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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剑下天山

_10 梁羽生(当代)
步。桂仲明趋势一缓,待王刚再扑来时,掌法突然一变,掌风发出好似没有以前凌厉,但每
招每式,都是含劲未吐,王刚偶尔掌锋触及,只觉对方的手是软绵绵的,然而却又有有极大
的潜力向自己反击,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便用足精神,以平生绝技与桂仲明相斗!
  桂仲明这手是绵掌的内劲配上鹰爪的硬功。原来他的义父桂天澜除精于本门的大力鹰爪
功外,又以二十年的苦功,熟悉了内家绵掌。在武林中二者兼修,而又具有上乘功力的,只
他一入!
  这时,凌未风和申家兄弟,也正打得火炽异常。凌未风一剑快似一剑,将申家兄弟迫得
满头大汉。二申施展出平生所学,所使的尽是吴钩剑法的精妙招数,配合得天衣无缝,招招
都是毒着。便饶是如此,到底还是落在下风。凌未风的剑法是海内第一名手所授,精微超越
之处,实出一般人意料之外。
  凌未风以天山剑法,恶斗申家兄弟号称武林绝学的吴钩剑,本来是武林中旷世难逢的比
剑,便自桂仲明一出,群豪反而把他们冷落了。卢大楞子叹口气道:“这样的比剑真是人生
难得儿回看!只可惜今日好戏连台,那边的比掌,更是武林的奇迹,真恨不能多生一对眼
睛!”
  正当各路高手屏神静气,注目桂、王恶战之际,凌未风和申家兄弟,已到了强存弱亡,
生死立判的地步。申天豹正使到一招“横江截斗”拦腰一斩,想阻止凌未风连绵不断的攻
势,那料凌未风“嘿嘿”两声,身随剑走,迅逾狂飘,右手剑一翻,青光闪处,已向申天豹
颈项勒下。申天虎双钩在凌未风背后疾上,凌未风身子一拧一旋,申天虎双钩扑空,未及变
招,已给凌未风一拿击中前胸,与此同时,申天豹亦给凌未风的青钢剑自后心直透前心。
  凌未风在衣襟上揩掉剑锋的血迹,旋首四顾,弹剑长啸,山鸣谷二应,回声悠悠。群豪
相顾骇然,王刚更是大惊失色。
  这时桂仲明愈斗愈勇,绵掌与鹰爪连环运用,双掌起处,全带劲风!王刚已是无心恋
战,忽使狡计,虚晃一招。桂仲明掌如刀削,直劈下去,快若流星。王刚倾然左肩向前一
撞,“篷”的一声,吃了桂仲明一掌!他也乘势向前,五指如钩,擒着了桂仲明右婉,用手
便扭。王刚竟是拼着肩受掌伤,企图败中取胜,施展金刚手中最厉害的擒拿手法,想把桂仲
明活擒,挟作人质。他见申家兄弟两人合攻,还是丧在凌未风剑下,自知不是敌手,因此想
拿着桂仲明来要挟凌未风。
  哪知桂仲明虽因经验尚浅,中了敌人诱敌之计,但到底功力深厚,临危不乱,右臂一
振,硬如铁棒,虽然挣不脱手,王刚也扭他不动,他左手也不闲着,一个冲拳,又是“砰”
的一声,击中了王刚下巴,王刚“哇”的一声,满口鲜血,直喷出来,两排门牙,全被震
碎,痛彻心肺,右手不能不松开来,向后倒翻出去!
  冒浣莲因关心过甚,一步一步,移近斗场,当桂仲明遇险之际,她竟然不顾一切,飞纵
上来,王刚一个倒翻,站起来时,恰与冒浣莲劈面相逢,心中大喜,右手一抓抓去,冒浣莲
迎面就是一把夺命神砂,王刚毫不躲避,粒粒都嵌入皮肉之内,他冲着神砂,仍是飞身扑
去,一抓抓下,将冒浣莲整个身躯,当成兵器,抡了起来,四面一荡,桂仲明手扣金环,正
想发射,投鼠忌器,迫得又放了下来,飞身追去,在王刚背后,大声叫道:“你把她放下,
我饶你一死!”
  王刚连连狞笑,发力狂奔,桂仲明在岩边顺手拔起双剑,旋风飞扑,凌未风挺身追上,
各路高手,也不自觉地跟上来,但看着王刚凶狠的神情,没一个人敢于出手。
  瞬息之间,已追出两个山坳,前面豁然开朗。这时朝阳普照,众人猛听得水声响若郁
雷,山顶一条瀑布,如白练般直冲而下,在谷底汇成一个水潭,水潭边有一个山洞,瀑布给
周围岩石,激起一大片水花,山洞之前,就似挂了一幅水帘,朝阳辉映,幻成七色的彩带,
奇丽无比!但众人谁也无心赏玩风景,大家都不发一言,只顾前追。
  凌未风身法疾迅之极,早已越过群豪,这时已追上了桂仲明,与王刚相距不远。他拍一
拍桂仲明肩膀,低声叫道:“你且闪开,待我救她!”桂仲明如言往旁一闪,只见凌未风右
手一扬,三枝天山神芒,电射而出。桂仲明大骇叫道:“你做什么?”要想阻止已是不及!
  王刚自以为挟着冒浣莲掩护,万无一失,那料凌未风的暗器手法,神妙异常,三枝天山
神芒全是虚发,王刚舞起冒浣莲作为盾脾,一挡不中,缓得一缓,第四枝神芒又如流星赶月
般射来,王刚正待抡起冒浣莲再挡,啪的一声,右臂已给神芒穿过,登时奇痛彻骨,手掌一
松,将冒浣莲跌在地上。王刚耳边听得凌未风叱咤之声,哪里还顾得再伤害冒浣莲,急得向
前一掠数丈,拼命狂奔!
  凌未风一跃面前,将冒浣莲轻轻扶起,伸手一拍,解开了她的穴道,微笑着对追上来的
桂仲明道:“交回给你,她毫发未伤,你可放心了吧!”
  王刚发劲狂奔,除了右臂奇痛之外,猛然间又觉全身麻痒,神志渐渐迷糊。这一惊非同
小可,急急振摄心神,这才想起,刚才所中那把砂子,竟然都是喂毒的“暗青子”(暗
器),吓得灵魂出窍,而后面凌未风紧紧追来!他冷汗直流,人也陷入狂乱的状态之中,急
不择路,竟然一跃数丈,跳过瀑布汇成的水潭,凌未风大喝一声,又是一枝天山神芒,自后
射来,王刚避无可避,迫得向前猛力一冲,越过了山洞的水帘,全身力量,都集中在左臂之
上,劈啪一声,“单掌开碑”一掌击在山洞的石头上。王刚的金刚手有几十年功力,拼死一
击,力量端的惊人,只见手掌劈下,碎石飞扬,轰隆一声,石门轧轧的开了半扇,里面原来
是用千斤石条当门栅一样拦住,现在给王刚掌力震断,石门也就开了。而王刚的掌力用得过
猛,也给石门反弹出来,手腕打断,给瀑布一冲,跌入无底深潭,挣扎几下,片刻没顶。到
凌未风与各路高手赶到潭边之时,只见水潭上几圈波纹,四外荡开。这个武林叛逆,外家高
手,已随浪花消逝。
  各路高手,伫立潭前,默然不语。他们目睹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又目睹王刚惨死,
尸骨无存,目瞪口呆,各有感触。良久,卢大楞子吐口气道:“活该!活该!这贼子旱该有
人收拾他了!”达土司向凌未风瞧了两眼,暗暗想道:“我虽未与王刚比试过,但看他金刚
掌力,外功之强,似不在我铁布衫的横练功夫之下,而今竟给凌未风几枝暗器迫死,看来这
个天山神芒,真是名不虚传。”罗达却圆碌碌地睁大眼睛,看着石洞出神。
  冒浣莲这时已随黄衫少年缓缓行来,看水帘如彩带一般,映日生辉,而底下潭影悠悠,
波光胜雪,猛然想起一幅图画,跳将起来。
  桂仲明心念一动,拉着冒浣莲道:“这不就是我义父在黄衫上留下的隐形图画?”冒浣
莲低声说:道:“一点不错,水帘洞就是图画中的所在。”说罢招手叫凌未风过来,凌未风
见他们喁喁细语,轻轻笑道:“我不想做牛皮灯笼。”冒浣莲面上一红,说道:“凌大侠,
我说的是正经事。”
  昨晚焚化黄衫,现出图画之事,凌未风并不知道。那时他正在石屋外仗剑巡视,现在听
冒浣莲细说一遍,闭目凝思,过了片刻,开口说道:“桂老前辈留下隐形图画,连石大娘也
不给知道,其中必定有极重要的物事,我们何不进去探探?”冒浣莲道:“且慢,画上的
‘左三右四中十二’七个大字,却是什么意思?你替我端详一下。”凌未风道:“也许是什
么暗号,也许就是指所蔽物件的件数和位置。”
  这时群豪都在隔洞注视,见他们三人窃窃私语,互相交换眼色,眉山寨主罗达尤其显得
心焦,忽起忽坐,一会儿看看水帘洞,一会儿看看凌未风。
  正在众人屏神注视,各有所思之际,忽地里幽谷上空“呜”的一声,掠过一枝响箭,接
着又是两枝,罗达猛地站起身来,撮唇怪啸。凌未风正觉诧异,半盏茶后,谷中已现出一个
驼背老人,他相貌虽然丑陋,身法却利落之极,飞跑奔驰,脚下竟是片尘不起。霎忽就到了
群豪之前。罗达大喜过望,迎上去叫道:“韩大哥,等死我们了。”卢大楞子和达土司也起
来招呼,陶宏、张元振虽不认识此人,见罗达等人这样尊敬,也随着出来迎接。凌未风、桂
仲明和冒浣莲却仍是端坐潭边。不动声色,细察这几个绿林豪雄和驼背老人的来意。
  被称做韩大哥的驼背老人,顾不及请问凌未风的姓名,一见水帘飘动,山洞门开,面色
紧张,拍拍罗达肩头说道:“贤弟,就是这个地方了!有人进去过吗?”罗达摇了摇头。达
土司道:“我们一齐进去,一瓢水分六碗端,大家喝啦!”卢大楞子指指凌未风他们道:
“那边还要分三碗呢!达土司低声道:“他们不知道,没他们的份!”凌未风耳朵极灵,远
远听得他们又打绿林黑话,说什么分水喝,心想:难道这山洞里竟藏有什么奇珍重宝,以致
惊动这些魔头,群集此地,合议分赃?
  达土司、罗达等正想邀陶、张二人进去,驼背老人忽然说道:“且慢,先让一个人进去
看看。谁肯去的,我们让他多喝一碗!”罗达一跃而起,说道:“我去!”振臂一纵,跳过
六七丈宽的水潭,冒着瀑布冲击的水花,穿过水帘,向山洞里窜去。群豪凝神相待,凌未风
等三人,也站了起来观望。这气氛就似万木无声,密云待雨,紧弥之极。过了一阵,忽听得
山洞里一声厉叫,众人定睛看时,只见罗达披头散发,浴血奔出,山洞内还有弓箭嗖嗖射
出,竟似隐隐伏有甲兵。罗达身手也不凡,受了箭伤,仍然冲到潭边,单足点他,施展“一
鹤冲天”的轻功,便待飞越水潭。但潭面宽达七丈有多,他受伤之后,功力已减,到了半
空,突然身子一堕,飞坠潭心。卢大楞子大叫一声,身子一弓,箭一般的直射出去,掠到水
潭中央,正好赶上,单掌一托,竟然将罗达的身子托着,同登彼岸。众人轰然叫好。凌未风
见了,也暗暗称赞卢大楞子的轻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卢大楞子和罗达是三十多年的朋友了,起初两人都是酗酒使气、杀人越货的绿林豪强,
后来卢大楞子受了川中大侠叶云荪的教诲,气质渐变;而罗达却变本加厉,连本来还有的几
分豪侠之气,也渐渐消失,越来越贪财货,心眼狭窄,渐渐和卢大楞子分道扬镳,但,虽然
如此,卢大楞子还是极重友情,临危将他救出险境。
  卢大楞子托着他到了彼岸,低头一看,见他身上受了许多处箭伤,血如泉涌,气息吁
吁,默然说道:“罗大哥,你定一定神,调好呼吸,不要害怕!”说罢将他挟在胁下,再次
施展绝顶轻功,跳过水潭。
  过了这边,群豪都来探望,卢大楞子向达土司要了一些云南白药,敷上箭伤,血流虽
止,人仍昏迷,想是受了重伤之后,狂冲逃命,力气用尽,以至如此。卢大楞子默然说道:
“罗大哥恐怕难保性命!”凌未风突然从怀中取出一粒碧绿的药丸,递过去道:“给他服
下!”卢大楞子看了一眼,凌未风道:“这是用天山雪莲炼成的碧灵丹,就是中了毒箭也可
保住性命。”群豪听了都吃一惊,天山雪莲乃极难得之物,比云南白药,更胜许多,白药只
治外伤,它连内伤都可医治,料不到凌未风萍水相逢,出手便赠奇药。卢大楞子尤其感激。
  众人料理好罗达之后,又拣片刻。达士司叫道:“李定国这么多心眼儿,敢情他竟料到
我们几十年后会来要他的东西?”张元振道:“我们还去不去?”驼背老人沉吟半晌,说
道:“且再待两个人来!”
  凌未风听他们叽叽喳喳谈论,心里料到几分,正思索间,忽然冒浣莲盈盈起立,拉着桂
仲明,碰碰凌未风,开声说道:“我们三个先去!”张元振心想,让你们三个人先去“挡
灾”也好。翘起拇指说道:“着!有凌大侠去探,万无一失!”卢大楞子却叫道:“凌大
侠,你还是再待一会儿。”
  凌未风瞧了冒浣莲一眼,见她眼光充满自信,心念一动,高声说道:“不要紧!”振臂
一跃,便跳过水潭。
  桂仲明和冒浣莲也联袂跃过水潭,紧跟着凌未风,飘身穿越水帘,到了山洞之前。冒淙
莲一看,凌未风身上只溅了几点水珠,桂仲明也只是疏疏落落地挂着一些水点,只是自己身
上湿了一片。心想自己跟随傅伯伯学艺,以轻功最有心得,连怪头陀通明和尚也对自己佩
服,不料今日一比就比下去了。怪不得凌未风名满西北,他竟是每样功夫,都到了出神入化
的境地。
  人到了洞前,停下步来,凌未风横剑守在洞口,对桂仲明道:“你推开左边那扇石门,
让我们看得仔细一点。”桂仲明应声道好,双掌运力,在石门上一推,喝声:“开!”那扇
石门登时移动,直拍到墙边。这时洞门大开,外面的阳光,穿过水帘,照射进来。三人凝眸
探视,只见有两行石人分列石洞左右,每个石人之间,相距约有丈许,有的手上拿着刀剑,
有的手上着戈矛,那些石人雕得奇形怪状,相貌狰狞,配上洞中阴沉的气氛,令人更加感到
神秘可怖。
  再仔细看时,又见地上弓箭散乱,还有一些折断了的矛头的刀剑,这时才看清楚有些石
人手上的兵刃只剩下半截。而石洞的中间通道却是空旷旷的什么布置也没有。外面虽有阳光
照入,但因石洞深幽,内里黑黝黝的,再也看不清楚。
  凌未风沉岭半晌,对桂冒二人说道:“我看这里面藏有机关,连石人都可能是受操纵而
会活动的。地上的弓箭,当是罗达刚才进来所触发的,那些折断的矛头和刀剑,则是他在挣
扎时运掌打断的。我们应该小心一点,不要蹈罗达的覆辙。”桂仲明道:“我们已势成骑
虎,若然道出,必定受他们耻笑。”
  冒浣莲微微一笑,随手在地上拣起几块石头,叫凌桂二人退后几步,将石头递给凌未风
道:“你暗器手法最有准头,你试将第一块石头掷在洞口左边,第二块石头掷在普通人一步
远之处,第三块石头再掷在距第二块石头一步远之处,看看有什么变化。”又叫桂仲明道:
“你仗剑守在凌大侠身边,若有智箭射出,你就用剑拨打。”凌未风如言掷了三块石头,一
点事情都没有。冒浣莲道:“你再掷第四块。”凌未风依言掷出。只见石落处,‘蓬’的一
声,地面陷下少许,突然间发出一排箩箭,前后左右乱射,有两三枝且射出洞口,未待桂仲
明拨打,已给凌未风掌凤震落。
  凌未风欣然说道:“冒姑娘,你真聪明。照这样算法,若掷在石洞右边,应该是前头四
块石头都没事,第五块就会触发警箭了。我再试试。”说罢又在地上拣起五颗石块,向洞口
丢去。不料第一颗刚刚落地,弩箭便飞蝗似的迎面射来!
  这排弩箭骤然不意地射出来,相距又近,凌未风来不及运掌震落,往旁边一窜,迅如飘
风,避过正路。桂仲明双剑疾舞,弩箭纷纷折断,跌落地上。
  凌未风皱眉苦笑,望着冒浣莲道:“姑娘,左边的算法对了,右边却又不对,怎么办
呢?”冒浣莲将“左三右四中十二”念了几遍,想了一阵,忽然说道:“凌大侠,你再试。
这回若还不对,我们只好退出了。”凌未风道:“怎样试呢?”冒浣莲道:“你从石洞左边
第三步算起,设想你在那儿,横里一跃,正正跳落右面两个石人之间,然后再走四步,假如
四步都没事,那就对了。你仍用石头比试。”凌未风如言比试,第一块石头掷在右边距离洞
口三步远之处,果然没事。第二、第三、第四块连续掷出,每块石头落地之处都距离一步,
仍是全无异状发生,冒浣莲大喜叫道:“完全对了,你再掷第五块石头,这回一定又有弩箭
发出。”凌未风如言掷去,果然又是蓬的一声,发出一排弩箭,相距较远,弩箭没射到洞口
就碰落了。
  凌未风道:“照这样算法,在右边行了四步之后,马上要跃到中路,再连续行十二步,
然后又转到左边行三步,对不对?”冒浣莲点点头道:“应该这样算法。”凌未风在地上再
拣起一大把石子,用重手法一掷去,果然在中路掷到十三粒对·有弯箭发出,凌未风笑道:
“成了!我们进去吧。”冒院莲道:“且慢。我们还要算一算石人的位置,是否也要算步
数。”凌未风将石子潞在石人的侧面,劈箭纷纷飞出,但若算准步数,则掷在石人前面,也
没弯箭。凌未风拍裳说道:“现在完全弄清楚了,碰到石人之时,不能从侧面绕过,应当从
头顶飞越,但又不能跳得太远,要刚好落在石人前面一步,才合原来的算法。”冒浣莲道:
“对了。你再试用石头掷那些石人。”凌未风随便选择=个石人,一石赤去,只见那个石人
身办突向前倾,手中的大刀一刀斩下,斩在地上,激得尘上飞扬。过了一会,又转了几转,
仍复原状,冒浣莲道:“那些石人可碰不得。”凌未风笑道:“碰碰也不要紧,那攻石人就
只有那一下子,又不会走动,碰了亡避开就是了。当然,芳要避免麻烦,还是不碰的好。”
  桂仲明道:“现在可以进去吧?”凌未风道:“可以了。亏得冒小阻机灵,居然想通了
黄衫上的隐语。”冒浣莲道:“幸得休在这儿,要不然就试不出来,莫说想通了。你的石头
可掷得准极了。”桂仲明笑道:“冒姐姐,你这可是外行话了。石头掷准不难,最难得的是
他用内家重手法掷去,一粒小小的石子,碰着地面时,就等于一个大人踏在上面一样,这才
能激发弯箭,你当随便掷一粒石子,就试得出来吗?”冒浣莲笑道:“总之我佩服就是了。
我们进去吧。”
  凌未风一马当前,桂仲明仗剑殿后,冒浣莲夹在中间,鱼贯从左面进入山洞。走了几
步,凌未风打横一。跃,跳在石面两个石人之间,这时冒浣莲已踏上一步,站在凌未风原先
的位置,与凌未风遥遥相对,恰恰成一直线。
  凌未风在石边再踏上一步,招手道:“你过来。”桂仲明暮然想起,打横跳过来不难,
但要落足之点,恰到好处,若非轻功已到
  210炉火纯青之境,却是不能。他不禁轻轻拉着冒浣莲的手道:“你在这里留守吧,让
我和凌大侠去探也就行了。”冒浣莲回眸一笑,见他眼光注定自己,又是感激,又是好笑。
低声说道:“你放心,这点功夫我还有。”说罢,摔开了桂仲明的手,轻轻一跃,果然踏在
凌未风让出的空位上,她的轻功虽比不上凌、桂二人,但在武林中也已经算是第一流的了。
  三人按照“左三右四中十二”的步法,迂回走进,不久便到了山洞深幽之处,凌未风亮
起火折。再向前行,在黑暗中三人越发提心吊胆,又走了一会,只见眼前许多佛像,凌未风
举起火把一照,细细一数,原来是十八罗汉的塑像。每尊罗汉都有一丈多高,这时已经是走
到石洞的尽头了。
  按照步法,三人此刻恰好鱼贯站在几座佛像之前,凌未风向桂仲明道:“你取出几枚金
环向左右两侧打去,看看如何?”桂仲明依言打去,凌未风、冒浣莲都仗剑防卫,桂仲明每
边打了三枚金环,毫无异状。凌未风道:“如果山洞藏有宝物的话,一定是在佛坛之上,或
者是在罗汉之下了。所以这一列佛像下面,毫无埋伏,想来就是留给当时埋宝的人,工作方
便的。”桂仲明道:“那他们为什么不在埋宝之后,再设机关呢?”
  冒浣莲皱眉苦想,缓缓说道:“事情古怪得很,如果埋有宝物的话,宝物可能是很笨重
的,要许多人才抬得动,所以这一带才不设理伏,以便出入,但依常情而论,是宝物就不该
笨重,这可怎么解释?”停了一停,她又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度之词。这列罗汉的
前面,即没有机关,我们就一一察看吧。”说罢与凌未风分头察看。桂仲明却兀立正中不
动,双目注定罗汉,不知在想什么。
  凌未风艺高胆大,他细细察看石面的九尊罗汉,每尊罗双外表都是黑漆漆的,用手去
摸,坚硬结实,似是生铁铸成。与西北普通寺院的罗汉,毫无二致。他叫冒浣莲在背面照样
察看,亦元异状。凌未风正想随手把一尊罗汉搬开,忽然听得冒浣莲高声叫道:“仲明,你
做什么?”
  原来冒浣莲在察看罗汉之时,偶然回头一望,见桂仲明痴痴的立在当中,端详看主座的
佛像,动也不动,她只道桂仲明旧病复发,又变痴呆,因此不禁惊叫起来!
  你道桂仲明为什么仔细端详主座的佛像?原来那尊佛像的相貌,竟不是一般罗汉的形
象,是一个他所熟悉的人,起初他想来想去都想不起,后来仔细回忆,才想起这尊佛像竟然
就是当年川滇义军的主帅,统领张献忠遗部联明抗清的大将李定国。他幼年随义父桂天澜在
李定国军中有四五年之久,李定国还抱过他呢。冒浣莲以为他旧病复发,其实不是,恰恰相
反,他正逐渐恢复灵智之中,对童年事情,也都记得起来了!
  桂仲明欢喜之极,用手抱着佛像的腰,摇撼几下,高声叫道:“李伯伯,还记得我
吗?”他的手掌触着长蛇一样的滑溜溜的东西,竟会滑动,他大吃一惊,双掌用力一按,人
向后面便倒纵出去,刚刚越过禁区的边缘,蓬的一声,乱箭射出。幸得他轻功超卓,脚跟方
触实地,已自醒起,急又向前纵,凌未风双掌齐发,一把碎石将乱箭碰落地上!
  在他向前纵跃之际,又一奇事发生,主座佛像腰间突然飞出一道白光,劈面射来,凌未
风一枝神芒打去,碰个正着,白光缓得一缓,仍然射来,桂仲明这时已趁势拔出双剑,向上
撩去,只听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自己两把长剑,全给截断,而那道白光也已堕在地上。
  这时凌未风和冒浣莲一同赶到,只见地上躺着一支似剑非剑的东西,蛇一般地在地上颤
动不休,剑身很窄,剑尖钝形,剑炳极短。桂仲明轻轻提起剑柄,捉将起来,只觉软绵绵的
似条腰带,他试着轻轻一卷,居然卷成一圈,大失所望,说道:“这算得什么兵刃?”凌未
风双眼闪闪放光,大喜叫道:“桂贤弟,你试用力抖动,将已伸直,结果如何?”桂仲明依
言一抖,那团东西骤的伸出四五尺长,试一挥动,只见光辉流动,剑风扑人,一点也没有软
绵绵的感觉,桂仲明舞了一阵,将剑收起,说道:“怎么这把剑如此奇怪!”
  冒浣莲急不可待,赶忙问道:“先别管它是不是宝剑。你现在怎样?记得起以前的事
吗?”桂仲明道:“我现在什么都记得起了,小孩子时候的事也记得起。”他指一指主座的
佛像说道:“这尊佛像塑的是李伯伯。”凌未风问道:“哪个一李伯伯?”桂仲明道:“还
有哪个?就是李定国将军嘛!”
  凌未风喜道:“这就是了,你拿剑给我看看。”桂冲明将剑递过,凌未风眼睛一亮,指
着剑柄上的小字道:“你看这里写的是什么?”桂仲明读道:“腾蛟宝剑,传自前贤,留赠
英豪,李定国拜。”冒浣莲道:“那么这是李定国的佩剑了,怪不得如此厉害。只是他为什
么要留下这行小字?这把剑又如何会藏在山洞之中了而且更奇怪的是,它怎会突然飞出?难
道世间真的会有什么飞剑不成?”凌未风道:“飞剑是绝不会有的。它会飞出,那是桂贤弟
用力触发的,你若不信,且随我来。”
  凌未风在地上拾起那枝被截为两段的神芒,说道:“天山神芒,坚逾钢铁,又经我用重
手法打出,还是给截为两段,你这把宝剑,看来还在楚昭南的游龙剑之上。”边说边走,到
了主座佛像之前,桂仲明和冒浣莲跟在他的背后。凌未风指一指神坛上的一条东西道:“你
们看这是什么?”桂仲明拿起一看,只见黑漆漆的似一条腰带。用手一捻,才知道是夹层
的,试用刚得的宝剑往里一插,正是一个极好的剑鞘。凌未风笑道:“这剑鞘是可以卷起来
的,你试试看。”桂仲明依言一试,果然不虚。
  凌未风在主座佛像的周围察看一下,向桂仲明道:“你这把剑本来就是围在这尊佛像腰
间的腰带,你刚才用力一拔之时,触动弹簧,剑就离鞘急射出来了。”桂仲明道:“凌大
侠,你怎的好像很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凌未风道:“我在天山学剑之时,晦明禅师曾将著
名的武林人物和著名的宝剑讲给我听。他说有一把‘腾蛟剑’,乃是明朝辽东经略熊延弼的
佩剑,这把剑用东北的白金(铂)精炼而成,屈伸如意,可以当作腰带围在腰间。真可称得
是‘百炼钢如绕指柔’。熊延弼曾仗这把剑杀了许多鞑子,后来熊延弼给奸臣魏忠贤害死。
这把剑就不知下落。想不到现在竟在此处发现。看剑上的字,大约后来是为李定国所获,李
定国兵败之后,就交给心腹爱将保存,叫他留赠英豪的。留字所说的‘得自前贤”这前贤就
是指熊延弼。”桂仲明骇然道:“我常听义父说起,熊延弼是可以媲美岳武穆的爱国名将,
他的剑李定国配用那是得其传人,我怎敢使这把剑?凌大侠,你的剑法独步海内,还是你要
了吧。”凌未风笑道:“这是你发现的,理应归你所有。再说一句潜越的话,我和你所学的
剑法不同,我所学的剑法,随便用一把普通的剑,都可以敌得住对方的宝剑。我要了这把
剑,对我没多大帮助,而对你却很有好处。若你怕配不上这把剑,那就留在身边。待以后再
送给适当的人吧。”桂仲明见他说得如此直率,也就不再推让。
  正在桂仲明和凌未风论剑之时,洞口忽然又发现火光,凌未风拍拍桂仲明的肩头道:
“你准备试这把剑吧!外面有人来了。”三人屏息以待,只见洞中有几条人影,左右跳跃,
不过一会,就到了佛像之前。一个是驼背老人韩荆;一个是达土司,另一个人他们却不认
得。
  原来凌未风等进了洞口,外面群豪,更是紧张。过了许久,还未见他们出来,达土司就
想闯进洞去。韩荆听得远处有口哨声隐隐传来,接着达土司道:“别忙,让他们三人开路,
我们保证手到拿来。”
  张元振卢大楞子定睛看时,只见一个老汉已和韩荆打上招呼。韩荆举手说道:“贺老兄
来了,这件事情就好办了。贺老兄就是当年奉李定国所派,协助桂天澜造山洞机关的人。”
当下韩荆两边介绍,群豪才知此人就是三十年前有名“气的巧手匠人贺万方”他擅制各种暗
器,武功也很不错,贺万方也久闻群豪大名,当下各自叙礼相见,韩荆问道:“还有两位
呢?”贺万万道:“在进入山谷时,我们分路的。他们去打桂老头儿,我却迳自来这里。”
韩荆笑道:“我们来时还怕桂老头阻挡,故此遍约高手,谁知到了这里,才知道他已经死
了。”
  贺万方道:“早知如此,不约他们来,还可以少分两份。”达土司道:“不然,桂老头
儿虽然死了,但恐怕还有阻碍。刚才进山洞的那个什么‘天山神芒’和黄衫少年,硬份恐怕
不在桂天澜之下。人多一些,有备无患。”卢大楞子道:“每人分他一份好了。”
  韩荆来时,已在王刚等伏诛之后,没有见过凌、桂二人身手,“嗤”一声笑道:“亏你
还是外家拳顶尖儿的人物,怎的会怕起两个晚生后辈来!”达土司怒道:“谁人害怕?但别
人是高手,也不容你轻视。你拿图样过来,我一个人进去。”贺万方急忙说:“我们正要入
洞探视,人多去也不好,就三个人去吧,达土司是一片好意,我们是该小心一点好!”韩荆
冷冷点了点头,与达士司、贺万方跃过水帘,飘身进了山洞。
  贺万方深悉洞中机关,自然知道走法。不一会儿他就带领两人到了坛前。韩荆一眼望
去,见桂仲明正在摩擎佛像,心中一跳,以为他们已经发现了秘密,不假思索,奋力一跃,
举起手中的兵器龙头拐杖,向桂仲明头顶拍下,这根拐杖是用百炼精钢打成,十分坚硬。桂
仲明反手一抖,腾蛟宝剑猛的伸长,只听得当卿一声,那根拐杖登时给截去一半。韩荆大吃
一惊,怔了一怔,勃然大怒,半根拐杖横里一扫,内力震动,桂仲明见面前似有十几根拐杖
打来,大喝一声,平地跃起,避过拐仗,腾蛟剑一个盘旋,剑花错落,当头罩下,这正是五
禽剑法中的绝招“展翼摩云”。韩荆的杖法虽然迅疾已极,仍然避不开与剑接触,“当啷”
一声,又截去一段。韩荆双眼血红,未待桂仲明脚落实地,忙用“天魔杖法”中的绝招,
“披星赶月”,斜斜一跃,手中那截短杖宛如银蛇乱击,竟向桂仲明丹田穴打来。桂仲明剑
招未收,迫得连运绝顶轻功,将剑一旋,剑尖点着杖头,便藉着这一点之力,向后倒纵出
去。冒浣莲惊呼声中,他已倒翻在左侧一尊佛像之旁,收势不及,手中剑碰着佛像的手里,
“喀嚓”一声,竟把佛橡的手臂切了下来。手臂跌下,发出金光,桂仲明低头一看,只见竟
是外面包着铁皮的赤金。不禁叫道:“这些是金罗汉!”
  驼背老人韩荆哈哈大笑,高声说道:“是的,十八尊罗汉都是黄金铸成,但这是有主之
物,你们觊觎,那可不成!”凌未风喝道:“谁是主人?”韩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就
是咱家,你们给我滚出洞去!”
  凌未风冷笑一声,走了过来,说道:“看你这驼背老儿财迷心窍,我们可以分给你几两
买棺材的本钱!”韩荆大怒,看凌未风走过,突然伸手往主座佛像一推,那佛像摇摇摆摆,
便待后倒。凌未风大喝一声,双掌一挡,“轰隆”一声,佛像跌落地上。韩荆又是大吃一
惊,他本想把佛像推倒,谁知却气力不够,凌未风这一反推之力,比他强了许多。
  佛像倒后,座下现出一只锦盒,凌未风打开锦盒,拿出一张信笺,桂仲明仗剑纵了过
来,守在他的身边,腾蛟剑光芒四射,韩荆拿着被截短了的拐杖,轻轻喘气,不敢走近。他
看看达土司,达士司却冷冷地站在当中,并无出手之意。
  凌未风拿起信笺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乙酉之年,孟秋之月,大盗移国,宗室南迁,
滇边奔命,有去无瓜中兴之望,期于后一世,定国奉大西王之遗命与永历帝之御旨,以黄金
十万八千斤,铸成十八罗汉,藏于此洞。留待豪杰之士,以为复国之资。若有取作私用者,
人天共诛。”
  这批黄金正是李定国逃奔缅甸之前,遣桂天澜建洞收藏的。大盗指的是吴三桂,大西王
则是张献忠的王号,永历帝就是后来吴三桂追到缅甸擒杀的桂王朱由榔(崇帧时封永明王,
明神宗之孙)。李定国原是张献忠手下的大将、后来奉桂王为帝抗清的。张献忠在溃败之
时,一怒之下,将金银珠宝沉落川江,其时,尚有几万斤金砖在李定国军中,张献忠驰书叫
他将黄金毁灭,他不肯奉此乱命,遣使回报,力陈应该保存这批黄金,其实张献忠已是兵败
受伤,奄奄一息,闻言对来人说道:“咱老子本要天下财富与我同归于尽,李定国这小子却
把这点点黄金,看得如此重要,你回去告诉他,不毁掉也行,但不能让敌人得去。”张献忠
沉在川江的金银珠宝,比这批黄金的价值,不知高出多少倍。他哪里将这点点东西看在眼
内,因此对李定国的“抗命”,也就算了。否则照他的性格,哪容得李定国不依。
  李定国拥立永历帝之后,又被吴三桂大军一路追击。永历自知复国无望,又将所藏的黄
金几万斤,交给李定国叫他设法收藏。两顶一共十万八千斤,李定国于是挑选心腹三百人,
每人献血立誓,誓不泄漏,这三百人就交由桂天澜率领,秘密将黄金运进山谷,在洞中铸成
十八罗汉。
  桂天澜系监督工,一面辟洞,一面铸像,许多工匠已遣回军中,最后只剩下六七个巧
匠,在里面布置机关,贺万方就是参与其事的巧匠之一,而驼背老人韩荆则是桂天澜的副
手。到工程接近完成之际,桂天澜连韩荆都差遣回去,不让他知道机关秘密,当时韩荆心里
就不大舒服,但又不能说出来,这气已闷了二十多年。
  十万八千斤黄金藏好之后,桂天澜和巧匠也回到军中,经过连年激战,直追到缅甸,李
定国的三百亲信剩下的己寥寥无几。李定国一死,这些人也就星散了。
  桂天澜奉遗命,隐剑阁,一为避清廷搜索,二为保护藏金。因他曾献血立誓,所以在未
死之前,连石大娘也不告知,这样年复一年,流光如失,眼见清廷已抵定中原,各地的零星
义军又未成气候,桂天澜极目山川,心伤逝者,抚御兴叹,复国难期。因此在黄衫上留下隐
形图画,原想侍桂仲明长大之后,将秘密告诉他,让他去闯荡江湖,图谋复国,日后好按图
索骥,取出藏金,却不料平空插进石天成这段恩怨风波,桂仲明弃家远走,桂天澜也惨死荒
山。
  再说韩荆,自李定国死后隐居川东,二十多年,也练就一身技业,隐隐成了川东的武林
之雄,各路武林高手,对他都很尊敬。他本来已无意再图大事,也不想偷取藏金。不料当日
参与其事的一个工匠刧后余生,几经艰苦投到眉山寨主罗达手下,竟然起了贪念,将藏金之
事告诉罗达,纵恿他去取,并告诉他,韩荆就是当日的主事人之一。罗达听了大喜,亲自拜
门,求韩荆相助。他的说法非常巧妙,一面激起韩荆英雄垂葛之心,叫他取出金来,好在武
林称霸;一面挑唆他与桂天澜决一雌雄,以增他的武林声望。韩荆本来是一个心高气傲的
人,临老糊涂,想起这批黄金反正已无主人,自己取来,立刻富可敌国,竟然也起了贪念,
和罗达做了一路,并且另外邀约两个高手,准备去对付桂天澜。
  事情虽秘,不知怎的,却也漏出来,四川武功最强的几个武林人物,竟不约而同地到了
剑阁,这些人和罗达一样,哪里有什么大志,只是想夺取重金。
  至于那柄腾蛟宝剑,也是李定国临死时交给桂天澜,叫他代为收藏,留赠英豪的。桂天
澜就把它系在主座佛像腰间,作为腰带。他为了纪念李定国,把这座佛像塑成李定国的相
貌。那宝剑无巧不巧,也落在桂仲明手中。
  凌未风看完李定国遗书之后,对藏金来历已是明了,于是,对着韩荆嘿的一声冷笑,懒
洋洋道:“失敬,失敬,你原来是这批黄金的主人?那么你就是李定国将军了?我早就听
说,李定国已客死缅甸,想不到他居然还活在人间!”
  韩荆满面己通红,怒道:“是李定国的,也不是你的,我和李定国同生共死的时候,你
这娃娃还在吃奶。怎么样说,我和李定国都沾上一点边,你算老几?”凌未风嘻嘻笑道:
“曾和李定国同生共死那更好了,你当然知道他的意思。”韩荆半根短杖向凌未风骤的掷
去,疾喝道:“凭你想伸手拦阻,那可不行。”凌未风扬手就是一道乌金光芒,把那根短杖
激射得直飞回去,说道:“我就是要拦你!”韩荆慌忙侧身一闪,将短杖接回手中,只见杖
头嵌着五六寸长的一根似箭非箭的东西,又是一惊,心想:这小子居然凭着如此细小的暗
器,就能将我的半截龙头拐杖反撞回来,这功力真是非同小可,和他比划,要赢他大约是很
难了,只是自己乃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凌未风叫道:“你想拿黄金
就过来!”将青钢剑在手中抛了两抛,脾腕斜视。桂仲明也仗腾蛟宝剑,立在凌未风身旁。
  贺万方是始终参与藏金之事的人,他知道每座金罗汉重六千四百斤,六千斤是赤金,四
百斤是铁皮,韩荆只能将罗汉摇动,凌未风却能把罗汉推倒地上,看来已是胜了一筹。当下
急忙说道:“要比划也不能在洞中比划,这里面遍是机关。还是到外面去看,数海底,讲规
章,作个了断吧!”“数海底”是黑道中的切口,武林中人物有纠纷之时,将自己的来历、
目的、要求等一讲出来,叫做“数海底”。贺万方这话是想请凌未风他们到外面去好好商
量。达土司道:“对呀!何必为这点黄金伤了和气,到外面去请武林同道共议,一碗水大家
分来喝就是啦!”其实达土司何尝想将黄金分给凌未风,只是他见凌、桂二人,都是扎手的
劲敌,心想,若在洞中动手,自己这边准处下风,不如到外面再说。
  凌未风将青钢剑插入鞘中,说道:“着呀!要打架也得找个好地方,到外边去吧。
请!”韩荆一言不发,按着“左三右四中十二”的步法,就向洞口奔出,一行人跟着他也到
外面。
  六人跃过水帘,谷中群豪纷纷围上,七口八舌探听结果,贺万方道:“黄金十万八千斤
全在里面,咱们是财星照命啦!”达土司道:“黄金是有了,只是怎么分法,咱们可还得好
好谈谈。”张元振道:“我们七个人都是早已知道静金藏处,特地赶来的,那当然是有份
了,他们三人嘛……”卢大楞子截着说道:“凌大侠等三人当然也有一份,我们就按十份来
分了,大家都不要争。”罗达箭伤方止,在地上呻吟道:“我最先进洞,为了大家受伤,你
们有言在先,可得给我两份!”韩荆哼了一声道:“你若探出结果那当然给你两份,可是你
一进去就给箭射出来啦!”顿了一顿,又道:“黄金可不能这样分法!”
  群豪愕然问道:“该怎么个分法?”韩荆指一指贺万方道:“此金是我埋,机关是他
设,我们每人该占两份。你们五人每人一份,另外我邀有两位好友与贺老弟一起来的,虽然
尚未见到,也该算他们一份。至于那边三位客人……”
  他指一指凌未风,继续说道:“照道中规矩,只能合起来算一份。他们只是误打误撞
的,不能照我们这个分法。”
  罗达听了十分不服,他受了箭伤,只分到一份,而韩荆两个尚未露面的朋友,却也要占
有一份。但流血方止,浑身无力,不敢开声;达土司也不服,他正想说话,却给卢大楞子抢
在头里说道:“韩大哥和贺大哥各要两份,那我们没说的。只是凌大侠他们三人,合起来才
算一份,却也不公平。依我说,既然是有水大家喝,那他们也该各占一份。至于韩大哥邀了
朋友,按说没有露面,本来难准他们插手。但既然韩大哥邀了他们,这点面子咱们弟兄可还
要卖,我说就让他们合起来算一份吧,一共是十三份平分。大家以为如何?”罗达感激凌未
风救命之恩,首先道好;达土司虽然不是凌未风他们的对手,但他们想激怒韩荆和凌未风作
对,坐收渔人之利,因此也跟着道好,韩荆一看,自己这边已有三个人主张凌未风他们有份
平分,心中又是一慌,暗想若再坚持,他们联起档来,自己可吃不了,当下干笑几声道:
“好,咱们不打不相识。钱财小事,义气为先,就照卢舵主说的,十三份分开。”达土司一
听,他居然扔下了这几句门面话,意欲与凌未风化敌为友,十分失望!
  绿林群豪七嘴八舌争论分金之际,凌未风在一边冷眼旁观,懒洋洋的毫不在意,到了此
刻,忽然双眼一翻,霍地站起,喝道:“谁与你这样分法?你们这是自说自话。”韩荆诧然
问道:“依你说又是怎么个分法?”凌未风道:“这些金全是我的,谁想要就着我来!”此
言一出,不但群豪失色,就是桂仲明和冒浣莲二人也感诧异,心想:怎么凌大侠一反本性,
也爱起黄金来了。桂仲明轻轻的扯一下凌未凤衣袖,悄悄说道:“我们要这么多黄金干什
么?”凌未风在他耳边说道:“你们别管。我要凭此批黄金收伏这班魔头,干一桩大事。”
  凌未风要独占藏金,这真大出群豪意外,他们一时间都说不出话,后来又见凌未风和桂
仲明窃窃私语,以为两人是商议对付他们,个个愤怒,就是卢大楞子本来是感激凌未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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