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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窗前木槿花开》作者:风扶兰

_6 风扶兰(现代)
最后,我把目标选中了常安国,这小子离我比较远,就是知道了也不可能把我怎么着,绝交也无所谓,反正我身边的人他也一个不认识,想要毁我的名声还是比较困难的。对,就找他,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主意打定以后,我给他发了条短信,问他今天晚上有没有事儿,没事儿的话就赶紧上网去,理由当然很是冠冕堂皇,就是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了,想跟他聊聊,这家伙也挺干脆的,我的短信发过去还没有一分钟他的短信就给我回过来了,说他正在上网,让我赶紧登上QQ。
我穿上衣服,换上鞋子,跑着就出了宿舍,从水房门口经过的时候,正在洗衣服的康乐扭头看了我一眼,两只手上沾满了洗衣粉的泡沫,叫着就从水房里冲了出来,大声问我去哪儿,我头也没回,只是大声说了一句“有事儿”,然后就跑进了楼梯间。
火急火燎地赶到网吧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头上冒着汗,嘴里哈哧哈哧地喘着粗气,在服务台往上机卡里充钱的时候,网管狐疑地看着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两只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急,跟……同……同学约好了,正在网上等着呢!”
从网管手里把上机卡劈手夺过来,瞅准一台开着的空机子跑过去,拉开椅子就坐,旁边一个打扮的跟妖精似的女孩儿翻着白眼儿冲我说:“干嘛呀,长眼睛了么,这儿有人了,我男人上厕所去了。”
我抱歉地冲她笑笑,起身走人,心里说话,还你男人,是野汉子还差不多,年龄还没我大,顶着一个鸡窝头,描着熊猫眼,还大言不惭地说是你男人,真是可笑。
转过来转过去,在东北角挨着厕所的地方找了一台空机子,坐在电脑前面,胃里一阵难受,想吐,从厕所里冒出来的那股重重的尿骚味直钻鼻孔,没办法了,实在找不到了,现在的学生都这样,上课的时候寻死觅活的,一提到来网吧,两只眼睛都会放绿光,好像父母掏钱就是为了让他们来上网找女朋友的,就是到了期末考试周,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上网的激情,对他们来说,考试挂科无所谓,无非交点儿重修费,上网泡妞才主要,没钱没人才是衰。
登上QQ,常安国这小子的头像就开始闪了,而且是噼里啪啦的,一串一串的文字就像是春天雨后的竹笋一样,呼呼地往出冒,看的我眼花缭乱的,都不知道该找哪句话先给他回了,当然,回不回也都是一样的效果,无非就是那些老掉牙的客套话,问我这两天干什么去了,也不给他打电话;什么时候期末考试完,打算什么时候回家,高中的同学都已经在网上留言了,说今年无论如何也要聚聚的;……。
我直接打开对话框,把那些东西全忽略,就当他没有给我发过来,然后给他回一条。
“今天晚上我找你来不是听你闲扯的,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儿就直接说呗,搞的那么正式干什么?”
“是关于我的重大的秘密,我还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你是第一个,我希望你知道了以后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情只能从我这里说出去,你,绝、对、不、能!”
“你杀人了?”
常安国平静了一下以后,一下子给我发过来这么一条,后面还跟着一个QQ头像,就是非常吃惊的那种,实在让我无语。
“你要是杀人了的话,我劝你赶紧自首去,不要害我呀,你告诉我了,我不告诉别人,警察要是追究下来,我这可属于包庇罪,是要坐牢的。”
“放屁,你才杀人了呢!”
“要不就是你抢银行了,或者是偷东西了。”
“别瞎猜了,我是gay!”
对面半天没有回话,我知道他肯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得好好看看自己那边的对话框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研究透了以后才会给我回话,常安国就是这样,高中的时候这种习惯就已经养成了。
“我是gay,你看见了么?”
对面先是发过来一个抖动窗口,然后又发过来一个QQ头像,出汗的那个,我知道,常安国已经知道我在说什么了,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
“你有什么想法么?”我的意思是想听听他对我的看法。
“我对你从来没有什么想法,大哥,拜托,你也别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再说,我也不会给你介绍的,我对你们那种圈子里的人认识的很少的。”
我直接无语了,靠在椅子后背上闭着眼睛想了半天,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跟他说。
“你真的是同性恋?”
“对,我也是考虑了好久才来告诉你的,我也很矛盾,但是我没办法。”
“你没有跟别人说过?”
“我身边的熟人我都没有告诉,你是第一个。”
“那好,谢谢你的信任,但是我还是需要一个接受的心理过程,你小子突然给我来了这么一下子,不亚于八级级地震,我得好好想想,回头再跟你联系吧。”
平时都是我们两个人聊完以后,我先下线,他还追着再给我发一条,问我为什么急着下线,今天倒好,发完最后一条信息以后,他直接就下线了。
看着那个突然灰下来的头像,我的心也开始慢慢地往下沉。
突然之间觉得很空虚,不知道该接着干点儿什么,没着没落的,想要抓狂,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内心还是挺高兴的,常安国没有直接跟我说拜拜就已经是我的最大福气了,要是换作旁人,没准在知道我要说什么以后就直接下线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我的QQ头像拖到黑名单里,以后再也不会跟我联系。常安国说要考虑考虑,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要是不经过大脑,直接说他接受我现在的身份,那才让我不放心呢。我现在只能静静地等待结果了,依我对常安国的了解,就凭着他说要回去好好考虑考虑这一条,他和我绝交的可能性已经为零了。
现在回宿舍么?不想回去,想在这里一个人上会儿网,但是又没有那种心情,打开QQ,用鼠标挨着点上面的头像,突然提示音一响,一个好友给我发条信息过来,我朝电脑屏幕的右下角一看,竟然是弟弟,宁致高。
怀着复杂的心情把对话框点开,致高问我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在上网,还开玩笑地说要回头告诉父母一声,说我整天在这里不务正业,天天上网聊天。
“甭跟我开玩笑,现在我没有跟你开玩笑的心情。”
“咋了,被人给煮了?”
“说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怎么还这样,好歹我也是你哥,别老是没大没小的。”
“现在知道是我哥了?小时候还不是一样跟我抢吃抢喝的。”
“是么?我好想记得永远都是我让着你呀。”
“不嫌臊,还让我,是在梦里么?怪不得你心情不好,就你这样,心情好了才叫怪。”
“我是有心事,所以才心情不好的,你不要胡乱猜测。”
“有什么心事,告诉我行么?我可以帮你分担一点儿。”
是啊,致高是我的弟弟,还是孪生弟弟,从小别人就说我们两个除了性格之外,其他的一切都特别像,现在我遇到了这样的问题,难道致高也遇到过么?他之所以整天跟他的女朋友吵架,难道不是因为致高跟我一样,是个对同性才真正感兴趣的人么?可是好像又不是,致高跟他女朋友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就凭他女朋友那张招风嘴,什么话她说不出来?要是致高是那种人的话,早就闹的满城风雨了。
想不明白,有点儿晕。
“告诉我一声你会死么?赶快告诉我,不然的话我现在就给咱妈打电话,让她亲自问你,看你小子还能撑多久。”
“还是不要告诉咱妈吧,我怕她心脏受不了。”
“是么?不会你把人家女孩子的肚子给搞大了吧?宁致远你可真有本事,老说你没有女朋友,不吭不响地就干这种事情,我跟菲菲都已经处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出过这种事儿。”
“闭嘴吧,我要是有那本事,咱妈嘴都乐歪了。”
“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告诉他吧,毕竟他是我亲弟弟,虽然平时直接喊我名字的时候要比喊我哥哥多的多,毕竟是亲兄弟,我不怕他跟我翻脸,他也没有那种基因,顶多就是在我面前说我几句,话还不敢说重了,不然的话,有他好受的。
“这件事儿很重要,我告诉你以后,你谁也不能告诉,你知道就行了,如果要是传到咱妈的耳朵里,咱们这个家几乎就完了。你不要乱猜,我没杀人放火,也没有抢劫强尖。”
“说的那么慎得慌,你是鬼附身了么?”
“你给我看好了,你的眼睛不会看错,我也不会打错字,你只管看就行了。我是gay。”
“哟呵,宁致远,没看出来呀,你长出息了?”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就是一个gay,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女朋友了吧?”
结果比我预料的还严重,致高直接就下线了,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这呆一发就是一晚上,直到上通宵的人来了以后我才刷卡下机,一个人从网吧里慢腾腾地出来。
我不停地给致高发短信、打电话,短信他也不回,电话他也不接,后来直接关机。
我知道,这将意味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第二十三章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我把自己与外界社会完全隔绝开来,每天睡到自然醒,不过每次也都挺准时的,九点多从睡梦中醒来,在床上赖着躺半个多小时,想想头天都干了些什么,今天又准备干什么,不过每次的计划都是落空的,因为现在的心情特别差,哪怕就是一件小小的事情,小到要是换作平常的话伸手就能完成的事情,现在却下了很大的决心都完成不了;十点多起床,起来收拾一下,洗脸刷牙,闲着没事儿再把宿舍里的卫生搞一下,基本上就已经十一点了,康乐在的时候我们十一点准时去食堂吃饭,他要是不在的话,我就去阳台晒会儿太阳,抽一支烟,然后再去吃饭;中午吃完饭回来接着睡觉,把中午那两个小时的午觉再给补回来;下午两点半的时候醒过来,一般整个下午的时间我就在阳台上度过了,很简单、很惬意的生活,一个阳台、一扇开着的窗子、一盒香烟、一个火机,有时候暖壶里有水的话,我会泡上一壶茶,懒懒地晒晒太阳、静静地吹吹风、悠闲地抽支烟、细细地品一杯茶,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傍晚五点半的时候去食堂吃晚饭,吃饭回到宿舍先在阳台上待会儿,欣赏一下外面的雪景,然后再上床坐会儿,听听音乐,翻开画夹子看看里面夹着的那张画,要不然就是给致高发条短信、打个电话什么的,虽然在这三天时间里,他从来没有回过我一条短信、接过我一个电话;一般晚上跟他们一起睡觉,十一点多吧。
常安国这小子不知道考虑的怎么样了,但是他不是我最担心的人,我最担心的是致高,这小子看着挺老实的,其实办出来的事情往往让人接受不了,而且打小就这样,比如说,小时候我们小区里有人在花圃中间的空地上插几根竹竿围成一个小栅栏,里面种上点西红柿、黄瓜之类的蔬菜,我们这些小朋友顶多就是趁着中午人家睡午觉的时候偷两个西红柿,他不行,他非要把人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东西连根拔起来,以后谁也吃不成;上小学的时候,由于经常挨老师的批评,我们想出来的唯一的报复老师的办法就是把他的自行车的后胎给放了气,他却不这样,整个车子给推走,扔到学校外面的臭水沟里;……
想着我就心寒,不知道这次他会怎么来对付我这个当哥哥的。
事情没有着落之前,我不想出去,一是没有心情,二是怕碰见蔡文轩,我给他考虑的时间顶多是一个晚上,他想出了三个条件,而我却给了自己好几天的考虑时间,而且还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维持多久,也不知道我能支撑多久。
第三天结束的时候,那天下午五点的时候,温凌春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赶紧收拾一下到宿舍楼门口去,说她正在那儿等着我。电话里没有说清楚,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虽然想着可能又是关于何梦玉的事情,心里有点儿不情愿,但是毕竟是团书,多少得给点儿面子。慢腾腾地穿上衣服,从床下面把鞋找出来换上,趿拉趿拉地从楼上下来。
温凌春缩着脖子在我们宿舍楼门口站着,冻的哆哆嗦嗦的,鼻子尖儿都红了,刚一看见我就大呼小叫的,平常看着挺顺眼的一个女生,喊起来嗓音贼尖贼尖的,震的我耳朵直嗡嗡。
“呀,你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挂了呢,每天课也不去上,作业也让人家康乐帮你写,太过分了吧。”
“大姐,小声儿点儿,人家还以为你是打劫的呢。”
“本来就是嘛,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
“没事儿,就是想歇两天。”
“哼,就连老师们想休息都得等到周六周日,你倒好,自己想休息了就休息,也不管老师上不上课,告诉你啊,后面的课你必须得去了,因为马上就要考试了,你要是不去,难道还想挂科么?”
“什么考试,不就是拿着笔记去往卷子上抄抄吗?”
“就是抄你也得去教室抄,总不能让康乐把你的卷子拿到宿舍里抄去吧?”
不想跟温凌春接着贫,她是当班干部的,什么场合没见过?讲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我根本就说不过她的,不过看起来今天她找我也不会有什么正经事儿,不然的话,她早就在一见面的时候就以通知的形式告诉我了,不会婆婆妈妈地说这么多,所以我想趁早走人,顺便到食堂吃了饭,然后就可以直接回宿舍了。
等我礼貌地提出要走人的时候,温凌春竟然破天荒没有爽快的让我走人,而是说非要跟我一起去吃饭,还说要跟我探讨探讨,于是推着我就往食堂走,不过一直从宿舍楼走到食堂,我想了一路,也没有想明白,她到底要跟我探讨什么。直到我们都把饭买来,坐在一起开始吃饭的时候,她才吞吞吐吐地跟我交实底儿,原来我又惹祸上身了。
“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到底都怎么了,越是像你这种整天没有一个正形的人,越招女孩子的喜欢。”
“是嘛,你又开始发表什么言论了?”
“飞飞这两天老往我们宿舍跑,看见我就聊个不停,老是打听你的事情。”
猛一听我吓了一跳,因为致高的女朋友就叫菲菲,她难道跟温凌春认识?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对,菲菲跟致高是一个学校的,现在他们在一千多里地以外的城市里读书,跟我们农口类高校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不会跟温凌春认识的。
“有话直说吧团支书,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绕弯子了?”
“好,爽快,我就喜欢跟男生打交道,从来不拐弯抹角的,看看飞飞,整整套了我一个星期才跟我说实话,人家想让我给你介绍一下,她还没有男朋友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菲菲?”
“就是胡蝶飞呀,动科院的那个女孩儿,挺漂亮的。”
我茫然地摇摇头,说:“蝴蝶飞?还蚂蚁爬呢!”
“反正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认识你的,她只是说想让我给你说说。”
“没兴趣。”
我很气恼,蔡文轩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忙出个头绪来,何梦玉刚刚最近才没有跟我联系,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蝴蝶飞?搞得我晕头转向的,后悔了,不应该跟温凌春一起来吃饭,但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饭也已经吃到一半了,要是现在扔下盘子就走,非得把温凌春给惹急眼喽不可。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当时我就跟她说这事儿我搞不定,连咱们班的何梦玉你都看不上眼,别说她了,还是个动科院的女生,长的好看又有什么用,何梦玉不一样挺漂亮的么?”
我知道温凌春在甩话给我听,我懒得理她,只是抬头看着她,看着她那一张嘴一张一合的,纯粹的机械运动,对我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哎,别光愣着,你那个高中同学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正谈着呢,我已经跟他表白了,他也跟我讲了条件,我这两天正在思考呢。”
“还有条件?”
“对,很棘手的条件,足以让我粉身碎骨、身败名裂。”
“说的那么严重,难道你不怕死么?听着你那个女朋友挺厉害呀,把你整成这样,连课都不上,看来不是一般的人物,有时间了一定得瞻仰瞻仰。”
“拜托,好歹人家是我的朋友好不好,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呀。”
“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好姑娘眼前一大把一大把的,你偏要舍近求远。”
我没有说话,看着碗里已经凉的饭菜,实在一点儿胃口都没有,看着温凌春还在有意无意地往嘴里扒拉着饭,我只能百无聊赖地看着,等她吃完了,我们好一起走人。
这顿饭吃的我挺窝心,一直等到快六点半的时候温凌春才正式吃晚饭。
我跟她一起从食堂西门出来,一前一后,顺着楼梯从二楼下到一楼,在西门口分手的时候我告诉她,帮我回绝了那个什么蝴蝶飞的女生,我没有兴趣。
温凌春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扭头走人了。
冬天天黑的早,六点半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在没有路灯的体育场,面对面都看不清对方是谁了。今天是晴天,虽然地上还有厚厚的积雪,但是温度已经不像前两天那么低了,不戴手套也不会感觉手冷了。
突然感觉自己已经在宿舍里呆了很长时间了,如果再不脱身出来的话,恐怕我都要变成野人了。在这么不算冷的夜里,出去走走,散散心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毕竟在宿舍里宅的时间不短了,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我从体育场大门进去,里面黑乎乎的,凭着远处路灯的余光,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哪里是跑道,哪里是看台,哪里是球场,其他的,除非走到跟前,不然的话,眼前是一片漆黑,伸手都不见五指的那种。不过所幸的是,我以前在这里上过两年的体育课,今年后半年每个星期都来这里踢球,对这里的地形还是比较熟悉的,即使没有路灯,我也不会成为一个瞪眼瞎。
我绕着跑道漫步走了一圈,感觉身上有点儿冷,于是把衣服的拉链全部拉上,把衣服领子后面带着的帽子也扣在了头上,摸索着上了西面的看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摸着网上爬,一直爬到最顶上,用手摸着冰凉的铁栏杆,抬头看着遥远的天空,似乎有几颗星星,但是很远,看不见,只有在远处郊区,有一片灯光,星星点点的,从中间延伸出一行行路灯来,顺着大路,组成一条火红的细线,远远的看上去,在这个寒冷的夜里,显得很温馨。
我想变成天上的一颗不知名的小星星,白天可以安安稳稳地睡觉,没有任何人来打扰,等到晚上的时候,大家都不再注意我的时候,才开始舒展一下自己的筋骨,在茫茫宇宙中发出属于自己的那一点微弱的光,不太明亮,但是那毕竟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受任何人的指使,没有任何的压力,周围的星星再亮,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难过的是,我不是一颗星星,我是一个处在这个社会中的一个人,身边有很多人,有很多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只要我有任何不入流的小动作,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一连串的反应,传播的速度很快,到底是谁说世界上最快的速度是光速来着?我以我的切身体会来回答,不是的,世界上最快的是人的嘴,传播的速度和广度要远远超过光速,所谓“人言可畏”,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它的严重性,而且也可以预料到以后会在我的身上发生些什么。
我无奈,我无语,我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我自己的事情在他们之间来回传播,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难道我要放弃么?我不想,我也不能,茫茫人海中,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让我可以有决心放下一切的人,我不想失去,我怕失去了以后,永远都找不回来了,人是应该珍惜生命,因为生命对我们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这一生错过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在下一生弥补回来,我们古人给我们留下多少凄美的爱情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男女主角可以做到“生不同寝死同穴”,给我们留下一段千古绝唱一直让我念念不忘;《孔雀东南飞》里刘兰芝可以赴湖自杀,焦仲卿可以自挂东南枝,让我们泪眼想盼;孟姜女可以哭倒长城,牛郎和织女可以隔着银河相望。
他们可以为爱情失去很多宝贵的东西,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我呢?我总不能因为害怕周围人的闲言碎语都轻易放弃自己的良心和幸福,弃蔡文轩于不顾,太过残忍,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刘思博说的对,蔡文轩已经经历了很多苦难,我就是上苍赐予他最美好的礼物,我不应该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用我自己不太结实的肩膀,帮他撑起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天空,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能够做到的,只要我不再犹豫,不再退缩。
我靠在铁栏杆上,放声长吼,把我心中憋屈已久的委屈全部喊出来,把我骨子里那点儿残留的懦弱全部抛弃在冷风之中,让它们永远地消失,再也不会在我的身上重现。
我发誓,从此以后,我要坦然的面对一切,不管是好的,也不管是坏的,该来的终究会来,永远活在梦里是逃避。我现在已经是一个男人了,要学着去面对一些事情。
在站台上吼了半天,连嗓子都干渴的开始冒火,再也喊不出来了,我才悻悻地从站台上下来,慢慢地,很悲壮,因为我知道我从现在开始要面对一些属于我和蔡文轩的事情了,必须得解决的一些事情,所以也有几分踏实。
刚刚走下站台,我就接到了致高的电话,很突然,仿佛是老天给我的第一个考验,让我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面对他。
致高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恹恹的,底气也不足,就像是几天没吃饭一样。
“致远,这件事情你都告诉谁了?”
“你是第二个,第一个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要好的朋友。”
“能到此打住么?”
“嗯?”
“这件事不要再宣扬开了,也跟你那个高中同学说清楚,让他不要再告诉别人了,这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儿,你知道么,这几天我都不敢见人了,生怕别人说我是同性恋的弟弟,连菲菲我都不敢告诉,她会跟我吵架的。”
我哼了一声,有点儿想笑,告诉菲菲,就她那张大嘴,告诉她就等于告诉了全世界的人。只是这话我没有说出口,怕伤害致高的心。
“那你打算让我一辈子就这样压抑地活着么?”
“我查过资料了,不是有很多潜在的有同性倾向的人么?他们还不是一样的找女朋友,结婚,生子,你难道就不能跟他们学一下么,非要说出来,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得安宁么?”
“那是我的事情,告不告诉你们本来就应该由我来决定。”
“可是咱爸咱妈怎么办?你还让他们活么?”
致高的声音听着有点儿抖,甚至还慢慢地哽咽了起来,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打着电话竟然就哭了起来,看来我的事情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羞辱,要是换作其他他不能接受的事情,他肯定早就破口大骂了,不会这样哭哭啼啼的,用那种好像来哀求我的语气说话。
这些问题我早就都想过了,而且想了也不止一遍两遍,只是现在还没有想出个结果来,好像这些问题我永远都跃不过去一样,老盘在我的面前,让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致高,你是我弟弟,我之所以先告诉你,就是觉得你应该能够理解我,你应该支持我,从小到大,你做的那些坏事,哪次不是我在后面给你收尾?我的事情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够支持我。”
“怎么支持呢?你做的那种事情在别人的眼中就是一种变态的行为,到了我这里就必须得支持你么?那别人怎么说,别人肯定会说我也是一个变态,连咱爸咱妈都饶不了我。”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无限伤感地说:“你为什么老是在乎别人的看法,为什么就不能抛开那些世俗的眼光来办事情呢?”
“你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你不世俗,你怎么不跟别人说,而单单告诉我和你的高中同学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在跟你的那个高中同学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一定再三叮嘱他不要告诉别人,是这样吧?”
致高开始有点儿咄咄逼人了,声音也越来越大,听架势像要隔着一千多里地恨不得从手机里把手伸过来打我一巴掌一样,说话的声音很奇怪,让我不由得从心底里升起一股讨厌的情绪,不想跟他再接着纠缠下去,但是又不能挂断电话,毕竟他是我弟,他是知道了我的事情之后第一个给我打电话的人。
“致高,我已经很痛苦了,我忍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忍着,只是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所以才告诉你的,我怕我再接着这样伪装下去的话,我会疯掉的。我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可以委曲求全,可是抛开自己的本性去结婚生子,但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致高,你能站在我的立场帮我想一下么?如果换作你,你会怎么办?”
“如果换作我,我不会像你现在这么自私,光想着自己,想着自己的欲望,不为别人考虑一点儿;如果换作是我,我会像别人一样,把自己的欲望掩盖起来,试着去适应跟女生接触,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对着电话一遍一遍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我刚想说什么,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盲音。
致高又把电话给挂了。
也许吧,致高,你比我高尚,你能够替别人考虑,只是我已经替别人考虑的时间太久了,不想再为别人活着了,刚才我就已经决定了,决定从此以后为自己而活,不再受任何人的束缚,原谅我吧,致高!
第二十四章
我把自己那颗悬挂着的心先放下来,准备开始坦然面对一切的时候,突如其来,却又姗姗来迟的期末考试终于如约而至了,还没等我的计划正式开始,我就不得不全身心地投入到我的期末考试当中。
爱情重要,考试更是迫在眉睫;蔡文轩给我考虑的事情可以顺延,考试的安排却不以我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不管有没有准备好,只要到了考试的时间,就必须拿着学生证、身份证、纸和笔,准时出现在考场,连个懒觉都不能睡,要是晚到半个小时的话,就可以直接转身回来了,接下来唯一的出路就是等着过年来了以后重修。
幸亏考试时间并不是安排的那么紧凑,两个星期的考试周里,总共有六门必考课,其他开卷考试,或者是以一篇自由发挥的文章就能糊弄过去的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仔细看好考试安排,每考完一门,就把跟那门课有关的所有的书、笔记和复印的资料全部销毁,因为太恨它们了,当初熬夜发狠复习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考完之后就彻底的跟那门课绝交,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然后就赶紧到处收集下一门考试课的所有笔记、书和资料,考完之后再销毁……,周而复始,忙的不亦悦乎。
太忙了,有点儿焦头烂额,甚至把我告诉常安国的那件事情都给忘了,如果那天晚上不是他给我打电话的话,估计我还会把自己关在教学楼的自习室里一直看书到晚上十点半。
我把手机调成了震动,而且还放在旁边凳子上的书包里面,以防突然有人来个电话什么的,放在桌面上震动的声音太大,会吵到周围的同学。
可是常安国来电话的时候,手机的声音还是吵到了旁边那个胖嘟嘟的女孩儿,她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斜眼瞅着我的手机,一副想要毁尸灭迹的神态。我赶紧把手机捂在胸口,战战兢兢地从教室的后门挤出来,跑到走廊的一头接通了电话。
“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怎么了,不就跟你打个电话吗?我等了你这么多天,你小子突然给我来了一个重磅炸弹,然后就销声匿迹了,电话也不来一个,短信也不发,在网上给你留言也不回,难道你是想急死我么?”
“你怎么了?不会是又找我借钱呢吧?”
“切,等着借你的钱,早就饿死我了。哎,怎么样,你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这时我才想起来,原来他是在问我和蔡文轩的事情,只是时间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我的六门必考课已经考完了四门,还剩最后两门,致高再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常安国这下子也是自从上次在网上说要考虑一下就消失了以后第一次主动跟我联系,要知道,以前都是我主动联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考试的事情,彻底的把那件事情给忘到脑后了。
“没什么样,还是那样呗,半死不活的,吊着吧。”
“除了我,你还告诉别人了么?”
“我弟弟,致高。”
“他什么反应?”
“要死要活的,比我杀了人还夸张,告诉他以后中间过了三天,他给我回了个电话,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电话里拌了两句嘴,后来就再也没有联系。”
常安国在对面咂吧着嘴,顿了一下,然后说:“挺棘手呀,不过你也不用怪你弟弟,谁遇见这事儿也不好受,你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么?那叫一个难受,简直比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还要痛苦……”。
“得了得了,有事儿说事儿,别跟我瞎扯。”
“……,好,那咱们就说正事儿。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事先说好,不许对我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啊,你知道么,这两天我连饭都不想吃,一到食堂就觉得胃里堵的慌,只要一想起来高中的时候跟你小子光着屁股去澡堂子洗澡我就觉得亏,让你白占便宜了。”
“去死,你什么时候看见过帅哥对公猪产生过兴趣?说正经的,别跟我贫了。”
“好好好,那你先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吧,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一直下去么?以后你爸妈总会知道的。”
“我现在有点儿乱。”
“听我给你分析一下啊,第一,你就做一个好儿子,按照你爸妈的心愿,把你自己那点儿可怜的小欲望藏起来,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提,从你的身边找一个相对来说你比较感兴趣的女孩儿谈朋友,毕业以后结婚生子,找一个稳定点儿的工作,从此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多美好呀,简直是前途一片光明。天呐,致远,我越来越发现自己就是个天才了。”
我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幼稚,还天才,蠢材还差不多。”
常安国也没有辩驳,接着说:“第二就是现在你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先找个男伴儿,两个人在一起处一段时间,没准儿你会发现,其实跟男生在一起根本没有什么意思的,你也不想想,两个老爷们儿整天腻在一起,干什么?上网打魔兽?连个饭都不会做,难不成以后整天都下馆子么?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能喝酒,那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实在想男生的话,可以找个镜子照照,看看镜子里面的自己不就得了么?干嘛还非要找一个自身的复制品。”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知道什么呀你。”
“那好,那就剩下第三条路了,正视自己的情况,勇敢的面对人生,把你的事情告诉周围的任何一个人,想想也是,这也没有什么值得羞耻的,允许你们吃猪肉,就不让我煮条鱼尝尝?如果咱们国家要是允许同性恋结婚的话,估计别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致远,放心吧,我永远支持你。”
“谢谢,”我的鼻子有点儿酸,应该是被常安国给感动的,这小子,比我的亲弟弟都好,还知道鼓励我一下,我抽着鼻子,说,“我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交个朋友也永远支持我。”
“但是说好啊,过年回家了一定聚聚,真的还没有见过gay长什么样子,回去我得好好看看。”
这小子又开始跟我贫了,我真拿他没办法,有时候一点儿正经的都没有,有时候又让我非常感动,一时搞得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他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了。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呢,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告诉我了,为什么不是以前,或者是以后的某一天?”
“因为我现在不得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会是你小子有朋友了吧?”
我呵呵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哦——!果然是,你小子真的有朋友了?太好了,回头我一定好好看看。”
“还没有确定,我以后肯定是要把他介绍给你们的,只是第一步我必须让大家知道我的情况,不然的话,直接领着他去见你们,天知道你们会是什么鬼表情。”
“能有什么表情,就是那种看见火在水中游,牛在天上飞,连猪都学会说普通话了的表情呗,肯定会被雷到了,而且还是雷的外焦里嫩的……,啊,天啊,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对面突然传来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声,把我耳朵都快给震聋了,就听常安国在那头不停地喊,“我这可是长途加漫游呀,好了,不跟你说了,回头你必须请我吃饭,对了,过年回家一定要聚聚的,不说了,还有五秒钟就到了,拜拜。”
机关枪似的突突了一阵子,我一句话都没有顾的上回,还得转动着自己的每一个脑细胞,把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挨着再重温一遍,一个都不能拉下的,不然的话,回头这小子会跟我算老账的。
刚要转身回教室,却突然看见刘海明一个人挎着书包从走廊的北面一路奔奔跳跳地走过来,两条腿一撇一撇的,猛地看上去像是一副罗圈腿儿,走路的时候还不老实,时不时的突然往前跨两步,抬腿来一个开球的动作,麻利潇洒,迅速敏捷,不亏是我们的金牌后卫。
刘海明看见我就笑,隔着老远就伸手跟我打招呼,超级爷们儿的那种,走到近前来,一句话没说出口,攥拳就从匈部上给我来了一拳,敲的我一口气没上来,憋了半天,最后猛烈地咳嗽起来,咔咔的,整个楼道里就听见我的咳嗽声了,几个从教室里出来准备回宿舍的学生扭头瞅着我们俩,眼神儿怪怪的,一定以为我们俩在打架。
刘海明高兴地告诉我说明天上午是他这个学期选的最后一门考试课,考完以后就可以回家了,而且他的火车票都已经买好了,明天下午两点的火车,傍晚五点多就可以赶到家里,很近的,也很高兴,马上就可以跟自己的家人团聚,然后一起准备过农历新年,老同学之间互相聚聚,老朋友之间相互走动走动,亲戚之间互相拜拜年……,很老套,却是很幸福的一种生活。
我笑笑,其实我过年的生活跟他也差不到哪里去,一样的。
只是,我想起了蔡文轩,不知道他有没有买到火车票,当然,他回不回家还不知道,看来,我是该在走之前找找他了,虽然他告诉我,在没有想好那三件事情之前不要找他。
刘海明问我准备什么时候回家,我告诉他自己还有两门考试,恐怕得等到学校放假的最后一天才能走人,不过还好说,我家比较近,坐火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而且从北京发过来的火车,任何一辆南下的车,下一站就是我们家所在的那个城市,很近,但是现在对我来说却很陌生。
刘海明最后拍拍我的肩膀跟我道别,让我过年在家不要乱吃,不要吃的胖的过年来了以后跑都跑不动了,最后给我来个飞吻,很夸张的那种,人已经奔到楼梯间了,还大声跟我说着回头见。
我笑着摇摇头,训练场上这小子老是一副队长的铁黑面孔示人,让大家对他敬而远之,私下里却也这么没个正形,都说岁数大的人阅历多,办起事儿来也特稳重,可是在刘海明的身上,我丝毫看不到稳重两个字的表现来。
跟刘海明摆了摆手,往后退了两步,想要转身走人,却不小心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面,紧接着就是一阵惨叫,超级惨烈的那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了抢劫案。我心里一惊,转身一看,一个女生眼里含着眼泪,整张脸都变成了通红通红的红布。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真的没看见……。”
我只是一个劲儿地道歉,并不敢抬头打量那个女生,心里有气也不敢说出来,难道你是瞎子么,没看见我这个大活人么?不错,我是倒退着走了两步,可是你也不能把自己的脚伸到我的脚底板下面呀,那不是纯粹没事儿找事儿么?
女生龇牙咧嘴地揉了半天脚,最后才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瞪着一双杏核眼对我怒目而视,不过不是真的怒了,先是看我,然后脸上的表情慢慢地发生着变化,最后竟然扑哧一声乐了,搞得我莫名其妙,不过抬头一看,觉得有点儿眼熟,确实是在哪儿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又是你?”
我愣了一下,难道以前我踩过她的脚么?看看她伸到我脸前面的那个玉手指,再瞪眼瞅瞅她的那张脸,确实见过,不过确实想不起来了。
“对不起,你没事儿吧?”
“还行,最起码脚没有被你踩掉。”
“你……你怎么跑到我身后去了?”
“想给你个惊喜呗,结果没有吓你一跳,倒把我自己害的不轻。”
我尴尬地笑笑,说:“怎么没有吓我一跳,刚才差点儿连魂都被你给吓跑了,要是我被吓傻了,半夜里找你去,看你……”。
我突然想起来了,是那个半夜里贴着面膜吓唬我的女生,也就是我在图书馆碰到的那个,仔细看看,确实是她,只不过今天她换了一身衣服,一时没有认出来而已。
“你这不是挺爱笑的么?说话也挺和气的,怎么温凌春就说你冷酷呢?”
她竟然认识温凌春,看来对方来头不小,就怕这种情况,要是碰见个陌生人的话,可以天南海北地乱侃,太熟的人也无所谓,有什么说什么,反正说错了他也不会把我怎么地,难就难在这种半生不熟的人,她认识我们班团支书,天知道我们温凌春跟她说过我一些什么,我要是冒然开口的话,万一哪句话说错了,就太不合适了,让温凌春难堪是小事儿,关键是我的名声不保。
“……肯定,肯定是我们团支书在背后说我坏话了,她那叫眼红,不能信的。”
“是所有的都不能信么?”
“也……也不是了,就是关于我的坏话的你都别信就行了,我在我们班受欢迎的程度还是不可小觑的。”
女生咯咯地笑着,两片红晕悄悄爬上了她的两腮。
“那好,那我就暂时不相信温凌春跟我说的事情了。”
“那就好,凡事都不应该道听途说的,亲眼看见的才是事实。”
“好,那咱们就从头开始认识一下吧,我叫胡蝶飞,你呢?”
“我叫宁……,”我有点儿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吃惊地问她,“你叫什么?”
“胡蝶飞。”
“哦。”我看了她一眼,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儿,原来她就是胡蝶飞,温凌春当时跟我说的时候我还纳闷儿,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女生突然对我产生好感,闹了半天原来是这个女生。我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转身就走,不是我不懂得怜香惜玉,也不是我不讲情面,而是不想给她留下一丝企念。
“你给我站住!”
胡蝶飞在背后大声喊着,两个跟我迎面走过来的学生奇怪地看着我,一直等我与他们擦肩而过以后他们还在扭着头看我。
我本来想走过去就完事儿了,却突然觉得有些憋气,为什么连跟我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也用那种奇怪的眼光看我呢?难道我天生长的就是一副奇怪的面孔么?
我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两个学生还在瞅着我,只是在我回头看他们的时候,他们才慌忙低头,眼光躲闪不定。
我转身走过去,挡住他们的去路,抬头看着他们。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就是特别苍白的那种,就连我的心也在扑嗵扑嗵地跳个不停。
“你们为什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两个男生应该没有料到我会这么问他们,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我却又没有那个胆量,眼睛瞟我一眼,然后就赶紧低头,手足无措的样子很可笑。
虽然他们两个都比我长的高,长得壮,但是站在他们俩面前,我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渺小,反而我有一种傲视群雄的优越感,因为我也是一个正常人,跟他们俩一样,我也长着鼻子眼睛和嘴,我也来上课上自习和参加考试,我也有我的同学朋友和家人……,为什么他们可以堂而皇之地走在阳光之下,我却要躲躲藏藏的,不敢把自己的真面目像他们一样挂出来,说给每一个人听,哪怕走到走廊里也不会领受别人那种奇怪的目光。
我死死地盯着他们俩,一直看到他们俩浑身开始打哆嗦为止,看他们实在说不出一句话,我才最后白了他们一眼,斜身走开,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的肩膀蹭到了站在外面的那个男生的肩膀,我狠狠地顶了一下,把那个男生顶了一个趔趄,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停也没停,也没有低头看他一眼,直直地走开了。
我想,今天晚上我是上不了自习了。
我收拾了一下书包,离开了教室。
第二十五章
一上午我去图书馆跑了两趟,九点一趟,十点半一趟,可惜都没有看到蔡文轩的人影。刘思博给我的那张蔡文轩在图书馆值班的时间表上明明写着,今天上午应该是蔡文轩的班,而且我在图书馆专业课阅览室学生工值班坐的桌子前面也查看了,值班表上写的就是蔡文轩的名字,只是他上午没有来值班。
想要跟学生工打听一下,却又觉得不太合适,因为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了解蔡文轩的事儿,如果他们要是知道的话,我再跟他们打听,他们肯定会猜到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对以后蔡文轩在图书馆值班不利的。
跟蔡文轩发短信他也不回,跟刘思博打电话也是关机。
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看进书去,老是想着蔡文轩到底去哪儿了。
康乐在旁边捅捅我,问我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摇摇头,低头装作看书的样子,其实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我想,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上午有考试。
下午有考试,中午回宿舍睡了一觉,等到两点醒了以后,满脑子想的都是考试的事情,准备考试用的纸笔,虽然考试之前没有几分钟时间可供我看多少东西,但是还是不甘心地把书和笔记带上了,希望在发卷子之前那仅有的几分钟里再多看几道选择题和几个名词解释,万一碰到一个,那就是太令人高兴的事儿了。
所以,就把跟蔡文轩联系的事情给耽搁了下来。
走进考场,先把手机关了,在老师的再三要求下,把自己带过来的、还没来得及翻来的书和笔记,还有手机一起塞进康乐的书包里,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书包拿到了讲台上,那一刻,我有一种很惆怅的感觉。
老师强调那老掉牙的、从大一开始、每逢考试就讲一遍的考试规则,很熟,其中千年不变的几句话听了就想笑,说的挺严肃,学生该作弊还照样作弊,尤其是到了大三,考试课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专业课,老师懒得逮,学生就是抄也是那样,反正最后都不会挂人的,过了就可以。
卷子发下来以后,先是前后浏览一遍,还可以,总体感觉不是很坏,虽然偶尔可以碰见几个生疏的名词解释和选择题,但是绝大多数还是认得的。脑子里急速地转动着,努力搜索着,哪怕是想起一个词、一个字也赶紧写下来,生怕转念就会忘了。
脑子在转,笔在写,很快,在宿舍阳台上闲着无聊的时候,觉得时间过的很慢,慢的有点儿像背着重重的厚壳的蜗牛,但是真正轮到考试的时候,却觉得时间过的特别快,中间跟老师要了一张答题纸,刚刚把最后一道论述题写完,老师就在讲台上提醒说还有十五分钟考试就要结束了。
仔仔细细地前后检查了一遍,除了三道选择题和两个名词解释没有把握之外,其他的还可以,都是大路边儿上的题,平时老师上课的时候就已经让我们做了重点,几乎就是告诉了我们原题。
老师很仁慈,我们也很高兴,连考上里的气氛都是带着兴奋劲儿的,笔尖儿在卷面上游走的沙沙声很是顺耳。
不过还是有一点儿小小的抱怨,要是早知道题这么简单,头两天就不会那么拼命地学了,看了那么多的东西,最后却都没有考,多少觉得有点儿冤。
跑进宿舍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照旧把刚刚考完的这门课的笔记全部销毁,书塞到床下边的纸箱子里,然后蹦到床上,从书架上把最后一门考试课的书和笔记找出来,挨着检查了一遍,还好,这门课平时没有旷过几节课,笔记还是比较全的,作业也是一份不差地交上去了,后天上午考试,中间还有一天两夜外加一个早晨的复习时间,应该是足够了。
吃完晚饭从食堂往回走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是学校学生订票处通知我去拿火车票,并且要自带零钱,他们那里是不负责找零的。
我愤愤地把电话给挂了,奶奶的,不找零?那你干脆也别做买卖了,回家直接上床上躺着去得了,连手都不用伸,也不用挨着给这些学生订票了,典型的占了便宜还卖乖的主儿。
跟康乐借了零钱,让他先回宿舍,我则返身回去,跑着去学校后勤处办公楼的学生订票处领票去了。
排了一会儿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了半天,最后从那个穿着大氅的学生模样的人手中把我的火车票和学生证接过来,火车票是二十四块,加上五块钱的手续费,我给了他三张十块的。明明看见小伙子手里握着一大把一块一块的零钱,他却皱着眉头问我为什么不带零钱,我笑着反问他,什么是零钱,难道只有一块一块的才是零钱么,要是硬要零钱的话,我可以去银行给他全部换成一毛一毛的,那才叫真正的零钱,说的小伙子一愣一愣的,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两只手扯着那三张十块钱来回看了半天,最后抬头问我,要不要找零,我愣了一下,才明白,原来他问我还要不要那一块钱的零钱,因为之前有好多学生,都是差个一块两块的都不要了,拿了车票之后扭头就走人,只是我今天的心情很不爽,就是你差我一毛钱都得找给我零头,我才不管你是谁跟谁呢。我也没说话,就那么瞪眼瞅着那个小伙子,最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手里抽了一张一块钱给了我。
看他那不屑的表情,估计是骂我小气吧。
学校后勤处离图书馆很近,我想,既然已经到了后勤处,那也就无妨去图书馆跑一趟,碰碰运气,看看蔡文轩有没有来吧。
学校图书馆下午两点半开门,一直到晚上九点半,中间的晚饭时间是不闭馆的。
把火车票和学生证揣到口袋里,在图书馆一楼的大厅里对着那面竖在墙角的大镜子好好照了照,我想好好整理一下自己,不想给蔡文轩留下一个邋遢的坏印象。只是这段时间以来老是忙着复习考试,一直没有时间来打理自己,今天猛地一下,吓了我一跳,镜子中的那个人还是我么?头发乱糟糟的,就跟一个多月没洗一样,一点儿光泽都没有,活脱脱顶着一头的枯草;脸上阴云密布,一滩死水,蜡黄蜡黄的,本来就瘦,现在更好,简直都成了皮包骨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刚刚从疯儿院跑出来的一样;眼睛直直的,没有一丝的神采。
这还是那个我么?有点儿怀疑。
我考虑还要不要再上去找蔡文轩,我怕他本来想要跟我说两句话,突然看见我这么颓废,说不定一生气就把我给拒绝了。
站在镜子前面愣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要上去,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了,火车票都已经定了,后天上午考试,后天下午的火车,明天还得复习,只有今天有时间了,不能再拖了。再说,这么多天了,我一直没有看见蔡文轩,心里真的有点儿想他,哪怕就是像上次一样,中间隔着几层书架也行,只要让我能够看见他,不说一句话也可以。
心里那么想着,两只脚已经不听使唤了,慢慢转过身去,朝着楼梯迈过去,一个一个台阶地走上去,人距离二楼的专业课阅览室越来越近,心也越来越急切,那种迫切想要见到蔡文轩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我越来越相信,我只爱蔡文轩。
站在阅览室大门口往里面看进去,只有在靠近门口的桌子旁坐着几个学生,靠近里面的桌子旁空荡荡的。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在图书馆看书的学生很少。
从阅览室门口的监视器中间穿过去,直接朝着大厅北面的书架中间走过去。站在两排书架的中间,我偷偷朝着学生工值班的那张桌子看过去,只有一个女生坐在那里低头写着什么,男生一个没有,按照我的观察,平时值班的学生都是四个,那也就是说,还有三个学生工在书架里面整理书。我想,说不定其中就有蔡文轩,因为今天上午有蔡文轩的班他却没有来,晚上应该出现吧,哪怕就是为了补上午的那个缺儿。
这样想着,我顺着书架和北墙之间的那条过道慢慢地朝里面走去,眼睛在书架中间一遍又一遍地扫着,只要看见书架中间有人,我就会停下脚步来,好好看看,就怕自己一时疏忽,把蔡文轩给错过去了。
一直走到大厅的最东面,也就是经济类图书的书架中间,我终于在那里看见了蔡文轩,那个一直让我魂不守舍的小男生。现在他正埋了头,一遍一遍地整理着那几排本来就已经很整齐的书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干活,还是以干活为借口,来麻痹自己的那点儿神经。
我轻轻走过去,无力地靠在他旁边的书架上,看着他麻利地一本一本地把那些书整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图书馆里能够像他这样拼命干活儿的学生恐怕也没有几个吧。从蔡文轩的背后看上去,他显得更瘦,两只肩膀特别单薄,给人一种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折断的感觉。
我站起身,来到他的旁边,轻轻拉住他的一只手,仔细打量着,那是怎样的一只手啊,手指很细很长,但是皮肤却很粗糙,甚至在每个关节处都有一层不起眼的茧子,肯定是干活儿的时候磨的。我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背,心却在隐隐作痛,禁不住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转,像蔡文轩这样的小男生,天生就应该是被人当作宝贝一样捧在手心的,让他像一朵美丽娇嫩的玫瑰一样独自在暴风雨中凋零,实在有些残忍。
我一直有一种保护他的冲动,让他以后永远也不再干这种粗活儿,把他手上的茧子一层一层地去掉,永远都不再出现。
看着蔡文轩那张消瘦而蜡黄的脸,我哆嗦着嘴唇,哽咽着说:“文轩,休息休息吧。”
蔡文轩用那双疲惫的眼睛看着我,有点儿动情,但是更多的则是犹豫,静静地看了我几分钟,然后低下头,像是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你瘦了。”
“哦,这两天让考试给闹的,我就这样,平常不好好上课,只有等到真正考试的时候才会想到看书。”
“你不用太在意的,我跟你说的事情如果你感觉太难的话,可以忘了。”
“什么?”
“我跟你一样,也是从那个艰难的时候过来的,当时我很天真,以为只要自己肯付出,就可以永远跟那个人在一起,所以我连自己的后路都没有给自己留一条,就跟周围所有的人说了我的事情,结果一切不好的后果就跟天上掉下来的雹子一样,一下子就把我给砸晕了,晕的我什么都顾不得了,狼狈的不行。同学们翻脸了,朋友们吓跑了,亲戚们看见我就跟看见一只怪物一样,连我妈都被我给活活地气死了,真的,那段日子我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每天连哭都来不及。”
蔡文轩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很平静,就跟他在评论一条跟自己毫不相干的新闻一样,嘴唇上下一动,轻飘飘的声音就从他的嘴里飘了出来。说到后面的时候,两滴滚烫的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滑落下来,很快,倏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只在脸上留下了两道痕迹。
“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没有什么可哭的,眼泪早已经在那个时候流干了,你说说,死过一次的人,怎么可能还为这种事情再哭呢?”
“我已经把我的事情告诉了我高中时最要好的朋友,还有就是我的弟弟,只是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告诉我爸我妈,不过我想时间不会很长的,等我回家之后就告诉他们。”
“要是你爸妈接受不了的话就免了,你陷的还不深,现在也可以扭头就走,我不会埋怨你的,我早就说过,我是一个麻烦篓子,谁沾上我谁就会倒霉的。”
“我并不打算沾上你,也从来没有想过沾上你,我只是爱上你了,一点儿都不能自拔。”
蔡文轩把手抽过去,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说:“对不起,这个字太重,我承担不起。”
“不用你承担什么,我一个人抗起来就可以了。”
蔡文轩怔了一下,抬头看着我。
我凑过去,紧紧挨着他。我很瘦,但是至少我比蔡文轩要高,看来我平时称呼他为小男生还真没有喊错,现在我就站在他的面前,我低头看着他,平视过去的话,可以看见他的头顶。我试探着把双手伸过去,搭在他的腰上,一点一点地抱过去,直到两只手从他的胯上伸过去,在他的背后轻轻地合拢,然后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这样,蔡文轩整个人就都靠在我的怀里了。
蔡文轩没有拒绝,就那么直直地站着。
我低下头,伸着脖子去吻蔡文轩的嘴,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躲开了,两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使劲儿向后推着,想要挣脱,只是我的两只手在他的背后紧紧地攥着,想要从我的怀里挣脱,一点儿可能都没有。
蔡文轩挣扎了两下没有成功,只好任由我仅仅地抱着,就那么跟我胸膛贴着胸膛站着,我们两个人挨着那么紧,甚至都可以感觉到彼此之间的呼吸,从我鼻子里呼出来的气呼哧呼哧的,鼻孔下面是他的头顶,挨近我鼻孔的那一缕头发一动一动的,挺好看。看蔡文轩没有再挣扎的意思,我亲亲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他的额头很凉,亦如刚才我攥住的他那双手一样,让我想起了夏天从冰箱里刚刚拿出来的冰块,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很凉,后面就没有什么知觉了。
我的呼吸有点儿急促,感觉很深很热,从来没有过的那种感觉。我先是吻着他的额头,一下,两下,然后慢慢往下,吻了他的眼睛、鼻子,然后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嘴唇。我的眼睛一直睁着,静静地看着蔡文轩那张清秀的面孔,我看见他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他一动也没动,我想,现在他的大脑里肯定是一片空白,我丝毫不能停下,要是让他明白过来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之后,没准儿就会拼命地一把把我推开,然后急速跑掉,让我抓也抓不住。
蔡文轩的嘴唇很诱人,红红的,跟刚摘下来的草莓一样,真想一口咬下去,然后就那么一直含在嘴里,只是他是我心爱的人,这是我第一次吻他,我必须爱护他,哪怕是轻轻的一吻,也不能够伤害到他,不然的话我会心疼的。第一下吻他嘴唇的时候,他轻轻往后靠了一下,等我第二次紧紧贴上去的时候,他不再动弹,任凭我用嘴唇紧紧贴着他的双唇。
我第一次跟别人接吻,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嘴唇麻麻的,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真想把舌头伸到他的嘴里,只是他紧紧咬着牙,咯得我嘴疼。
久久地,我才慢慢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他那紧张的表情,其实我的内心也很紧张,只是我不想表现出来罢了。
“干嘛要闭着眼睛?”
蔡文轩愣了一下,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我。
“文轩,你是不是也已经爱上了我?”
“你先把手放开行么?让他们看见的话,我就死定了。”
“现在让我放手,那以后咱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我永远都不会放手,你信么?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就想给你一个肩膀,让你累了的时候可以靠靠,如果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把我的肩膀伸给你。”
蔡文轩大概是被我的话感动了,身子使劲儿往后靠着,两只手却搭在我的肩膀上不动了。他看着我的肩膀,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把头伸过来,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刚开始的时候可能有点儿不太习惯,整个身子还是离我很远,等到慢慢适应下来之后,整个人也就趴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他的匈部紧紧贴着我的胸膛,他的两只手搭在我的肩头,我的两只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于是在那个图书馆里人很少的傍晚,在经济类图书书架的中间,我和蔡文轩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我想,我们两个人的手就从这一刻开始牵起来,我们两个人的心,就从这一刻开始,从此连在一起,永不分离。
第二十六章
学校元月十四号正式放假,我买的是十二号下午的车票,并且我也已经跟家里打了电话,说我十二号下午四点左右就能到家,母亲听了很高兴,还一直说要帮我把房间好好打扫一下,因为好长时间都没有住人了。
现在我有点儿后悔了,因为走的太仓促了,竟然没有时间来陪蔡文轩一天。
我只知道蔡文轩过年的时候不回家,是他主动申请留下来在图书馆值班的,说什么顺便可以挣点儿钱,我知道,其实他是没有地方可去,而且,他的母亲已经过世,最亲近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更何况是被他气死的,就是让他回去过年,他也会躲着不回去的。我怕问的多了蔡文轩会伤心,所以也就不多问了,只想多陪陪他,然而时间又不够,我想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了。
“明天你图书馆有班么?”
“怎么了?”
“我就问你有没有班。”
“本来是没有的,原先有一个学生明天上午有班,只是他上午有考试,已经跟我说了,让我替他值班。”
“你现在就跟他打电话,说你明天临时有事儿,替不了了,让他再找别人吧。”
“这样不太好吧?再说,我明天也没事儿啊。”
“谁说你明天没事儿了?我带你明天逛街去。”
蔡文轩愣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低头不语了。
“我后天回家,火车票都已经买好了,只有明天有时间的。”
“后天什么时候的车票?”
“下午的。”
“那这样吧,后天咱们上午去逛街,中午在市里吃饭,下午我直接把你送到火车站……。”
“我后天上午有考试的。”
我说出来就后悔了,这样不明摆着给蔡文轩拒绝我的理由么?可是我也没办法,现在退票可以,但是要是想再买到票就困难了,长途汽车倒是有,只是中间出过两次事儿,我也不敢坐了,要是让我父母知道我坐长途汽车回家的话,非得急的跳楼不可。
“你后天上午考试,明天还不好好看一天书,你难道想挂科么?”
果然让蔡文轩给逮住了小尾巴,现在想要辩解也不可能的了。
“致远,你该忙你的还忙你的,我不想你整天围在我身边,太拘束,我不习惯。”
“可是我真的想陪你逛逛街。”
“那就等你过了年,假期结束以后来了再说吧。”
蔡文轩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异常的坚决,让我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本来我想在图书馆看会儿书,等蔡文轩下班以后一起回宿舍,可是他死活不同意,让我赶紧回去复习看书,我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好最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转身离开了图书馆。
那天晚上我的心情很好。图书馆是这座大学校园里最神圣的地方,光是挂在走廊墙壁上的那些庄严、肃穆的名人肖像就有足够的份量让我不敢造次,我只能压着心头的那股兴奋劲儿,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迈着欢快的步子,一路小跑从二楼专业课阅览室里跑出来,颠儿颠儿的,在楼梯转角处和从下面迎面跑上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连着说了几声对不起,然后就跑出去了。一直从图书馆的大门跑出去,下了图书馆前面那长长的台阶,从图书楼两边的袖楼拐过去,一头扎进学校小花园里,才敢张开双臂,仰面朝天“啊——”的一声喊出来,声音很大,拖的也很长,但是好像还不能够完全释放出我心头的那股高兴劲儿,于是我敞开怀,开始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跑步,一会儿快,一会儿慢,遇到拐角的地方就放慢脚步,碰到直直的大路就迈开大步冲过去,一直跑到小湖边、累的跑不动了为止。
哈哧哈哧地喘着粗气,弯腰站在小湖边上的大石头上,低头看着湖面上那厚厚的冰,我想,幸亏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的话,我早跳进去灭火了。
头顶上冒着热气,汗水顺着头发嘀嘀嗒嗒地往下滴着,嗓子里干的直冒火,连心跳都加速了。好不痛快!
今天晚上校园里比较热闹,大概有好多学生都已经结束了考试吧,三三两两地在校园里逛游,放肆地说笑着,大声地谈论着,不时地奔出一两句脏话,有点儿刺耳,却又不失生气。我是很高兴,但是我还没有失去理智,我想我现在必须得回到宿舍里看书了,后天的考试是最后一门了,我不想富丽堂皇地开场,最后却悲惨地收兵。
宿舍里没有一个人,想必康乐这小子也已经去上自习了吧。这样也好,反正现在自习室里座位比较紧张,宿舍里这么安静,桌子凳子一样不缺,就在宿舍里委曲求全一次吧,今天晚上早点儿睡,明天早晨早早的起床去自习室占个座位,扎扎实实地看一天的书,后天考完就可以走人了。
心情好了,连看书都特别快,平常看起来那些艰涩难懂的专有名词现在看起来特别好记,挺顺口的,难道是平常心情不好的时候上的课么?有关的填空、选择题一带而过,只要记住大概的主干就行,只记正确答案,到时候看着眼熟尽管往上填就是了,名词解释只记几个关键词,就跟分析英文句子一样,只把主、谓、宾记住就行了,其他的细枝末叶到时候再往里面填,简答题和论述题也只记住一条一条的小标题就可以了,很好背的。
晚上短短三个小时,我就把这个学期来记了整整一个笔记本的笔记给看完了,趁着宿舍里其他人还没有回来,一个人赶紧到水房里洗漱了一番,泡了热水脚,早早地上了床,打开当天的手机报翻看着。
宿舍这帮人绝对是打了鸡血了,过了十点还没有回来,正在我怀疑他们是不是集体被绑架了的时候,康乐一个人背着书包,垂头丧气地推门进来了。一进门就把书包狠狠地摔在床上,牙也不刷,脚也不洗,仰面摔在床上,把衣服裹了裹,翻了个身背对着我躺着。
“哎,康乐,不洗脚了你?”
康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说句话能死人么?”
看他还是对我爱答不理的,**起一本书朝着他就砸了过去,书很薄,是一本《实验操作指南》,砸在他身上应该也不是很痛。康乐静静地躺了几分钟,然后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指着我就破口大骂。
“你小子纯粹就是一无赖知道么你,你不高兴的时候,全宿舍的人就是有个屁也不能放,只能老老实实地憋在肚子里,你要是高兴了,本人就是想安安静静地躺会儿都不能。”
“找死呢你,竟敢说我是无赖,知道无赖俩字怎么写么你!”
看我撩开被子就要往下跳,康乐端起脸盆就往出跑,那叫一个快,神六似的速度,追也追不上,本人还没有从床上站起来,他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也许是真的累了,康乐还没有从水房洗漱回来,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至于其他几个人什么时候回的宿舍我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晨六点学校广播台刚开始播放音乐的时候我就起床了,蹑手蹑脚地到水房洗漱了一番,回宿舍拿好东西,在寒风中第一个冲出宿舍楼,到自习室里挑了一个上好的座位,足足看了一上午的书,直到把那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专业课书前前后后翻了一个遍儿,觉得明天的考试没有问题了以后才去食堂吃饭,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快一点了,食堂里只剩下一些剩饭剩菜。
给蔡文轩打电话,臭小子第二遍的时候才接我的电话,一听就知道他在睡觉。
“快起来了,咱们去逛街。”
“你不看书了?还是回去接着看你的书吧,不要闹了好不好。”
“是你想睡觉吧?告诉你,我已经复习好了,明天的考试绝对没问题,你就赶紧起来吧,现在我就回宿舍去放东西,十五分钟以后咱们在男生宿舍区门口见面,快点儿啊,你要是敢迟到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也不等他说话,我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兴冲冲地跑回宿舍,“咣当”一声就把宿舍的门给撞开了,康乐“嚯”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闭着眼睛就大声喊了一嗓子:“谁!想干什么!”
看着康乐那滑稽的样子我就想笑,不过现在我没有时间跟他瞎闹,因为现在说不定蔡文轩已经从宿舍里出来了,不能说我警告了人家不要迟到,到时候我却姗姗来迟,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毕竟这是我们俩的第一次约会,有点儿仓促,但是感觉还不错。
“宁致远你什么意思呀,非要把我吓出点儿毛病来你才放心么?”
“不好意思啊,我也是着急,没想到你会在宿舍。”
“放屁,宿舍的门都是开着的,你没想到里面有人?难道咱们宿舍里平常没人的时候也是开着的么?”
我从康乐的枕头上把枕巾拽起来,轻轻地盖在他的头上,搬着他的两个肩膀放在床上,在他的匈部上轻轻拍了几下,悄声说:“睡吧,睡吧,睡着了就没事儿了。”
康乐一把把枕巾拽开,指着我的鼻子说:“魂都快被你给吓跑了,还睡个屁呀!”
我也不搭理他,赶紧把书包扔到床上,打开柜子,拿了点儿钱,然后一路小跑地冲出了宿舍。
结果还是让我迟到了,蔡文轩两只手揣在口袋里,缩着脖子,扭头瞅着从他面前来来回回经过的人群,不时地跺跺脚,应该是脚冷了,因为他就穿着一双薄薄的休闲鞋,鞋底儿还塌了下去。
我赶紧跑过去,有点儿心疼地看着他,想要抱上去,但是我的双手还没有张开的时候,蔡文轩就已经往后退了两步,斜眼看看从我们身边经过的学生。我不管这些,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硬把他拽到我的怀里,轻轻拍了拍,感觉他的肩膀在瑟瑟发抖。我本来想要揽着他的肩膀走,但是被他给推开了,我们两个只是并排走着。
“你真的复习好了?”
“放心吧,都是一些专业课,很简单的,明天的考试肯定没有问题。”
“不要骗我啊。”
“放心吧,我就是骗我自己,也不会骗你的。”
“你为什么非要记着逛街,是要买东西么?”
“对呀,很重要的东西,想知道是什么么?提前告诉你,是衣服,你想想,我总不能穿着这身旧衣服过年吧?同学们会笑话我的。”
“旧么?”蔡文轩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说,“挺好的一件衣服,为什么不管是多好的衣服,只要你们穿过就不当回事儿了呢?只要能穿,还是省着点儿穿吧。”
“没办法,我爸妈让买的,要不然,我回我们家还得跟着他们去买,很麻烦的,再说,到时候就由不得我了。”
看蔡文轩的兴致立刻低了下去,我知道自己肯定又说错话了,因为我刚才提到了我的父母,而蔡文轩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已经去世了,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抑或是他母亲去世的时候正好是他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他硬要把母亲去世的罪魁祸首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反正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现在我在他的面前提起来,他肯定会不高兴的,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接下去我们说话的时候,我就尽量避开我的家人。
“文轩,你是不是该添件衣服了,我看你挺冷的。”
“不用了,身上这件还可以凑合着穿的,再说,我刚刚穿了两年,还可以接着穿的。……,你为什么要带着我去买衣服?”
我一时有点儿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故意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眼珠子转了一圈,说:“你知道的,我还有个弟弟,跟你个头差不多的,而且你们俩身材也很像,你今天下午就勉强凑合一下,帮我当个参谋兼模特,试试衣服怎么样?”
蔡文轩的脸上立刻来了光彩,一把挎住我的胳膊,说:“这还差不多,给你弟弟买衣服嘛,找我你算是找对了,我是很会砍价的。”
我扭头看着他笑笑,说:“那好,今天下午你就好好砍价,省下的钱晚上我请你吃大餐。”只是我心里偷偷乐着,去专卖店儿买衣服,你要是有本事砍下价来,算你的本事。
在学校门口公交站牌跟前等了十来分钟,远远的看见38路公交车开过来的时候,我们身边的人都疯了一样往前涌,因为38路公交车是开往火车站的,现在挤公交车的学生大部分都是赶着坐火车回家的。每个人都是大包小包地拎着,挤的我和蔡文轩两个人站都站不稳了,所以等38路公交车开过来以后,也不用我们两个人动,随着人流就往公交车的前门挤。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两个人的手竟然紧紧地牵在了一起,就在我意识到我的手里紧紧攥着蔡文轩的那只冰冷的手的时候,我的心微微震了一下,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很幸福,舍不得撒手。
我很享受现在的幸福时刻,拥挤嘈杂的人群当中,大家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没有谁会在意我和蔡文轩有没有牵手,如果我们社会中的每个人都像这样,能够宽容地对待我们的话,我们也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压力。
要知道,就在我们每个人在给别人施加压力的同时,也在给自己套上了沉重的枷锁,只是我们每天都在忙着查看别人的脸上有没有黑,却忽略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人的情况,那就是自己。
我用力站住脚步,使劲儿拽着蔡文轩的手,把他拽回来,从人群中挤出来,远远地站在人群的后面,看着前面的人像水一样争先恐后地挤进公交车上,尽管上面已经挤的不能再挤了,连司机都站起来大声地朝着下面的人群喊着,让他们等下一辆公交车,可是后面的人就像没听见一样,照样往前挤。
“刚才咱们应该挤上去的,他们拿着行李都挤上去了,我们干嘛还要让出来?”
“明明后面有车,为什么还要跟他们挤?”说着,我朝后面开过来的一辆21路公交车指了指。
因为21路公交车是开往市里高新科技开发区的,那里也是名牌服装专卖店聚集的地方,不过这里很少有人坐车去那里,所以,虽然38路公交车快要撑破了,21路公交车上却是空空如也,少有的几个乘客恐怕也是临时有事儿去哪儿的。
从小母亲就带着我和弟弟去专卖店买衣服,因为专卖店衣服的牌子都是可圈可点的,最起码衣服的质量有保证,不像随便一个大棚里面卖的衣服,全都是劣质货,当时是挺便宜的,可是根本穿不了多少天,还记得第一次陪康乐去火车站旁边的大棚里帮他买了一件羽绒服,一百多块钱,仅仅穿了一水,后面就再也不能穿了,因为衣服里面所有的内容物都挤到一块去了,穿在身上一块儿突、一块儿塌的,活脱脱一个超级大个儿的蟾蜍。
“坐21路公交车去哪儿?”
“现时代商厦呀,那块儿不是有好多卖衣服的地方么?”
“没去过,有那么一个卖衣服的地方么?我以前都是去裕华路那边的。”
“那边儿也有的,只是少,现时代商厦这块儿卖衣服的地方多,一会儿到了那儿你就知道了。”
说着,我朝他挤了挤眼睛。
21路公交车在我们面前缓缓停了下来,待到停稳以后,前门“啪”的一声打开了,坐在驾驶员位置的司机师傅扭头看着我们俩。我们也毫不避讳什么,虽然中间蔡文轩轻轻甩了一下手,想要挣脱,只是我抓的更紧了,所以后来他也就任我抓着。
我往投币箱里投了两枚硬币,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拽着蔡文轩朝车厢的后面走过去。
第二十七章
其实我这个人并不喜欢逛街的,有时间了我宁可去足球场上汗流浃背的跑上两个小时,也不愿意漫无目的的在琳琅满目的商场里来回转悠,衣服嘛,可以穿就行了,只要是在校园里见别人穿过,或者是在网上服装品牌专卖店上看点击率比较高的那几款中间有自己喜欢的,然后就直接奔向专卖店,试过大小号,挑一个自己喜欢的颜色,然后让售货员打包,自己付钱,或者是刷卡,最后坐车就回来了,一般不会超过两个小时的。
今天的情况可非比寻常,我必须得好好挑挑。想了一路,也想不出哪个牌子中的哪款衣服比较适合蔡文轩,只能挨着逛了,碰到合适的再买吧。
一路上蔡文轩的心情比较好,大概是第一次来高新科技开发区吧,一脸的好奇和欣喜,人坐在公交车上,眼睛却一时一刻也没有离开窗外的世界,热闹非凡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辆,鳞次栉比的店铺。透过那一扇扇厚重的玻璃门,可以看见里面挂着各种款式的衣服,精美的装饰,热情的服务,优雅的环境,一次次让蔡文轩张大了嘴巴。尤其是下车以后,站在人群中,蔡文轩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我拉住他的手,朝他笑笑,转身穿过人行道,融入到大街上潮水般的人群中。
我们两个几乎见门就进,见店就逛,从街东头开始,只是抬头扫一眼门面上的品牌,然后就进去,森马、唐狮、以纯、佐丹奴、依米奴、美特斯邦威、真维斯……,衣服都挺好,穿在蔡文轩的身上也挺合适,合适的太多了,就变成了麻木,老觉得少点儿什么,今年流行那种深颜色的休闲服,蔡文轩看着又太小、太瘦了,穿那种深颜色的衣服有点儿不太搭调。
每次在售货员的热情推荐下,我会推着蔡文轩到试衣间去试试,出来的时候我觉得不太好的话就闭嘴不语,然后自顾自地绕着货架来回转,装作看其他的衣服,蔡文轩就会乖乖地进去把衣服换下来;如果我觉得看着还行的话,就会端着下巴好好盯上两分钟,仔细挑挑刺儿,衣服颜色深、款式不适合、领子太高,甚至于连衣服上的口袋太多也成了我拒绝售货员的借口,因为我老是感觉衣服穿起来还是比较简洁点儿比较好,连人也会看起来很清爽,如果衣服上的装饰品太多了,人会看着很累赘的,蔡文轩那么清爽的一个人,绝对不能因为衣服买的不合适而变得不合时宜起来,那样的话,我会懊恼不已的。
售货员只好一次一次跟我解释。
“本来就是休闲服嘛,肯定有很多装饰用的口袋呀、拉链什么的,要是浑身上下都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口袋,你可以直接去买西装了。”
“怎么会?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刚出的,在我们店里买的可火了,都断号了。”
“这可是中国驰名商标,不会唬你的,质量绝对有保证,颜色深这是今年的潮流,小伙子穿上特稳重,……,放心的,绝对不会掉色的,掉色的话你给我拿回来,我给你换。”
……
我不管售货员说什么,只管自己眯着眼睛看着蔡文轩。
蔡文轩也知道我这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红着脸看看售货员,迈着小碎步钻进了试衣间,一会儿的功夫,胳膊上搭着试穿的衣服出来了,双手捧着递到售货员的手里,嘴里还小声说着对不起。
“你不用跟她们太客气的,咱们本来就是来买衣服的,试穿以后觉得不合适不想买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多不好呀,要是觉得不好的话就不应该试穿的。”
“不试穿又怎么会知道不好呢?”
蔡文轩抬头看我一眼,不反驳,也不赞成。我只是伸手摸摸他的后脑勺,搭着他的肩膀继续逛下一个店。
最后在杰克琼斯专卖店相中一款衣服,颜色虽然也有点儿深,但是我主要看中了款式,高领、束身,亮青色的防水布料肯定很保暖,前胸上两个装饰口袋,左下摆竖着一道掐边,露着一个小小的拉链,应该是一个假口袋,有点儿多余,但是不失俏皮,穿在蔡文轩身上正好,关键是它的两个袖子是毛线的,可以卸下来,冬天的时候可以当袄穿,春秋天可以把袖子卸下来,就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马甲,要是里面再穿上一件颜色反差较大的毛衣的话,应该更合适。
我让蔡文轩进去试了,出来以后那效果绝对不一样,绝对不是尊贵大方一个词就能形容的了的。
我笑着点点头,跟售货员说就要那一件了。
在服务台结账的时候,蔡文轩盯着单子看了半天,眼睛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出来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在我的背后嘟囔着。
“一件上衣就六百九十九,太贵了。”
“你不是会砍价么?”
“这种地方怎么能砍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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