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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换你微笑》作者亦舒出版书完结

_8 亦舒(现代)
“我也是。”
“大学里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学生。”
“再也没有第二个周富。”
华真讥讽他:“那么,在东张西望四处探索之余,你好好的等周富十年吧。”
左琨放下杯子,“我今晨有课。”
他取过外套。
“富,大左要回学校。”
富送他到门口。
两人在门外说了一回话。
华真无意看到周富电脑荧幕上字样,不,不是什么突破情节,新颖对白,荧幕上密密麻麻,不分段只有两句话:“我的名字叫周富,我必须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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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真恻然。
可知整晚她是如何压抑。
富至为钟爱的男子就在她身边,富只要挤到他身边,第二个十年就完结了。
她成功自救。
这时富回转室内。
华真连忙离开书桌。
“他还有话说?”
“叫我不要再写色情小说。”
她们忽然大笑。
半晌周富说:“我想我可以回家去了。”
她衷心感激华真收留她那么久。
华真说:“我告假期间,替工同事叫黄德雅,你请尽量与她合作。”
“是个女生吧。”
“人长得漂亮,也十分机灵,陈总不好欣赏她。”
“我不会为难她。”
“富,霎眼间我俩快成长辈。”
周富坐好,“啊,多谢提点,你我切勿倚老卖老,不可诸多教诲,当然不要说一代不如一代,年轻一辈无论做或说什么,我们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两人笑作一团。
“可见你真正已经忘记大左。”
“我连大至都忘记,何况是大左?”
“你的男友,都是美男子。”
“华真,文森也漂亮呀,他才貌双全。”
华真很高兴,“是,文森是我生命里奇迹。”
当天下午,周富收拾行李回家。
小公寓依然故我,静静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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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富决定留在市区,近郊房子虽静,但屋静不如心静。
过两日,她接到电邮:“真姐已往蜜月,临走嘱追稿,德雅。”
附剪报传真文字照片:《世界换你微笑》一片副导及该书出版社编辑华真闪电结婚……
一对新人大方面对镜头笑得自一边耳朵至另一边耳朵。
是应该这样。
老好华真,忠诚可爱,一票中,遇到文森。
而她,周富,兜兜转转,不知要踯躅到什么时候。
她专心撰稿,写到第一二三页时,新编辑黄小姐又传电邮给她:“一位约书亚金先生想见你一面,他此刻在本市仁爱医院热带疾病科隔离病房留医。”
富此惊非同小可。
她立刻致电询问,主诊医生答:“周小姐你方便的话可亲自来一趟,他已脱离危险期,不,不是伊波拉,也不是食肉菌,他在中美洲巴拿马受不知名昆虫啮咬,高烧不退,皮肤溃疡。”
富听得寒毛竖起。
她连忙梳洗赶往医院,看护着她穿上袍子口罩带她到隔离病房那一层。
隔着玻璃,富看到英伟的名记者金睛伏在病床睡着,整个背脊像黄蜂窝似颗颗凸起,恐怖之至。
富惊问:“为什么不敷药?”
“不能确定外敷何种药物,但已注射解药,你可以放心,他清醒时要求见你。”
富为之恻然。
她坐到长凳上等他醒转。
医生出来,与她说了几句。
医院空气调节永远偏冷,富瑟缩一下。
这时,忽然有哭泣声,富转头看。
244—245
一个长发少女一边流泪,一边坐下,哽咽不已。
片刻,她看到周富,点头示意。
又过一会,她嚅嚅问:“你来探朋友?”
富礼貌点头。
少女面目娟秀,可是此刻五官都哭得清肿,十分可怜,她忽然说:“都是我的错。”
富扬起眉毛。
“约书亚若不是为着保护我,涉河时让我骑在他肩上,他就不会踩到那窝昆虫……”
啊,原来如此,富脱口问:“你们是同伴?”
“我是史密松巴拿马博物馆的昆虫学者。”
富看着少女那一脸泪水,忽然问:“蜘蛛是昆虫吗?”
“不,蜘蛛并非昆虫,昆虫的定义是六只脚……”
她止了眼泪。
富递一杯咖啡给她。
“姐姐你真好,你来看谁?”
这时护士出来说:“他醒了----”
少女连忙扑进病房。
周富坐在长凳上,看到少女握着病人的手,不停亲吻,贴放在脸边。
富轻轻站起。
傻气痴缠的少女一代接一代成长,前赴后继,那里还用得着她。
富微笑,脱下口罩外衫,悄悄离开医院。
如华真把职责交代给黄德雅,周富也把她从前擅长交给少女。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
回到寓所,看见稿纸写着一二三页,甚觉安慰,开始写时,到第八页,她惊出一身冷汗,不断问:我是否已经写不出稿件,怎样写下去?写什么?吓得早晨不敢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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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年了,恐惧从未停止过。
从不敢自满。
傍晚,小黄转来电邮:“富你为何不与我说话,医生说你在玻璃外张望,约书亚。”
富没有再回覆,她已尽朋友责任。
第二天一早有人敲门。
一个短发圆脸的年轻女子说:“真姐叫我每隔三数天来探访你,周小姐,我是德雅。”
“请叫我周富。”
她提着周富爱吃的水果及食物,还有一大束玉簪花。
富不好意思,“这原不是编辑份内工作。”
“希望你把我当朋友。”
富十分感动。
这些,都因为她有工作。
“呵,还有一件事。”
“什么?”
“一位俞先生找你,他自称大至,这是他录像电话,我拷贝了给你。”
黄德雅把光碟置电脑启动。
这叫富目定口呆。
只见大至在荧幕上出现,身穿破烂打补钉戏服,剪光头,脏头脏脑,他瘦了许多,与周富记忆中漂亮的他简直是两个人,他用手背擦鼻子,“富,我是大至----”他的手经过化妆,似动物爪子,指甲崩裂墨黑。
富吃惊,张大嘴。
“富,我受不住了,导演要求奇苛,要求我一直瘦下去,不准我吃三餐。”他呜咽,“我想偷走,我不要再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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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唇裂开,眼角有瘀痕,戏妆实在太过逼真,周富心惊肉跳。
“富,我找不到你,请与我助手联络,速来看我。”
富站起,“啊”,像是家长收到被绑架儿童消息。
她团团转。
很明显大至受到空前压力,精神濒临崩溃。
富没声价问:“怎么办,怎么办。”
黄德雅这时说:“可是你看仔细一点。”
她重播片段,把背景放大,只见工作人员如常走来走去,有人叫他:“大至,导演叫你”,可见他还可以应付日常工作。
“他演戏?”
小黄回答得很好:“俞大至是获奖演员,他若愿意自导自演这三分钟片段,也是一片情意。”
周富不出声。
“他情绪的确低落。”
富沉吟,“大至这个人,他不喜独处,他习惯有女伴在身边鼓励他赞美他,不断告诉他俞大至全世界最漂亮夺目之类----”
“谁不喜欢。”
“德雅,你负责安抚他。”
“我去探班?”
“那又不必,你用录像电话与他对话便可。”
德雅忽然尴尬,“不,我,他是你男朋友。”
富叹气,“你听谁说的,小报,还是出版社同事?”
“没有没有,我猜想耳。”
“不过我得警告你,大至他风流倜傥----”
德雅噗一声笑。
“他入戏,演谁像谁,他本人可十分英俊活泼,你要当心。”
250—251
“我会与他保持距离。”
“你尽管说些甜言蜜语,像他造型说服力强,他又肯为角色牺牲体型之类,实是观众之福等等,大家都期待他再次获奖……”
德雅一边记录一边答:“是,是。”
“说我在加国努力写作,暂时不会回来。”
“明白。”
富又叹口气。
“富姐你需要些什么尽管吩咐。”
“你回去吧。”
“俞大至真人很漂亮?”
“他有一双足以叫人甘心做贼的眼睛。”
“哗,夸张。”
才不,周富已经尽量淡化。
德雅告辞。
周富把光碟取出压碎丢进废纸箱。
她似大字那样躺在地上。
半晌,才爬起继续工作。
三天后,德雅同她说:“我与俞先生像是做了笔友。”
“那多好。”
“我们通许多短讯。”
“记住问出版社出数。”
她又找到替身。
这一天,周富到街上买日用品,回来把车停好,听见有人叫她:“周富。”
她一听便知道是谁,她镇定地说:“什么风把你吹来。”
那人冷冷答:“我们母女已经多年没见面。”
“你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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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自称是周富母亲的女子走近一步。
周富连忙退后。
“不请我进屋喝杯茶?”
周富只得上楼打开门,请她入内。
那中年女子看上去只像周富的大姐,因刻意保养,身段只有比周富更窈窕,她穿窄腰身外套,铅笔裙,极高极细跟的鞋子,咯咯咯走近客厅。
周富最恨这种高跟鞋,大英博物馆管理员曾抱怨:四百多年历史的拼花木地板,就是叫这细跟匕首鞋跟破坏,一个个洞需要不停找古董碎木修补。
她转过头来,凝视周富。
周富不得不悲哀承认,她与母亲是何等相似,她即是她,她也即是她。
最终,所有女子都会变成她们的母亲,这是命运。
富看着母亲放下手袋,脱下外套。
富正想替她做茶,忽然之间,她自怀中取出一件东西用力朝女儿扔过去。
电光石火间,富觉得那血滴子般武器是一本书,她本能伸出手臂挡在脸前。
刷一声,那本书刮过她前臂落到地下,
书纸像刀片那样锋利,刮开她的皮肤,她一阵刺痛。
母亲老脾气不改,她在盛怒下总忍不住动手泄愤。
周富自幼不知捱多少打。
富习惯一声不响,看到地上那本书,原来是她著作《世界换你微笑》。
富不由得心痛,所有写作人对本身著作都会有点情意结:试想想,大半年时间,每天用最好的光阴一笔一划逐个字写成。
富连忙拾起那本书,紧紧用双手裹在怀里。
这时,前臂刮破伤口已一丝丝出血。
富听得母亲大声吆喝她:“你有什么解释?”
富静静凝视她。
“你把我的故事写成小说,拿去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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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忽然开口:“不止是你的事。”
“亲友在我背后窃笑,说我这次不知如何报仇。”
富瞪着母亲。
这么多年,可以说是富的一生,从未能够与生母好好说出几句话而不争得脸红耳热。
今日也一样。
“那么多年前的事,你仍不放过我?”
周富答:“心理医生忠告,把故事写出,或许有助我治疗伤痛。”
“你有伤痛,什么样的伤口?”
“生母结婚三次。”
“我私生活如何,与你何尤?”
“对我童年与少女造成不可弥补创伤。”
“所以你加油加醋写成一本色情小说,详细描两女一男细节,绘形绘色,我真未想到我含辛茹苦供书教学,养你这样一个忤逆儿,满以为老死不相往来总算解决问题,谁知你恨得还不够,赶紧在我死前写一本书来侮辱我!”
周富想哭,但是流不出眼泪。
是,这是《世界换你微笑》故事的来源。
那是她们母女的故事。
书中唯一男角,是与富纠缠达十年的左琨吗。
不。
“于君学已经躲往北美多年,你不放过他?你写我的故事,又能写几本书?”
富听到那名字,心灵仍然震荡。
她缓缓走到厨房,处理伤口,然后捧出热茶饼干,招待客人。
她忽然微笑,“母亲自幼不喜欢我。”
“我承认我们并不亲厚,但是你生活上不少什么,你为何总不能替我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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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轻轻说:“我想过千百次,如果我是一个二十岁的交际花,生下没有父亲的孤儿,也会觉累赘,我累了,可否改天再讲?”
“我马上可以走,但你需在报上刊登启事,说明故事情节纯属虚构。”
“虚构,我想不。”
“你一定要刊广告。”
“母亲,那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这本书十分畅销,又改编成电影----”
“很快就会销声匿迹,相信我,它不会流行百年。”
“周富,为什么,为什么?”
她掩脸痛哭。
富喃喃细语:“为什么我要出生,为什么我会爱上于君学,为什么他会离开我们。”
每次听到或提到于君学,周富胸口似揪住一般。
她忍不住问:“他离开了你?”
“你弃家之后,不到一个月,他也走了。”
“他终于离开你?”
“现在我是伍太太。”
周富说不出话,她像鼻子中拳,鼻子酸痛,强忍泪水。
“伍太太。”
“都是你双手造成的创伤,周富,到头来,你贼喊捉贼,你哭诉灵魂受创,肉体溃烂,你才是受害者,你也太不公平,太过奸毒了。”
时间像是停顿一会,或是情奏变慢。
富看见母亲的嘴唇缓缓蠕动,但说什么话已经听不清楚。
读过那本书的人都以为男主角是左琨,但,只有周富知道,左琨不过是于君学的替身,而大至,是左琨的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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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说什么?
她的脸部肌肉几乎全部经过矫形医生注射处理,只有下唇能动。中年妇女真可笑,还活着就已经把面孔制成标本,为求远看一枝花。
周富听见她自己的声音:“我在一星期内帮你在中英伟畅销报章上刊登全文页启事。”
“情节全属虚构。”
“明白。”
“你,要不终其一生抱怨生母不够慈悲,为你牺牲一切,要不,开步向前走,做你要做的人!”她丢下这几句话。
周富打开大门,恭请母亲出门。
她拎着外套手袋离去。
周富忽然觉得双膝发软。
她瘫痪床上。
母亲大人说得对,这是她丢下包袱的时候了。
小息之后,她到出版社与同事商量刊登广告。
她对陈总说:“我自付广告费用。”
“那倒不必,但小说类作品本来情节纯属虚构,何必多此一举。”
“我也出自无奈。”
乖巧的黄德雅立刻安排细节,她快捷能干,不出一小时已办妥全部工作。
“下星期五十三号见报。”
“谢谢各位。”
“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卖房子搬家。”
“公司律师会尽力协助。”
去过周宅的友人都笑说,周富搬家最容易。
她身无长物,除出几箱书,没有其他,两个男同事半个下午可以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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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新居倒比较麻烦。
虽然说最幽静书房都未必写得出好的故事,到底住某大厦十八楼C座的写作人又怎样抵挡邻居吵扰。
看了十多间都不合心绪,而且,价格也高得不可思议,周富并非经济实惠的人,但也不舍两间换一间。
“除非,搬离本市。”
周富又不舍得。
“反正你不大与朋友联络。”
富说:“不联络与联络不到是两回事。”
“那么,到郊区看。”
“还要走更远?”
“某乡村俱乐部附近小细白沙滩可合你心意?”
“会不会太远?”
“五十五分钟车程可到地下铁路站。”
“去看一看。”
律师陪着周富约好房产中介看房子。
黄德雅一见便欢呼。
“白沙滩,小红屋,像童话世界。”
“太远了,个多小时几乎可以去到台北。”
“所以最适合不必天天朝九晚五上班的周小姐。”
“周富我们周末可否来你家度假游泳。”
周富问价,沉吟不语。
律师说:“会不会太过潮湿?”
中介笑答:“屋主可以考虑略减价格。”
“屋里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幸事件吧。”
“新屋,周小姐将会是第一任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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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女班在露天阳台喝冰冻啤酒。
“周小姐住这里一定文思如泉涌。”
周富头一个笑出声。
“写作是否辛苦?”
“凡是换取薪酬的工作,均有难处。”
两个星期之后,周富搬入新居。
她计算一下车程,交通畅顺的话,来回市区得整整三小时,除此不便,简直似世外桃源。
她坐露台写稿,用大石作镇纸,风大的时候吹的她头发飞舞。
有时清晨起来,她也不即时梳洗,蓬头垢面就开始写作。
个多月下来,只有德雅来过一次,她送来大量零食糖果。
富问:“华真尚未归队?”
“富姐,我们接到她辞职信,她嫁夫随夫,不回来了。”
“什么?”
“文森在荷里活发展,她要照顾他生活起居。”
“岂有此理,这小子拐走华真!”
“陈总也那样说。”
周富忽然轻轻说:“这么讲,阿真已放弃工作与收入,我最同情那种婚姻万岁廿六岁宣布退休,五十六岁又不得不复出的女子。”
德雅说:“华真娘家环境不错,她又是独女。”
“那还好些。”
“富姐你也很理智,不像传说中那样浪漫糊涂。”
富不知那是褒还是贬,只得苦笑,半晌说:“你没见过我十多岁的样子。”
“有照片否?”
周富忽然说:“德雅,我想请你帮个忙。”
“没问题,陈总及真姐吩咐过:要妥善服侍大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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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啼笑皆非。
她自抽屉取出一只鞋盒,轻轻打开,里面有照片,她给德雅观看。
“哗,这是什么时候,好漂亮的浓眉大眼少女。”
“上个世纪。”
“原来你一早已经穿白衬衫卡其裤,那时十六岁?”
富又叫她看一张照片。
一个男人背着她,她的手却挽着一名少妇,三个人像一家子,相貌都非常漂亮,但不知怎地,又不似夫妻与女儿。
“家母。”
“这个男子呢?”
“她当年的男朋友。”
“他十分英俊高大。”
“他叫于君学。”
“啊。”
“我想你帮我找这个人。”
“可有国籍地址职业及身份证明文件号码。”
“都是十多年前旧资料。”
“不妨,此刻有国际互联网。”
富把有限资料交给德雅。
德雅十分伶俐,并没有问:为什么要寻找此人。她翻开手头上琐碎文件:“嗯,于先生在本市经营一家宇宙酒庄达十年之久,有历史就好找。”
富说“我猜想他已不在本市居住。”
“你专心写作,这件事交给我。”
“德雅。”
“我知道。”她在嘴边做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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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写成怎样?”
“在写结尾。”
“呵不宜打扰。”
“哪有如此严重,牛油面包功夫罢了。”周富汗颜。
“即便是,大众的三餐一宿也极为重要,衣食都不足,如何论及荣辱。”
“哎呀,德雅你与华真一样,是个明白人。”
他们笑起来。
临走德雅嘱周富用心写稿。
茫茫人海寻找旧友,不是不可能,却十分费劲,黄德雅有要事在身,她委托相熟私家侦探,她告假,前往绍兴探班。
德雅与大至每日通讯,他对她无话不说,笔友决定见面,她鼓起勇气动身走多一步。
消息很快就回转。
一位郭先生与周富联络:“周小姐,你要找的于先生,已经有了下落,你有空可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周富即时丢下工作赶往市区。
郭先生这样对她说:“于先生在本市的宇宙酒庄已经转让,他于二千年初移民加国卑诗省,现在一个叫奥萨育的乡镇居住,经营一座葡萄园,生产各种红酒多次获奖,这是酒庄地址及通讯号码。”
周富不禁睁大双眼微笑。
郭先生十分机灵,他咳嗽一声,还有话说。
“周小姐我猜想你大概想知道他婚姻状况。”
富不出声。
“这位于先生结过一次婚,有一子一女,均已成年,但在十年前离异,至今独身,亦无亲密女友,他平日忙碌工作,来往欧亚寻找新品种及推销生意。”
周富沉默。
268—269
“要见他的话,最好预约,他说不定在哪个洲哪个市。”
周富点点头。
“这里有他的近照,他时时获奖接受访问,所以照片不难找到。”
富连忙接过照片,只怕他已变得她不认识。
但是照片里的他仍然那样英伟,穿着西服的他好不俊朗,中年男子风姿毕露,得了大奖的他只微微牵动嘴角。
周富眼神里的依恋及伤感打动郭先生。
他又咳嗽一声,“要找他的话,可乘飞机停温哥华南下。”
周富垂头。
“如今是早春三月,雪初融,万物更新,生气盎然,繁花似锦,你会喜欢。”
周富却问:“有关调查费用----”
“我会寄帐单给你。”
周富告辞。
当天下午,她购买飞机票往温埠。
飞机上几乎全是华裔。
周富学得一个窍门,公众场所她佯装不懂对方语言,只是木着脸,或是傻笑,避免是非。
身边一位沪籍太太抱怨:“外国找不到好的厨子与女佣,苦也苦煞脱。”
粤籍少妇则说:“宜家好的啦,话晒有香奈儿卖。”
她们瞄一瞄周富的帆布袋。
结果飞机抵埠,过海关之际她俩被翻箱倒箧检查,周富通行无阻。
心情本来不怎样的周富忽然掩住嘴笑。
她到酒店报到,问旅游专柜:“如何往奥萨育?”
“最方便廉价是租车前往,三个多小时路程,你亦可乘公路车或租用小型内陆飞机。”
“飞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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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分钟。”
“我租飞机。”
富付清费用,酒店派专车送她往停机坪。
飞机师是一个高大年轻西人男子,看到秀逸女客,不相信好运气。
他问:“你可要坐我身边?”
周富点点头。
他托住她纤腰上飞机,据他丰富经验,亚裔女客腰围只得廿四寸左右。
一路上他在半空讲解地理环境,那日天气出奇地好,蓝天白云,飞机师转头看她,只见女乘客已经仰着头睡着,一点仪态也没有,半张着肿嘴,轻轻扯鼻鼾。
西人想,亚裔女子真可爱,面孔身段永远似十六七岁。
他在私人飞机场缓缓降落。
飞机停顿,周富醒转。
西人问她:“你到什么地方?”
“我找于氏酒庄。”
“呵,步行十分钟即到大门,看到那一望无际的葡萄阡陌否,那就是著名于氏。”
周富点点头。
“大太阳,赠你一顶草帽。”
周富道谢。
“这是我名片,回程请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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