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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剑下天山

_16 梁羽生(当代)
俊啊!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我以能没见过你呢?”她装着和冒浣莲说话,手中一件东西早递
了过去,冒浣莲何等机灵,拢袖一揖,东西早已藏人袖中。太后在那边等得不耐烦,招手叫
三公主过去。三公主笑盈盈地说道:“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问鄂王妃。”冒浣莲心领
神会,随鄂王妃登上宝辇,轻轻易易地出了禁宫。
  冒浣莲在辇中与王妃同座,越发看得清楚,只觉王妃与易兰珠非但相貌相同,连说话神
情与眉宇间那股哀怨之气,也一模一样。再回想易兰珠在五台山行刺多铎时,替王妃挡住飞
镖的往事,心中透明雪亮。鄂王妃见冒浣莲尽看着自己,毫无普通宫娥那种畏缩神情,心中
也是奇怪。
  回到王府,王妃屏退侍女,留冒浣莲独自陪着自己,问道:“你在宫中多少年了?是伺
候皇上还是服侍皇后?”冒浣莲笑道:“我进宫中总共还不到两天!”王妃惊问道:“你不
是宫娥?”冒烷莲点了点头。王妃道:“那你进宫做什么?”冒浣莲道:“和你一样!”王
妃面色陡变,冒浣莲接着说道:“那是为着救一个人!”王妃双眼圆睁,颤声喝道:“你到
底是什么人?”
  冒浣莲逼前一步,冷冷说道:“我是易兰珠的友人。”鄂王妃面色惨白,低声说道:
“她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冒浣莲避而不答,反问道:“王妃,你真要将她杀死替你的丈夫
报仇?”王妃掩面叫道:“你别这样逼我行不行?”冒浣莲深深一揖,又道:“王妃,是我
说错了!她给打下天牢,你一定比我们更焦急,更要救她!”王妃哭道:“我有什么办
法?”冒浣莲双袖一抖,将三公主给她的东西拿出,解开一看,只见一块透明碧玉雕成一对
相连的朱果,上有龙纹图案,刻得十分精致。冒浣莲大惑不解,王妃一见,双眼放光,急忙
问道:“这是皇上给你的吗?”冒浣莲摇了摇头,王妃叹口气道:“我还以为是皇上的意
思,谁知是你偷来的!”冒浣莲道:“你别管我是怎样得来的,你快给我说说这是什么东
西?”
  鄂王妃将来果接过,又仔细看了一阵,用两只拇指在朱果上一按,朱果忽地裂开,果核
突出,鄂王妃将果核尖端在纸上一刺,纸上立刻现出两个极纤细的满洲文字,冒浣莲一个也
不认得。
  鄂王妃拇指放松,朱果复合,说道:“果然是了,可惜拿到了手也没有用。这个叫朱果
金符,我们的太祖据说是吞下神人朱果而诞生的,所以朱果金符,一向是内廷信物。皇帝有
什么密令,常将朱果金符交给大臣或卫士去办。”冒浣莲喜道:“那我们有了这个,岂不就
可以救出易兰珠姐姐?”鄂王妃摇摇头道:“不行,你听我说,朱果金符只能交给大臣或内
廷侍卫做信物,而且倘非一品大员和一等待卫,皇帝若要他持金符办事,还需赐以密诏,上
写朱果金符,交与某某等字。”冒浣莲道:“若有密诏又何必更赐金符?”鄂王妃笑道:
“宫廷之事,你有所不知。皇帝有些事情,是不能在诏书上写明的,密诏只写明金符由谁执
掌,那么手待金符的人,就是皇上的钦使,可以权宜行事,但却又不落痕迹。”
  冒浣莲想了一阵,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我们既非一品大臣又非一等待
卫,手上又没有金符的诏书,所以此物就毫无用处。”鄂王妃黯然说道:“正是这样!”冒
浣莲笑道:“一品大臣我们不能假冒,难道一等待卫我们也不能假冒吗?”鄂王妃跳起说
道:“你真聪明,一品大员,朝中只有限几人,自然不能假冒。可是内廷的一等待卫,往往
不为外廷所知,假冒那是容易得多!”她沉吟半晌,忽然说道:“只是谁有这样大胆?”
  话犹未了,忽听得外面有人叫道:“谁敢这样大胆!”鄂王妃与冒浣莲推窗一看,只见
一个青衣妇人运剑如风,把在楼下守卫的四名王府侍卫,迫得…级级地往上直退。四名侍卫
连连呼喝,那青衣妇人却是丝毫不睬,剑法迅疾之极!
  喝斗声中,一名侍卫突然“哟唷”一声,头下脚上,翻下楼去,连冒浣莲也看不清楚,
青衣妇人是用什么手法把他刺伤的,正惊疑问,只见青衣妇人竟在兵刃飞舞之中,欺身直
进,一名使杆棒的侍卫,往下扑身,杆棒唰的奔下盘缠打,那青衣归人腾身窜起,一招“风
巷落花”,把其他两名侍卫齐开逼退,右脚往下一揣,那名侍卫杆捧刚刚贴着楼板扫出,尚
未长身,已给踢下楼去。四名侍卫,死伤一半,剩下的两名侍卫,飞身跃上檐角,高叫“王
妃,快躲!”话犹未了,青衣归人如大雁般腾空掠来,一手抓着一个,活生生地从高楼上直
摔下去。
  冒浣莲随博青主出道以来,不知见过多少高手,此时也不由得暗自心惊。这妇人的剑法
竟似不在凌未风之下,而在桂仲明之上,是何路道,她却毫无所知。唯有把大虹宝剑出鞘,
暗加戒备。
  青衣妇人力杀四名王府侍卫,长啸一声,纵身跃进房内,冒浣莲拉王妃退后几步,横剑
封着门户,高声问道:“是哪位前辈?”青衣妇人理也不理,径自喝问王妃:“你就是纳兰
明慧?”王妃恍惚记得好像是许多许多年前见过的,应了一声,青衣妇人斗手一扬,一条软
鞭腾空飞出,卷地扫来,冒浣莲宝剑疾的一撩,软鞭给斩断一截,而自己也给扯动几步,整
个身躯,向前扑倒。
  那青衣妇人把冒浣莲扯过一边,唰的一剑,疾向王妃刺去,王妃身形急闪,左掌下搭,
右掌上击,施展大擒拿手中的“龙腾虎跃”一招,反夺敌人宝剑,青衣妇人“噫”了一声,
剑光一闪,避招进招,左手长鞭,疾风暴雨般横扫直卷,王妃连连后道,形势十分危险。冒
浣莲急挺天虹宝剑,往背后夹攻,青衣妇人斥道:“你这女娃子找死!”一旋身,短剑横
截,长鞭夹击,将冒浣莲和王妃两人都罩在剑光鞭影之下,冒院莲虽有宝剑,只是对方武功
极强,连自保也极艰难,更谈不到出击。倒是纳兰王妃掌法曾得过杨云骢指点,勉强还可支
持。
  纳兰王妃连连喊道:“你是谁?有话好讲!”青衣妇人“哼”了一声,说道:“你贵为
王姑,哪里还记得起我?”右手剑毫不放松,“金针度线”“抽撒连环”,点咽喉,刺左
肋,扫肩胸,挂两臂,一招紧似一招,冒浣莲给长鞭拦在一边,救援不得,眼睁睁地看着王
妃就要丧命在三尺青锋之下。
  酣战中,王妃双手往上一拉,硬将身形拔起,使出险招“金赡戏浪”,在半空中伸手向
青衣妇人双目便抓。
  青衣妇人冷笑一声:“你找死!”左手呼的一鞭,将冒浣莲迫到墙边,右臂一抬,挡开
了王妃双抓,短剑反手一圈,朝着王妃颈项斩截。就在这性命交关之际,王妃忽然觉一股大
力将自己一托,趁势打个筋斗,翻身落在楼上,同时耳边听得“当”的一声,青衣妇人破口
大骂!
  冒浣莲躲在墙角看得分明,解救王妃的人,竟是从楼中一块大匾额的后面飞身出来的,
冒浣莲暗暗心惊,有人藏在身边也不知道,假如是敌人的话,岂不糟糕?
  冒浣莲再仔细看时,忽然一阵心跳,又惊又喜,来人虽然以巾蒙面,可是从身材剑法却
看得出来,不是凌未风是谁?!浣莲不自禁地跑了上去,大声叫道:“凌大侠!”青衣妇人
反手一鞭又把冒浣莲迫进墙角,那蒙面人应声叫道:“浣莲,你不要上来!”正是凌未风的
声音。
  凌未风和青衣妇人各以上乘武功相搏,奇快无比,冒浣莲看得眼都花了!青衣妇人长鞭
呼地一个旋扫,解开凌未风的剑招,短剑胸能一立,封闭门户,退后一步,叫道:“你是天
山神芒?”凌未风掣回青钢剑答道:“正是,敢问前辈何人?”凌未风以为她听了自己的名
头,必然停下兵刃,不料那青衣妇人点头笑道:“天山神芒,名不虚传,再试你几招。”长
鞭唰地扫出,右手短剑也展开了一派进手的招数。凌未风心想:怎的这妇人如此没礼貌!身
形一晃,青钢剑光华闪处,展开了狂风暴雨般的对攻。
  那青衣妇人武功非同小可,两手同时使用两般兵器,竟然配合得妙到毫巅。同时使两种
兵刃的人,凌未风以前只碰过一个丘东洛,左刀右剑,已是不凡。但现在和这青衣妇人一
比,那丘东洛简直算不了什么。凌未风天山剑法神妙无比,也只能堪堪打个平手,不由他不
暗暗惊奇!他杀得兴起,宝剑一抖,银星点点,霎时间只觉一室之内,剑光绦绕,到处都是
凌未风的影子。青衣妇人喝声“好!”左鞭右剑,见招拆招,身形也是四面游走,溜滑非
常,凌未风自出道以来,从未碰过如此功力深厚的人,蓦地省起:“莫非她还在人间?”手
中剑一紧,酣斗中左掌猛地斜击,掌风到处,青衣妇人朝青布包头飘然翻起,冒浣莲又是一
惊,青衣妇人颜容美艳,却是白发萧然,包头里还缠着一条红巾,随着掌风飘动。凌未风倏
地跳出圈子,抱剑当胸,长揖到地,说道:“失敬!失敬!原来是飞红巾女侠!”青衣妇人
大笑声中,长剑倏地收回,短剑掷在桌上,笑道:“你不愧是杨大侠的师弟!看到了你,就
如同再见到他一样。”说罢,笑容顿敛,神色黯然!
  飞红巾在二十多年前,驰名天山南北,是草原上老幼皆知的女英雄,和杨云骢并驾开
驱,一男一女,同称塞外奇侠,(详见拙著《塞外奇侠传》)两人曾经有过极深厚的交情。
后来回疆各族的抵抗被清兵各个击破,杨云骢为追寻纳兰明慧,飘然从塞外来到江南,惨死
在钱塘江边。飞红巾也突然在草原上失踪,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二十年来,草原上到处
流传着她的英雄事迹,凌未风是在她失踪两年之后来到回疆的,早就听得别人说过她的名字
了。
  飞红巾双掌一拍,冲着纳兰王妃冷笑道:“你好呀!”纳兰王妃双眼无神,凄然说道:
“杨云骢已死了十八年了,你还要怎样?你杀了我吧,我也不愿活了!”飞红今抄起短剑,
怒道:“你当我是和你争汉子吗?呸!我就是要杀你!”凌未风拦道:“王妃与我们并无仇
怨!”飞红巾不理凌未风,迫向王妃发话道:“杨云骢的女儿呢?拿来给我!”王妃秀眉一
挑,冷笑道:“关你什么事?干嘛要交给你!”飞红巾怒道:“我知道你是她的母亲,可是
你这个母亲却一点不理女儿。哼,你当我不知道吗?她杀了你的宝贝丈夫,你就把她打下天
牢,还要慢慢地折磨她!”纳兰王妃放声大哭,一头撞向墙壁。凌未风轻轻一拉,把她扯
开,对飞红巾道:“女侠,你从哪里听来的话?王妃不是不想救她,只是没有办法!”飞红
中道:“你这话当真?”凌未风道:“那女娃子是我抚养成人的,我为什么要骗你。”飞红
个短剑归鞘,缓缓走去,说道:“那么,明慧,是我怪错你了!”行了几步,忽然停下,叫
道:“外面有人来!”凌未风身形一起,穿出窗外。
  原来康熙被冒浣莲要挟,迫得放她走出宫禁,又惊又怒,辞别太后之后,即召集大内高
手,挑出八名一等待卫,叫他们到鄂王府去将冒浣莲杀死,割头回报。这八名侍卫到了王妃
楼下,猛见四具武士尸身,断头折足,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楼上一声大喝,
一个蒙面怪人,已似流星飞坠,凭空跃下。人未到地,暗器先发,两道乌金光芒,疾如电
射,近身处两名侍卫,竟被天山神芒,对胸穿过。
  众侍卫哗然大呼,急忙围上。楼上青光一闪,飞红巾紧跟着又跃下来,短剑一挥,将过
来迎截的侍卫手腕斩断,叫道:“凌大侠,我和你比赛杀敌!”
  凌未风叫道:“好!”青钢剑一招回风扫柳,把四面攻来的兵器挡开,左掌反手一挥,
向欺近身边的一名敌人劈去,不料一股大力反撞过来,那人竟然并未给他击倒,凌未风
“咦”了一声,翻身进剑,那人叫道:“分出三个人去挡住那贼婆娘,我和郑铁牌对付这
厮。”凌未风一剑刺去,狠疾异常,那人竟毫不退让,一枝铁笔“横架金梁”,连守带攻,
还了一招。
  这人是内廷侍卫中第二高手,名叫成天挺,外号“铁笔判官”,善会打穴。楚昭南则是
禁卫军中的第一高手,两人曾在内廷打了一日一夜,比了十项功夫,对比打成平手。他初以
为小小一名女贼,自必手到擒来,心望还暗笑皇帝小题大作。哪料尚未见女贼影子,两名一
等待卫就给天山神芒打死!成天挺见了凌未风的暗器,这才知道是碰见了江湖上闻名丧胆的
“天山神芒”凌未风!
  成天挺心头一震,拼命架住,陡见飞红巾一跃而下,只一招就把一名大内高手的手腕斩
断,更是发慌。但他毕竟是大内第一高手,虽惊不乱。凌未风的名头激起他的好胜之心,他
的手底也是招招狠辣,不肯退让。凌未风连发三剑,未曾把成天挺迫退,心中大怒,左掌一
扬,在敌人攻来的铁笔上一拍,把铁笔拍得歪过一边,随即一招“龙顶摘珠”,剑光一闪,
直奔成天挺的咽喉刺去。这一招狠辣之极,成天挺急忙滑步旁窜,铁笔一抡,当成虎尾棍
用,“横扫千军”,格开青钢剑。凌未风手腕一翻,剑光如白练般一闪,“龙归大海”,又
朝成天挺下三路刺到。这两招迅捷无伦,是天山剑法中最精妙的招数,饶是成天挺如何了
得,也给迫得连连后退。
  那姓郑的卫士使两面铁脾,在宫中也是五名内的高手,成天挺留下他和自己联手,原就
是想藉他的铁牌,来克凌未风的宝剑,想以“一力降十会”,使凌未风难于兼顾。不料凌未
风身法步法,变幻无穷,根本不理铁牌的夹击,只狠狠追杀成天挺,那名卫士,铁牌猛砸,
好几次眼看要砸中敌人,只是对方不知用什么身法,随便一闪,便闪开了,竟似背后长着眼
睛一样,手中剑仍然紧紧迫着成大挺。
  成天挺铁笔斜飞,又挡了十余招,险象环生,急忙喊道:“郑铁牌,你过来,正面!”
他是只求两人合守,不求夹攻了。成天挺和郑铁牌并肩一站,展开铁笔点穴的招数,和凌未
风再度恶斗,这一来形势果然好了许多!凌未风剑招虽迅捷无伦,但成天挺有了帮手,伊如
身边添了一面活动的盾牌,铁笔点刺敲击,居然和凌未风互有攻守。
  成天挺身形轻快,招数圆熟,更加上那名卫士,双牌运用得霍霍生风,凌未风剑法一招
紧似一招,兀是找不到对方破绽,耳听得远处呼喝声,脚步声,响成一片,想是王府中的武
士,发现这里恶战,纠集同伴,进来卫护王妃,凌未风心中急躁,剑走灵蛇,闪电般疾刺两
剑,把成天挺再迫退几步,把全身功力运在左掌之上,郑铁牌双牌翻飞,齐齐打到。凌未风
大喝一声,一掌击去,两面铁牌都给震上半空,凌未风欺身疾进,反手一掌,把郑铁牌的头
颅打得粉碎。只听得飞红巾长笑叫道:“凌未风,你才打死一个吗?”
  飞红巾当年威震塞外,遁迹二十年,仍是英气迫人,三名一等待卫欺她是个女流,一开
首就分三面冲去。飞红巾兀立如山,待到近时,突然一抖长鞭,一名侍卫竟给卷了起来,飞
红巾左手一挥,把那名侍卫摔出几丈之外,撞着石块,脑浆迸流!
  余下的两人虽然是一等待卫,功力却比成天挺差得多,那里挡得住飞红巾这种左鞭右
剑,精妙繁复的招数。酣斗声中,飞红巾短剑一旋,一名使鬼头刀的侍卫,兵刃已给击飞,
飞红巾长鞭一拦,挡着他的同伴,短剑横扫,寒光闪处,一颗头颅已给切下,飞红巾叫道:
“这是第二个!”第二名卫士魂飞魄散,转身便逃,飞红巾一鞭打出,又把他卷了过来,短
剑一勒,又将一颗头颅割下来,叫道:“第三个也开销了!”短剑迅那归鞘,长鞭挥舞,纵
声长笑,这时凌未风才击毙郑铁牌。
  凌未风见飞红巾手挽两颗头颅,如飞掠至,笑着招呼道:“女侠身手,果是不凡,你赢
了!”成天挺趁他稍缓,虔点一笔,一鹤冲天,腾身便走。飞红巾十分好胜,身形一掠,长
鞭疾卷。成天挺在半空打个筋斗,头下脚上,疾冲下来,左手握着鞭梢,飞红巾竟没将他卷
着。成天挺借力一翻,翻到飞红巾跟前,铁笔一扬,电光石火般疾点飞红巾“肩井穴”。飞
红巾一脚踢去,成天挺手腕一偏,给剑尖挂着一点,皮破血流,而飞红巾也觉铁笔挟风,夹
耳而过,连忙横跃两步,成天挺已掠过一座假山,和王府中循声赶来的武士会合了。
  飞红巾还待追击,凌未风喝声:“走!”冒浣莲早已跃下,在旁边观战,这时,掏出一
把夺命神砂,对着赶来的王府武士,迎头一洒,凌未风连发三支天山神芒,枝枝都是穿喉而
过,射毙三名武士。武士们发一声喊,四下分开,飞红巾掷出人头,哈哈大笑,与凌未风冒
浣莲飞身走出王府,
  到了僻静之处,飞红巾陡的停下脚步,拱手说道:“凌大侠,后会有期!”凌未风急忙
叫道:“请留步!”飞红巾扭头问道:“你有什么话说?”凌未风道:“前辈为救大侠遗
孤,不远万里而来,何不与我们一路?”飞红巾面色一沉,说道:“你是杨云骢师弟,何以
明知故问?你救你的,我救我的,不必多言!”一飘身,疾似旋风,霎忽不见人影!凌未风
给她没头没脑说了一顿,莫名其妙。要知凌未风虽是杨云骢师弟,可是两人相见之日,正是
杨云骢毙命之时。杨云骢与飞红巾之间的恩恩怨怨,凌未风如何知道?
  凌未风叹道:“飞红巾的武功真是出神入化,巾帼无双,只是脾气如恁般怪僻!”冒浣
莲根本不知飞红巾是何等样人,不敢置答。凌未风忽然问道:“你的朱果金符呢?拿来给
我!”冒浣莲急忙送上,凌未风藏入怀中,毅然说道:“今晚我要夜探天牢!”冒浣莲道:
“凌大侠要不要人接应?”凌未风道:“不必,人多了反而不好!”两人谈起别后情况,始
知李来亨是因为桂冒二人入京数月,毫无消息,这才请凌未风入京一看的。凌未风为了名头
太大,面有刀疤,所以总是昼伏夜行,一路上探听不出什么消息。到了京城,这才知易兰珠
已刺杀多铎,被打下天牢。
  易兰珠是凌未风抚养大的,情如兄妹,又如父女,凌未风知道之后,犹如万箭钻心,十
分难过。心想师兄惨死,只此遗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命丧京华,裂尸西市。易兰珠和
纳兰王妃的关系,凌未风当然知道。因此他把寻找桂、冒二人的事,暂搁在一边,先到鄂王
府踩查,仗着轻功超卓,居然给他闯到了王妃的卧楼,恰好碰到了冒浣莲和飞红巾。
  冒浣莲问道:“飞红巾是怎样的人?看来她对易兰珠的关心,不在你我之下。”凌未风
叹道:“这是情孽!我也不很清楚。只是在回疆时,听得草原上牧民的谈论,约略知道一
二。飞红巾原叫哈玛雅,二十多年前,名震南疆,是罗布族唐努老英雄的独生女。听说楚昭
南初下天山时,就曾在唐努老英雄帐下,帮助他们抵抗过清兵的,只是没多久就背叛了唐
努,投降了清军。”冒烷莲道:“可惜,可惜!”凌未风道:“那时我的大师兄杨云骢在北
疆鼎鼎有名,他帮助哈萨克人打仗,后来还成了哈萨克军中的灵魂。后来哈萨克在北疆吃了
败仗,杨师兄横越塔克拉马干大沙漠,来到南疆,和飞红巾联合起来,一时声势大盛。”冒
浣莲听得津津有味,插口问道:“他们两人同抗清兵,又都是人中龙凤,为什么不结成豪侠
姻缘,神仙眷属?”凌未风叹道:“浣莲,并不是人人都能像你和仲明那样的,情之一字,
微妙万分,一旦错过机缘,便只有终身遗憾。他们为什么不能结成眷属,我是毫不知情。只
是听说,飞红巾在遇到大师兄之前,曾爱过一个名叫押不卢的草原歌手。押不卢的歌声非常
美妙,可以打动任何少女的心,但不幸的是,这样的歌手,却有一个卑贱的灵魂,他勾结清
兵,害死了唐努老英雄。后来飞红巾亲自把他擒来,挖出他的心肝祭奠亡父,那一幕‘草原
夜祭’,二十年来给牧民们编成了许多歌曲,在草原上流传!”冒浣莲叹了口气,问道:
“据你猜想,是不是杨大侠嫌她爱过押不卢呢?”凌未风道:“我想不会,可能是大师兄之
情另有所钟,在碰到飞红巾之前已爱上现在的鄂王妃了。”冒浣莲摇头叹息,忽见凌未风双
目似有泪光,悚然一惊,暗道:难道凌未风也有什么伤心之事?当下不敢多问。
  凌未风要过了朱果金符,问清楚了冒浣莲现在的地址。知道桂仲明张华昭等一班人都在
“蹑云剑”石老镖头家里,很是高兴,说道:“我今晚夜探天牢,若然得手,立刻带易兰珠
来找你们。”
  凌未风在思念着易兰珠,易兰珠在天牢里也思念着凌未风。
  天牢里黑沉沉的,只有墙角两盏豆大的长明灯发着黯淡的微光。太阳照不进来,月亮照
不进来,星光也透不过那密不通风的铁窗,易兰珠关在天牢里,恍恍惚惚,也不知过了多少
个白天和黑夜。她感到异样的宁静,“我是我父亲的女儿啊!”她觉得她并没有辱没她的父
亲,父亲的血书在她心灵上所造成的重压,是已经完全消失了。她想舞蹈,她想唱歌,她想
面对着隐在黑暗中的死神说道:“来吧,我并不怕你!”一
  她真的一点不怕死吗?可能是的,但她在漫漫的长夜里,有时却也不禁颤慄起来,她不
是怕死,而是惋惜自己青春的生命,还只有二十岁的少女哪!就要和亲人们永别了!她没有
亲人,但她却怀念她的“亲人”。王妃是她的母亲,在长远的岁月里,她对她的感情交织着
爱和恨,在她软弱的而又坚强的少女的心中,她并没有把她的母亲当成“亲人”看待,然而
此际,在自己生命即将结束的前夕,她想起她的母亲来了!她有一个欲望,要把自己积压了
多年的眼泪,在她母亲的面前痛痛快快地流出来。对她诉说她是怎样的爱她又是怎样的恨
她!
  第二个“亲人”,她深深怀念着的是凌未风,凌未风并不是她的亲人,但却要比什么亲
人都还要亲,她想起凌未风在她刚刚学会讲话的时候,就把她从江南带到漠北,带到寒外,
抱上天山。“我不知给他添了多少麻烦!”这种情份,简直是超过一般父女之上的,“有哪
一个父亲为她的女儿吃过这么多苦呢?”她想。她恨不得能再见到凌未风,抱着他的腿,叫
他一声“爸爸!”“但凌大侠还这样年青,比我只大十多年,叫他做爸爸,他高兴吗?”易
兰珠东想西想,时常忽然在黑暗中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三个她所怀念的“亲人”是张华昭,她认识他还不到两年,可是她已对他有了很深的
情感,这种情感完全不同于对凌未风的情感。在以前,她是全不了解男女之间会有这样一种
情感的,而现在她却把他当成亲人看待了。她想起在清凉寺把他救出来时,他那感激的而又
是关切的眼光。她想起在石老镖师家中,她和他诀别的情景,“我死了之后,他真会折一束
兰花插在我的墓前吗?”“哦,这真是太奢侈的幻想,我死了是连坟墓也不会有的啊!”
  易兰珠在黑暗中流下眼泪来,忽然她自己责备自己道:“杨大侠的女儿是不流泪的!”
她深深地想念这三个亲人,但把这些思念都加起来,也及不上她对她父亲的爱。“我是为我
父亲完成了心愿而死的!”这样一想,她就一点也不惋惜自己的死了,她双手张开,迎着无
边的黑暗,好像看见死神张翼飞来,她突然叫道:“来吧,我不怕你!”
  就在此际,牢门忽的打开,一条黑影向她行来!
  易兰珠心灵震荡,闭上眼睛,喃喃说道:“爸爸啊!你等着我吧,你的女儿来见你
了!”自从她被关进这间牢狱之后,从未有人来过,就是每天两顿饭,也只是狱卒从外面递
进来,这黑影不是死神也是刽子手了?她一阵昏迷,忽然又似心中空荡荡,什么感觉也没有
了!
  迷荡中,有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道:“兰珠,是我!”易兰珠叫道:
“真的是爸爸吗?”那人叹息一声,叫道:“兰珠,你醒醒!我来带你出去!”
  那人似乎用手拂了几拂,蓦然间易兰珠感到一阵轻松,颈上的铁枷和脚下的镣铐都给那
人弄断了。易兰珠扑了上去,拖着那人的手道:“你是爸爸还是刽子手?”有一滴热泪滴在
她的面上,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呼唤着:“兰珠,你醒醒!你认不出我吗?”易兰
珠眼泪夺眶而出,扑倒地上,抱着那人的双足,喊道:“凌大侠,这不是梦吧?”
  这个闯进天牢的人正是凌未风。他取了朱果金符之后,换了一身大内侍卫的服饰,当晚
就蒙面来见狱宫,掌管天牢的是宗室中的一个贝勒,一见来人取出朱果金符,在白纸上印出
“大清”两个满文,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你是宫中的侍卫?”凌未风点头“哼”了一
声,贝勒问道:“皇上可有什么吩咐?”凌未风道:“皇上要我即刻把刺杀多铎的那名女贼
带进宫去,不许旁人知道!你快把监视她的侍卫遣开!”贝勒又是一惊!日间皇上特别传下
御旨,叫严密看守那名女贼,提防有人劫狱,怎的忽然又提进宫去?可是这朱果金符非同小
可,持有的人等于皇帝钦使,说话违抗不得。贝勒心有疑团,忽然灵机一动,问道:“你是
御前带刀侍卫吗?在哪一位总管面前办事?”原来除特许外,只有一等侍卫才可在龙位之
旁,御前带刀;而宫中待卫由两位总管管理,一等待卫的总管叫格钦努是满人,其他侍卫的
总管却是一个姓许的汉人太监,凌未风一听便知是他考问自己,心中暗道:“要糟!”那贝
勒双手据案,紧盯着他,凌未风机灵之极,忽然冷笑一声,反手一掌打在桌上,登时把一角
打塌,冷冷说道:“你配问我?”贝勒通体流汗,见他显出这手功夫,深信他是一等待卫,
哪敢再问。片刻之后,监视易兰珠的侍卫都给调回,凌未风轻轻易易地取了锁匙,开了牢
门,解开易兰珠的镣铐。
  易兰珠泪流满面,缓缓站了起来,再道:“凌大侠,真的不是梦吗?”凌未风道:“你
别慌,跟着我出来就行了,他们都很挂念你呢!”易兰珠忽然说道:“我不出去!”凌未风
诧道:“为什么?”易兰珠道:“我已经没有气力啦,等会出去,那些卫卒们一定拦截,我
不能像你一样登高跃低,又不能帮你抵御,岂不成了你的累赘,到头来我们都要给他们打回
天牢。”
  凌未风摸一摸怀中的朱果金符,低声说道:“兰珠,我有皇帝的金符,卫卒不会拦截
的,你放心跟我出去吧!”易兰珠大喜,说道:“凌大侠,我真不知要怎样感激你才好!”
凌未风拖着她的手,缓缓走出牢房。
  掌管大牢的贝勒,给凌未风的金符和武功震住,果然遣开了监视易兰珠的侍卫。命令他
们,若见有人将易兰珠带出天牢,不许截击,这一来,可急煞了楚昭南。
  原来康熙给冒浣莲逃出宫禁之后,一面派成天挺等八名好手,到鄂王府去捉“女贼”;
一面派楚昭南赶到天牢,天牢本来就高手如云,宫中的侍卫已有一半调到那里,但康熙经过
这么一闹,很不放心,所以再遣楚昭南前去协助,并传旨掌管天牢的贝勒,加意提防。
  楚昭南听了贝勒的命令,大有奇怪,急忙说道:“皇上日间的御旨,贝勒难道还未看清
楚?”清宫规矩,朱果金符传递的是最机密的前今,绝对不能泄漏,贝勒虽明知楚昭南是禁
卫军统颌,也不敢说出来。当下只好板着脸说道:“若有差错,由我担承好了!”楚昭南面
上无光,一声不响,走了出去。眉头一皱,悄悄地纠集宫中派来的高手,见机行事。
  凌未风带着易兰珠走出牢房,见甬道上空荡荡的,果然没人监视,心中大喜,昂首阔
步,更是装得神气非常,端出了皇帝密使的身份。
  楚昭南躲在甬道转弯的暗黝之处,三更响过,见牢门开处,一个蒙面人拖着易兰珠出
来。他心中七上八落!不知是拦截好还是让他们走好?猛然间,心中一震,这蒙面人的身材
好熟!楚昭南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又惊又急,但转念一想,若真是此人,他怎敢公然进入
天牢,来见贝勒,贝勒又怎会信他的话?正踌躇间,蒙面人已走到了函道的转弯之处。楚昭
南灵机一动,倏地自暗黝处一掠而出!
  凌未风服观四面,耳听八方,他何尝不知暗黝处藏有人影。但他持有朱果金符,一面提
神准备,一面装得更若无其事。猛然间,忽见楚昭南扑到面前,一招“雪拥蓝关”,左掌掌
击自己上盘。右掌五指如钩,反扣自己脉门,凌未风身形一闪,左掌护着易兰珠,右掌呼的
一声从楚昭南双掌交击围成的半弧形中直穿进去,手肘一撞,即将楚昭南的左掌荡开,伸指
便点他胸口的“玄机穴”。不料楚昭南这两招全是虚招,他知道凌未风武功绝顶,早有防
备,一发即收,身子箭般的倒纵出去,大叫:“这人是钦犯,赶快捉他,格杀不论!”话声
未了,暗黝处,屋顶上,角门中,清廷的高手尽出!正是:过了一关又一关,闯出大牢难上
难。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七剑下天山》——第十八章 孽债情缘 公主情多徒怅怅 泪痕剑影 王妃梦断恨绵绵
梁羽生《七剑下天山》 第十八回
孽债情缘 公主情多徒怅怅
泪痕剑影 王妃梦断恨绵绵   原来楚昭南乃是立心试招,故意用天山掌法中的精妙招数猝击凌未风。武林高手,心艺
合一,骤遇险招,不假思索,即出本门绝技。楚昭南本来还未敢断定蒙面人是谁,一见凌未
风出手,又惊又喜,一声大叫,埋伏着的清廷高手,四面杀出。
  凌未风大喝一声,身躯一转,啪啪两声,单掌击毙两名卫士,青钢剑倏地出鞘,疾如闪
电,把一名欺近身边的卫士刺死,一手拖着易兰珠,便向外闯!
  楚昭甫一退即上,长剑亦已拔在手中,唰唰两剑,分刺凌未风左右要穴下,楚昭南剑法
与凌未风相差无几,仅是功力稍逊,这两剑狠辣之极,凌未风身躯半旋,横剑一封,背后呼
呼风响!又是一条铁鞭打到。凌未风振剑一格,荡开楚昭南长剑,左掌一抓,把铁鞭抓住,
喝声“起”!奋力一挥,那名卫士未及放手,竟给凌未风挥了起来,啪啦的一声,摔出两丈
开外!
  凌未风右手使剑,左手运掌,虽然击退敌人,易兰珠却给他们截在一边,凌未风虎吼一
声,回身来救,金背刀、铁尺、齐眉棍。链子锤、虎头钩……几种专克刀剑的重兵器,纷纷
打到。
  凌未风翻身进剑,飘忽如风,从兵器的夹缝中穿过身去。一看易兰珠已被擒住,正在大
声叫道:“凌叔叔,不必顾我,先闯出去!”这刹那间,四面卫士,纷纷拦截。
  凌未风奋起神威,掌劈剑截,又杀伤了几名卫士,楚昭南拼剑扑上,一招“白虹贯
日”,刺向凌未风肩后“风府穴”,凌大风奇形一闪。左面一名卫上正扑过来,给凌未凤顺
势一拖,倏地挥起。古手青钢剑一招“飞鹰回旋”,荡开攻来的兵器,同时,左下挟着那名
卫士,往后一扫,这几下快得出奇,楚昭南长剑“波”的一声,穿入了那名卫士的后心,尚
未拔出,凌未凤左手一推,那名卫士的身躯平平撞去,楚昭南连退几步,凌未风疾向斜对方
向杀出,但易兰珠已给人捉回天牢去了。
  楚昭南红了双眼,“龙形飞步”,再度猛扑,凌未风因敌人太多,不愿与他拼斗,身形
起处,直如巨鸟穿林,运用大擒拿手,疾的抓着一名卫士后心,向后便甩,三起三伏,连摔
三名卫士,楚昭南攻势受阻,其他卫士,见如此声势,一时窒住,凌未风已退至墙边。墙高
五丈有余,无法一跃而上,除非用“峭壁换掌”或“壁虎游墙”的功夫,否则万难脱险。但
敌人环伺,若用那两种功大,又势难兼顾发来的暗器。凌未风刚一犹豫,果然暗器如蝗飞
至,中间还杂有硫磺弹。凌未风身形闪动,掌劈袖拂,暗器或给倒拍回去,或给轻轻避开,
竟然毫发不损。
  楚昭南振臂大呼:“围着他,累死他,他跑不了!”率领清廷高手,一齐涌上,凌未风
迫得背贴铁墙,拼死力战。清官卫士虽多,却不能四面包围,楚昭南率四名一等好手,排成
一个半弧形,狠狠攻击。凌未风展开天山剑法,左攻右拒,闪电惊飙,酣斗声中,两名卫
士,中剑倒他,另外两名迅又补上。楚昭南喝道:“凌未风,你若不掷剑投降,今日就是你
的死期!”凌未风唰唰还了两剑,冷笑喝道:“无耻叛徒,你要取我的头颅,先拿十个头颅
来换!”楚昭南把手一挥,四名高手一齐猛攻,楚昭南更是踏正中宫,寻暇抵隙,剑剑辛
辣。
  要知楚昭南武功原就与凌未风相差无几,更加上四名清宫一等好手,饶是凌未风剑法如
何神妙,也感应付艰难。而且楚昭南完全不须防守,只是进攻,威力又加了一倍。只见楚昭
南一剑紧似一剑,看看就要把凌未风钉在墙上,忽然有一名卫士贪功躁进,一对护手钩斜里
劈进,凌未风大喝一声,劈手把钧夺过,随手一钧就把那人钩了过来,青钢剑一招“神龙掉
尾”暗运内功,粘开楚昭南的长剑,左手将那名卫士抡了起来,把几名高手一齐迫退!
  楚昭南暴怒如雷,一掌打去,将那名人质打飞,挺剑又与凌未风相斗,清宫那班侍卫,
见楚昭南如此残酷,只顾擒杀敌人,不顾同僚之情,把那名人质活活打死,齐都心寒。一时
间,竟没人上来助阵,凌未风趁势攻了几剑,把楚昭南杀得手忙脚乱。楚昭南急忙喝道:
“你们怎么还不上来?要待皇上下旨吗?”卫士们猛然醒起,若在此刻显得畏缩,给楚昭南
奏上,就是一个死罪。迅即有几名高手,补上空缺,再把凌未风迫至墙脚。只是这几名高手
怵目惊心,却不敢拼死冒进了!
  这样一来,凌未风虽然不能脱险,形势反而比前稍好了些,楚昭南向后指了两指,招来
另两名高手,亦是他的死党,替下心存畏缩的两人,大声叫道:“不论把此人生擒或格杀,
都是一件奇功,谁肯出力,我楚昭南定向皇上保举他!”众卫士呐喊助威,前列五人拼命攻
击,凌未风长夜恶斗,额上见汗,体力已渐感不支。
  苦战恶斗中,忽然有一名卫士叫道:“西院起火。”楚昭南退后一步,举目一看,果见
西边火焰升起,急忙叫道:“不准慌乱,就是有敌人来到,那边也有人挡住。快把这名贼子
毙掉!”喊声未了,墙头上忽然现出一名青衣妇人,包头上系着一条红巾,背后有几名卫士
紧紧追来。青衣妇人左手提鞭,右手仗剑,向下一看,一声叫道:“凌未风,你别慌,我来
救你。”回手一鞭,把追至身后的那名卫士,一鞭打下高墙,趁势一跃而下,长鞭呼呼风
响,逞向楚昭南下三路扫去,喝道:“奸贼,还认得我吗?”楚昭南心头一震,连退三步!
颤声叫道:“飞红巾,是你、你……”凌未风喇的一剑刺出,趁势又伤了一名大内高手。
  若只论本身武艺,楚昭南虽胜不了飞红巾,却也不会落败,你道他为何如此惧怕?说起
有一段因由。原来在二十多年前,楚昭南刚刚技成下山之时,听说罗布族长,唐努老英雄有
一个独生女,名唤哈玛雅,外号飞红巾,不但武艺十分高强,而且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少女,
不禁起了求偶之心,千里迢迢,找到了她的部落。楚昭南以为自己英雄年少,定会获得美人
青睐。不料相处渐久,飞红巾发现了楚昭南武艺虽高,却是人品低下。那时罗布族正与清兵
苦战,楚昭南却只是想办法亲近飞红巾,而不肯尽心竭智抵抗外敌。因此飞红巾对楚昭南由
敬重而变为憎恶,终于给一个草原上驰名的歌手,乘虚而入,获得了飞红个的芳心,楚昭南
也就叛变投降了敌人,后来,并勾引了那名歌手,暗害了飞红巾的父亲(详情见拙著《塞外
奇侠传》),飞红巾悲愤莫名,亲手捉了自己的爱人,正在那时候,与横越大沙漠的杨云骢
会面,成为好友。两人曾两次活捉了楚昭南,但都给他诡谋逃脱。
  正是因此,楚昭南对飞红巾颇为忌惮。此际,事隔二十年,突然见她出现,犹如见了鬼
魅一般,自己也不知怎的,有说不出的害怕。连受了飞红巾几次险招,这才神智恢复。
  天牢中的清廷高手,总有三五十人,飞红巾鞭扫剑劈,虽伤了几人,自己亦已陷入重
围。墙头上,还有好多名原来在西院看守的卫士,是为追击飞红巾而来的,此际展高临下,
也不时偷发暗器。
  凌未风一见机不可失,猛喝一声,剑招如风翻云涌,倏地又刺伤两名卫士,冲开一条血
路,把飞红巾接了出来,两人一同退到墙边。凌未风剑交左手,格开来袭暗器。右手早取出
三枝天山神芒,向墙头上一扬,喝声:“着!”三道乌金光芒,疾如电射,只听得连声惨
叫,墙头上三名卫士,都给射透前心,倒翻下来。凌未风道:“飞红个,你替我暂挡一下,
我上去掩护你逃!”背靠着墙,身子急升上去。清廷卫士,暗器疾发,飞红巾一跃丈余,长
鞭一卷,把几枚厉害的暗器扫飞,另外两枝弯箭,射到凌未风前胸,给凌未风接了反打出
来。说时迟,那时快,凌未风已以“壁虎游墙”的绝技,升到墙头,唰、唰两剑,又把上面
还剩下的两名卫士刺死;而飞红巾也落到地面,又被包围起来。
  凌未风大声叫道:“飞红巾,你上来!”他在墙头连挥几挥,天山神芒接连三发出,围
着飞红巾的高手,或给射死,或给射伤,或引身躲闪,霎时间,闹得个手忙脚乱。飞红个一
声长啸,一跃三丈,长鞭向上一举,凌未风握着鞭梢,用力一挥,飞红巾一个鹞子翻身,上
了墙头,地上弯箭齐发,暗器纷飞,凌未凤与飞红巾剑拨鞭击,展开绝顶轻功,倏忽出了天
牢。到楚昭南等追出来时,只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哪里还有凌未风与飞红巾的影子。
  这一役清廷卫士损失惨重,敌人不过来了两名,而大内的一等高手,竟然伤亡了十五六
人之多!楚昭南气得七窍生烟,却是发作不得。幸好易兰珠仍被截回,否则更不得了。凌未
风与飞红中都是楚昭南的克星,他哪里还敢托大,当下入宫请罪,并请再调高手增援,康熙
听了,面色大变,半晌不语。楚昭南伏在地上,不敢起来。康熙心想:怎的大内高手如此无
用,不觉阵阵心寒,但他们为看守钦犯,死伤累累,若再怪责,更恐离心,过了一会,这才
斥楚昭南道:“朕知道了,以后你可要小心点!”当下,另外传令,叫小黄门请鄂王妃迸
宫。
  且说,在凌未风等大闹天牢之后,鄂王府也已接到了消息,王妃听了,又惊又喜,正不
知易兰珠是否已被救出,忽然皇上宣召,急忙进宫。康熙见了鄂王妃后,冷笑一声,问道:
“你的病好了吗?”王妃冷汗直流,奏道:“多谢皇上关注,好一点了!”康熙道。“鄂亲
王功在国家,惨遭刺杀,想你对那女贼也是极痛恨的了!”鄂王妃泪流满面,磕头说道:
“臣妾痛不欲生。”这句话倒是真情,康熙见她如此,以为她是悼念亡夫,不再追问,只是
冷冷说道:“你以前对太后说,想亲审女贼,现在既然病体无碍,那就明日亲自去天牢,了
此心愿吧。”王妃听了此言,犹如五雷击顶,眼前金星乱冒。康熙又缓缓说道:“不能再让
这名女贼久押不决了,她的同党很多,再不处决,被救出去,你的大仇就不能报了。”鄂王
妃失声惨叫,晕在地上。康熙叫宫娥扶她到太后处歇息,临行还吩咐近身的侍卫说:“若王
妃神智不醒,明日不能亲审,你就传旨贝勒,叫他移交三堂会审,即日处决。”王好刚刚醒
转,听了这话,又晕过去。
  再说易兰珠被截回天牢之后,逃生绝望,反而宁静下来,在黑沉沉的牢房中,静待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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