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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窗前木槿花开》作者:风扶兰

_9 风扶兰(现代)
因为急着赶火车,早晨起的太早,想了一路的问题,根本就没有休息一下,所以现在感觉特别累,加上是在蔡文轩的身边,放下了所有的思想包袱,我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虽然是在图书馆里,而且还是老师的办公室,但是到处都充满了蔡文轩那种淡幽幽的气质,感觉就很温馨。
本来想就这样一直慢慢地品味下去,怎奈我实在太累了,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蔡文轩走过来,把床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又把我的背包提溜着放到对面的桌子上。
“是不是这些天都没有休息好?”
“嗯,在家里睡不踏实的,今天又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火车,有点儿累。”
“要不你就先躺着睡会儿吧。”
我和衣躺在床上,看着蔡文轩轻轻地把被子给我盖上,动作很温柔,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我想,这辈子就他了,哪怕就是为了刚才他替我盖被子时候那种专注的神情。
蔡文轩转身走到对面,把电脑桌前的椅子拉出来,悄无声息地坐下了,打开电脑,随意浏览着电脑网页。
“文轩?”
“嗯?”
“我一个人睡不踏实,你能陪我躺一会儿么?”
蔡文轩盯着电脑屏幕,身子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种要求实在是太突兀了,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突然说出了那样一句话,有点儿后悔。
“算了吧,就当我没说。”
说着,我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
朦胧中听见椅子被轻轻地拉开了,蔡文轩走过来,脱掉鞋,先是坐在床边低着头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躺下来,背靠着我,两只手掌合并着压在自己的脸下面,微微地蜷着腿。
我撩起被子,盖在蔡文轩的身上,这样,我们俩就躺在一个被窝里了。我的鼻子挨着他的后脑勺,闻着他头上那股淡淡的清香,令人心醉。
“文轩,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好闻。”
蔡文轩轻轻地笑出声来,说:“很廉价的那种,九块钱一大桶,够我用一年的。”
“什么廉价的洗发水,我也要用。”
“行啊,等你要用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反正我也用不完的。”
我试着把手伸了过去,但是也仅仅是轻轻地搭在了蔡文轩的腰上,没有动。整个人突然都被那种满满的幸福包围着,连睡觉都成了一种享受,与在家里完全不一样。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做了一个很甜很美的梦。
第三十七章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射进来,白白的,有点儿晃眼,如同一帘银白色的瀑布,静静地泻在阅览室里紧挨着窗户的那张深橘色的大桌子上,柔和而温馨,显得有点儿梦幻的色彩。桌面上空空的,干干净净很舒服,木质家具那种特有的纹理就像波浪一样,一波一波的,推向远处,伸手一摸,桌面上竟然暖暖的。我和蔡文轩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两只胳膊趴在桌子上,歪着头,半边脸紧紧地贴着桌面,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很温馨。阳光洒下来,照在蔡文轩的脸上,皮肤上那一层细细的小绒毛渗透这阳光,竟然也精神了起来,根根儿竖着,衬着蔡文轩的脸有点儿虚。
偌大的阅览室里空荡荡的,一排排的书架就像一个个呆板的卫道士一样站着,驮着一身的知识,向我们表示着不满;一行行的桌子静静地躺着,仿佛进入了甜美的梦想,只露着桌面那一层深橘色的木质桌面,向这个世界展示着它们特有的风采。
看来,现在,在这个大厅里,只有我和蔡文轩两个活物。
我闭着眼睛,能够感受到如水般的阳光跌落在我脸庞的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个害羞的少女,光着一双双秀足,轻轻地空空中掉下来,无声地跳在我的脸上,伸出一双双纤细的小手,微微地笑着,抚摸着我的脸,有点儿痒痒的。仿佛我能看到,那一个个俊美的小姑娘身后都背着一双有着洁白羽毛的翅膀,头顶上还顶着一个白色的光圈儿,原来是天使,看她们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那么黑,那么亮,那么直,那么顺,仿佛再大、再乱的风也吹不散似的。原来是一群小天使在跟我亲近。
做着柔美的梦,我竟然偷偷地乐了。
我睁眼看了看蔡文轩,不知道他有何表情。只见他也微微地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着,仿佛稍微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在那长长的睫毛下面盖着的那一双美瞳。蔡文轩的头发有点儿泛黄,阳光钻过他的头发,散射出一阵耀眼的光,他的头发竟然变得金黄金黄的,长头发盖着半个额头,越发显得他的脸有点儿小了,而且还特别白,脸上的线条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然舒畅,配着下面尖尖的下巴,简直就是一个人间尤雾。
我越看蔡文轩,越觉得他就是刚才一直在我的脸上来回蹦跳的小天使。
看着蔡文轩一脸的幸福,我不想打搅到他,于是也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这美好的一切。
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出来,在这里享受阳光跟在宿舍那个小小的阳台上独尝寂寞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因为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有着天壤之别。关在宿舍那个小小的阳台上,进去两个人还好说,要是再进去第三个人的话,恐怕转身都觉得困难了,在那样一个狭窄的空间里,举目相望,四个面全是白色的墙,比医院里的那种白还要让人透不过气来,身后是宿舍,面前是通往外面那个世界的窗户,放眼望去,窗户外面也是满眼的萧条,试问在这样一个充满了消极因素的空间里,还有任何快乐可言么?图书馆里就不一样了,面积大,又有书,仿佛置身于一个书的海洋里,长长的桌子一直延伸到图书馆的入口处,高高的书架一直顶到头顶上的天花板,满屋子都是那种亲切的油墨味儿,心随天地宽,置身于偌大的图书馆里,想找个狭小的空间都特别困难。很舒畅的那种感觉,连呼吸到肚子里的空气都是自由的。
没想到,我这个一向很讨厌书、大一大二两年也没进图书馆几次的人,竟然也会有一天在这儿静静地坐着,而且,对面就是我所心爱的人。越想越觉着这个世界到处充满了巧妙,巧妙的让我感到很激动。
上天真的对我很偏爱,转眼间就把幸福从天上丢了下来,正好砸中了我的脑袋,让我幸福的有点儿眩晕,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看着面前那个静静地躺着的、上天赐给我的小男生,想要伸手摸一把,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的幻觉,但是又怕惊动了他,难得有这样一个舒服的下午,我想还是让他静静地睡会儿吧,整整一个寒假了,每天都是他一个人在这个屋子里来回转悠着,肯定会感到特别孤单,好不容易我现在陪在他身边,可以看着他慢慢地入睡,就让他静静地睡吧。
我放心地躺下去,把耳朵贴在桌子上,隐隐的,能够听见“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很有节奏,也不知道是我的,还是蔡文轩的。
阳光照在后背上,感觉后背像着了火一样。我往后蹭了一下椅子,把外套脱了挂在旁边的椅子上,重新躺好。
“致远?”
“嗯?……你,你没睡着么?”
“没有,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要是让我们早认识三四年就好了,我现在就不会有这种不踏实的感觉了。”
“嗯?为什么不踏实?”
“老觉得像在做梦一样,很不真实,不敢睁开眼睛,要是让你知道了我以前的事情的话,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我这么好。”
“放心吧,我不在乎的,我只在乎以后。”
“那段时间我很荒唐,很无知,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感觉自己很脏,根本不配拥有你对我的好。”
我知道他应该是在说那个高中男生的事情,大概的事情也是从刘思博的嘴里得知的,估计也就那些事情了吧。我一直以为,蔡文轩之所以一直对那件事情念念不忘,可能是因为那是他的初恋,而且打击也太大了,只是不知道他刚才所说的荒唐和无知代表着什么。
“我也无知过,大家都是从无知的年龄走过来的,没有必要老是记在心上的,负担太重,该忘记的就忘记了吧,老是记着,很累的。”
蔡文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想忘记,真的想忘记,连做梦的时候都在努力忘记那些事情,可是越是想彻底的忘记,却总是不经意的想起来。”
“应该是我的缘故吧,老是让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致远,如果告诉你在高三的时候,我就已经跟那个朋友住在一起了,还发生了关系,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会嫌我脏么?”
我的心颤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蔡文轩的过去和现在的坦白,而是因为我想起了六七年前的那个下午,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也像今天这样暖和,直刺我的眼睛,透过窗户望出去,眼前全是白花花的一片,我有点儿眩晕了,跟蔡文轩一样,一想到当时那个场景就会感到眩晕,不自觉的那种。
“致远?”
蔡文轩把手伸过来,轻轻地晃动着我的胳膊,我的头也来回摇摆着,眼前那片白花花的阳光也是晃来晃去的,晃的我有点儿恶心。
我闭上眼睛,等了半天,还是觉得眼前一片白光。忽然想起蔡文轩好像刚才问我问题了,于是赶紧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用那种探寻的眼光看着我。
“嗯?……你,你刚才说什么?”
蔡文轩咬了咬下嘴唇,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曾经跟我那个高中的朋友做过,而且还不止一次,你会看不起我么?”
“不会。”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明明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真的不会么?”
“真的不会,因为……因为我也被别人强迫着发生过关系。”
蔡文轩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文轩,以后还是不要再提这种事情了好么?我们不能老是活在记忆里,太累了,为什么我们不能活的简单一点儿呢?”
蔡文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是简单的“哦”的一声。
下午五点半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蔡文轩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电话中一个男生的声音,好像是喊蔡文轩吃饭去,蔡文轩让他们先去,说自己还有点儿事儿,晚上就不跟他们一起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蔡文轩用那种特轻快的语气跟对方说话的时候,我竟然也会油生出丝丝的醋意,不过还好,我是一个比较大度的人,也会为别人着想,就算是女生也会有自己生活的圈子,跟自己的朋友正常来往没有什么不可以,何况蔡文轩也是个正常的人,他也有自己的朋友的,我不可能以后把他包起来,让别人再也接触不到他,不错,那样是挺安全的,不过,蔡文轩也就没有了呼吸自由空气的可能,我们两个人之间也就没有了那份儿默契。
爱情是需要双方彼此信任的,不管是男女之间,还是男男之间,都成立。
“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吃饭去?”
“那你呢?跟他们相比,我还是愿意跟你一起吃饭去。”
“那可以大家一起去呀,我也认识一下你的朋友。”
“我看还是免了吧,”蔡文轩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你别忘了,咱们现在是在图书馆,我是这里值班的学生,你可不是,不能让他们知道你也在这儿,要是传出去,老师会批评我的。”
蔡文轩说的也在理,不能不考虑的,这儿是图书馆,不是我家,就算我回家离家也需要跟父母打声招呼的,何况这是在图书馆?
看着蔡文轩把我给买的那些衣服一件一件地套在身上,刚才还清瘦的一个小伙子,突然变得精神起来,深色的羽绒服衬托着他的脸更加白净了。我伸手在他的头上摸了一把,把他头顶上的头发来回扒拉了一下,冲他笑了笑。
和蔡文轩拉着手从图书馆里出来,等着他把二楼阅览室的门从外面锁了,等到下到一楼的时候发现,刚才走的那帮人,竟然没有锁一楼的大门。蔡文轩嘟囔着说了两句,也没有听清楚他到底说什么。
站在图书馆门前的台阶上往下看去,偌大的校园里静悄悄的,到处沉静在一种少有的寂寞之中,树上、楼上、地上,全部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盛装,到处银装素裹,只有在大路的中间才开辟出一条仅能够容一辆小车通过的那样一条窄窄的通道,仿佛穿梭在雪地里的一条黑灰色的粗蛇,蜿蜒盘曲,从学校里面的教学区伸出来,从图书馆前面的大路上捅过去,一直延伸到学校大门外面去。
本来学校里的人就少,加上刚才图书馆里几个学生也都吃饭去了,茫茫雪地里,前前后后看了半天,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蔡文轩一把抓住我的后,蹦蹦跳跳的,故意踩在小路旁的雪地上,由于厚厚的雪层上面一层已经冻住了,踩上去会发出那种冰块破裂时才会发出的清脆的“咔嚓咔嚓”的响声。蔡文轩就像一个调皮的小孩儿一样,一边一步一步地在雪地上艰难而行,一边还伴随着雪块儿破裂的声音发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那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校园里,随风飞到远处,在头顶上绕了一个圈儿,然后又传过来,就像银铃一般,很动听。
“图书馆寒假一共留了几个勤工俭学的学生?”
“七个,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简单的问问。”
我想知道晚上会不会有男生到二楼去找蔡文轩,但是想了想还是别问了,问了也没用。蔡文轩也没在意,一会儿挣脱我的手朝着前面尖叫着冲过去,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从地上团起一个大大的雪团来朝我砸过来,不是很疼,我也不会刻意的躲开;一会儿又跑过来,挎住我的胳膊往前走,嫌我走的很慢。
走到食堂外面的时候,蔡文轩撒开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规规矩矩地掀开外面的棉门帘,先把我让了进去。
食堂里的人是挺少了,而且就餐的大厅里也只开了靠近门口的几个灯棍儿,稀稀拉拉的几个学生在低头吃着饭,餐台里面站着几个师傅,手里掂着勺子说着笑话。
我打了两份菜,烧茄子和红烧鸡块儿,蔡文轩打了两份米饭。蔡文轩领着我走到了几个正吃饭的学生面前,我一猜就知道是那些图书馆值班的学生。
“这是我哥,今天刚来,在……在宿舍里住。”
我挨着跟他们打了招呼,跟蔡文轩对面坐下来开始吃饭。
“文轩,是你亲哥么?这么看着这么像呢,连衣服都穿的一样。”
“这还用说么,你一看还看不出来么?长的多像呀!”
“有个哥真好,还可以照顾一下,对了,咱们这里面谁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呀?”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举手。
其实也没有什么感到奇怪的,蔡文轩是他们家里老小,上面两个姐姐,估计他的父母跟我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年龄阶段的人;我也是个例外,我和致高是双胞胎,如果母亲当初不是怀的双胞胎的话,估计我也会变成孤家寡人一个。
“哇塞,蔡文轩,你中大奖了呀!”
一群人开始起哄,不住地赞叹着。我抬头看了蔡文轩一眼,好小子,等我回头再收拾你,竟然开口就向大家介绍我是你哥,这不明摆着给我难堪么?蔡文轩也不说话,笑眯眯地看着我,下手啃着鸡骨头,沾的满嘴都是。我从身上把纸巾掏出来,抽出一张递给,让他把嘴角的油擦干净。
“宿舍现在让住人么?上次我偷偷回了宿舍一趟,好像没有电的。”
“无所谓的,我哥也不看书的,晚上在我哪儿玩会儿,回宿舍就直接睡觉了。”
我不禁暗暗吃惊,也不知道蔡文轩这小子到底是聪明还是傻,伸着双手把我往出推。
晚上一顿饭没吃几口,挺饱的,不过不是吃饱了,而是被蔡文轩给气的。不过让我欣慰的是,图书馆里那几个学生还是不错的,最起码对我都挺客气的,晚上从食堂出来的时候,他们对我就像对一个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说说笑笑的,跟我一边聊天一边回到了图书馆。
晚上无事可做,蔡文轩从校园网上下载了一部新电影,是年前上映的《云水谣》,只是那时候同时上映的影片挺多的,相对来说这部电影的宣传力度还是不够火热,没有其他几部影片上映之前所造的声势大,加上年前我也比较郁闷,所以根本没有顾上看,今天晚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陪蔡文轩看了一遍,不过说实话,到最后看见王金娣和陈秋水的背影消失在滚滚的大雪之中时,我和蔡文轩都哭了,不光是为了两个本不该逝去的人的逝去而哭泣,也为了那个还痴痴地等在台湾的王碧云而感到悲伤,整整一生都用在了等待这两个字上,有点儿不值,但是却也让人感动。
“其实王碧云要是跟孟子路在一起也挺好的,孟子路太痴情了。”
“本来不喜欢他,怎么能在一起?感情这种事情不能勉强的,就算两个人在一起,王碧云也不会感到幸福的。”
“那样对空空的等了一生的王碧云来说不是很不公平么?”
“对自己爱的人,就是等他一生也是值得的。”
“你有愿意用一生来等待的人么?”
“当然愿意,不过上天还是比较厚爱我的,让我遇见了你,我也就不用等待了。”
“如果我要是让你等着我,直到我能够彻底的忘了那个高中的朋友以后才能接受你,你愿意等我么?”
我怔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蔡文轩,他的情绪挺低落的,眼眶里也坑着泪花。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又提起那个高中朋友,看来蔡文轩还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人,这也是比较好的一面,说明他重感情。
我把蔡文轩的头抱过来,帮他把眼泪擦干,然后搂在怀里,说:“我可以等的,我一定会等你把全部的心思用在我的身上。”
本来我以为我们俩会像下午那样相拥而睡,只是有点儿气馁的是,隔壁办公室竟然也有床铺,晚上蔡文轩把我安顿好以后就上隔壁办公室睡觉去了。
第三十八章
从正式开学的那一天起,我的生活就开始跟年前放假之前接轨了,中间寒假仿佛就如同平静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恶作剧,结束了,一切就都应该回到正轨上来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今天是星期五,上午上课,下午去球场训练,只是开学的第一周,很多选修课都处于试讲阶段,只要老师一句话,随意就可以改变试讲的时间和地点,所以,原本安排在周五上午的一门课被老师一个电话,说自己临时有事儿给取消了,球场上还盖着厚厚的一层雪,看来球也踢不成了。
突然闲了下来,竟然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康乐提议说去滑旱冰,立即得到了汪德运、苏新峰和高峻的积极响应,只是韩建明开始忙着准备考研,我虽然一天没事儿,但是也不想大冷天的去水泥地上挨摔去,还不如腾出时间来陪陪蔡文轩呢。
我绷着脸,趿拉着拖鞋,一头钻到了阳台上,熟练地打开窗户,掏出烟点上,开始悠闲地抽着。我今天的计划是,先等着宿舍的人都走了,然后我再收拾出去,到图书馆找蔡文轩去。只是,康乐有点儿不太死心,追到了阳台上。
“你到底去不去呀!”
“不去,没那个心思。”
“那你提议一个,看看合不合大家的口味。”
我夹着烟,把手从开着的窗户伸出去,把烟灰顺着窗口弹了出去,说:“没什么提议。”
“还是的,既然你也没什么打算,咱们就出去玩一圈儿呗,我请你们还不行么?”
“这不是你请不请的问题,我只是不想动。”扭头看了一眼康乐,满脸失望地站在原地,还没有走的意思,于是我补充说,“我只是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去,你们就别管我了,该玩儿你们的还玩儿你们的。”
康乐撇着嘴“切”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临走还摔给我一句话听:“从来没见你什么时候心情好过。”把个阳台的门给摔的,“砰啪”乱响,上面的玻璃都摇摇晃晃的。
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他们几个换上衣服出去,从外面关上了宿舍的门,我白了他们一眼,冷冷地笑着,心里说话,也别怪哥们儿我不够义气,只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人去陪,等你们以后有了自己的女朋友就知道了。
掐着时间算着,估计他们应该已经下楼了,我踮着脚尖儿,把上半身儿从开着的窗户伸出去,伸着脖子往东面的大路望过去,两旁堆满了雪的大路上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
“靠,这帮臭小子,走个路也扭扭捏捏的,跟裹了小脚一样,办事儿从来都不能利索点儿。”
把脑袋靠在玻璃框上,眼睛瞄着那条大路,抽了一口烟,从喉咙里吞下去,在胸腔里过滤了一遍,然后慢慢地吐出来,淡淡的青烟,如同仙女手里的浣纱,随风而摆,变幻出不同的形状,在我的眼前腾空而起……,突然一阵清风吹来,刚才还袅袅婷婷的青烟受了惊吓一般,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呛的我倒吸一口凉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咔咔的,恨不得把肺给咳出来。弯腰咳了半天,连眼泪都给咳出来了。
直起腰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夹杂着丝丝寒意的空气钻进鼻孔,让我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下巴磕在窗台上,斜着眼珠朝东面的大路瞅着,瞅着宿舍那帮小子说说笑笑地穿过大路,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楼丛后面。
心里一阵窃喜,赶紧回宿舍里收拾了一下,临出门的时候在镜子前好好照了照,自我感觉还可以,用啫喱水往头上厚厚的喷了一层,用手在头上抓了一通,直到把头发都抓起来、竖的比梳子上的齿儿都还挺立为止,感觉越来越别扭,比老版《封神榜》里雷震子造型还要有看头儿,估计我要是顶着这么一头梳子齿儿走在大街上,别人一定还以为我神经不正常呢。突然后悔的要死,伸开手掌狠狠地朝着头发上摁下去,鼻孔里钻满了那种腻的让人抓狂的啫喱水的味道,差点儿让我晕过去。端着脸盆到水房里接了水,把头发又洗了一遍,用毛巾把头发擦干,算是找到一种清新的感觉,头发蓬松地趴在头顶上,衬托着我的脸又小又白。怪不得舍友都喊我小白脸儿,原来是从这儿得来的。
套上上衣,嘴里吹着小哨,两条腿一撇一撇的,一路朝着图书馆开去。
由于是开学第一周,又是星期五,图书馆里看书的学生很少,倒是不断有人来借书,但也是拿了书就走,在这里看书的同学少之又少。
我从监视器中间穿过去,在一边的箱子里拿了借书牌,揣着口袋儿,眼珠子在阅览室里来回扫着,没有发现蔡文轩的影子,想必是在整理书架,这小子,说过他好几次都不管用,别人干活的时候他干活,别人休息的时候他还干活,看着他那瘦小的身板儿,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的劲头儿,就连跟他走在大路上都特别担心,就怕突然来一阵风把他给吹跑了,害的我还得追着风去找他。我轻车熟路,从书架后面的过道里走过去,直接来到管理学书架中间。
蔡文轩正在书架中间来回穿梭着,一只手背在背后,另一只手在那整整齐齐的书脊上划着,一双小电眼儿聚精会神,眼珠子随着手指头飞快地移动着,上下嘴唇念念有词,应该是在检查书架。
蔡文轩干起活儿来很认真,连我走到他跟前了都不知道,这种人我喜欢,身上有股专劲儿,只要他认准了的事情,轻易是不会改变的,上辈子他就是传说中那只奋不顾身地扑到熊熊燃烧的大火中、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蛾子,怪不得高中的时候他为了他那个朋友而出柜,一点儿都不奇怪,恐怕要是让他当初为了那个人去死他都会去的。
我伸过手去,握住他搭在背后的那只手,十指交叉,轻轻地靠在他的腰上,他穿的很少,我伸着手指轻轻抓了抓他的腰部,他轻轻地笑出声来。
“今天没去踢球么?”
“我倒想去,可是雪太厚了,没法踢。”
“那你就来扰乱我干活儿么?”
“没有呀,我就是想来跟你说说话,顺便也让你休息一下,你看看你那几个同行,我看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那儿坐着,你怎么老是有干不完的活儿呀?”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要是不满意我的做法的话,可以去找他们。”
我有点儿吃惊地看了蔡文轩一眼,他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忙着自己的,根本就没有看我一眼。这算什么?这种玩笑我肯定不敢跟蔡文轩开的,感觉他身上有一种女孩儿的气质,应该很小家子气的,这种敏感的话我肯定不敢开,没想到他竟然顺口就说了出来,难道在他的心中,已经可以跟我开这种很敏感的玩笑了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只能表明一件事儿:在蔡文轩的心中,我和他的关系已经到了那种不分你我的地步了。
既然这样,以后我也不用再刻意的回避一些话题了。
我扳着蔡文轩的肩膀,把他转过来,跟我面对面地站着,书架中间的过道太窄了,我们两个都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脸上的毛孔了,蔡文轩脸上的皮肤很细腻,像小孩儿的皮肤一样,攥上一把好像能挤出水来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一眨一眨的,长长的眼睫毛忽闪着,顺着眼睛,全部都是柔情。
看着那双眼睛我就觉得兴奋,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我心里就纳闷儿,头几天跟他在图书馆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把他搞到手呢?
冒出这种想法儿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千万不能让蔡文轩知道,会出事儿的。
“不行不行……”,蔡文轩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这里是图书馆,不能乱来的。”
我喘着粗气说:“没有……没有乱来的,我只是摸摸,摸摸……也不可以么?”
“那也不行,”蔡文轩往后撤着身子,开始用手推我的肩膀,“真的不行,让别人看见的话,我就死定了。”
“咱们俩第一次接吻不就是在这儿么,也没人看见呀?这儿这么偏,没有人来的。”
说着,我就要扑上去,蔡文轩突然变了脸色,伸着右手的食指放在嘴边,悄悄地冲我吹着,脸上的表情怔怔的,眼珠子来回转着。本来挺激动的一件事情,让他这么神经兮兮地一搞,弄得我也开始紧张起来,心跳的噗通噗通的,耳朵里哄哄乱响。
“你听,好像有声音。”
我竖着耳朵听了听,小声说:“哪儿有?你不会说是外面大路上汽车行驶的声音吧?”
“真的有声音呀,……,肯定有的。”
蔡文轩慢慢地扭头朝书架的南面看了一眼,就那么一眼,立刻就怔住了,脸色唰地一下就变白了,而且连脖子根儿都变的惨白惨白的,上下嘴唇直打哆嗦。我感觉到了异样,应该是真的有人了吧?我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很静,我仿佛能够听见唾沫咽进食道那一刻所发出来的声音。
顺着蔡文轩的目光,我扭头朝着书架南面看了一眼,不多,就一眼,我的头“嗡”地一下就大了,两眼直冒金星,差点儿晕死过去,因为我看见,在书架的南面,站着两个人,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我们俩。
一个是石小萱,一个是孔如凡,我们班的两个女生,始终占据着我们宿舍晚上熄灯以后谈话的头条,一直是大家所鄙视的对象。
两个人拉着手,脸上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
我和蔡文轩看着她们俩,她们俩看着我们俩,充满了火药味儿。
我的一只手还搭在蔡文轩的腰上,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肤,我能感到,蔡文轩浑身正在微微地颤抖着。我的情况也好不了那里去,有点儿晕,继而是无尽的后悔,今天下午本来可以跟着康乐他们去旱冰场的,如果我跟着他们去了的话,就不会来图书馆;不来图书馆,肯定就见不到蔡文轩;见不到蔡文轩,当然也就不会跟他亲近;没有跟蔡文轩亲近,自然也就不会发生现在的这一幕……,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上天注定的一样,一环紧扣着一环,中间任何一环出了问题,都不会导致现在这样的结果,可是,关键的是,这中间的任何一环都没有出问题,所以就发生了连锁反应,让石小萱和孔如凡见到了我和蔡文轩接吻。
太他妈的具有戏剧性了。
石小萱冲我们微微地笑了笑,拽了拽孔如凡,两个人抽身走了。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和蔡文轩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顿时像被人抽打了一顿一样,神情有点儿恍惚,大脑里一片空白。
“怎么办?刚才被她们俩看见了。”
“没事儿的,她们俩能把咱们怎么样?”
“关键是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过来的,要是让她们全部看见的话,那不就惨了么?”
蔡文轩急的直跺脚,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现在的我反倒有点儿镇定了,该来的终究会来,挡也挡不住的,刚才这一关应该就是上天给我们俩出的一道难题吧。本来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跟周围的人出柜,一直苦于找不到理由,现在好了,让她们俩发现了,就当是给自己断了后路吧,破釜沉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全部看见又怎么样,我都不怕,难道你还怕么?”
“但愿她们俩不认识咱们吧,刚才的事儿就跟没有发生过一样,以后再也不敢了。”
“可能吧,可能她们不认识你,但是,就是我化成灰,恐怕她们俩也认识我。”
我说话的时候很轻松,脸上带着那种我努力装出来的自然的笑容,不是我心里不害怕,而是不想让蔡文轩更着急。
蔡文轩眼睛瞪的滴溜溜地圆,连嘴巴都张成了大大的“O”形。
“你认识她……,她们认识你么?”
“有什么不同么?反正都是认识。实话告诉你吧,她们俩跟我是一个班的。”
“完了完了……,这回肯定是死定了,”蔡文轩撇着嘴,失魂落魄地嘟囔着,“你是死定了,我也离死差不远了……,完了完了,这回肯定完了……。”
我偷偷凑过去,在蔡文轩的耳边小声说:“没事儿的,她们俩也是同性恋,相信不会对咱们抱有什么敌意的。”
“真的么?”
“刚才你没看见她们俩拉着手么?大一入学那会儿她们就在一起了,大夏天的两个人在一张床上睡觉,害的她们的舍友都不敢回宿舍了。”
蔡文轩撇着嘴,白了我一眼,说:“你骗人。”
我拉住他的两个手,笑着说:“真的,不信下次你碰见她们两个看看,肯定能看出点儿什么来的。”
蔡文轩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把头靠在书架上,懊悔地摇着头。
我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静静地靠着。
“没事儿的,不就是被她们看见了么?反正迟早也是要知道的,回头我就跟我们舍友出柜,就当是一个出柜的借口吧。”
“还是不要冲动吧,好好想想再说。”
“都想了一个寒假了,不想再想了。”
“如果你的舍友不接受你怎么办?”
蔡文轩问的好,如果我的舍友不接受我怎么办?虽然自信跟他们的关系还不错,尤其是康乐,平常都是以哥们儿相称的,应该不会为难我吧?但是谁又能说的准呢,尤其是对于这种事情,平常也常听见他们谈论石小萱和孔如凡的事情,言语之间都是充满了不屑和鄙视,他们会因为我跟他们是舍友而对我另眼相看么?
很难,可以看得出,他们对这种事情是打心眼儿里排斥的,就算是我出柜以后他们不说什么,但是挡不住他们在心里对我进行亵渎,这是最让我悲哀的事情,我可以知道他们表面在做什么,但是我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心里在想什么。反正我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对我进行一番鄙视,然后我就可以跟他们一刀两断,从此从宿舍里搬出去,再也不跟他们来往。管他们呢,现在反目跟以后毕业以后分道扬镳的结果都一样,反正以后永远跟我在一起的是蔡文轩,而不是他们,我可以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但是绝对不会由此而伤害到蔡文轩。
我决定了,晚上就跟他们出柜。
第三十九章
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快。
中午跟蔡文轩在食堂吃了饭以后我就回宿舍了,中午好好睡一觉,好好准备准备,把要跟他们说的话、他们每个人可能表现出来的状况,以及相应的对策,我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甚至连台词都想好了。
事实是,根本就没有轮到晚上,下午三点的时候,康乐他们就鬼哭狼嚎地跑回来了。当时我正在阳台上抽烟,一支烟没抽完,宿舍的门就被撞开了,首先进来的是康乐,一头的大汗,龇牙咧嘴的,一只手抓着搭在自己脖子上的韩建明的手,一只手扶着韩建明的腰,梗着脖子就进来了;韩建明哭丧着脸,嘴巴都快咧到裤腰上了,一瘸一拐的,一看就是把腿给摔了;高峻右胳膊在脖子上吊着,大拇指上缠了厚厚的绷带,不用说,把大拇指给掰了;苏新峰走的挺直溜的,就是脸上带点伤,巴掌那么大一块儿血疖子,还带着血丝;汪德运更搞笑,两只手托着下巴,嘴都不敢张。
五个人进来就垂头丧气地坐在床铺上,一言不发的,只剩下一阵阵小小的抽泣声。
我从阳台上进来,“砰”的一声把阳台上的门给关上,斜身靠在门框上,有点儿费解地看着他们。
“哟,滑旱冰滑的能够像你们这么惊世骇俗的可真不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刚从抗战前线退下来的伤病员呢。”
看他们一个一个低着头不说话,我也只好接着说下去,因为我得吊起他们的话头,这样的话,我才能趁机切入话题,不能突然张口就对他们说我是一个gay,那样的话,他们会以为我有病的。
“啧啧啧,”我一边摇头一边细细地端详着他们的惨样儿,想笑,但是又不敢笑出声儿来,“太惨了,不敢想象你们在旱冰场摔倒的惨样儿,现在我只是希望你们没有摔到自己的脑袋,临老了弄个大小便失禁就不好了……。”
汪德运刚要张嘴,一个字没说出来,先是一阵杀猪似的惨叫,赶紧用手把下巴托上去,看来是把下巴摔的脱臼了。
康乐挺自责,不住地叹着气,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都怪我,根本就该提这个建议。”
“提这个建议也没事儿,关键是到了那儿以后你不该怂恿我们进场,我们都不会,你又不是不知道。”韩建明带着哭腔说着。
“就是,让你交个入场费你都心疼的,早晨不是说好的你要请客的么?”
“新峰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逞强追我,会摔倒么?你摔不倒会绊倒我么?看把我给摔的,大拇指都成这样了。”
汪德运眼里坑着泪花,想要说什么,不过还是没有说出来。
“就你小子幸运,”韩建明用手点指着我说,“你没去,躲过一劫。”
我故意装出那种晦气的表情,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说:“幸运什么呀,我要是今天跟你们去了就好了,也不至于在图书馆碰见咱们班的石小萱她们俩。”
“怎么了,她们俩欺负你了?”康乐接话挺快,只是让我有点儿哭笑不得,欺负这个词儿的含义很丰富,其中就有那么一种意思,尤其是用在男女之间的时候,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没有,当时我和我朋友正在……接吻,让她们俩看见了。”
他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个表情——不解。最后他们几个把目光都聚集到了康乐的身上,康乐一副无辜的样子,从他们摇了摇头,然后转头问我:“致远,你小子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都接吻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高峻使劲儿在苏新峰的肩膀上拍了一把,嚯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冲我嚷:“不仗义,我告诉你,宁致远,你小子办事儿就是不仗义,被她们俩看见了,你才回来告诉我们,太不仗义了。”刚才他那一巴掌疼的苏新峰倒吸一口凉气,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不是不告诉,是不能告诉。”
“那你现在为什么告诉我们,切,还不是怕我们说你?”
康乐朝着高峻摆了摆手,说:“你们亲嘴儿那是你们的事儿,就算石小萱看见也没什么呀,允许她喜欢女的,你就不能?”
“我只是怕你们从别人那里听来以后更吃惊,所以……,我觉得还是我自己亲自告诉你们比较好。”
五个人同时“切”了一声,顿时又放松了下来,扭头干着自己的事情。
康乐笑着站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说:“都多大的人了,就是条哈巴狗,都该拉出去配种了,谈个女朋友又怎么了?实话告诉你,像你这么个小白脸一直以来都找不到对象,一直是我们心头的一块心病,连你都找不到,我们就更别说了。现在好了,你有女朋友了,是件好事儿,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有什么好吃惊的?有点儿生气才是真的,有了女朋友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们,有点儿不够哥们儿意思啊,不过我们可以给你一次补救的机会,晚上请我们吃饭吧,我们就饶了你。”
汪德运又是“啊”的一声,立刻闭了嘴,不说话了,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们。
“请客没问题的,喜事儿嘛,只是以后你们从别人嘴里听到我的事情,你们千万不要吃惊啊。”
“为什么要吃惊呀,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着他们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我犹豫了一下,说:“因为……,因为我的朋友是个男的。”
康乐想都没想,乐呵呵地扭头看着韩建明说:“男的又怎么样?无所谓的,反正……,”看着坐在床铺上那些人那种怪怪的表情,康乐伸着长长的脖子吐了一下舌头,扭过头来吃惊地看着我,表情很复杂,脸上的肉一抽一抽的,比吃了苍蝇都难受,想要说的话在喉咙里上上下下回拢了好几遍,然后结结巴巴地问我:“男……,男的?”
我郑重其事地冲他点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苏新峰讪讪地笑着,舌头都有点儿飘,绕着口说,“你跟我们说石小萱她们俩看见了你和一个男的接吻?”
他们的这种反应我是早就意料到的,所以并没有乱了方寸,只是无所谓地点点头,说:“是啊,所以我怕你们听了以后会吃惊,还是提前告诉你们比较好。”
“那,那你是……gay?”韩建明吐了半天,终于把那个字吐了出来。
第一次听见舍友这么喊我,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很轻松,在自己心头藏了多年的秘密终于说了出来,把那个应该有的名字扣在我的头上,现在不是负担,而是一种久违。
现在看看五个人的表情,完全是关门的力气太大了,门挤了脑袋时的表情。
还是像刚才一样,其他四个人全部把目光聚集在了康乐的身上。
康乐挺委屈,一摊双手,撇着嘴说:“兄弟们,千万别看我呀,我跟你们一样,也是刚刚知道的。”
“对,康乐什么也不知道,以前我谁也没有告诉过,包括我最好的朋友和同学,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我本来想把这个秘密一直藏下去的,但是后来遇到我现在朋友的时候,我决定不再这么默默地活下去了,我必须站出来,算是真正地面对自己,也对我男朋友有一个交代。你们不用吃惊的,平时你们也发现了,我跟你们没有什么区别的,如果我今天不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你们,我跟你们完全就是一模一样的,现在也无所谓,我除了喜欢男生以外,跟你们一样,你们只要跟平常一样对我就行了。当然,如果你们不能接受我的话,尽管可以说出来,我搬出去,以后大家见了面还是朋友,没有必要因为这件小事儿而闹得不愉快的。”
该说的我觉得都已经说完了,现在我就想听听他们的意见,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只要给我个话,我心里好有下一步的打算。
韩建明咬着嘴唇想了想,问:“你……,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什么时候?”
“就是,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喜欢男生的?”
“一直都是。”
苏新峰轻轻地“哇”了一声,低头不说话。
“那你平时不会也打过……我们的主意吧?”
看着韩建明那双躲闪不定的眼睛,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下坏了,他们几个的表情囧的不行,都缩着脖子,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自己的领子口。
“告诉你们,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人的,我只对我喜欢的男生感兴趣,比如说我现在的男朋友,你们,白扯,白让我看我都懒得看。”
苏新峰靠在韩建明的肩膀上,小声说:“建明,我怎么有一种被意淫的感觉呢?”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问题,因为我喜欢的是同性,他们就抢着把这顶帽子往自己头上扣,如果我确实曾有过这种想法的话,现在他们说出来,我也不会太介意,关键是我对他们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想过,他们这样看我,分明是对我的不信任,是对我人格的一种亵渎,我会很在意的。
我喜欢男生不假,但是我所喜欢的是像蔡文轩那样让我心动的男生,面前这一帮歪瓜裂枣的,根本就入不了我的眼,在我的眼中,他们的身体就如同宿舍中间摆的那几张桌子,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新峰,”我有点儿恼火,对着苏新峰说,“我对你的感情,就跟建明跟你的感情一模一样,你不用多心的,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们,我只喜欢我现在的男朋友,要说有想法,也只对他一个人有想法。”
韩建明“哦”了一声,虽然点着头,但是眼睛里全是怀疑,好像他那不经意的点头只是他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而胡乱做出来的动作一样。
宿舍里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僵局,他们几个人坐在床边,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个人说话。从他们的眼神当中我可以看出来,其实他们还是对我抱有一种排斥的态度的,虽然没有对石小萱和孔如凡那么强烈,我把这种态度称为“冷暴力”,就是他们心里对我有意见,但是不说出来,只是藏在心里,对我不闻不问。
过往的事实证明,冷暴力有时候比明目张胆的暴力行为对人造成的伤害还要严重,因为男生之间明目张胆的暴力活动完全是雄性动物特有的那种霸气的外现,只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一旦暴力活动结束,那也就意味着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以后的事情该怎么过还接着怎么过;但是冷暴力就不同了,对对方有意见,也能让对方明显地感觉出来,但是就是不主动说出来,更多的是让对方自己感觉,主要是心理方面的考验,坚持下来了,是你牛掰,要么关系慢慢转合,要么就这么一直坚持下去,坚持不下来,那对不起了,只有知难而退,在这个过程当中,精神方面的压力太大,往往会让处于弱势的一方一溃千里。
看看眼前这帮以前常常以兄弟相称的人们,脸上虽然表现的有点儿平和,其实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我现在必须以纯爷们儿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情,不然的话,按着目前这种发展的方式,极有可能往着冷暴力的方向发展。
“你们不用这样的,对我有意见可以直接说出来,或者是有什么意见,我都可以接受的,毕竟主要是我的问题,兄弟们没有什么过错的。”
“也没什么的,”韩建明噎噎地说着,清了清嗓子,说,“这主要是你的问题,我们没什么的。”
“没什么?”我咬着牙,恼火地说,“要不要我每人给你们一面镜子,让你们好好照照,看看你们现在的表情,像是没什么的样子么?都是带把儿的,有话就说出来,不用像个娘们儿一样,在肚子里斗心眼儿,我宁致远最讨厌的就是这个。”
“你还有理了是吧?”康乐突然在我的旁边说,“不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的,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现在搞得好像我们大家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
说实话,我有点儿傻眼了,我可以预料到他们对我的不接受,但是绝对没有料到康乐会对我说出这种话,尤其是在这帮人的面前,平时就我跟他的关系最好,按理说,虽然他不支持我,也应该保持沉默才对,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先向我开刀了。
好小子,既然你不仁在先,就别怪我宁致远不义了。
“不错,我承认是我的问题,但是康乐你给我听好了,我把大家当哥们儿、当兄弟,所以我才会先告诉大家的,今天上午石小萱看见我们在一起是引子,就算她没看见,我也打算要告诉你们的,我想跟大家坦诚相待,请你不要把我说的那么邪恶,我喜欢男生有错么?就跟你们喜欢女生一样,只是性别不同,你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么?”
“你这样让我们感到很危险你知道么?天知道你会不会背后偷偷看我们的身体,就算你没看,以后也不会看,我们大家也得有点儿戒心不是!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点儿道理你难道不知道么?”
“靠,你把我宁致远当成色狼了么?”我朝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咬着牙说,“告诉你,我是同性恋不假,但是我也是专一的,别老把我当成一个嫖客,任何一个拉过来就可以,我没有那种嗜好,也不想那么干,对于你们,我平常都没有多瞅过一眼。”
“当着我们的面没有,天知道背地里你有没有多想。”
看着康乐那张一张一合的嘴,我有一种冲上去彻底地撕烂他的嘴的冲动,只是平常我们俩的关系太好,我不想把事情闹得那么僵,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就算以后走出这个宿舍,我们还是一个班里走出来的同学,那份儿情意在那儿摆着,不想割舍。
我指着康乐的鼻子,说:“我再给你说一遍,我只把你们当成我的哥们儿、兄弟,没有一丝那方面的想法,你爱信不信。”
康乐眼睛通红通红的,一巴掌把我的手打开了。
我一下子就恼火了,我只不过是用一种比较挑衅的动作警告他,但是他不应该动手,这不明摆着跟我挑战么?从小到大,我宁致远还从来没有真正的害怕过谁,仔细想想,好长时间没有动过手了,有点儿手生,但是绝对不是怕。
我不喜欢跟人动手,但是我也决不害怕跟人打架。
我的这只手比打下去,另外一只手立马抬了起来,一把抓住康乐的领子,用的力气太大,勒着他的脖子,一时喘不过气来,脸憋的通红。
康乐也不甘示弱,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抡起拳头就朝着我的脸上打了过来,他的个子比我高,长的比我壮,就连拳头攥起来在我看来都跟榔头一样,又大又快,带着风就过来了,在我的脸旁停了一下,然后“咚”的一声就砸在了我的脸上,我连哼都没有哼一下,直接一头栽倒了地上。
靠,这下脸可丢大发了,连姥姥家的脸都给丢尽了,没有占到便宜不说,上来就被自己以前的好兄弟砸了一拳。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满眼飘的都是带着小小的尾巴的星星,飞来飞去的,看什么都是轻飘飘的。我趴在地上,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有点儿清醒了,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原来刚才被康乐一拳头砸到了床下面,脑袋刚才就钻在康乐的床底下,怪不得刚才闻着有一股臭脚丫子的味道,原来是康乐的鞋,想想就恶心,康乐那些鞋只只都是重磅炸弹,一年还不洗一次,这次好了,全都钻到我的鼻子里了。
看来正面攻击我是够呛了,只好想办法,来浑的了。
我弯着腰就冲康乐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趁他不注意,两只手抱住他的一条大腿,“砰”的一声就把他摔到了地上,也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顺势骑到他的身上,举起拳头来就是一阵乱打,噼里啪啦的,打的他一点儿还击的机会都没有,只有躺在地上哇哇大叫的份儿。
其他几个人看着局势有点儿紧张,纷纷跑过来扯架,可惜都是一群伤病员,没有一点儿使用价值,让我三两下就撂到了地上。只不过韩建明可不是我动的手,他当时往我们身上扑,康乐两条腿来回一蹬,正好踢在他那条伤腿上,疼的他当时就大声喊了一声“我地那个亲妈呀”,然后咕咚一声就趴在了地上。
听着韩建明在背后一声声的惨叫,我没有了接着打下去的心思,康乐也开始求饶。
“行了行了,我认输了还不行么?……靠,宁致远你还有完没完!”
“你现在必须跟我认错,不然的话,休想!”
“行了,我错了,不应该那么看你,你还是我们的好兄弟,这样行了么?”
突然感觉嘴角有点儿痒痒,用胳膊擦了一下,红艳艳的,是血。本来还想把康乐好好揍一顿,但是看着他脸上也挂了彩,我只好就此打住,然后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韩建明的身上。
我绝对低估了石小萱和孔如凡的能力,我原本以为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就算她们不会对我产生一种相见恨晚的怜惜感,最起码也不会对我落井下石、把我推到悬崖边儿上,毕竟我们是同学,而且我也好像从来没有跟她们俩有过什么来往,别说我平时没有惹过她们俩了,就算是对一个陌生的同学,也没有必要这么急着就把我的事情给说出去吧。
可是,我错了,仅仅用了一个下午,我们班女生那边儿就传开了,而且也开始渗透到我们班男生这边儿,一时间,大学前两年半低调的都让大家开始逐渐忘却了这个班还有我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的时候,我突然之间变成了大家的焦点。
后来我才想明白,石小萱她丫就是一个纯粹的变态,之所以把我急着拉出来示众,就是想找一个垫背的,黄泉路上好作伴儿,这个道理,我也是慢慢才悟出来的,很可惜,石小萱和孔如凡当时就已经做出来了。
下午快五点的时候,温凌春给我打电话,要我晚上五点半吃饭的时候等着她,说有重要的事儿要问我。当时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平常,像评个什么优秀大学生、奖学金的时候除了我有一个可怜的选举权之外,根本就没有被评上的份儿,但是好像只要有了什么坏事儿就会自动落到了我的头上,大一我们院举行班级篮球比赛,虽然我再三跟温凌春申明我是踢足球的,结果还是被拽了上去,跑了半个小时,差点儿把肠子颠出来,连个球都没有碰到;大二学校举行秋季运动会,我们班有一个长跑的名额,根本就没有经过选举,直接抛给了我,不参加还不行,我也挺争气,硬着头皮坚持了下来,虽然跑了个倒数第一,但是精神可嘉,受到了校长的点名表扬,事后累的我腰疼,一个月里没上体育课,要不是老师偏爱我,说不定体育课都要挂了;大三前半年算是平平稳稳地过来了,难道后半年还免不了么?
咳,命中注定有这么一劫,躲是躲不过去的,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想以我们宿舍晚上出去聚餐为由拒绝,但是汪德运死活不同意,说现在他根本张不了嘴,好歹也得等他下巴好了才能出去。
没办法,我只能厚着头皮答应温凌春,总不能编个理由不去,以后要是让她知道了,会弄死我的。
端着脸盆去水房洗脸的时候,康乐也跟了出来,并排站在水槽边上,我还生他的气,故意噘着嘴不跟他说话。
“靠,你小子占了便宜还卖乖,都把我打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是你先出言不逊的,能怪我么?平日里我都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关键时刻你不但不拉我一把,还落井下石。”
“真的假的呀你,”康乐把毛巾狠狠地摔在脸盆里,压低声音冲我说,“我要是不这样,他们能抹下脸来么?我这是在变着法儿地帮你,你小子还不识相。”
我脑子里立刻打了一个激灵,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噘着嘴不说话,把话都压在肚子里,经过康乐这么一闹,他们好像又都团结在我们周围了一样,挺好,我的身份表白出去了,他们还没有给我难堪,看来还真得感谢康乐这小子,平时看他蔫了吧唧的,竟然也有这种脑筋。
“行啊你小子,不亏是我的哥们儿,回头我请你吃饭。”
“免了,以后你小子动手的时候轻点儿就行了,我打你的时候故意不用力气,你倒好,打的还挺带劲儿的,如果我当时不是乖乖求饶的话,你是不是要把我往死里打呀!切,我是让着你小子,看你那张小脸,我那第一拳要是结结实实地打下去的话,你那张脸还能要么?”
看着康乐那一脸的淤青,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关键时刻还得看朋友,今天如果不是康乐这一条苦肉计,估计我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满肚子的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康乐的肩膀,本来想要表示一下友情的深厚,没想到康乐一咧嘴,“妈呀”一声就喊了出来,把我吓得,把自己的手伸开来在眼前好好看了看,手亦如脸上的皮肤,很白,五根手指头又长又细,细皮嫩肉的,不像是超人呀,怎么轻轻的一巴掌就把康乐差点儿给拍哭了呢?天啊,我什么时候也有了特异功能了?
康乐把衣服的领子扯开来让我看,整个肩膀都发青了,看来应该是滑旱冰的时候摔的。我乐呵呵地一笑,幸灾乐祸地冲他说:“活该,谁让你滑旱冰去了!”
康乐举起拳头来就想砸,不过我比他灵活,早端着脸盆跑开了。
第四十章
眼看着就要到五点半了,我跟温凌春打了一个电话,约好了见面的地点,然后跟舍友说了一声,关上门跑了出去。
我们两个约好在第二食堂一楼的西门碰面,等我急匆匆赶到那儿的时候,温凌春已经在那儿等上了,她永远都是这样,约人见面的时候从来不迟到,往往班里的同学听说是班长通知的话,假如说是下午两点碰面,大家都是到了两点以后才慢腾腾地往预约的地点赶,反正班长每次比我们去的都晚,自己也没有必要去那么早,到那儿也得等着;如果说是温凌春通知的话,说的是下午两点集合,大家一点四十就得赶紧动身,因为说不定大家从宿舍里出来的时候,温凌春已经在约定的地点等上了,迟到的话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说轻了是捅了马蜂窝,说重了那可真比宰了自己还难受呢,因为温凌春说话从来不留情面的,大家好歹都已经是成年人了,面子总是有的。
“我办事儿是有原则的。”这是温凌春经常说的一句话,然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说,“你以为别人的时间都是用来等你的么?况且这也不是等不等的事儿,而是你的态度问题,最起码可以看出来你这是不尊重别人,上了这么多年的学难道你连最起码的道德问题都没有学会么?……”。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简直就是一个典型的道德卫道士,让人听着就汗颜!
为了维护我那点儿可怜的面子,我穿过人群,急匆匆地朝她跑过去。
还好,温凌春没有给我那么高的待遇,只是轻轻地白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进了餐厅。
我们俩直接顺着楼梯上了三楼,一看就知道她今天找我说的不是什么小事儿,要是小事儿的话,从来不去三楼,甚至连上次我跟何梦玉的事儿她都是领着我在一楼吃的饭。食堂三楼,没有一楼二楼的大锅菜,全是小炒,而且大厅被隔成了一个个的小雅间儿,方便了同学们聚会的同时,也为大家谈一些秘密的事情提供了绝好的场所。只是我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么奢侈地跑到三楼吃饭,到底该由谁来买单,反正我有点儿吃力,我以为还像往常一样,直接在一楼就能解决,所以出来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饭卡,还在钱包里,至于钱包里到底还有多少老人头就不知道了,反正不多,因为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去银行的取款机上取钱了。
温凌春没有领着我去雅间里,只是在大厅里靠近窗户的位置挑了一个位置,四周全部是用那种落地编花竹帘子隔开来,只在朝着外面走廊的地方有一扇小门,还吊着一个短的绣花布帘子,上面绣的是一对儿鸳鸯,正在水中嬉戏。
服务员给我们把茶水端进来,把菜单放在桌子上,说是现在同学比较多,一时忙不过来,把笔和点菜单放下就走了,让我们自己看着菜单写,写完以后喊她一声就行了。我刚要说什么,温凌春瞪了我一眼,朝服务员摆了摆手,让她忙自己的去了。
我把菜单推给温凌春,自己则把点菜单和笔拿过来,低着头趴在桌子上,用笔在那张白纸上胡乱地划着,等着温凌春发话。
“我要一盘宫保肉丁吧,上次在这儿吃过一次,挺好吃的。”
“哦”。我把菜的名字写上,然后等着她说下句。
“再来一个脆皮豆腐吧,我不要主食,吃点儿菜就行,剩下的你自己点吧。”
我又写了一个水煮鱼,米饭也没要,菜挺多,估计吃不完。写完以后我站在门口的走廊上,冲着走廊的两头喊了好几嗓子服务员,刚才那位来给我们送菜单的服务员才急匆匆地从另外一个雅间里跑出来,把我的点菜单接过去,跑着去了厨房。
从服务台要了几张餐巾纸,缓步回到了雅间,现在正是学生吃饭的高峰期,估计菜上的快不了,只能是边喝水边等了。我分给温凌春两张餐巾纸,又给她涮了水杯,倒上水,捧着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自己则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低着头等着她的批判。
温凌春轻轻地捏起一张餐巾纸,在嘴边来回擦着,看着挺干净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擦什么。
我把靠近窗户的那一面竹帘子掀开,顿时,我们的雅间里亮堂了起来,只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看着雪地里那些裹着厚厚的大衣的同学,就算我们正坐在屋子里,旁边就有热烘烘的暖气,还是从心底里油生出一股寒意。
看着桌子对面温凌春那张冷酷的脸,我的心里都是冰冷的。
“她们说的是真的么?”
“嗯?”
“别人我装蒜,我已经找过石小萱和孔如凡了,而且是分开找的,她们两个说的丝毫不差,不像是假的,只是我不太相信,想亲自问问你。”
果然是这件事儿,这两个大嘴婆,竟然这么快就把我的事情说了出去,真是煞费苦心了,看来这天底下还真有不用花钱雇人就能做到的工作——传闲话,以前只是觉得我的舍友挺无聊的,老是背后议论一些关于女生的事情,自我感觉那只是她们自己的事情,我们没有必要去干预的,现在看来,女生也一样,甚至比男生还要八卦。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不用问了,是真的。”
温凌春用那种凌厉的眼神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只是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真的,我又不能跟她说是石小萱和孔如凡在造谣,反正现在不说出来,以后还是会暴露的,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让温凌春知道吧,毕竟她是第一个跑来跟我证实的人,看来她还是比较信任我的,没有道听途说就对我妄下结论,已经让我很感动了,又怎么忍心去骗这么一个注重我的同学呢?
“我知道了,你一直没有女朋友,而且何梦玉主动找你你也不答应,就是因为你是……那个?”
“算是吧!”
“你怎么不早说?”
“怕你们会瞧不起我。”
“现在就不怕了吗?让别人发现,后果要比你主动跟大家坦白了严重的多。”
“因为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怕了。”
“就石小萱说的那个在图书馆勤工俭学的那个男生?”
“对。”
温凌春此刻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时而很严厉,时而又有点儿松动,说着冷冷的话的时候,嘴角也会不经意地微微一翘,露出一丝笑容,虽然在我看来,还是嘲笑的意味儿比较多一点儿,但总比那些在背后对我议论纷纷的人强多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跟咱们班的石小萱和孔如凡这样,不明不白地继续下去,一直等到毕业以后大家分道扬镳,还是以后一直都要在一起?你要知道,咱们这是中国,不是美国,并不是每个人都对这种事情看的很开的,也没有你们生存下去的环境。”
“正在慢慢争取,想着以后永远在一起,只是还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我想,只要我和他坚持下去,应该没问题的。”
“那就好,”温凌春点点头,说,“你们要好之为之,不要做的太出格吧,毕竟以后你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一起,你还得找女朋友,结婚生个孩子什么的……。”
我有些好笑,觉得这些话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对了,应该跟过年以后我来学校,在父亲开车送我去火车站的路上,父亲跟我说的,虽然不是原话,但是大致内容都一样,听着有些烦,不想听下去。
“你等一下啊,我给你催一下菜去。”
“你给我回来,”温凌春从背后把我叫住,大声说,“跟你说正经的,你跑什么跑!”
我浑身像触了电一样,赶紧扭身跑回去,趴在桌子上哀求她说,“大姐,麻烦您老小声点儿行么?你怕隔壁的人听不见是怎么地!”
温凌春看着我笑了笑,说:“跟你实话实说吧,今天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还带一个人过来,当然,也是她非要让我带过来的,就在咱们隔壁,你猜是谁?”
当时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这是搞的哪一出,如果我们雅间竹帘子还有别人的话,那不成了垂帘听政了么?神秘兮兮的,想想就后怕,刚才自己和温凌春的谈话全部被对方给听了去,感觉就跟被人巴光了衣服当街示众一样,身上仅有的那点儿隐私也全部被曝光了,现在人们怎么就这么可怕呢?
“谁,班长么?嘿嘿嘿,”我特心虚地笑着,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问,“你别告诉我说是班长啊。”
“实话告诉你,是梦玉。”
“梦玉,梦玉?”我有点儿不可思议,喃喃地念叨着这个名字,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咱们班的何梦玉?”
“除了咱们班,还有哪个班有人叫何梦玉的?再说,就算有,别人才懒得理会你那事儿呢。”
果然是她,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竟然在背后跟我来这一套,真阴险。
现在我才真正感觉到头顶上的压力有多大,众人对此事反应的激烈程度虽然在我的意料之内,但是真正轮到让我面对的时候,还是有点儿措不及防,平时自己生活的很低调,也从来不想走进大家的视野,想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就跟茫茫宇宙中每个天体都有自己运动的轨道一样,只要大家默默地遵守着自己行走的路线、不去打扰别人就可以,别人也没有必要非得掺和进自己的圈子,相安无事,这是我追求的最高境界。大家都有自己存在的规则,我想要脱离这个让我窒息的禁锢,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我想,这应该是我私人生活范围之内的事情,并没有侵犯到别人的利益,别人也不应该为此大动肝火。
我有点儿生气了,不是因为温凌春,而是因为何梦玉,太执着了,三番两次的拒绝都不行,竟然听说了我的事情,就应该明白去年我为什么拒绝她,不应该再来找我,而且还是用这种方式,让我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因为我的背后是一堵墙,那何梦玉就一定在温凌春背后的那一席竹帘后面,我想,现在她正听的津津有味呢吧!
“团书您可真有意思,竟然还搞这一套,属于政治手腕么?”
“你也别误会,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梦玉说你不想见她,所以跟着我来怕你什么都不说,没办法,才想出这一招的,你不要误会何梦玉,我想她也是好意,她喜欢你,这些你应该知道的,本来她还给织了一条围巾,想着找机会送给你,没想到突然听到这种事情,她只不过是想证实一下,没有恶意的。”
“是么?”我无奈地笑着,说,“团书,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
温凌春换了一个姿势坐着,把身子斜着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椅子的后背上,一只手放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哒哒,哒哒,哒哒哒……,很有节奏感,亦如她的思想,很有自己的一套,有条不紊的,就是天塌下来,她也能够心安理得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吧?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
我问的是温凌春和何梦玉这种做事方法,而温凌春问的则是我私生活的重要部分,两者的性质完全不一样,连非洲草原上的狮子都会对无意中侵入自己领地中的同类怒吼,别说我了,还是一个智能动物,不会对这种有辱我人格的话语无动于衷。突然感觉很尴尬,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想要立刻甩袖子走人,现在唯一值得我继续留下来的就是隔壁的何梦玉,我想看看,她现在到底是什么反应。
“何梦玉,听完了没有,该出来了吧?”
我嚷的声音很大,声音都有点儿微微发抖,坐在对面的温凌春肩膀抖了一下。
话音刚落,门帘一挑,刚才那个服务员端着偌大一个深底儿盘子走了进来,我们要的水煮鱼,上面飘着一层红红的辣椒,还“嗞嗞”地往出冒着小油泡。服务员用小漏勺儿把辣椒捞到一个小碗里,跑着去帮我们把吃饭用的小碟子和勺子都拿了过来。
我敲着桌面,对服务员说:“再帮我们拿一套餐具吧,还有一个人要来。”
“那你们还要加菜么?”
看着服务员那种笑的跟喇叭花一样的脸,我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们今天的主要目的不是来吃饭,主要是偷听别人谈话来了。”
服务员怔了一下,用眼睛扫了我们一眼,说:“您可真会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温凌春从桌子下面踢了我一脚,端起水杯就往嘴里灌。
“你踢我干什么,我有说错么?”
温凌春把酒杯狠狠地摁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很响,因为桌面上盖着一层玻璃板,瓷杯与玻璃板相碰发出的那一声清脆的响声,震耳欲聋,我斜着眼睛瞅了一眼桌面,还好,没有把桌面上的玻璃打碎,不然的话,今天还得赔人家的玻璃板钱。
服务员看我们俩的气氛不对劲儿,尴尬地笑了笑,扭头就往出走,嘴里还自言自语着:“你们先聊着,我去给你们催催菜。”
服务员转身出去撩起来的门帘还没有落下来,就被从外面伸进来的一只手给挡住了,何梦玉低着头、顺着眼,斜身走了进来。何梦玉径直走到温凌春跟前站定,两只手揣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头埋的低低的,刘海搭下来,挡住了整张脸。
我知道何梦玉的心里也不好受,不想再说她,正好今天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索性打开窗户说亮话,快刀斩乱麻,省的以后再来找我了。
“你不用这样的,又没有犯什么罪,干嘛低着头一副认罪伏法的样子?”
我把右腿翘起来,搭在左腿的膝盖上,轻轻地晃悠着。
温凌春把里面的凳子拉出来,往里挪了一个位置,拉着何梦玉的手,让她也坐下了。
“现在好了,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了,梦玉,你有什么话也都说出来,不用老藏在心里的,背地里偷偷给他织围巾没用,当着面说出来,更好。”
“我……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我冷笑了一声,白了何梦玉一眼,说:“刚才听了那么多,就不想发表一下个人见解?”
“宁致远——”。
“嗯?”我趴在桌子上,中间隔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水煮鱼,瞪眼瞅着何梦玉。
“如果你真的是一个gay的话,那就太可惜了,你不知道,在咱们班,有好几个女生背地里偷偷喜欢你,我只不过是主动跟你说了而已。”
“这倒挺新鲜的,还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过。”
“宁致远,”温凌春提高嗓门儿,厉声说,“人家梦玉跟你说正经的,你少嬉皮笑脸的。”
我撇了撇嘴,在温凌春那张已经有点儿愠怒的脸上扫了一眼,转而接着看何梦玉,她的脸上很白,但绝对不是蔡文轩那样的婴儿白,而是抹了厚厚的一层粉,跟脖子完全是两种颜色,差别过于明显,让我产生了一种何梦玉的那张脸根本就不是她的幻觉。
“说吧,今天有什么就都说出来吧,说明白了,以后你就不用再找我了。”
没想到,何梦玉竟然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的,把进来给我们上菜的女服务员给吓了一跳,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嘀嘀嗒嗒的,掉在了铺在桌面的玻璃板上,一滴一滴的,晶莹剔透,在空中作了一个短暂的垂直下落运动,打在玻璃板上,四处溅开,好像一朵朵眨眼间盛开的花。
“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才这样的。”
“可是我喜欢的是男生,这没办法,而且,你也已经听说了,我有男朋友了。”
“你以后总得改过来的,不是么?两个男生不可能在一起待一辈子吧,你那个男朋友以后也得找女朋友的。”
“很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和我男朋友都不打算再找别人了,而且……,这个寒假在家,我也已经跟我爸妈说了,我想,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跟我现在的男朋友在一起吧。何梦玉,咱们班比我有才的、比我有钱的、比我有貌的男生比比皆是,你不用死靠在我这儿的,连开车的司机都知道在车子的后备箱里放一个备胎,你这么聪明,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这种事情怎么能跟汽车轮胎相提并论呢?”
“道理一样就行了呗,非得找一样的么?那好吧,就说个现实的,比如说咱们班的石小萱和孔如凡,你看看,有哪个男生瞎了眼会去追她们其中的一个人?两个人在一起得都感到幸福才行,我喜欢男生,只有跟我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才感到快乐,你这样硬来,岂不是让我很为难么?我还是那句话,咱们俩,不可能的,你还是找别人吧,不过,咱们之间还可以做普通的朋友。”
我说话的时候,何梦玉一直低着头擦眼泪,连中间我递给她的那张纸巾都给擦成一团儿了,最后等我把话全部说完以后,何梦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匆匆地跑出去了,远远地,听见走廊里“咣啷”了一声,接着就是一个女服务员的惨叫声,我跟温凌春对视了一眼,赶紧跑出去看个究竟。
就在我们俩起身往出跑的时候,我脱口来了一句:“靠,这顿饭算是吃不成了。”
第五卷
第四十一章
真正体会了一把“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的感觉,我的事情就像一条蜿蜒盘曲的毒蛇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同学们之间游走,不光我们班的同学,恐怕就连我们院的高至马上要毕业的博三毕业生,低至刚刚进入大一后半学期的小屁孩儿,都知道了,大家都是议论纷纷的,没有看见我的时候还是一副正常的样子,该说的说,该笑的笑,等一见了我,马上变了脸色,互相咬着耳朵就窃窃私语,还一直用那种奇怪的眼神儿瞟着我,就跟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缺德事儿一样。
我现在可以深深地体会到当时蔡文轩的心情了。
我想光明正大地跟着我的舍友去吃饭,可是背后的议论声让我不寒而栗,每每一顿饭吃不完,我就仓皇而逃,一个人躲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慢慢地整理自己的思绪;我想体体面面地带着蔡文轩去逛街,可是旁人那种鄙视的眼光让我心生退意,每次都是还没有走到学校大门口,我们就临时改了主意,一起坐车跑到公园的角落里去闲坐着,缓缓地安抚那颗惊魂不定的心;……
最让人尴尬的就是晚上回宿舍的时候,平常我光着上身、穿着短裤,在宿舍和楼道里来回穿梭,碰到认识的人就相互点点头,打个招呼,碰到熟悉的人互相打一拳,也无所谓,反正都是男生之间表达深厚友谊的方式,从来都没有人介意的,甚至我们跑到厕所去撒尿,站在尿槽的边上,我们还会时不时地玩那种比赛谁撒的远、撒的高……。现在不行了,当我像往常一样光着背从宿舍里出来的时候,原本都在正常行走的同学,看见我,就像看见狼一样,先是怔一下,脸上立刻变的通红,慌忙用脸盆遮住自己光着的上身,一路落荒而逃,跑到宿舍里去穿衣服,就连正在小解的同学,只要看见我进去,侧着身子,赶紧解决完,水也不冲,扭头就走,那么慌,也不怕撒到自己手上。
切,你们身上有的,我也有,一个个长的歪瓜裂枣的,还以为我想看你们呢。
我秉承着一种做法,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关键是,一天两天我可以忍受,天天被人用那种异样的眼光看,我就有点儿招架不住了。
慢慢地,我开始刻意的回避着周围的人。
晚上没事儿的时候就呆在宿舍里,洗漱的时候也尽量避开同学们洗漱的高峰期,要么等他们大批回来之前我去解决,要么就是等到熄了灯、大部分人都已近进入了梦想以后我再去洗,实在有事儿避不开的,我就穿的整整齐齐的,用脸盆到水房接了水,端到宿舍去洗。还好,我的舍友们对我还是比较仁慈的,尤其是时间长了以后,还会跟我开那种让人脸红的玩笑,不错,这种亲密无间的哥们儿友谊,就像竖立在庄稼地里稻草人背后的那根竿子,是我能够坚持下来的唯一支柱。
曾经想过,不能太对不起宿舍里这帮兄弟了,时间长了,会把他们也给连累了的,我想搬出去住,手头又不是缺钱,银行卡里那点儿积蓄够我和蔡文轩在外面小住到毕业的,只是每次我跟舍友们提出来以后,就会遭到他们一致的批判。
“你为什么要出去住啊,是不是你有能耐了,成gay了,急着去赶时代的潮流,想脱离我们呀?”
“咱们学校有规定的,不允许在校住宿的本专科生退宿,你就是出去租房子,也得照样付着学校里面的住宿费,吃饱了撑的你,多花那份儿冤枉钱,要是实在钱多的没地方花了,完全可以接济一下我们,出去小搓一顿也是可以的。”
“受不了他们的眼光?呸,去他妈地,那是他们有毛病,以为自己还是一朵一朵花呢,别看他们人前装的跟个正儿八经的人似的,实际上,肚子里那点儿花花肠子比咱们还花哨呢,关起门来在宿舍里说说这个女生、骂骂那个男生,谁不知道谁呀!”
“靠,允许他们跑网吧里去看**,就不许你谈自己的对象?就像你说的,你谈你的,挨着他们屁事儿了?”
康乐更直接,拍着桌子跟我说:“总之你不能出去租房子,要是你敢出去,我们就跟你小子绝交!”
得了,刚刚萌生出去租房子的想法就这么流产了。
我想,可能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觉得有点儿刺激,对这种事儿挺在意的,等到这阵风过去以后,就会慢慢地过去,就跟我们班的石小萱和孔如凡一样,她们俩第一次牵着手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惊得是下巴直接磕到了脚面上,舌头都不听使唤了,当时大家也是议论纷纷的,看她们两个就跟看恐龙一样,唯恐躲之不及,可是现在呢?别人偶尔也会说说她们俩,但是,淡出大家视线的趋势是有增无减,以后看见她们两个,别说是牵手,就是搂搂抱抱的,大家也都是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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