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宰执天下

_71 cuslaa (现代)
他虽然说着谦抑,但微微扬起的嘴角,却把隐含在胸的傲气丝毫没有遮掩的展露出来。
“元泽可是自谦过甚了……”
元泽摇了摇头,对这个随口而来的奉承并是不很放在心上。马鞭虚虚一挥,再不多话,也领队沿御街向北而去。
擦身而过的官员和车队,并没有给韩冈留下什么印象。只是觉得在哪里见过,不过一时想不起来。想了一阵后,便放弃了。
车队自城西的新郑门离开东京城,驶上了西去的官道。一只素白如玉的纤手掀开了车厢窗户上的帘子,清丽无双的俏脸露了出来,向着身后的城门望去。眼波流光,神情中是数分让人迷醉的落寞。
“舍不得吗?”韩冈在马上弯下腰,问着周南。
周南回过神,仰头对着韩冈,眼中深情如海:“有官人在,即便天涯海角,周南亦是心甘情愿。”
美人恩重,韩冈心中感动。回首东京,望着城墙崔嵬。此次入京,能载美而归,已是不虚此行。至于延州的风风雨雨,他现在也全不放在心上。在亲王面前虎口夺食,韩冈已不惧任何风浪。
任你龙潭虎穴,我也能如履平地!
只要输入-WWw.69ΖW.CoM-就能看发布的章节内容
第二卷 六二之卷——河湟开边 第30章 肘腋萧墙暮色凉(一)
【第二更,求红票,收藏。】
在京城盘桓了数日,在年节前即将祭灶的日子,韩冈才刚刚离京就任。对于盼望他及早上任的种谔、种建中等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虽然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韩冈何时离开东京城,但东面始终没有消息过来,让种建中还有种朴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喂,十九,韩冈到底什么时候能到?”种朴问着沙盘边的种建中。连日围着沙盘推演战局,让他的头都痛了,但他的堂弟却是乐此不疲,一遍遍地重复,丝毫不嫌厌烦。
“该不会不来了吧?”种朴又追加了一句,他坐在火盆边的交椅上,两脚翘上另一张交椅,舒舒服服的仰靠着。顺便一把捞起几块放在一边几案上的莲花糕,一股脑的全都塞进了嘴里,用茶冲下满嘴的食物,等着堂弟的回答。
种建中低头看着沙盘,专心致志。以无定河为中心,从绥德到罗兀再到山后的银州,全都事无巨细的描绘了出来。在这份精细比例的地形图上,有着最新的军事部署。不论是大宋的情报,还是西夏的情报,竟然都出现在沙盘上面。即便延州城白虎节堂中的那幅更为巨大的沙盘上,也没有如此精准并即时的军情。
这不是朝廷派出的谍报所能做到的,而是种家细作的功劳。从种世衡开始,种家三代镇守边地,西军将门世家手上所掌控的人力资源,在这幅沙盘上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
种建中对着沙盘沉思良久,只分出一部分心思随口应付种朴:“韩相公前后两次至书朝廷,点名要韩玉昆来延州。就算天子也要卖宰相的脸面,韩玉昆尚是选人,当不至于会拒绝,也拒绝不了。”
种朴也算清楚堂弟分心二用的本事,“那也该到了。前些天韩相公去京兆府,不是说当日韩冈正好从那里经过,还见到了你的那位姓游的师兄,叫游师景的那个!”
“是游景叔,讳师雄的!”种建中很不高兴的抬起头,都见过几次面了,种朴竟然还没记得姓名,“前几天游景叔来信,对韩玉昆深为赞许。说以其之才,当能对战事有所助益。”
其实游师雄给种建中的信中,依然老调重弹的说北进罗兀太过冒险,要小心为上,还说韩冈跟他是一样的看法。不过种建中并没有说出来,不出差错的话,韩冈很快就要到延州上任,没必要让他还没到的时候,就在鄜延军中得罪人。
“说是有所助益倒是没错。”厅中并不止种朴、种师道两兄弟,还有最近跟着担任种谔副将的叔祖折继世,一起来到绥德的折可适——被郭逵赞为‘将种’的麟府折家新生代.
折可适对两名好友说着:“今次攻打罗兀,事发突然,出其不意,当不至有太大的伤亡。韩冈未至,暂时也不会有何影响。但到了一两个月后,西贼点集兵马,南下反扑的时候,军中如果再没有把疗养院建起来,军心怕是要大挫。”
折可适跟年龄相当的种师道、种朴打得火热,说话也少顾忌,“秦凤因为有了韩玉昆,每一个百人都,皆有一名医工来拯救危急。此事军中都已经传遍了,其余各路军中,多少人都在盼着何时能推广秦凤的德政。韩冈来不来,对军心士气的影响可是大得很。”
“这叫不患寡而患不均。”种师道半开玩笑的说着,“如果都没有倒也罢了,现在就秦凤一家有着疗养院,士卒得病都能得到安治。看看别人,想想自己,谁也不会甘心啊!”
折可适笑道:“圣人说得当真有道理。”
军中医疗,从种谔开始,到下面的种建中、种朴都看得很重,只要不是空读兵法、从未领军的赵括马谡之辈,一个完备而有效的军中医疗制度,能给战事带来多少好处,再糊涂的将领都能体会得到。
“当年先祖父守清涧城,逢上士卒有恙,都会遣几位叔伯还有家严中的一人,去专管他们的饮食汤药,所以能得人死力。”种建中对折可适解说着种世衡的丰功伟绩,“韩冈做的其实就是先祖当年所为,不过规模更大上一些,也显得更为正式一点。”
“此事俺也听说过,尊祖的确善抚士卒。”折可适点着头,表示自己听过,“韩冈能跟尊祖做得差不多,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何况他还有一个药王弟子的名头在,有他在军中守着,那些愚夫愚妇,也能安心上阵助阵。”
“不过韩相公好像有些不喜欢韩玉昆。”种朴不像种建中,他在外面就一个大大咧咧、除了战争,其他是都不放在心上的衙内。但种朴察言观色的本事,其实远在他粗豪的外表给人的印象之上,“前几天韩相公来绥德,听到韩冈的名字脸色就有些不痛快了……”
“韩玉昆讨不讨韩相公喜欢,那是他的事,我们只求他能把他的分内事做好就行!”
一个洪亮得能震动屋瓦的声音传进厅来。种朴等人纷纷起身,向着大踏步跨进厅中的绥德主帅行礼。
种谔大步走到沙盘边,望着用蜜蜡雕出的重重山峦,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洞,都是一次次推演留下来的的痕迹。即将领军北征的大将笑了,为自己子侄的勤力而高兴。
他回转身,一手指着横山的层峦叠嶂,高声喝问:“自好水川之后,至夺绥德为止,我大宋在此处可有分毫进取?”
几人微一犹豫,便同时摇头:“没有!”
“可有攻夺一座西贼重镇?!”
更为响亮的回答齐声响起:“没有!”
种谔的笑容更为自负,放声道:“所以说……这三十年来,我们将是第一支重返横山深处的皇宋官军!”
“三十年了……我们已经隐忍了三十年了!”
自从三十年前,韩琦主导的北进攻势,因为任福惨败于好水川而宣告终止。范仲淹倡导的堡垒防御,便成了对夏战略中不可撼动的圭臬。陕西、河东两地的战局,便一直都是西夏攻,大宋守。偶尔的反击,也不过是战术性的攻势,往往一攻即退,再无长力可言。
这三十年来,为了守卫绵延数千里的防线,每年投进去的各项开支,吞吃掉了全国总军费的四成;林林总总的徭役、兵役,也几乎耗尽了陕西的民力。但即便困厄如此,朝中诸公还是反对任何进取之策。
三年前,种谔得到天子的密旨,费尽心力,引得西夏绥德守将嵬名山来投。而这个功劳,在枢密院被定性为贪求边功、无端生事,因为将其降罪夺职,连居中联络天子的高遵裕也受了牵连,一同被降职。要不是郭逵坚持,连绥德城都会被文彦博给还回去。
在枢密院的诸公眼中,年年巨额的军费支出,加上捱打后,还要腆着脸送给西夏人几十万岁币,都比不上天子绕过枢密院,直接命令地方武将的危险。种谔时常在想,是不是这不要脸的事做久了,就会成为习惯。
范文正当初因为大宋军力不振,所以才选择了保守的战略,到了如今却成了不能触动的规矩,任何想振作一番的将帅,都会遭到枢密院的打击
岂不知事过境迁,时势更易,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当年元昊崛起时可比。三川口、好水川和定川寨三次惨败耗尽的西军精锐,如今经过了三十年的时间,也已经逐渐恢复了过来。该到了反击的时候了。
“幸好圣天子在位,又有韩相公的全力支持,我们才有放手施为的机会!”在种谔的心中,他才是横山战略的主帅,而韩绛的作用则仅仅是坐镇后方。“今年夏时,西贼虽在罗兀筑了一座寨堡。却不过是个不及百步的寨子,最多也只能做一做烽火台。由此可见他们的对罗兀并没有重视起来。而我们这一边,虽非雪夜潜出兵,但攻其不意,必定是出乎于西贼意料之外。”
忽略了作为闲杂人等的折可适,种谔愤愤不平的对着种建中、种朴说道:“你们的祖父,在军中辛苦了一辈子,世人皆将他与狄青齐名并称。无论是范文正【范仲淹】,还是欧阳永叔【欧阳修】,都是把你们的祖父与狄青并排写在奏疏上。但如此功绩、如此才能,却连横班都没入过!
好不容易设计离间了李元昊和他手下的大将野利旺荣、野利遇乞两兄弟,让李元昊将两人冤杀,却还给庞藉给抹去了功劳。你们的大伯去京中评理,又给强押了出来。——当时有人说这是冒功。但他们也不想想,若非真有其事,你们大伯吃了熊心豹子胆,跑去京城跟一位宰相过不去?”
“但今次不同了,有韩相公全力支持,又有早早的报予天子,没人能吞没我们的功赏。”种谔紧紧握拳,“整顿兵马,兵发罗兀,要将这百多年来的恩恩怨怨,亲手结束在我这手上!”
只要输入-WWw.69ΖW.CoM-就能看发布的章节内容
第二卷 六二之卷——河湟开边 第30章 肘腋萧墙暮色凉(二)
日出之时,晨钟回荡在无定河上。
新年的第一道辉光,从东侧的山头上洒向了绥德城中。
不过熙宁四年元旦的绥德城,没有鞭炮,没有喧闹,只有整装待发的两万将士,只有冲霄而起的浩荡战意。
绥德城中的校场,容纳不了太多的军队。即将出战的两万大军,都聚集在北门外的空场上。临时搭建起来的点将台上,种谔正主持者出战前的仪式。每一位将领都肃穆以待,他们都明白,这一战事关国运,将会是宋夏两国攻守易势的标志。一旦夺占并守住了罗兀城,西夏的灭亡就指日可待。
种建中仰望着自己高台上的叔父,种谔正手持御赐长剑,将祭旗的黑牛牛耳割下。
如果今次功成,当初狄青、郭逵所担任过的位置,他的五叔也将有资格坐上去。种家将的名声将会在京城中闪耀,而当年祖父的遗憾,也将就此弥补。
种建中现在是种谔帐下的机宜文字。他这个官职只是临时性的,不是各路帅府中的正式职位。在他的身边,种朴、折可适这几个年轻的武官,也都担任了军中机宜一职——实际领军他们还不够资格,但这些年轻的将门子弟的素质,却是军中难得的人才。故而被任命为机宜,以便参赞军务。
“可是今次只带了三日粮草。还有随行的民伕……”折可适回头看了一眼,在城中,还有上万民伕即将跟着他们一起出发。三万张嘴,如果要靠人力来转运,他低声对身边的种建中道,“太尉下令他们多带筑城用的工具,而口粮,也只带了三天的份量。”
“不必多虑,岂不闻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横山有粮!肯定有粮!”
种建中对自家门下的谍报深具信心,几十年来,种家能立足于西军诸多将门之中,叔伯辈战功不断,除了本身的才华之外,也多亏了当年祖父种世衡断断续续镇守清涧城近十年,在蕃人中所留下来的人脉和关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老话,从来都是颠扑不破的道理。
种谔将注入了牛血的烈酒一饮而尽,拔剑上指。旌旗招展,万胜的呼喝伴随着沉重的鼓声一齐响起。
熙宁四年的正月初一。
就在天下亿万兆民庆贺新年的时候,种谔率领步骑两万,兵出绥德,沿着凝固的无定川,向北急进。
……………………
正月二日。
罗兀城的守将都罗让正为了新年的到来,而纵酒狂欢。
西夏名义上向大宋称臣,作为称臣的标志,其国中所用历法便是需遵从大宋国中通行的历法。每年秋后,新年历由钦天监计算审定,呈与天子,继而颁行天下,而大宋的属国也就在这时候得赐新历。
对天文学水平不高的党项人来说,让他们自行推算历法,实在有些吃力,用大宋的反倒方便。要不然,以他们敢于自定年号,隔三差五就来打饥荒的胆子,也不会给宋国君臣留什么脸面。
都罗让虽是党项豪族都罗家的子弟,但他御下一向甚宽,自个儿喝酒没趣,便把守在堡中的两百多人,一起都拉来了喝酒唱歌,城中的空地上,点着一堆堆火,火上都架着一口剥制好的羊,转着圈烤着。熬出来的羊油滴在火上,滋滋作响,而一股焦香传遍小城之中。
不是没人提醒都罗让最近的绥德城那里有异动,需要严加防守。但都罗让他想党项人要过年,汉人人也照样要过年。辛苦了一年了,哪边都要轻松一下,哪有大过年的的出兵打仗。
横山对大夏的价值,还有无定川的重要性,镇守在此处的都罗让当然不会不知道。不过山对面的银州城就有大军屯守,他的叔父,都枢密都罗马尾就在银州城中。若有军情,旦夕可至,都罗让哪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从除夕开始,带着堡中守军,醒了就喝,喝倒就睡,到现在已经三天了,酒库中的存货,竟然还有三分之一剩下。
守着这座孤零零的城堡没别的好处,就是从来往的回易商队中,私下抽取的过路钱多。其中也多有用酒、绢之类的商品,来充抵过路费的。用来存放兵器的仓库,现在都被酒水、丝绢给占了去。都罗让拍着圆滚滚的肚子,他在罗兀不过守灵三四个月,腰带已经就松了半尺多。
“真是个好地方啊!”他由衷的叹着。
一声凄厉的号角声,倏然响起,把都罗让的感叹全然掩盖。
“出了什么事?!”
罗兀守将昏昏沉沉的被人强扶上了城头,就看着城下的河谷中,在宋军的红色战旗引领下,数百名骑兵已经将围住了罗兀城的城门,而南方远处的谷地更是被灰黄色的烟尘所掩盖,不知有多少兵马正向罗兀城赶来。
都罗让目瞪口呆,被酒精淹没的脑中全是空白:“这……这……这怎么可能?!”
来袭的宋军用行动回答了都罗让这个愚蠢的问题。百多名骑兵冲至城下,直接下马,开始用着箭雨扫射城头。箭雨令人惊叹的精准,把城头上的守军压制得抬不起头来。而剩下的骑兵就在他们的掩护下,竟然从马背上卸下了一截截事先打造好的构件,转眼就架起了十来具云梯。
这数百名骑兵,都是鄜延路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人人弓马娴熟,骁勇敢战,号为选锋。不仅是鄜延路,其余诸路也都至少有一个指挥的选锋精锐,作为主帅最为倚重、用来改变战局的队伍。种谔一开始就把他们放出来,便是为了能一举夺城。当云梯组好,选锋们就呐喊着,抬着这些云梯,直冲城下而来。
“城主!”守卫罗兀城的党项士兵们叫着都罗让,盼着他能有个主张。
而都罗让只剩下一个念头,“快放烽火!快放烽火!”
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宋军来的出奇不意,守城的工具全都没有准备,对于守住城池,都罗让已经不报希望。唯一的期盼,就是他的叔父,能为他报仇。
当第一名宋军选锋攀上了罗兀城头,战事的结局已经宣告注定。
等不来城主都罗让的命令,绝望的守军自行发起了的抵抗,但在不断涌上城头的宋军选锋的刀光剑影中,他们节节败退,根本无力抗衡。当城门被夺占、打开,守在城外的宋军便一拥而入,开始镇压城中剩下的抵抗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被视为横山中枢的罗兀城,轻而易举地就被种谔领军攻下。
在西夏人眼中,罗兀城只是银州防线的一部分,虽然重要,但因为银州就在山外,急行军半日即至,无需在罗兀驻屯大军。当初梁乙埋筑罗兀城,也是打着以此处为前沿防线的念头。
不过在宋人看来,横山南侧的罗兀,远比北侧的银州更为紧要。控制了罗兀,就能与党项人平分横山,而以党项人对横山蕃部的压榨,一旦宋夏双方都在横山中拥有了核心据点,横山蕃部彻底倒向大宋,将是必然。
着眼点不同,对罗兀城的处置也完全不同。西夏国相所命人修筑城寨,只有两百步周长。而种谔夺下罗兀后,接下来为了抵御西夏人的反扑,将要扩建罗兀城却阔达千步。而且罗兀城不能成为孤城,附属于罗兀,以其为核心的防御体系也要同时修起。在预定的计划中,就有两座城寨要同时修造,以保护从绥德到罗兀的交通线。
“这只是开始而已。”种建中随军踏入城中时,这样想着。
他被分配下来的工作是计算罗兀城中的存粮。正如事先侦查所得到的消息,西夏人的罗兀城,最多也不过两百步的周长,但其中粮草竟然堆积成山。
需要仰头才能看到全貌的一座座粮囤,足足让今次出动的两万步骑加上上万民伕吃上两个多月。种建中不由得暗叹横山诸部当真是胆小如鼠。被西夏人欺负到这等境地,竟然还没有半点反抗。不过这对于大宋来说,却是一件好事。党项人在此横征暴敛,而大宋以宽和相待,不出半年,此处蕃部将彻底归心。
当然,前提条件是得先把驻守在银州的西夏援军击溃。
就在刚刚进逼到罗兀城下的时候,种谔就已经派出部将吕真,率其本部千人为斥候,前往北方山口处侦查敌军的动向。
等到午后时分,斥候赶来回报。银州方向,西贼已经出兵赶来救援。旗号是西贼驻守银州的都枢密都罗马尾,并有参政、钤辖旗号十数面。
“其先锋已至山中的立赏坪,半个时辰后,即将抵达马户川!”斥候在帐中急声禀报。
立赏坪就在罗兀城和银州之间的山口下,如果再算进哨探赶来回报所消耗的时间,西贼的援军现在已经翻过山了。
‘来得好快!’种建中闻言心惊,与身边的折可适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当真是来得太快了!
只要输入-WWw.69ΖW.CoM-就能看发布的章节内容
第二卷 六二之卷——河湟开边 第30章 肘腋萧墙暮色凉(三)
只要稍通兵事,就知道银州守军的出兵速度有多么惊人。
这不可能是他们事先预计到宋军将会在正月初的时候出兵罗兀,否则罗兀城也不会这么容易的就攻打下来——从绥德一举突进六十里,在大宋这边,都被人看成是疯话,传了许久,除了一些关系人和耳目灵通的官员外,也没多少人真个相信。
从银州西贼的反应来看,他们自看到罗兀城上的烽火、收到罗兀被袭的消息,到开始出兵,最多也只用了半天时间来进行调集兵马、整备装具的工作。这个出兵的速度,快得让每一个宋军将领惊叹,心道难怪罗兀城中没有驻屯多少兵力,也没有扩建——有银州的支撑本也就足够了。
如果今次不是出其不意的攻下罗兀,只要守军能守住城池半天到一天的时间,那从银州赶来的援军,就能轻易的把来袭的宋军击溃在罗兀城下。
种建中暗自庆幸,幸好为了夺下罗兀城,事先没有少做手脚,堆满仓库的酒水,可是种家的回易商队不断奉上的礼物。
种谔此时已经在城中主帐内发下令箭,“高永能!你率本部三千轻兵前去马户川,务必将都罗马尾先行截停,本帅领中军,随后便至!”
种谔的副将高声应诺,双手接过令箭。很快,高字将旗就在三千步骑的簇拥下,向北疾驰而去。
高永能先去堵截来援敌军,罗兀城这边,随行的民伕已经有两千多人先期抵达,被分散到预定的地方,围绕着罗兀城,开始挖掘土地,修筑营地——通过精准描绘的地形沙盘,种谔早已确定如何扩建罗兀城。包括敌军随时有可能突破前沿防线的情况都已经预计。现今首要的目标是依照扩建城池的规划,加紧建好初步的城防,使之可以成为暂时屯军并防守的营寨。
军势争分夺秒,民伕们不需要催逼,在被冻结的土地上,高喊着号子,用力挥动着手中的铁镐,加紧修筑起防御工事。而士兵们有一半与民伕一起开工,剩下的则并没有参与到修建营地的工作上,而是在蓄养体力,等待种谔的号令传来,随时前去支援北去的高永能。
种谔在主帐中飞快地踱着步子,原罗兀守将的首级也没兴趣看上一眼,用脚把大帐的直径丈量了一遍又一遍。一边等待着前方传回来的消息,一边催促着加快营寨修造的速度。
半日后,营寨外围的防御工事已经初见其功,种谔留下了一部兵马守卫,并继续加强防线,而自己就点集了兵马,准备北去支援高永能。但这时候,一队骑兵却高居着旗帜,从北方鼓噪而来。
并不是西夏的士兵,而是高永能带去的人。他们在营地前高呼着万胜,把胜利的喜报通报给每一个人。
高永能竟然已经在马户川击败了正欲过河的西夏援军!
据称来援敌军多达万余,高永能以三千破万骑,斩首百余——其中斩首当是实数,而万名援军可能是夸大其词,据种谔所知,银州城中的常备兵力也不过万人。都罗马尾不可能全数带出,虽然他还可以征发部族兵力,但以都罗马尾出兵的速度,当不会有时间让他去发动周围的部落。
在种谔的估算中,与高永能交战的敌军,大概能有六七千人。而能用三千步骑,击败两倍的纯骑兵部队,并且还能斩获百多首级,这个胜果的价值,其实跟高永能回禀的捷报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种谔在营中哈哈大笑。这段时间以来,他身上承担着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不但天子、韩绛和朝堂都在看着他的行动,下面的士兵,周围的同僚,也都在盯着他。相信他的人给他压力,而否定他的人,也给了他压力,如果罗兀城不克,他种谔再想翻身,可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种谔此前在韩绛面前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的态度,但心底里始终有着一分不安,这也是人之常情。幸好今次一战功成,只要接下来能守住罗兀,那他种五在军中的地位,将不可动摇。
而到了入夜时分,斥候传回了最新的消息。都罗马尾刚刚在立赏坪扎下阵脚,结寨自守。
“还想等机会?……找三件女人衣服给都罗马尾送过去,他若敢战,明天就在立赏坪决战。若不敢,就干干脆脆的穿着女人衣服回银州去。”种谔不给敌军主将留下丝毫颜面,他现在正希望西夏国都枢密在大怒之下,会同意出阵决战。
不过种谔也不会太过疏忽大意,他叫来负责外围侦查的部将,“吕真,你率本部人马仔细盯着都罗马尾,有何异动就立刻回报,不得有误!”
胡乱的假寐了一阵,当次日四更天的时候,种谔等不到都罗马尾的反应,正准备再派人去试探。吕真派回来的斥候,又传达了更为让人吃惊的捷报——方才在山口处的立赏坪,刮起了一阵狂风,吕真派出去的斥候只是随着风叫了几声,党项人就大喊着“汉兵来了!”,而后便溃不成军的逃窜回银州去了。
虽然并不认为都罗马尾有击败自己的能力,但看到让自己战战兢兢、严防死守、如临大敌的对手,竟然因为一场山口处常见的狂风,还有几声凑趣的叫喊,就全军溃散。除了能联想到风声鹤唳的前秦苻坚,种谔对西夏军战斗力的判断,又打了一个更大的折扣。
“完全是惊弓之鸟嘛……”种朴也拿着酒杯,对堂弟笑道:“西贼已经完了,连镇守银州要郡的主帅都是这副德行,其他地区的守臣也好不到哪里去。光复兴灵,灭亡西夏,恐怕也就在数年中了!”
……………………
正月初十的时候,韩冈终于抵达了延州。
从京城到这座边地重镇,韩冈一行走了有半个月。当除夕的鞭炮声响起来的时候,他正在河中府的驿馆之中。密集的鞭炮,让那一日韩冈想起,他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在家过年了。如果算上前身在外求学的时间,那就还要翻一倍,有四年之多。
不过先托了王韶,而后又派了李小六带了消息回去,家中的父母应该不至于太担心自己。就是不知道素心和云娘两人,听说了周南的事后,会有什么反应。韩冈只希望他让李小六给两女带去的礼物,能让她们不至于吃醋得太厉害。
这份担心,一直持续到他抵达延州城。韩冈有时在想,女人多了的确麻烦。如果能像当世的士大夫一样,把姬妾只当作娱乐的工具,就没那么多要操心的事了。可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也不会让三女为他而倾心。
在城外,望着延州河山,韩冈却是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触。
他不是第一次来到延安,虽然时间跨度上有些问题,建筑没有一点千年后的影子,幸而山峦河川的位置却没有大的改变。宝塔山、延河等名胜,都能找到此时相对应的地方。
在延州的城门处,韩冈让钱明亮向守城的士兵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见着守卫城门的军官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一下变得恭谨起来的姿态,韩冈半惊半喜的发现,自己的名声竟然已经在离秦州有千里之遥的延州传开了。
当韩冈一行车马穿过城门,驶入城中。一个士兵问着守门官,“那官人究竟是谁啊?哪儿来的那么大架子?”
“你耳朵怎么长的,难道这些天来都没听说韩相公要请孙真人的弟子来延州吗?那还是韩相公连上两本,亲自向官家求来的!”
“啊!就是韩……”
“闭嘴,那名字也是你能乱叫的!?韩相公都不一定会直接叫他的名讳。”
‘怎么可能!’两人的对话被风送了过来,韩冈自嘲的笑了一笑,下层的百姓会把谣言当一回事,可对于韩绛这等位极人臣的宰相来说,自己就仅仅是个选人罢了,只不过稍有能耐而已。
离着上元还有数日,正月未过,这年节也不算过去。可延州城中的鞭炮声却是稀稀落落,比韩冈经过的几个县城还要冷清。当他走进延州城中的时候,正看到一队队的民伕,被一些骑兵们押着,从北门陆续出城。
已经开始了……
韩冈早已经听说了种谔在罗兀城胜利的消息,而且他就在路上,看到了露布飞捷的急脚递。骑着快马的信使,在马身后张着长长的布幔,上面写满了今次罗兀城的捷报。从一个城镇,到另一个城镇,把胜利的消息如同风吹起的蒲公英,不断的传播出去,一直传到东京城中。
夺占罗兀的顺利,早在预料之中,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才是决定最后胜利的关键。韩冈依然保持着早前的看法,始终不看好横山攻略的最终结果。
先去了驿馆,将周南等人安顿下来。韩冈便独自前往帅府,向守门的小吏递上了名帖。
小吏好像也是听过韩冈的名字,不敢怠慢,并没有摆出宰相门前七品官的态度,而是忙进去通报。韩冈在门厅候着,一人大步走进来,竟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王文谅。
只要输入-WWw.69ΖW.CoM-就能看发布的章节内容
第二卷 六二之卷——河湟开边 第30章 肘腋萧墙暮色凉(四)
见到韩冈,王文谅显然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上来跟韩冈见礼。
而韩冈却站起身,不仅是为了王文谅,更是为了跟着王文谅后面进来的那个。
“原来是王阁职,韩冈有礼了。”韩冈先向王文谅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其身后的种建中笑道:“彝叔,久违了!”
种建中跟着王文谅一起抵达延州,前来求见韩绛。他见到韩冈,当即大喜过望,等到王文谅与韩冈见礼后,就连忙上前:“就猜到该是玉昆你。”他拉着韩冈的手笑道:“方才进城后先去了驿馆,正听说有个韩官人来了,不过赶着过来帅府,没能细问,但想着就该是你……家叔和愚兄在绥德日盼夜盼,盼玉昆你多日了,怎么到今天才到延州?”
“小弟可是离了京城后,就紧赶慢赶,没敢耽误一刻行程。”
韩冈与种建中谈笑了两句,也请了王文谅一起坐下来,等着里面的传唤。
韩冈没提被关进大狱里的吴逵的事,此事与他无关,他也不会为一个萍水相逢之人而出头。应酬式的跟王文谅说了两句,他便问种建中道:“今次种帅半日克复罗兀,威震雍秦。小弟来延州的这一路上,正看到露布飞捷过处,各州各县的官民无不赞着种帅的功绩。不过罗兀虽得,但西贼必然想要重夺回来,彝叔在种帅帐下参赞军务,怎么有闲来延州的?”
种建中听着韩冈相问,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愚兄是随王阁职一起押送缴获的首级军械而来!家叔领军夺占罗兀之后,西贼当然不肯罢休。当日银州守将西贼的都枢密都罗马尾,便领军两万,意图救援罗兀,不过在马户川为高都知所破,而后数日,都罗马尾又聚兵三次来攻,其兵力一次多过一次,但皆为我所败,旗帜鼓号丢了无数,最后再也不敢来了。这数战,总计斩首一千两百余级。而罗兀附近的部族也纷纷归附,已经计点出来的,有三部共一千四百余口!”
“一千两百余级?!”韩冈脸上的惊容却是难再掩住。败敌人数能胡吹海吹,但斩首数作假却是麻烦,而且就算作假也容易被人看破。如果这个数字是真的,横山这边的斩首功,又将反超河湟,成为天子登基以来第一功。
“是啊!”种建中得意的笑着,“辛苦了许久,终于可以望河湟之项背了。”
“谈什么项背?”韩冈摇头苦笑,“就是不算斩首数,吐蕃也不能与党项相比,何况斩首已在河湟之上。当是望尘莫及啊……”
韩冈自认不如,种建中兴致又高了三分。凑近了,低声对韩冈道:“游景叔前日又来了一次信,说当日在京兆府遇上玉昆你,对突进罗兀之策,好似也是不以为然。”
韩冈不意游师雄竟然把私下里说的话转述给种建中,暗骂游景叔多嘴之余,有着几分尴尬。忙解释道:“那是因为小弟担心罗兀距绥德过远,粮秣军资难以支持的缘故。”
种建中哈哈笑道:“玉昆是多虑了。家叔事前早已侦知横山粮秣尽集于罗兀,故而出兵时,就只待了三日的口粮。而等打下罗兀,便尽以夏人屯粮为食。计点食用,所将步骑两万,并民伕万人,共耗官米二斗二升,草六束!”种建中张着双手,用手指比划了几个数字,洋洋自得的继续说着,“家叔的那匹韩相公亲赠的河西龙驹青电,嘴刁得很,就是不肯吃党项人的粮草。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二斗二升米和六束草的消耗。”
粮草耗用的数目是否正确姑且不论,种谔在罗兀城中的大丰收当是确凿无疑——没哪个将军敢在粮草问题上给自己吹嘘的,只会叫着不够吃。
也就是说,事实证明了韩冈的担心是杞人忧天。
韩冈一直以来都是对韩绛主持的横山攻略报着否定的态度,而现在种建中当面拿话驳他,他心中却也没什么不痛快的。
攻下罗兀,当是情理之中,以韩绛和种谔这半年多来的精心准备,若是做不到,那就是笑话了,西军的脸面都能丢尽。但守住罗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孤悬在外的城池,究竟能在西夏人的攻势中守住多久?——那可不光是粮草方面的事务。
从年初二攻下罗兀,到现在过去八天了,捷报当是已经传到京中,种建中也押着战利品到了延州,而西夏那边,兴庆府也当收到了消息。如果梁氏兄妹还有一点战略眼光的话,肯定会立刻点集大军前来。就算环庆、泾原和秦凤那几处会出兵牵制,都不可能阻挡党项人对失去横山的恐惧——以党项人征召部族战力的速度,还有兴庆府与银夏的距离,韩冈估计种谔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做准备。
能否赶在他们到来之前,把罗兀城的防御体系建好——至少修造出个大概——难度可不是张张嘴那么简单。前线的核心城寨,其基本规模,是战时至少能容纳万人驻守、平日也要能放下三千兵驻屯的千步城。甘谷、古渭、清涧、绥德、大顺,无不如此。
即是说,罗兀那里至少在一个月之内,要修好一座周长千步的城池。另外,罗兀防线不光是罗兀一城,周围协防的附堡,守卫后勤线的军寨,都要敢在一个月之内打造完毕。而且还有城中的防守物资,也要在同时运抵罗兀。
可如今是冬天,天寒地冻的冬天,土地冻结的冬天。一边在河谷中不停的受着寒风的侵袭,一边还要从冻得跟石头一样的地面上取土筑城,民伕们能支撑多久?这可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不过身在韩绛的门厅中,韩冈觉得还是少说为妙。附和着提了一句:“只要能守住罗兀,得到横山,那西事也就定了。”
“我皇宋待蕃人最是宽厚不过,而西贼则是刻薄已极。一旦横山蕃部看到西贼难挡我皇宋兵锋,那时就会纷纷来投!……横山一附,西贼指日可平!”
从种建中的这句话上,就能知道韩绛厚待王文谅这个蕃人的用意所在。
王文谅听话好用只是个末节,最重要的是韩绛有着千金市骨的盘算。横山蕃部都在看着,看着大宋如何对待蕃人。当他们看到王文谅这名西夏前任国相门下的家奴,竟然在大宋混得风生水起。当然会有投靠大宋,自己应该能得到更好待遇的想法。
不过可能就是因为韩绛太想把王文谅这蕃人的变成马骨的缘故,他在陕西的人缘看来很不好。不然种建中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也不会一句话也不带着王文谅说。
吴逵是一桩,种建中又是一桩,从王文谅的人缘中看,韩绛并不是会用人的那一个类型。瞧着脸上写满不耐烦的王文谅,韩冈倒有三分期待,千金市骨的戏码如果玩不好的话,可是会变成千金买堆臭狗屎,最后烂在手中,香飘千里。
作为以宰相身份统领陕西、河东军事的宣抚使,要来求见韩绛的官员有很多。不过王文谅和种建中显然很得韩绛看重,韩冈也只跟他们谈了一小会儿,从内间出来的侍从就把两人叫了进去。
种建中向韩冈陪了声不是,就跟着王文谅一起走了进去。
两人后至,却能先得到韩绛的召见,韩冈并没什么异议,这是理所当然的,人家可是带着战利品回来的功臣!
过了一阵,种建中和王文谅出来了。王文谅先走,而种建中跟韩冈又聊了两句,也告辞说要去拜访几个朋友。让韩冈见过韩绛后,回驿馆先等着,晚上两人再好好喝一顿酒。
韩冈答应了,继续在帅府行辕的门厅中等候。时间慢慢的过去,他渐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后至而先入的不仅仅是王文谅和种建中,来求见韩绛的官员一个接一个被叫进去问话,却就是不见有人来传他韩冈。门厅中的官员不断变换,就韩冈一人始终坐着。
到了傍晚时分,从里面出来一个小吏,说天色已晚,相公视事劳累,已经倦了,命门厅中的众官吏有事明日再来。
在门吏奇怪的眼神中走出帅府大门,韩冈心中隐怒,这是分明是韩绛故意怠慢于他。
当初他去京城,虽然在王安石府的门厅中等了近十天,但当时王安石正拿着辞官的幌子逼天子继续变法,根本不见外客。而当今次上京,王安石就忙不迭地派人来请他。从他韩冈入官以来,何曾受过如此慢待?就是在天子面前,他韩冈也是极受看重,只是因为各种阻碍,才没能登殿面圣。
就是不知道韩绛的怠慢究竟是何缘由,韩冈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他在王安石府上的言辞,传到了韩绛的耳中?但也不至于故意晾着,他可是两封奏章调来延州做事的,要想跟他韩冈过不去,先得让他把事情做起来,空晾着反而不好找茬……
只要输入-WWw.69ΖW.CoM-就能看发布的章节内容
第二卷 六二之卷——河湟开边 第30章 肘腋萧墙暮色凉(五)
回到驿馆,见了已经等得不耐烦的种建中,韩冈把今天的事一说,种建中也纳闷起来。是韩绛两次上书要调韩冈到延州,也就是说韩冈是韩绛征辟来的幕府属官,不是普通的官员。现在把韩冈晾在一边,韩绛等于是在说自己找错人了。
种建中觉得实在不对劲,他从种朴那里曾听说了韩绛不太喜欢韩冈,当时没放在心上,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倒是真的。不过韩绛看韩冈不顺眼,拖着不见人,但罗兀那里可是等着要人的,哪能这么拖延?
他站起身,对韩冈道:“愚兄先去赵宣判那里去为玉昆你打探一下。”
“赵宣判?……是赵禼赵公才?!”韩冈立刻追问道。
种建中点着头:“正是他!”
虽然在历史上赵禼名声不显,韩冈从来就没听说过——他也就知道王安石和司马光,还有灌树洞捞球的文彦博——不过在眼下的关西,赵禼赵公才这个名字可很是响亮。他稳稳做着陕西宣抚司宣抚判官一职,无论是早前的郭逵,还是现在的韩绛,哪一个上来任陕西宣抚使,都没有动摇到他的地位;或者说,都要用他为副手——就算赵禼一直对种谔的冒险之举私下里颇有微词,韩绛也只是当作没听到,而不是撤换他。
赵禼是当世少有的精通兵法的能臣,对兵事了若指掌,政务处理也是行家里手,宣抚司少了他,就立刻会运转不畅。韩绛的雄心,种谔的计划,没有赵禼来居中处理各项事务,一切都将是空话。
赵禼现在本官是右司谏,比起刚刚升官的王韶还要低半级。可王韶此时只能做个知通远军、秦州缘边安抚司安抚使,而赵禼却是陕西宣抚判官兼权发遣延州——也就是延州知州,仅仅是因为他本官太低,所以才冠以权发遣的名头。
虽然王韶之所以只能做着知军,是因为他这一年来升官太快,资序不够的缘故。但赵禼以七品官任职鄜延路首府的知州,又辅佐宰相韩绛为宣抚判官,这样的地位,全是靠他的在军事上出类拔萃的才能得来。
韩冈在秦凤,赵禼的名字已经听得很多了。王韶有几次提起他,虽然还是赞了许多,但韩冈也能从中看出,王韶有着瑜亮之争的心意在。
能让王韶都有瑜亮情节的当世英才,韩冈当然想见上一见。不过种建中却没有看出韩冈的心思,说着就匆匆出去了。
种建中一走,周南便从后间进了小厅中。轻蹙着眉,俏脸上尽是为韩冈担心的忧色:“官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碍?”
“不用担心,小事而已。京中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何必担心这些小事。”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