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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_72 cuslaa (现代)
韩冈将周南搂着坐在自己的腿上,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着。透过丝棉的阻隔,韩冈还是感受到坐在大腿上的丰臀的弹性,以及从中传来的热力。自从出了京城后,韩冈便是紧赶慢赶。走了一天的路,到了晚上,韩冈尚有些精力,但周南还是第一次长途旅行,经不起累,跟墨文都是沾了床就睡着了。这一路上,韩冈虽是拥美而行,却是连一次都没有沾身,已经馋了许久。嗅着周南身上刚刚沐浴过后的体香,韩冈的手便不老实的探入她怀中,将温香软玉一把握住,忽轻忽重的揉捏起来。
周南刚刚破身不久,初尝滋味的少女,份外忍不得情郎的调q。韩冈只动了几下,她的脸色便殷红如血,浑身都没了气力。幸好还残存了一些理智,让她没有沦陷下去,娇喘吁吁的用力按着韩冈探入衣襟的魔手,不让他乱动弹。轻叫着:“官人,不要啊……会有人来!”
韩冈知她初经人事不久,性子有些羞怯,也不想强迫她,何况种建中随时都可能回来,抽出手,搂住了她。周南顺势把头埋在韩冈的怀里,享受着片刻的缱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重重传来几声咳嗽,章惇荐到韩冈手上的钱明亮的浑家,在外面提声叫道,“机宜,种官人回来了。”
周南吓了一跳,连忙从韩冈怀里跳出来,匆匆跑进里间。
跨进厅来的种建中看到了周南的背影,却是视而不见,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坐了下来。
可韩冈却叫着里间惊魂甫定的周南,“南娘,彝叔与我是兄弟一般,用不着避讳什么,你且端茶来。”
不同于普通人家,士大夫家的女眷一般是不见外客的。如果哪位士人向朋友介绍自己的家眷,就等于是把这位朋友当作亲戚家人一般,如此关系便称为通家之好。像韩冈当初在程颢、张戬家里,能与两家的家眷坐在一起吃饭,就是因为他深得两人的看重和喜爱,当作子侄辈一样看待。
周南听着韩冈的话,知道是把种建中当作兄弟。便端着煮好的茶,到了外厅来。向种建中屈膝福了一福,轻声道:“伯伯万福。”
种建中没想到韩冈随身带着的女眷竟然是一位倾城倾国的绝色佳丽。他摄于周南的艳容,明显的怔了一下。不过因为知道是韩冈的家眷,回过神来的他明白不能失仪,起身回了半礼,收摄心神也不再多看她。但当周南奉茶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显得很紧张,等到周南进了房中方才松懈下来。
抿了一口热茶,种建中也不免要艳羡的对韩冈道:“玉昆你真是好福气……”
韩冈微微一笑:“更重要的是她的一片真心。南娘为了小弟,可是拒绝了当今的雍王殿下……而小弟离京前,为了帮她脱籍,也在京里闹出了偌大的一团风波。到最后还是多亏了天子圣明,方才如愿以偿。”
种建中眨了几下眼睛,半天后才反应过来,惊叫道:“天子亲自下旨脱籍?!”
韩冈笑着点点头,很简略的把前阵子在京中发生的事,向种建中说了一通。
种建中越听越是惊讶,到最后,他神色郑重的对韩冈由衷说道,“玉昆你真是好福气!”
与之前同样的话,可内蕴的意义已经完全不同。
“说得没错!”韩冈点着头,感慨着。
虽然心知种建中站在自己的一边,但韩冈还是用了点心机。他这是用天子来压人,压种建中身后的种谔——周南的事,种家的十九哥肯定会传给他的叔叔听——皇帝把弟弟看上了女人送给韩冈,虽然是有着两情相悦的因素,但也能从中看出天子对韩冈的重视——韩绛很了不起吗,天子还在那里呢!
种建中并不清楚韩冈的想法,只是为了韩冈让家眷出来拜见,而感到亲近了许多。他又提起正事:“方才愚兄去见了赵宣判。问了半天,才听他说韩相公是为了要磨一磨你的性子。”
“磨我的性子?!”韩冈皱眉问道。他何时表现的桀骜不驯,让韩绛需要如此做?不过可以确认,韩绛尚不知道他在王安石府上说的那些话,否则就不是磨性子来。
韩冈仔细回想,却始终也不想出来。当然,他就算想破头,也不可能想得到是因为他前次过长安,没有去拜访韩绛的缘故。韩绛韩子华,从来都不是以宽宏大量著称于世。
韩冈想不出缘由,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要让韩绛放弃他那愚蠢的念头,韩冈还是有些招数的。他先向种建中道谢:“多承彝叔的人情。”
“玉昆你哪儿的话。同门之谊,通家之好,有这两份因缘在,帮这点小忙,也不能算是人情。”种建中摇头表示自己实在不敢当,“玉昆你现在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办吧,总不能真的要熬个十天半个月?”
“放心,小弟自有主张。”韩冈笑得胸有成竹。
第二天,韩冈带着本《孟子》去了帅府行辕。虽然《孟子》一书并不在九经之中,但王安石是崇孟的,三年……不,是两年后的科举考题,答案须从思孟学派——子思、孟子——的理论出来。
门房已经不像昨日听到韩冈通名时那般殷勤了,接过韩冈名帖的时候神态也有了几分倨傲。
韩冈也没当回事,进了门厅后,找了个座位坐下。便打开书卷,自顾自的轻声诵读起来。进来的官员都惊讶的看着韩冈,闹不清他在搞什么名堂。
开始的情况还跟昨日一样,还一个个官员被领进去,继而又放出来,只留着韩冈一人在门厅中。不过韩冈对此都视而不见,照样读着书。
亲自向天子求来的人才,却被晾在门厅中枯坐读书,这件事韩绛敢让天子知道?!
正如韩冈后世听过的一句俗语,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韩冈被韩绛晾在一边,这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他在帅府的门厅中读书,却是能让人有兴趣传播开的趣闻轶事。
‘我奈何不了你,但我不能恶心你吗?’韩冈倒要看看韩绛到底能不能坐得住!‘我只怕事情闹不大!’
半个时辰后,韩绛终于把韩冈请进了待客的偏厅中。
大宋的首相盯着一脸无辜的韩冈好半天,最后有些无奈的叹道:“玉昆当真是苦学之士啊!”
“相公之赞,下官愧不敢当。欧阳永叔曾有言,读书当是马上、枕上、厕上,下官只是闲来无事,抽空而已。”韩冈恭恭敬敬的回答,却把韩绛心口堵得一阵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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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六二之卷——河湟开边 第30章 肘腋萧墙暮色凉(六)
【下一章中午发,老是夜里发两章,损失不少点击。这里预先说声抱歉。】
大宋首相的年齿,据韩冈所知,应该有五十了。不过从外表上看不出来,须发都是黑油油的,脸上皱纹也不多,保养得很好,打理得更好。作为世家子弟,韩绛的言行举止也是出类拔萃。就算好像被韩冈的一句话给堵在心口,但那种被糯米糕噎着的表情,也是一闪即逝,眨眼工夫,就恢复了平静。
韩绛视线越过韩冈,望着厅外,似是追忆身处远方的友人,“欧九向来读书最勤,手不释卷。马上、枕上、厕上,他的这三上之说,还是当年他先对我说的。”
他略低下头,温和的望着下首的韩冈,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玉昆你能学着欧九的样,得空便刻苦攻读,我这幕中的年轻人里,倒少有能比得上你。也难怪你能有如此大的名气,也难怪天子垂青于你。”
韩冈略略放心下来,看起来虽然在王安石家中的私语没有暴露,但韩绛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他今次在京中闹出来的这一摊事来。他谦虚道:“天子重恩,韩冈粉身难报。相公的夸赞,韩冈也是愧不敢当。”
“没什么不敢当的。玉昆你是我用两份奏疏调来的,你说‘愧不敢当’,岂不是说我没有识人之明?”韩绛哈哈笑了两声,“今之横山,牵动天下时局,玉昆必有以教我。”
韩冈的眼底闪烁着疑惑的光芒,他可不会被人一捧,骨头就轻上三分。政客说的话,从来都是不能当真的。前面把人晾在外面坐冷板凳,说是要磨磨性子,现在却又好脾气的问起话来,韩冈心中立刻有了几分戒备。低下头去:“军国之事,非韩冈所宜言。”
只要是底下官员被询问,基本上都会这么先谦虚一下,韩绛只当韩冈也是如此,笑道:“玉昆你即为我幕中属吏,有何不可说。但说无妨!”
韩冈却是坚持着,“韩冈不才,仅仅是稍通医理,世人之赞,往往夸大其辞,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相公帐下皆是深谋远虑之辈,赵公才之于谋略,种子正之于战阵,无不是一时之选。将帅谋士,车载斗量,岂是浅薄如韩冈可比。”
从心底来说,韩冈对韩绛是有戒心的,平白无故磨着自己的性子,心里到底转着什么念头韩冈也猜不透,总得防着他引蛇出洞的把戏。
‘这是在说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吧?’韩绛却是心下冷笑。他在官场中浸淫已久,套话、隐话都是熟极而流。韩冈的一番推搪之词落到他耳中,便觉得面前的这位年轻人,果然还是不满延州管勾伤病一职,在变着花样要官。
韩绛慢慢的端起茶喝了一口,一举一放,世家中人的气度让人看了都有自惭形秽之心。他温文尔雅的笑了笑:“玉昆之才,天子心知,我亦心知。区区管勾伤病事,的确是屈才了,确当加之重任……就不知玉昆心有何属?”
韩绛的笑容中仿佛隐藏杀机。韩冈心中一凛,这是无妄之灾、欲加之罪了,他何尝有着要官的心思,要是真的被钓上了钩,日后想脱罪都难。转瞬便打定主意,不管韩绛有着什么盘算,他都要一推了之。
他欠了欠身:“相公的看重,韩冈实不敢当。凡事有先后,韩冈又是才具浅薄,管勾伤病一职尚未上任,亟待处置的各项事务千头万绪。若是再妄求重任,恐难符相公所望,当会拖累相公识人之明。”
韩绛阴沉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翻脸的样子,厅中的空气也紧绷着。换作是别人,听到宰相下问,哪个不是谦虚两句,就眉飞色舞的指点江山起来。就这个韩玉昆倒好,什么都推的一干二净,油盐不进的样子,韩绛看得心头火起。
‘这厮好大脾气,当真是不肯低头了!’
他对韩冈感觉并不好,现在则更是有看法了。本是种谔、赵禼大力推荐,韩绛才上书朝中调韩冈来延州。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又上了第二封奏疏。自家只是想稍稍磨着他的性子,也好任用,却没想到他就在外面玩出那等花样。现在自己不耻下问,好话说尽,他非但不感恩,竟然一点脸面都不给。
只是韩绛暂时拿韩冈没有办法,这厮是他上书请天子调来的。若是当下就处罚于他,等于是在说自己识人不明。想到这里,韩绛越发的心头火起,韩冈方才的话中,好像也提到了‘识人不明’四个字。
‘这是在提醒我吗?!’
韩绛咬牙,真想随便找个罪名把韩冈处置了。可是他一向很顾惜自己的名声,不想因为一个选人而坏了自家知人善任的名头。‘算你命好,换作是六哥【韩缜】,棍棒早不管不顾的下去了!……’心中发狠,‘过阵子看你还能再硬着脖子!’
不再强逼着询问什么,士人真要犟起来的,天子的脸面都可以不给,韩绛也不想再丢脸了。声音冷了下来:“也罢,既然韩冈你不愿,我也不强迫你。种谔几次三番求我调你来延州。既然你已经到了,那就直接去绥德,不要再耽搁。”韩绛语气随即又加重了几分,“此战攸关国是,若你在其中有何疏失怠慢,我必不饶你。”
韩冈立刻起身,在厅堂正中,向韩绛躬身领命:“韩冈谨遵相公之命,敢不尽心尽力。”
再没什么话好说,话不投机,韩绛又是贵人事忙,随即便点汤送客,韩冈也顺势告辞出来。就算背着身子,他也能感受到韩绛带着怒意的目光,正冰冷的盯着自己的背后。
这一次见面,韩冈很直接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他的工作仅仅局限于完成他的差遣所带给他的任务。除了军中伤病方面的事务,其他公事,他绝不会插手半分。从中也可以看得出,他完全没有亲附韩绛的想法。这样决绝的表态,加上在王安石府上的发言,日后罗兀沦陷,横山局势糜烂,也半点罪名牵连不到他头上——以王安石的性格,在天子面前不会隐瞒韩冈当初的立场。
当然,有得必有失,韩冈今天毫不给面子的态度,因此也彻底得罪了韩绛。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韩绛先用了手段,韩冈也不会回绝得这么直接——因为担心着韩绛会给自己下套,越强硬的拒绝才会越安全。
开罪了宰相,韩冈倒也不是很担心。反正至少在短时间内,韩绛不可能找茬整自己。他的两封请调的奏章,现在还在中书门下的架阁库中放着呢。也许过上几个月,现在的这份护体金身当会褪去颜色,但那时候,韩绛可不一定还能在现在的这个职位上。
在重又变得恭敬起来的门房恭送下,韩冈踏出帅府,一点冰凉忽而落在脸颊上。他抬头天际,晦暗的云层已经遮蔽了一切。鹅毛大的雪片,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
探出手,指头大小的雪花打着转落在了掌心中,随即便融化消失。收掌握拳,些微寒意从掌心的肌肤中沁入,韩冈微微冷笑:“果然还是下雪了!”
回到驿馆,种建中并没有去访友。而是站在庭院中,也是抬头望着天,头发肩上落满雪花,脸色与天空的颜色一样阴沉。
韩冈毫不惊讶种建中的心情变化,脚步随即放重了一点。
听到韩冈回来的动静,种建中回过神来,“玉昆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到韩相公了?!”
“见到了。”韩冈略一点头,却道:“延州下雪,不一定绥德、罗兀也有雪。隔着快两百里,不必太过担心。”
种建中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玉昆你是不知道,绥德、罗兀与延州,天候变化许多时候都是同时的。而且延州这里下场小雪,往往绥德哪里。反倒是山北的银州,天象却是与咫尺之遥的罗兀城不尽相同。”
绥德、罗兀既然处在延州上游,地势理当比延州要高。三地既然同在横山南侧,气流受到山势影响,也的确是位置越高的地方雪会越大,绥德大过延州、罗兀又大过绥德。反倒是有山势阻隔的山北银州,情况会好上一点。
“秦岭的气象好像也是南北不一,同在秦州,山北成纪县就与山南的天水县有很大差别。”韩冈说着,“如果真如彝叔你的说法,那绥德、罗兀现在也当是下雪了。不过既然选在正月用兵,事先不会没有预计到会有现在的情况吧?”
“预计是预计到了,但……”种建中又看了眼雪片越发的大起来的天空,摇头苦笑:“再怎么预计,看到下雪,心里总是不爽利。这场雪,不知要给筑城之事添上多少麻烦。”
韩冈安慰似的拍着种建中的肩膀,掸去积下来的雪花:“往好处想,雪下得越大,西贼那里也不好进兵。”
“但愿如此。”种建中抿了抿嘴,却不见半点宽慰。又叹了口气,问韩冈道:“玉昆既然见到了韩相公,那你接下来的行止如何?”
“韩相公已经下令了,即刻启程,去绥德令叔帐下报道。”韩冈拱了拱手,笑道:“还望彝叔多加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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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六二之卷——河湟开边 第30章 肘腋萧墙暮色凉(七)
从保慈宫中出来,走在通往自己寝殿的廊道中,赵颢与天上皎洁的月光截然相反,始终阴沉着脸。王妃冯氏也是脸色木然的走在身后两步的地方,结缡三年后,夫妻两人的关系越发的紧张。而抱着赵颢一对儿女的两个宫女,还有一群内侍则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吊在后面。除了嚓嚓的脚步声,一行人行动间没有半点的声响,宛如在沉默的行军,气氛压抑得堪比守灵的夜晚。
一名给高太后端着药汤的小黄门迎面过来,见到赵颢这一路发丧一般的气氛,便缩了缩脖子,连宽敞得足以并行马车的廊道都觉得太窄,慌忙两步退到廊外,在雪地里跪下来等着雍王家一行人过去。
赵颢脸色沉沉,连瞥都不被瞥那小黄门一眼。他的心情七分愤怒,三分憎恨,对外界的变化,丝毫没有一点关心。刚刚在保慈宫中挨了一顿训,而他的兄长、如今的天子却在一旁做作的劝着发怒的娘娘。
赵顼言辞恳切的为赵颢辩说,劝着娘娘息怒。但赵颢知道,他的兄长现在的心中,就好像跟宫外一样,一个劲的在响着欢快的鞭炮声。
在外,横山大捷、罗兀克复,熙宁三年的连绵战事有了一个完美的总结;在内,新法顺利推行,去年的税入减去支出之后,有了近百万贯的结余;比起英宗年间,一千五百万贯的亏空要好上许多。而且这还是建立在熙宁三年战事不断,而且又开始给胥吏增发俸禄的基础上。
就算宫中刚刚诞下的是皇女,而不是内外盼望已久的皇子,也没坏了他大哥的心情。反而刚出生的皇二女,转天就被封为宝庆公主。
而他赵颢就很倒霉,不但因为一点芝麻大的小事,成了世人口中的反派,而且现在还被朝臣连番弹劾,说他有损天家体面,不宜久居宫中——‘先把你们自己的裤裆管好,好意思跟我比哪个更不要脸!?’赵颢倒是想这么骂。但是,他可没那个机会,想跟朝臣对骂,先得坐上皇帝的宝座。今次的上元夜观灯,赵颢也是没心情去了,站在宣德门城楼上给人指指点点,他还没那么好的气量。
但这一切是谁造成的?赵颢并不会恨错人。
韩冈是起头的,赵颢心里牢牢记着。明着说要把事情压下去,私下里却是推波助澜的兄长,赵颢也一样记着。
不就是要把他赶出宫吗?兄弟情分全都丢一边去,真是把李世民的样学到了十足十。
赵颢知道,他的大哥一向崇敬李世民的丰功伟绩。听说当初王安石第一次面圣,问他崇过往帝王何人之功,赵顼的回答就是李世民。
不过真要说起李世民,恐怕他大哥也要担心他赵颢有这份心思,正好也是老大、老二、老四三人这么排着。不过赵颢不是疯子,心里有想法,也不是在现在。
‘真的要被赶出宫去了。’
赵颢回到了分配给自己的寝殿,冯氏领着两个儿女到里面去了,也不搭理他。而赵颢在外面坐下来,望着头顶上雕饰斑驳的梁柱椽子。都是老旧的货色了,几十年过去,并没有修补过几次,就跟中书省的建筑一样,破败得连外面的酒楼都不如。
可是,这是皇城里的殿宇。就像是古董,唐时的三彩,就是比现在的官窑要值钱,价值不是在质地上。
但这座宫舍很快就跟他无缘了。群臣上书,一面倒地声音,新旧两党之间的矛盾都看不到了。赵顼乘势逼着娘娘点头,正月过后就要在宫外开始修造二王邸。等到两座王邸建成,就是他赵颢,还有老四赵頵搬出宫中的时候了。
堂堂一位亲王,因为一个丢脸的理由,近乎屈辱的被赶出宫去,就算明面上做得再漂亮,可在民间,他已是声名狼藉。
“茶呢?!”赵颢越想越怒,用力一拍几案,怒吼着。
……………………
正月十五的上元夜,韩冈是在罗兀城度过。
厚厚的积雪的覆盖了山头和谷地,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反倒让夜色变得不那么深沉。天上的明月皎皎,城下的工地上灯火辉煌。如果是站在罗兀旧城的城头上,低首下望,漫漫的篝火辉光闪耀,被山坡上的积雪反射回来,就仿佛有天上的星河映于地表,在山谷中流淌。
只要高高在上的望着,就算是东京城中的上元夜,也难以见到如此壮丽的景色。穿着皮裘,拥着火炉的文人墨客,也许会诗兴大发。
但对于韩冈来说,他不会欣赏——深冬寒夜的赶工,让他的工作又加重许多。对工地上,连夜赶工不得休息的民伕们来说,他们也不会欣赏——他们只想待在家中,就算只有一盏油灯,只要能看到妻儿父母的笑脸,那就够了。
“现在已不仅仅是冻伤的问题,这几天,自残的民伕已经超过了三十人,而且还有逐渐增加的趋势。”韩冈从临时搭建的战地医院中出来,面色沉重的对种建中摇着头,“彝叔兄,罗兀城之重,小弟心知。我不会劝你说夜里让民伕休息,把工期拖上一阵。但眼下的现状如果不能改善,情况将会越来越糟,恐会欲速不达啊!”
种建中紧皱浓眉,方才他跟着韩冈一起在医院中走了一圈,看得也是怵目惊心,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这里都是精壮的汉子,真要闹出民变,麻烦可就大了。
“不知玉昆你有什么办法?”
“雷简!”韩冈没有立时回答,反是回头向里面叫了一声,一名三十左右的高瘦医生连忙跑了出来。韩冈对他嘱咐道:“我要去大帐一趟,这里你先看着。”
雷简本是派在秦州甘谷城的医官,后来在韩冈手下,主持甘谷疗养院。不过前段时间调任庆州为医官,但转眼就又被调来了前线,跟着种谔一起出征罗兀。在韩冈到来之前,这里的军中医疗之事,就是由他全权负责。
雷简的医术不差,而管理水平在甘谷历练了一阵后,也勉强算是不错。但他没有开创之才,只有因循而为的本事。韩冈当初在甘谷定下的规矩,他老老实实的继承下来,做得还算不坏。但调到种谔麾下,本意是让他,却是一团糟。还是韩冈到了后,花了两天的时间,为其收拾首尾,费了番周折,才有了点眉目出来。
把伤病营中的事务交给雷简,两位年轻的官人就从设在城下工地边的临时疗养院,向城中的种谔主帐走去。所走过的道路上,积雪都已被铲清,只有被踩得发黑的地面。道路两边,用木架子插着一束束火炬,照亮了整条道路。
“玉昆……”并肩和韩冈沉默的走了一阵,种建中犹犹豫豫的开口,“你是不是还对今次出兵罗兀有所反对?”
“彝叔,你不必担心什么。我既然接下了这个差遣,只会用心做得最好。”韩冈没有正面回答,但已经表明了心意。
他走快了几步,反过来问着沉默下去的种建中,“彝叔,你们有没有考虑辽人那边的反应。西贼向大宋称臣。但他们也向辽国称臣。如果西贼求上了辽主,云中、河北那里的辽军有所异动,就算不出兵,这边难道还能安稳得起来?”
人落水的时候,就连稻草都会抓。何况党项人都不是傻瓜。但这番话说过,韩冈却发觉种建中脸上的神色没有一点变化。
“你们这是在赌博!”韩冈一下惊道。
也许韩绛没想到,可种谔肯定是考虑到了。也有可能是韩绛、种谔都想到了,但两人绝然没有在给天子的奏文中,提上一句。否则,这项危险的提案,必然在枢密院那里难以通过。
一旦牵扯到辽国,什么计划都要完蛋。大宋对西夏还有一些心理优势,就算当年李元昊闹得最凶的时候,宋廷都没有想过要加固潼关防线,以防高喊着要攻下长安的李元昊真的夺占关中——在宋人眼里,党项始终是边患,癣癞之疾而已。
可辽国那边只要个风吹草动,东京城中都要发抖。就算澶渊之盟后,宋辽之间已经近七十年不闻战火,但畏惧辽人之心照样存于骨髓里。
种建中停住脚,摇起头:“西贼自立国后,少有求上辽人的时候,亦多有桀骜不驯的时候,辽人何尝会为其出头。”
“辽人趁火打劫的事,不是没先例吧?”韩冈反问道,“澶渊之盟一开始只定下了三十万银绢,现在呢?五十万。没有元昊起兵,对多出这二十万?”
“那也不过是二十万岁币而已。不及每年消耗在缘边四路上的一个零头!”种建中指了指北面,“把西夏的岁赐转给辽人也就够了。”
韩冈叹了口气,没再争辩。反正他能确信西夏国祚尚长,不会就此灭国。今次之战,不论韩绛、种谔如何努力,都只会是无用功。与这里争论不休,毫无意义。
“走吧……先去见种帅。把眼下的事解决掉,辽人那里也不是我们能担心的。”韩冈叫着种建中,走进城中,一直走到大帐前。
“太尉!”种谔的亲兵见到韩冈、种建中齐至,便立刻向着大帐内高声通报:“韩管勾、种机宜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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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六二之卷——河湟开边 第30章 肘腋萧墙暮色凉(八)
【从现在开始改变更新时间,改为中午,和晚上。而不是半夜。这样大家看起来也方便一点。】
韩冈和种建中进帐的时候,种谔和种朴父子都在帐中。种朴低头站在一边,种谔脸上则是余怒未消的模样,看起来种谔前面正在训斥种朴,只是听到韩冈和种建中来了,才没有再继续教训儿子。
种谔的相貌与种朴很像,与种建中也有七八分肖似,父子叔侄三人站在一起,没人会怀疑他们的血缘关系。
种谔前面不知因何而生气,不过见到韩冈后,脸色就缓和了许多。韩冈跟他儿子、侄儿都有交情,如果算上王舜臣,更是不一般的关系。虽然也听说了,韩冈在延州跟韩绛顶着来,但看韩相公没有处置韩冈的意思,种谔也不觉得有必要跟关系不错,而且天子都看重的韩冈生分了。
“玉昆,疗养院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种谔丢下儿子,问韩冈。
“情况很不好。”韩冈摇了摇头,毫不避忌的给现状定了性,“士卒民伕病倒的本就不少,而自残的又是一日多过一日,再这么下去,疗养院快来不及处理新的伤病了。”
“比之前要好就行,左右也没多少天了。”种谔对韩冈忧心很不以为意,死人多点如何,按时完工才是正事,就算民伕闹将起来,这里还有两万大军呢!种谔可是半点不惧。他笑着道:“玉昆你来罗兀后,病死的士卒民伕当即就少了一多半,果然是盛名之下固无虚士。”
韩冈来到罗兀之前,雷简虽然是草创了军中疗养院,但里面的工作一团乱,偌大的病房中,取暖的炉子只有三个,房内跟冰窟一样,护工又像是没头苍蝇,高烧的病人连口水都喝不上,不死人才怪。
就算现在,送进疗养院躺着的病人还是为数不少,但至少有热水喝,有毯子盖,有人照料。护工也有了指派,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切井井有条。
所以此前只听说韩冈名头的种家老少三人,这下才真正佩服起他的手段。至少韩冈这理事之才,是没话说的。
“大帅太夸赞了。这还是多亏了天候的缘故。”韩冈对种谔的夸奖保持着谦逊的态度,不至于一被人夸就得意忘形,“要不是现今是冬天,三万人、数千牲畜齐聚谷中,疾疫当是在所难免。”
“所以说五叔这出兵的时候选得好!”种建中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冬天疾疫少是一条,而兵出贵奇,党项人也想不到我们会在年节的时候出兵攻打罗兀。”
种谔微微扬起的唇髭,显是他很是为自己挑选的出兵时间而得意。
韩冈也是点头,无论在哪个时段出兵,其实都是有不利的因素存在,当然也存在有利的方面。如何选择出兵时机,就要通过权衡有利和不利的条件来确定。种谔很明显的选择了出其不意,而放弃了能够顺利筑城的季节。
他的这个选择,韩冈无法做出评价。但从种谔一击便攻破罗兀城,并顺利的击败了银州的守军,从而得到了至少一个月缓冲时间的这一点来看,至少这个出战时机,可以算是不错。至于如今筑城时的困难,那就是为了顺利进兵,而需要付出的必要代价了。
不论现在士卒、民伕怎么苦于劳役,但在战术上,种谔的选择没有问题!
“不知玉昆还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这边能做到的,只管提。”种谔很大方的说着,对于他欣赏的人,他一向如此。
“大帅能给的都给了,药、粮、人都不缺,韩冈哪还会有别的要求。”韩冈停了一下,又道:“不过,恳请大帅今日能对民伕也能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这话怎么说?”
“今次罗兀之捷,虽然卒伍用命。但民伕们也是出工出力,连年节都过不了,说起来与卒伍一般的辛苦……”
种朴打断韩冈的话:“对民伕,在口粮上可没有克扣半点。玉昆你要的热水,也是都给他们安排了下去。你可知道,这两天多耗的柴草,足够日后驻兵时用上一个月的。”
“如果不能让民伕身体康健的把罗兀城筑好,日后也不会有驻兵的机会。”韩冈毫不客气的反驳着,虽然只是管勾伤病,但他在说着民伕也不算越线。要想把伤病之事管好,最好的办法就是从预防疾病开始做起。不仅仅韩冈有这个认识,种谔、种建中他们也都有同样的认识。所以韩冈为民伕要热水热食,还有必要的取暖物资,种谔都尽量满足了他的要求。虽然才两天,但民伕们陆续病倒的势头已经开始渐渐得到遏制。
“民伕急需的不仅仅是粮食和热水,还要有足够的……”韩冈斟酌了一下措辞,吐出了一个字:“爱!”
“爱?”种谔有些嫌恶的拧起眉,“怎么跟燕达一个说辞?”
现在秦凤路兵马副总管燕达,当初就是在鄜延路与种谔公事。他的口头禅就是治兵要以爱为先,在天子面前也是这么说的,就差在脸上刺个爱字出来了。种谔与燕达不对付,早前郭逵守延州,便是弃种谔而用燕达。听着韩冈跟燕达一个调门,心中就是有些不舒服。
“非是与燕逢辰一个说辞,只是人情而已。今天是上元夜,大帅赐了民伕酒肉,只听到方才的呼声,就知道他们的士气当是振作了不少。”韩冈看了种朴一眼,“前几日民伕们士气低落,只在棍棒下拼命。逃亡的民伕的数目可是多的让人吃惊。”
种朴就是负责防备逃卒的,方才种朴被种谔训斥,其原因,多半就是因为捕捉逃人的效率太低了。昨日跑掉七十四人,抓回来斩首有六个,前天大概六十人,追回十一人斩首。这半个月来,总计已经有超过四百人逃亡内地,而被抓住行军法的,则超过六十名,逃亡民伕和士兵的的首级已经在栅栏上挂满了。而有一点可以确定,要不是种谔下令给民伕们赐酒赐肉,今天逃亡的人数还会更多——谁让今天是上元夜。
“可上元节只有一天,如果照着之前的状况继续下去,也许会耽搁最后完工的时间。”
种朴道:“但酒水不多了。”
“伤马还有一些,”韩冈说道,“疗养院中也用不到许多肉。将之赐予民伕,也是大帅的恩德,想必会更为用命。”
韩冈的提议,种谔他低头考虑起来。他并不是不体恤帐下的士卒和民伕,他跟着他父亲种世衡用兵多年,也知道善待部属。不过,种谔善待士卒的目的是胜利,而不是反过来。如果善待士卒和胜利相冲突,他只会选择后者。
种谔他想了一阵,只接受一部分,道:“昨天玉昆你不是跟十七和十九说要做什么分段包干嘛?——先完成的享受就好一点,有肉吃,延误的就照原样来。我看这样就好,要是不论好歹,一律散赏,反倒让人失了上进之心。”
韩冈谢过了种谔选择了他的方案,诱导:“……另外,若有可能,最好能每日公布工程进度。让民伕心里存个希望。”
“有这个必要?!”
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官员,好像凡事都采用保密主义,不谋于众人,认为愚民就该老老实实听指派,不必动用头脑,韩冈也不以为怪了。殊不知,了解自己的工作内容和进度,对人的工作热情有着极大的促进。
要把人当成人!
即便是善于用兵的种谔,也不知道唤起人们主观能动性的好处,现在只会采用粗暴的强迫手段。比起当年的老种太尉种世衡来,在操纵人心的手法上,着实差了不止一筹。
种世衡守清涧城,以相扑比赛,引得观众主动抗寺庙的大梁上山。以悬银为靶,去引诱帐下子弟去习练箭术。尤其是运用计策,让李元昊杀了起兵时倚之为臂助的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两兄弟,更是种世衡透彻人心的绝佳表现。
野利家是党项大族,从李元昊的祖父李继迁开始,就已经是党项集团的中坚力量。当年李元昊继承父位后,起兵反叛,也得到了野利家鼎力相助,所以李元昊的第一任皇后,就姓野利。
但到了后来,野利家势力日增,李元昊渐渐感到他们尾大不掉。种世衡看到了这一点,就派人带着给野利兄弟的私信潜入西夏,让其故意被捉。这等粗浅的离间计,当然骗不了李元昊这等精明狡诈之辈,但李元昊选择了相信,因为可以以此为由将野利兄弟处决,铲除野利家的势力。
种世衡算计着人心,助李元昊消灭了心腹之患,自己也顺便得到了陷西贼大将致死的功劳。双方虽然不见面,却有着难以明言的默契。而血债累累的野利家的消失,对大宋军民也是个好消息。
说实话,种世衡这等看透人心的眼力,还有将之利用的手腕,就连韩冈都心惊。从种建中的只言片语中听说此事,更是叹息种世衡在官途上的坎坷,如此才智,如何入不得枢府——同时,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种家的大郎种诂,会进京告宰相庞籍的御状的原因。明明是其父种世衡的功劳,庞籍却不认账,硬说李元昊不至于上这种当。其实,若没有种世衡把刀子递到李元昊手中,想铲除势力庞大的野利家,没有借口的李元昊也不好下手。
种世衡的心计为一时之选,只可惜种谔只学到了皮毛。
韩冈不得不向其解释:“这是让他们知道还有多久就能脱离苦海。越做到后面,就会越拼命。否则,只会越来越疲沓。”
种谔想了一阵,决定还是先看看实效:“也罢,只要能快一点完工,都依玉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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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六二之卷——河湟开边 第30章 肘腋萧墙暮色凉(九)
与种谔把将要施行一应事务敲定,韩冈便告辞离开。种建中留了下来,韩冈的建议,还要他来具体承办。而种朴则说是要送韩冈,趁机跑了出来。?|*$-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离开主帐,韩冈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往城下的疗养院去。?|*$-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就算在上元夜的深夜,罗兀城的工程也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一群群民伕,有气无力的喊着号子,站在已经初具规模的城墙墙体上,牵着木桩上的绳索,一下一下的夯着新堆上去的泥土,将城墙一点点的加高上去。用木板做成框子,里面留出的空间堆满黄土,再用桩子夯实,就是如今通用的板筑,其坚固程度并不输给砖石。?|*$-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每一处墙头,都能看到夯筑民伕的身影。而不仅仅是城墙上,城中规划好各处建筑的地方,都有民伕伴随着咚咚的夯土声喊着号子。而城墙外围还有数千民伕,拼命挖掘着壕河,其中取出的泥土,正好用来可以修筑城墙和建筑。?|*$-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按照此时的计算方法,一个民伕完整做完一天的工作,计为十个工。普通的寨堡,大约在二十万到四十万工,比如新渭源堡,是双堡夹河的结构,新筑北堡是四十万工,扩建的南堡是三十三万工。而罗兀城的工程量,则是一万民伕一个月的工数,也就是说,总计三百万工!?|*$-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这个数字在北宋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工程了,工数几乎跟当年秦州州城的扩建差不多——秦州城可是周长近十里的州城——而且还是集中在一个月内完工。?|*$-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一般情况下,修筑城池的工程都不会聚集这么多人力。一方面,管理上的压力实在太大,另一方面,粮草供应上的麻烦,也足以让管理后勤的官员疯掉。正常的千步军城的修造,标准工期都在百日以上,而当年秦州为了赶修甘谷城,秦凤路全境动员,也花了五十多天。但今次韩绛、种谔为了赶在西夏人反击之前完成,预留得时间就是一个月。所以才拼命的堆上人力——光是在隆冬季节从冻得如铁一般的地上取土,好用来夯筑城墙,就用去了近四分之一的人力。?|*$-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不过忙碌归忙碌,一见到韩冈,周围的士兵、民伕,便纷纷跪拜下来,有的还连连磕头,脸都贴在地面上。?|*$-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这样的场景,韩冈倒是见多了,不以为意。在古渭,那些虔信浮屠的蕃人,做得更夸张的也有。但种朴倒是羡慕不已,以他的衙内身份,下面的士卒也的确要向他跪拜,但如此虔心的,可是一个都没有。?|*$-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在罗兀城周边,总计三万余士卒民伕心目中,韩冈的名声极好。救死扶伤的医生,拯危助困的官人,任何时候都是能得到他人的尊敬。而在韩冈到来之前,其实也已经颇受期待——种谔为了安抚人心,把韩冈的事迹向民伕和士兵进行宣传,也是主因之一。?|*$-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韩冈一边点头回礼,一边问着种朴:“抚宁堡那里情况如何?”?|*$-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罗兀城是罗兀防线的核心,但与之同属一个防御体系的在建寨堡还有两处,抚宁堡就是其中之一。位于罗兀城的侧后方,守护着罗兀与绥德之间的交通线。现在种谔的副将折继世,就在那里主持营造工程。?|*$-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韩冈前日往罗兀城来,就从抚宁堡工地的旁边过去,不过因为赶着到种谔这里报到,没有分心去看——从程序上,也必须是到了种谔这里报到之后,才有资格去巡视工地。?|*$-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韩冈这两天和种建中都在罗兀城忙着,倒是负责逃卒和民伕的种朴去了抚宁堡一趟。?|*$-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听到韩冈想问,种朴踌躇了一下,“……折继世去年得了风疾,天子都派了御医来看护。虽然命是救回来了,也没哪里瘫了不能动弹,可现在就是时常头晕,经不起累,性子也躁了点。”?|*$-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韩冈瞥了种朴一眼,从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抚宁堡的情况可能不太好。不过韩冈也不在乎,他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今次一战必败,作为一名管勾伤病的官员,对于这一等级的国战,并没有改变局势能力,而且也没有那个心思。他只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了。?|*$-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方才忘了跟大帅说了,明天我想去抚宁堡看一看。那里的工数只有罗兀的十分之一,如果民伕管理得好的话,应该比罗兀城更快完成。”?|*$-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从预定的工期来算,不论罗兀还是抚宁,都不会超过三十天。?|*$-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种朴听到韩冈要去抚宁,道,“玉昆你明天去抚宁,顺便把粮草给送去。上次运去的粮食,那里的该吃完了。”?|*$-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我知道了。”韩冈点点头,顺路而已,他回头望了望满是存粮的罗兀旧城,“也幸好罗兀城这里西贼囤积了足够的粮草。要不然改从绥德运粮来,任谁来也只能束手无策。”?|*$-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种朴笑道:“西贼这是自作自受,本是为了开春南侵的储备,现在全都便宜了我们了。”?|*$-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西夏人囤积在罗兀城的粮草,就是为了南侵。如果是秋后出征,可以轻易的就食与敌,但在开春时南侵,就必须自备口粮,以防劫掠不足。?|*$-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而把粮草堆放在罗兀,山南的粮草理所当然的该存在山南,没必要运到山北的银州。从银州到罗兀,这十里的山道,骑马过来很方便,但运送辎重就麻烦了。把从横山蕃部勒索来的存粮,先翻山运到银州存放,等到出兵时,再翻山运回来,西贼也没那么多人力畜力。?|*$-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当然,这也是西夏人本来就没想过离着绥德六十多里的罗兀城会被攻打,更没料到会被攻破。而当时守卫罗兀的西贼将领,只记得放烽火求援,却舍不得焚烧粮草。而当城池被攻破,再下令放火,刚刚点起火头,就立刻被早有准备的宋军给扑灭了。?|*$-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韩冈背着《孙子兵法》里的应景章节,种朴听着自己老子被称赞,也是感到与有荣焉。?|*$-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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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庆府的王宫中,梁太后、梁乙埋兄妹,还有一众重臣,正会聚一堂,讨论着眼前的局势。?|*$-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罗兀失守,横山即将沦陷,前日消息传到兴庆府,整个西夏小朝廷都被这场千里之外的地震给惊呆了。垂帘听政的梁太后当即下旨,把国中能立刻动员地来的精锐全数征发,但各个部族却有些阳奉阴违。?|*$-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所有的党项部族都知道横山是国之命脉,但半年前以举国之兵南侵,却近乎于无功而返,出战的部族人力物力还有士气都损耗极大。如今宋人一反常态,主动攻击。其气势汹汹,让许多部族暗地里都起了心思。?|*$-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但梁太后和梁乙埋这对兄妹倒是安之若素,幸好他们事先早有了准备,若没有现在这个后手,还真是要出乱子。?|*$-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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