石纷飞,两口剑直没到剑柄,说道:“现在我身上也没了兵器,你放心了吧?咄,你还
不进招是何道理?你到底想不想打?”
  桂仲明亮了这手,旁观的群豪都大吃一惊。他们虽见过桂仲明斗焦直、洪涛的武功,但
他们都知道王刚的厉害,他们想桂仲明仗剑相斗,还未必得胜,如何这样狂妄自大,小小年
纪,竟要赤手空拳对付武林的成名人物?
  冒浣莲见群豪窃窃私语,面露骇容,又见王刚出场时的声势咄咄逼人,知道此人必是五
个卫士之首,有着非常的武功,不觉向前移了几步。卢大楞子以为她是石天成的女儿,轻声
叫道:“你把你的哥哥叫回来吧,这人外家功夫登峰造极,金刚散手,天下无对,让凌大侠
和他打,也许可以招架得住。”冒浣莲听了,先是一惊,听完了心头反而稍宽了。她想:桂
仲明的功夫比凌未风的功夫差不了多少,这人说凌未风招架得住,那他纵最不济也可以支持
一些时候,那时凌未风早已把那两个家伙收拾了。但,虽然如此,冒浣莲还是心头鹿撞,正
所谓情非泛泛,份外关心,不知不觉地仍然一步步移近斗场。卢大楞子虽然发觉,但想:让
她出去,待事急之时相救也好。反正那边大内高手都已出开,她上去帮黄衫少年,也只是三
对三,不算犯了规章。
  王刚听得桂仲明叫他先行发招,怒不可遏,心想:我一掌下去,不把你打成肉酱才怪。
桂仲明懒散散地又“呸”的一声道:“还不动手,等你交代后事吗?”王刚怒吼一声,伸开
蒲扇般的大手,掌挟劲风,一掌便向桂仲明太阳穴打去。桂仲明身躯一闪,轻堕避过;王刚
左掌随发,桂仲明再退三步,仍然闪开。王刚蓦然向前一跃,双掌化拳,“二鬼拍门”,猛
地夹击桂仲明双颊,这招蓦如星火,卢大楞子惊叫起来,冒浣莲一颗心突突跳动,闭了双已
不敢再看。在场的各路高手,都以为桂仲明必遭毒手,不料桂仲明身法奇快,间不容发之际
就在王刚拳头之下钻了过去,大声叫道:“我说要让你三招,你看是不是。”
  原来桂仲明自幼跟随义父桂天澜,练习大力鹰爪功。大力鹰爪功和金刚散手是同一路
数,他听义父说过,这类硬功夫讲究的是一鼓作气,连环猛扑,最怕是强攻不下,消了锐
气。桂仲明又仗着自幼在剑阁绝顶之处长大,整日与猿猴为伍,天生就一副绝顶的轻身功
夫。因此故意拿话来激王刚,连避三招,挫折他的骄焰。但肩头还是给王刚的拳风扫着,感
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王刚却不知桂仲明也受了挫折,见他连避三招,果然锐气大折,又惊又怒,当下再不敢
轻敌,左掌护胸,右掌又是“呼”的一声向桂仲明胸口打来。他用的是金刚散手中的“排山
运掌”的功夫,桂仲明只觉一股大力向胸前击来!
  桂仲明奋起神威,凌空扑起,运大力鹰爪功,朝王刚劈面抓去,两人碰个正着。桂仲明
大喝一声,十指如铁钩一般,抓着了王刚的手腕。王刚双掌一翻,用金刚散手中的“摔”字
诀,掌背向上一挥,桂仲明身子悬空,在运力上先吃了亏,他第二次使出怪招,竟以五禽掌
中绝险的身法,悬空向后一仰,左脚一个“蹬脚”蹬到王刚胸前,疾喝一声“起!”王刚用
力一挥,桂仲明双手一松,一个“细阀巧翻云”,向后倒翻出数丈之外。在桂仲明使出怪招
之时,王刚被迫得矮身躲避,虽闪过胸膛,左胯还是给结结实实踢了一下,同样在地上滚出
数丈开外。
  桂仲明落地一看,自己给王刚反掌一摔,指尖碰着的地方,已经皮破血流;王刚站起一
看,手腕上也如同给火绳烙过一样,烙起十条红印。两人都极为骇异,料不到对方功力如此
深湛!
  两人虽各吃了对方的亏,但在旁观的人看来,桂仲明是以绝顶的轻功解开险招,而王刚
却要滚地闪躲,明明是王刚输了一招。各路高手都不禁啧啧称奇,先前瞧不起桂仲明的,而
今都刮目相看。
  王刚自成名以来,从未碰过如此劲敌,绝料不到会在一个“后生小子”手底,折了锐
气。他这时已不敢急于求胜,抱元守一,调好内力,以金刚散手的厉害招数,带攻带守,与
桂仲明的大力鹰爪周旋!
  这样一来,形势顿时逆转。本来论功力两人都差不多,桂仲明天赋极高,王刚则火候老
到。但王刚横行江湖三十余年,手底下不知会过多少英雄好汉,经验之丰,远非桂仲明可
比。一“稳”了下来,立刻以避实击虚。专抢空门战法,迫得桂仲明转攻为守!两人都是掌
风虎虎,掌到即收,不敢把招数用老。在高手看来,虽然身体并未接触,可是却比刚才的险
招,还要令人怵目惊心。只见地上沙石纷飞,掌肉所到,附近的树叶都籁籁落下。
  战到分际,桂仲明渐感处在下风,突然大喝一声,双掌疾发,两人都给对方掌力震退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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