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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窗前木槿花开》作者:风扶兰

_2 风扶兰(现代)
我们俩从超市里出来以后,一刻也没敢闲着,已经快三点半了,实验楼里前两节课是三点五十下课,我们俩还必须赶三点五十之前赶到实验楼,去晚了的话,别说鲜花了,就是花梗都抢不到手。
别看干活的时候我们班的女生个个都往后退,可是要是轮到这种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关口的时候,她们是绝对不会再刻意的保持平日里装出来的那种淑女才有的矜持,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恨不得把男生一个个都给活剥了吞下去,比孙二娘还要厉害几分。我们《插花艺术》这门课的实验课的试验材料都是从鲜花店买的新鲜花卉,月季、百合、康乃馨……,各种美丽的花卉都会出现在我们实验室的操作台上。本来材料是按照小组来分的,可是先到的女生会挨着操作台把她们认为好看的花都给抢过去,先到的抢好看的,后到的干脆把不怎么新鲜的花也会全部拿走,等到最后赶到的同学走进教室的时候,桌子上只剩下一些惨枝。没花的同学面面相觑,拿到花的女生也不以为然,任课老师也睁一只一眼闭一只眼,反正实验课就是闹着玩儿,大家照着黑板上的插花造型随便做一个,老师就会给个分数,想要得高分可不容易,作品质量的好坏当然起主导作用,但是也要看老师的心情和喜好,如果老师心情好,而且也特别喜欢某个学生的话,基本上每次都能得高分,如果谁天生就是一副倒霉相,谁看谁心烦,那就对不起了,自然灾害,谁也没办法,只能勉强通过了,还好,我是属于前者,因为给我们讲《插花艺术》的女老师对我的印象还不错,看见我就乐,还曾经笑着跟我说过:“你长的怎么就那么喜庆呢,一定是你们班的开心果吧!”事后回到宿舍,我对着镜子照了半天,也没瞧出一点儿喜庆的迹象来,宽脑门、尖下巴;细剑眉、金虎眼;直鼻方嘴,脸色有点儿白,但是看上去挺严肃的,不至于那么逗乐,跟舍友讨论了一个通宵才得出一个勉强可以接受的原因:我们《插花艺术》的女老师还没结婚,气的高峻都快气绝身亡了,规定以后晚上聊天的时间不能超过十二点,过了十二点必须得睡觉,而且还是必须无条件的服从。
我和温凌春赶到教室的时候,上拨学生刚刚离开,我们班的同学也不过是刚刚入座,已经有几个不自觉的女生开始觊觎别人的实验材料了,一边假惺惺的跟周围的同学开着玩笑,一边站起身来,从前排转到后排,寻找色彩比较鲜艳、花型比较好看的材料,只要看见中意的,一边若无其事地跟周围的同学说着话,一边顺手把操作台上的花材牵走,做的干净利落,不显山不露水的,很自然。
温凌春走进实验室以后就朝着自己舍友走去,嘻嘻哈哈的,开始若无其人地聊起天来。
我找了一个后排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把书包摆在试验台上,带着一点儿挑衅的意思看着在试验台中间来回穿梭的女生。
也不知道康乐干什么去了,到现在还没有来,不会是非要等到那些不自觉的女生把试验台上的材料都拿走才回来吧?
“致远来的挺早的啊!”老师从教室的后门进来,迈着优雅的步子,朝着讲台上走过去的同时,也不忘笑眯眯地冲我点着头。
我冲老师笑了笑,没有说话。
坐在前排的何梦玉回头朝我看了一眼,很凑巧的是,当时我正在目送老师朝讲台上走过去,目光正好跟何梦玉撞车。我友好地朝她点点头,抱一微笑,算是一种礼貌吧,也许我的态度过于热情了,刚开始还是面无表情的何梦玉,眼神突然来了精神,笑容也爬上了眉梢,兴致勃勃地跟两边的舍友打了声招呼,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抱着书包就朝我这边跑过来,唬的我一愣一愣的。
何梦玉跑到我旁边的位置,从试验台下面把椅子抽出来,擦也不擦一下,挨着我就坐了下来,吓得我赶紧往窗户里面靠,一个没留神,一膀子撞在窗台上,整条胳膊都麻了,半天没有一点儿感觉。我伸手揉着胳膊,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跑过来干什么?”我有些焦急地问她,不时偷偷地看一眼前排的女生,她们的反应跟我担心的一样,都回头看着我们俩,脸上一律带着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笑,邪邪的,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老师又没有给咱们固定座位,你能坐在这儿,凭什么我就不能?”
“你这样做不太好,太反常了,同学们会误会的。”
“误会就让她们误会去呗,身正不怕影子歪,怕她们笑话就不过来了。”
我无奈地看着她,有点儿哭笑不得,怎么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沾上就甩不掉了呢?
“要不我挪个地儿,行么?”说着我就要往起站。
“你敢!”何梦玉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态度挺狠,吓了我一跳。
“你什么意思?”
“你在这儿好好坐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人反倒觉得没事儿,你要是躲躲闪闪的,别说别人了,你自己不觉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么?”
我欠着身子想了想,说的也是,我要是这样众目睽睽的走开了,别人肯定会觉得我和她何梦玉之间有事儿,觉得太尴尬才会主动走开。不行,看来还得接着坐下去。
“你别这样好不好,让我很为难的。”
“你为难,我就不为难了么?”
“你为难是你自找的,我招谁惹谁了我,见天躲躲藏藏的,现在踢个球都不敢露面,你把我的生活规律都给打乱了,知道么你!”
“我有那么大魅力么?”
“魅力倒没看见,”我嘟嘟囔囔地说,“脸皮厚的倒是让我汗颜。”
何梦玉故意装作没听见,扭头瞅着黑板,不再跟我说话。
上课的铃声已经响了,男生们才拖拖拉拉地从外面抢着跑进来,随便找个空位置就坐。康乐夹在人群中间,一眼就看见了我,兴冲冲地跑过来,跑到跟前才发现,原来身边多了一个女的,脸上顿时露出那种失望的表情。我可以理解他的,平常我们俩,不管是谁先来了,都会给对方占个位置,今天我来的早了,可是身边的位置却被何梦玉给坐了,康乐要是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就不正常了。
康乐在我的前排找了个位置,挨着我们的舍友汪德运和苏新峰坐下了,三个人唧唧歪歪的,装作找人的样子不时地朝后面看看,嘴里还念念有词,“哪个谁哪儿去了”、“高峻怎么还不来”等等,看我和何梦玉一眼就赶紧挪开视线,眼神躲闪不定的,一看就知道心里有鬼,其实高峻就在他们旁边,臭小子们,连找个借口都不会,还出来混什么混!
今天的实验课还是那么简单,所有的试验材料已经摆在了试验台上,任务很简单,就是用手头的实验素材包扎一个花束,可以是扇面的,也可以是圆柱的,当然,如果想做一个小花篮的话也可以,小竹篮可以到前面讲桌上去领,最后做好以后放在试验台上,用纸写上自己的名字,人就可以离开了,老师再到实验台前挨着给作品打分。
任务很简单,跟往常差不了多少。
我想的是赶紧挑个简单的做完,然后就可以逃出去了,在同学们的关注下活着真的太难了,后背上都会长出刺来的。
老师布置完作业以后就从讲台上下来了,端着胳膊在试验台中间来回转悠着,不时地给同学们做着各种指导,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我的试验台上材料不少,有百合、月季、香石竹、非洲菊、唐菖蒲和情人草,还有几根散尾葵的叶子。我想简单的制作一个扇面的花束,只要把花束的层次分出来,然后根据颜色的搭配,把各种花材插进去就可以了,估计二十分钟绝对能完事儿,可以早点儿离开这儿的同时,晚饭还可以早点儿吃,避开了食堂吃饭的高峰期,能节省不少的时间。
把包装纸撑开,沿着对角线错开一点儿,把两个角散在后面,散尾葵的叶子放在最下面,上面摆上一排唐菖蒲,然后用月季把整个扇面隔成三个层次,定好百合的造型,最后就把香石竹、非洲菊和情人草填充进去,花梗用包装纸包起来,用红丝带在下面打个蝴蝶结,大功告成。虽然看上去有点儿粗超,还可以说的过去,应付差事应该没问题。
“哇,手脚真麻利。”康乐扭过头来看着,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挺漂亮,挺适合送给女朋友的,玫瑰那么多,还是红色的。”
“是月季!”我纠正他说。
“还是玫瑰呀!”康乐呵呵地笑着,故意问我,“百合的代表着什么来着?”
“百年好合!”我刚要张嘴讽刺他几句,旁边的何梦玉就说了出来,也不知道她是真没看出来,还是装的,因为康乐说着话的时候,表情很奇怪,一看就知道是在拿我开涮。
我扭头看了一眼何梦玉,她竟然也学着我的样子,包扎了一个简单的扇面花束,不过她的花材里面多了两支鹤望兰,她别出心裁地把两支鹤望兰布置在扇面的中央,一高一低,活像两只落在花丛中的小鸟。
“你们俩这叫什么,都一样呀,是提前商量好的么?”苏新峰指着那两支鹤望兰,问,“何梦玉,寓意挺深刻啊,呵呵,这两支花是不是代表着你和致远呀?”
“没事儿赶紧弄你的去,别在这儿瞎搅合!”我白了一眼苏新峰,这小子从来都不会说话,话不超过两句就掉链子,用高峻的话来说,纯粹就是一团烂泥,扶都扶不上墙。
“还不让说了,我说你怎么每天没事儿就一个人趴在阳台上发愣,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何梦玉,管管致远,让他以后别一个人没事儿在阳台上抽烟,对身体不好,害的我们宿舍跟火焰洞似的,一开宿舍门别的没有,首先就是一股烟味儿,知道的是致远在阳台上抽烟,不知道的还以为着火了呢。”
康乐看我的脸色有点儿不对劲儿,赶紧拉着苏新峰扭了过去。
“你还抽烟呢?”何梦玉吃惊地看着我,压低声音说,“没看出来呀。”
我绷着脸,没有说话。
“男生抽烟无可厚非,可是抽多了对身体不好,以后还是少抽点儿吧。”
我从实验台上拿起小喷壶,朝着已经包扎完成的花束喷了两下,看着丝丝水雾落在花瓣上,逐渐凝聚成一滴滚圆、透亮的水珠,在花瓣上直打转转,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
“听见了没有你!”何梦玉在旁边拉了我一把。
“你管我?”我突然觉得很生气,朝她吼了一句,把坐在前排的康乐和苏新峰吓了一跳,肩膀猛地抖了一下,慢慢回过头来看着我们。
正在试验台中间视察的老师也听见了,停住脚步,奇怪地朝我们这边张望着。
我看了看大家,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草草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何梦玉显然也被我那突然的一嗓子给吓了一跳,脸色微微有点泛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这还不是为你好么?”
“用不着!”我不客气地回敬了她一句,把手里的那张纸重重地摁在桌子上,拎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每走一步就觉得铿锵有力,大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感。
身后,教室里一片寂静。
还没有拐进楼梯,突然听见教室里“哇”的一声,有人大声哭了出来,是何梦玉。
我想,这样也好,以后她肯定就不会再来打扰我了。
第七章
我是一个很容易受外界影响的人,而且情绪也不太稳定,好激动,事情过去好长时间以后我还是不能忘记,翻过来复过去地想,尤其是夜深人静,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很容易就把已经过去的事情都一件一件地翻出来,就像是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再挨着过一遍,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都可以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这次跟何梦玉闹别扭的事情也不例外,好些日子了我还是耿耿于怀的,我想,这次我算是彻底的把何梦玉的心给伤透了,她估计现在都恨不得一口把我给咬死。何梦玉,对不起了,我也不想这样,是你逼我的。我恨我自己,连个畜生都不如,就连农村的驴,不高兴的时候也会仰着脖子、张开大嘴“呜哇呜哇”地叫上两嗓子,可是我呢,内心里的那点儿小秘密到现在都不敢跟别人说,哪怕是那个曾经欺负过我的人,他也只是知道是自己强迫我办了一件龌龊事儿,他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我心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已经不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男生,变得有些荒唐,有些不可理喻,甚至于有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怪物,跟身边的人都不一样的怪物。
妈的,我都快疯了!
我感觉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我的心理会扭曲的,我怕自己会干出一些连我自己都吃惊的事情来。
一连几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趴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窗户外面。园林工人今天又给草坪浇水了,花坛中间的日本女贞死了一大片,今天有人在用割灌机修理灌木了,今天有人推着剪草机把草坪修剪了一遍……。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着,眨眼之间已经进入了十月份。
国庆放假,我回家呆了两天。
弟弟没有回来,说是在学校里陪女朋友。父亲倒没什么,吃饭的时候跟我聊聊国际国内最近发生的大事,评论一下当前的时政。母亲的话就多了,我在自己房间的时候她追到房间,不厌其烦地跟我套话,还是那些老掉牙的事情,问我是不是有了女朋友,要是有的话就赶紧确定关系,也好领到家里来让他们看看,要是还没有中意的,问我可不可以考虑一下跟晓玲处处,还一遍一遍地念叨着晓玲的好。
早就已经习惯了母亲的唠叨,不再争辩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高兴的时候漫不经心地回答上两句,也无非就是“嗯”、“啊”等一些附和词,自己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高兴的时候起身就走,当然是不能在家里转悠的,因为母亲会在屁股后面一直跟着,除了躲到厕所里偷偷抽支烟以外,对我来说,家里的其他任何地方,都已经不再是我私人的空间,母亲是可以随时跑进来的,就连我房间里锁着的抽屉都被母亲想法设法地给打开了,试想还有什么能躲过母亲的法眼!
我只有不停地逃避,不光逃避母亲的追问,还逃避父亲那洞穿我心扉的眼睛,还有就是逃避我自己。
我想回学校,但是学校国庆放假七天,我就是回学校也没有什么事情,除了在阳台上发呆,别无其他消遣的方法,也怕假期还没有结束就回学校,太伤父母的心,父母已经不再是二十年前的父母,他们的两鬓已经有些斑白,脸上也不知不觉地爬满了皱纹,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有六七十,难道是因为我么?应该是吧,从来没有听母亲在我面前提过弟弟有多让人操心,从来一提起来就是我的问题,而且还是那一个亘古不变的话题:女朋友。
在家里不能躲清静,我就跑到外面去。
至今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从家里跑出来的情景。那天母亲实在是着急了,问我是不是非要等到三十以后才找女朋友,我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母亲拍着桌子气急败坏地冲我嚷道:要是我和你爸熬不到那时候呢?我觉得有些好笑,但是没有笑出来,因为我看见母亲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应该是注满了泪水。不忍心看母亲伤心,因为我的心太软,我怕心里一感动,突然把压在心底下的那个秘密说出来,那样不是在安慰母亲,也不是在为自己辩解,倒像是给这个家里投下了一颗原子弹,会把我们炸的粉身碎骨的,而且还会有辐射作用,以后别人都会用那种异样的眼光来看待我们,这对于一向爱好脸面的父母来说,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还是在我做出傻事来之前赶紧逃吧!
所以那天晚上我从家里逃了出来。
站在小区的门口,突然之间感觉很迷茫,也很绝望,身后是生我、养我、爱我的父母家人,面前是繁花似锦、灯红酒绿、又或无数的社会,仿佛一刻之间,我变成了他们两者之间联系的唯一纽带,可惜担子太重,我永远都挑不起来。不错,家小,但是家里有我慈爱的母亲、和蔼的父亲和活泼的弟弟;社会大,虽然没有了母亲的唠叨和父亲的追问,耳朵旁是清净了很多,但是少了温馨和关怀,天地广阔,丝毫没有我的立锥之地、容身之所。我知道,逃避只是暂时的,我终究还是要回到那个家里的,重新回到父母的身边,听母亲一句一句、重复了无数次的唠叨,看父亲那看了我一遍又一遍的深邃眼光……。
恨老天爷,为什么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却不能和其他正常的男生一样,为什么要让我这样一个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恨自己,为什么就这么不争气,非要整天想着那些不该想的东西,做着不该做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全部身心地学着别的男生那样,找女朋友、正常地谈恋爱,那样不仅可以使我自己不再痛苦,不再受着内心的煎熬,也可以让自己的父母高兴起来。
揣着口袋,耷拉着脑袋,在一阵阵的热浪之中来回徘徊,从街道的一头慢慢地走到另一头,转身又慢慢地走回来。身边是熙熙攘攘地人群,内心是从来没有过的空寂,此刻的世界,在我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一幅幅无声的画卷,所有的人都已经固定在了一张张白色的纸上,打包装进了我的脑海里,不再留有任何的痕迹……。
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次从这个家里跑出去了,只是记得每次跑出去都是在夜里,每次都不会走远,每次都只是在小区门口的那条小街上来回转悠,每次都是用一双近乎黑白的眼光来看着世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在我的记忆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今天晚上我还是决定要逃出去,因为母亲又开始唠叨了,就像火车站的列车,每天准时准点的会出现在站台边上,而我每次又会说着同样的话,虽然我会极力地改变这种状况,想要把话题转到我们都有兴趣的问题上面,但是还是会一次次地被母亲给无情地拉回来,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老掉牙的话。
“你已经老大不小的了,二十三了已经,这要是到了农村,都马上可以领结婚证、请人喝喜酒了……”。
“那是农村,咱们这不是在市里么?再说我还正上学呢,刚上大三,以后的时间还很长,干嘛非要现在就找女朋友?”
“你大学毕业就可以马上结婚了,那时候再找还来得及么?你总不能到时候直接找一个就马上结婚吧,没有感情基础的,你得跟你弟弟学着点儿,谈一个,近点儿也好,远点儿也好,无所谓,相处时间长了,知根知底的……”。
“那我要是想考研考博继续深造呢?结婚不还是没影儿的事儿么?”
“现在的研究生不是允许结婚么?”
“可是又有几个学生会在上学期间结婚?妈,你就不要再逼我了行么?你看看现在谁还像你一样,逼着自己的孩子找女朋友的?现在的年轻人,不到三十谁结婚呀?”
“可是又有几个到二十三了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找过呢?”
“……有,肯定有的,……,我不就是一个么?”
“要不你找晓玲谈谈去?”
“妈——,咱们能换个话题吗?别老说我行不行?”
“那你就赶紧找个女朋友吧!”
真的很想跟母亲吵一架,但是心里又太不忍了,再者,我和母亲对话的时候,父亲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偶尔看父亲一眼,心里一阵慌乱,好像觉得父亲的目光不一般,他肯定知道了一些什么,不然他不会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我,仔细想想,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也从来没有跟其他任何人说过我的情况,父亲也不可能知道什么,想到这里,我又若无其事地接着看电视。
母亲看我不说话,抬手把电视给关掉了。
心里很烦,猛地站起身来,在母亲惊异的目光中走出家门,“咣”的一声把门重重地磕上,回音久久地在楼道中回荡,算是在向父母示威,表达我内心的不满吧!
在街上遛跶了一会儿,实在没的做,靠在路边的大槐树上,慢慢地抽着自己的烟,脑子里很乱,就像是一锅粥一样,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该想些什么,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异类,浑身上下披了一层人皮,整天混在人群中过日子,真不想做现在的我,想变成另外一个人,虽然和我同名,但是没有我这么多的烦恼,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可以正常地谈女朋友、结婚生子,夫妻相敬如宾,全家幸福美满,自己幸福,父母也高兴。可是那些只不过是嘴边的那一支香烟燃烧时留给我的一丝幻觉,香烟燃烧完了,我也就会重新回到现实,幻觉里的那个人不是我,我也从来不会变成那个人。
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把烟蒂掐灭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啐一口唾沫,把粘在舌头尖儿上的烟丝唾掉,掏出手机,翻出短信,是常安国这小子发过来的,短信的内容很简单的四个字:在家?好么?
难得他还记得我,自从考上大学以后,我和他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了,还以为这小子已经把我给忘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我。
苦苦地笑着,给他回了一条短信:你呢?好么?
常安国是我的高中同学兼铁哥们儿,关系好的不得了,当然是那种单纯的哥们儿和哥们儿之间的友谊,他长的有点儿五大三粗的,大概是家里条件好,伙食不错,脸上的肉一堆,把五官都挤到了脸盘的中间,让我想起了从电视里见到的养猪场里面的种猪。
“我在家上网,好长时间没联系了,上网吧,咱哥们儿聊会儿!”
有心想要回家上会儿网,但是又怕母亲会一直坐在我旁边唠叨,那样的话,我根本没有办法跟常安国聊天的。算了,还是去网吧吧,反正小区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网吧,虽然有点儿鬼,但是好歹可以图个耳根子清静。
顺着街道往西走,在十字路口交汇的地方往北拐,走了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到了网吧。在服务台交了钱,领了一张上网卡,网管把我领到一台空机子前面,帮着我把凳子拉开,安排我坐好,又把电脑给打开,虽然上网卡上有账号和密码,但是网管还是一一给我输了进去,直到可以直接上网了为止。我有点儿吃惊,没想到这边网吧的服务这么到位,要知道,在我们学校门口的网吧,这些事情网管从来都是不管的,他们只管收钱充卡,剩下的事情都是我们自己忙乎,机子也太烂,有时候想看个电影什么的,还得自己带耳机,因为网吧里的耳机早已经破的没声儿了。
登录上QQ,常安国这小子果然在,头像一闪一闪的,竟然已经开始给我发信息了。检查了一下设备,还挺齐全的,耳机、摄像头一应俱全。熟练的点击了视频对话请求,缓冲了几秒钟,常安国那小子在对面接受了,屏幕上闪了一下,常安国那张大脸就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一个多月不见,这小子竟然又吃胖了,脸上的肉一涌一涌的,比钱塘江的大潮都壮观,把一双小眼睛都挤没了,如果不细看的话,恐怕连鼻子都看不见,只稍稍的露了一个头,像小蒜瓣一样。
“又吃胖了,就算你家有钱,国家也不能老照顾你一个人呀,十几亿的同胞哪个不得张嘴吃饭?你就行行好,别再浪费国家粮食了。”
“靠,都像你?瘦的跟猴子一样,知道的是你吃的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从里面出来的,整天窝窝头也不让吃饱。”
“不是我说你,你也真该注意点儿了,胖的都没有一点儿人样了,晚上你要是出去的话,非把别人给吓着不行。”
“咱这叫壮实,地地道道的齐鲁汉子,我可不能像你那样,光看你那张脸,还以为是一女的呢,长着一副地地道道的小白脸,难道你还打算靠脸吃饭么?”
“不跟你贫了,心情不好。”
“咋了,让人给煮了?”
“说了心情不好,你就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
屏幕上的常安国呆了一会儿,一双小眼睛盯着摄像头看了半天,我也懒得理他,绷着脸,靠在椅子上静静地坐着。
“别介呀,哥们儿,我把你约出来,可不是为了看你那张长白山脸的。”
“没办法,谁让你是我哥们儿呢?不让你看让谁看?”
“跟女朋友吵架了?”
“没有,跟我妈生气!”
“咳,跟你妈生哪门子气?再说,也不至于呀,自己的老妈嘛,肯定是为你好,你只管听着就行了,还好意思生气?说说,因为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手指头在键盘上轻轻地敲着:因为女朋友的事儿。
屏幕上的常安国立马高兴了起来,咧开大嘴笑了,眉毛下面的那一双小眼睛挤的找不到在哪儿了,只留下一条窄窄的肉缝儿。
“因为什么?是嫌你女朋友?”
“是嫌我到现在还不找个女朋友。”
“靠,不会吧,你小子是不是有毛病呀,到现在还没找女朋友,是一个没找过呢,还是找过了,分了,到现在又成单身了?”
“一个没找过。”
“真的假的,你阳痿吧!”
“注意文明用语,别让我瞧不起你们学校。”
“好,那这也用不着生气,你赶紧找一个不就完了么?”
“不想找。”
“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么?其实啊,十个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长呢,天底下哪儿就有那么合适的事情?你就凑合着找一个算了,再说,你不找一个好好处处,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适合你呢,凡事都需要出手的,你不出手,老是在一边观望,就是到了猴年马月也找不到。”
“你别说了,我就是不想找。”
“一个中意的都没有遇到过么?”
我眼前一晃,突然想起了那个小男生,蓬松的发型消瘦的脸,长睫毛一闪一闪的,哀怨的眼神仿佛此刻就在我的身后看着我。我心里一紧,扭头朝身后看去,身后没人,只有一排背对着我的人在上网,有的在玩魔兽,有的在打CS,一个个都把耳机扣在耳朵上,大呼小叫的,玩的不亦悦乎。
“看什么?”
“没事儿,就是随便看看。”
“我要是跟我的舍友说你到现在都没有找过一个女朋友,他们非得把你给看扁了不可,你知道么,我们宿舍一哥们儿大一的时候就搞掂一女生,俩人早就在一起过起了两人世界,***都快用了一箱了……”。
“说点儿正经的吧。”
“这不就是挺正经的么?……,你小子,别跟我装清纯了,我就不信,都这么大了,你就不想那事儿?你不会是一直自己用手解决吧?”
“你要是再不说一句人话,我立马就下了。”
“好好好,下面咱们就开始说人话……”。
接下来又乱七八糟地胡侃了一通,当然,一直都是常安国这小子在噼里啪啦地给我发信息,我只是时不时地回答上一两句,什么他爸买基金赚了好大一笔呀,什么他妈单位的一女的出车祸了,什么他们学校以男生跳楼了,等等,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大的兴趣。
晚上十点半的时候母亲开始给我打电话,我知道,肯定是催我回去睡觉,这也是母亲让我感动的地方,在这个时时处处以金钱来衡量事物的年代,唯有亲情让我对这个社会尚存一丝温暖。
跟常安国说了一声,自己下线关机。
从网吧里出来,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让母亲不要着急,自己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急匆匆地朝着小区跑去。虽然我知道,明天母亲还会追到我的房间里唠叨,父亲还会一声不响地在一边看着我,弄不好还得吵一架,但是我现在必须马上回去,因为我的父母正在等着我。
第八章
开学的头两天本来是没有课的,很多同学都选择在家多待几天,反正即使后面开课了,也都是一些可去可不去的专业课,老师懒得管,学生们也懒得去,学校卡的不紧,老师也不愿意惹学生,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以后只要考试的时候能来就行,别一张空白卷子交上去,老师就是想给个及格的分数都不可能的了。
这些事情我都没有跟父母说过,在他们的心目中,大学是知识的殿堂,是那些佼佼者们聚集的地方,很圣洁,容不得一丁点儿的玷污,更别说逃课了,我不想让他们伤心,其实,好多在父母年轻时候的那个年代原本很好的东西,到了我们这一代就已经变质了,说是与时俱进也好,说是发展创新也好,说是顺应时代潮流也好,我们可以无所谓地接受着,但绝对超乎了父母那一代所能接受的范围。
为了不让父母多心,也为了早日回到我那个令人眷恋的小阳台,我还是选择了按时回到了学校。有课的时候上课,没课的时候上网、踢球,要么就是半天半天地在阳台上呆着,母亲还是会隔三差五地给我打电话,明明自己很清闲,闲的有些让人抓狂,但是我还是在电话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母亲,自己很忙,每天都在上课,没有功夫去找女朋友,等以后有了女朋友以后,一定会第一个带着回家,让她好好看看。
挂了电话以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天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女朋友!
中午和康乐一起去食堂吃饭,竟然碰见了马仁毅,关系不是很好,但是相对于满校园里的陌生人来说,还是比较脸熟的,就是大一大二上体育的时候认识的,资环院的,我们两个人的个头差不多,排队练球的时候我们俩经常是一对儿,跟大多数人的认识过程没有什么区别,刚开始的时候就是认真的练球,后来慢慢地熟识了以后就开始聊天,天南海北地聊,马仁毅那个人特能侃,简直就能把人给侃晕菜喽,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听他的,后来听的多了,发现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像他说的那么回事儿,添油加醋的本事太大,原本好好的一件事情到了他的嘴里,就完全变了味儿,所以后来在他面前,我就干脆当成一个消声器,而他就是一纯粹的制造噪音的喇叭,他那边把噪音发过来,我这边儿就消除,他说完了,我这边儿也消完了,根本就不往心里去。
我跟康乐本来走的好好的,后面突然有人在我后背上使劲儿地拍了我一巴掌,当时我就穿了一件薄薄的小衬衫,衬衫里面是一件背心,抗阻力太小,就听“啪”的一声,我整个后背就没有知觉了,好半天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拍的是我,再明白过来的时候,整个后背就跟着了火一样,火辣辣地疼。他妈的,有人宰了狗熊了,吃了熊胆竟然敢打老子!我头脑里头一个出现的身影就是温凌春,上次她拍我的那一巴掌,现在我还清清楚楚地记着,这次说不定还是她。等我回头看的时候,马仁毅那张麻花子脸就呈现在了我的面前,着实吓我一跳。
“干嘛你,不能好好说话,非要动手动脚的不行?”
“哟,生气了?看你那张小脸红的,不就打了你一下嘛,有那么严重么,还大老爷们儿呢,连这一下都吃不消?以后要是跟老婆打起来,那还有个好?”
“行了行了。告诉你小子,以后下手轻点儿,不然的话,我非死到你手里不可。”
“知道了,还用你说!”
我们去的挺早,十一点刚过的时候,现在来食堂吃饭的都是上自习的同学,或者是像我和康乐之类的整天窝在宿舍里不务正业的游民,食堂里零零星星的没几个人。
本来我以为马仁毅肯定是跟同学们一起来吃饭的,只不过半道上碰见了我,随便的跟我说上几句话,等会儿追上他的同学之后,他就会自动找他的同学们去。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马仁毅这小子是一个人来吃饭的,这下可惨了,这顿午饭算是吃不消停了,就他嘴上的那点儿功夫,非把我和康乐郁闷死不可。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吃饭了?”
“你不是也一样么?”
“呵呵呵,那倒也是,……,现在你还踢球么?”
“还行,我们自己组建了一个足球队,每个星期都踢的。”
“是么?你小子还真行,没看出来,要不……我也加入你们?”
“这我可说了不算,你得找我们队长,看看他的意思,不过他个人也决定不了,他也得跟我们大家商量的,如果有人不同意,这事儿也不好说。”
食堂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刚才还有点儿冷清的大厅里也开始热闹了。在北面餐台前面挤满了同学,有的忙着打菜,有的排队买米饭,更多的同学则选择排队等小炒,叽叽喳喳的,排队的时候也不能闲着,大声谈论着自己的事情,给我的感觉就是这里根本就不是餐厅,而是一个大的农贸市场。
“自从咱们最后一次体育课以后我就再没见过你,干什么呢现在?”
“我能有什么正经事儿?就是每天瞎转悠。”
“真的假的?还没有谈女朋友?”
“你看我像是谈女朋友的料么?”
看从我的嘴里套不出什么东西来,马仁毅扭头看着康乐,转换了目标。
“哥们儿,你跟致远是朋友?”
“……算是吧,我们一个宿舍的。”
“致远有女朋友了吧?”
“……不知道。”
“不对,刚才你犹豫了一下,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儿,你就实话跟我说了呗,我又不是什么坏人,就是想关心一下朋友而已。”
“真不知道,不信你问问他自己。”
我心里有些烦,本来这么早来吃饭,就是想避开人多的时候,太吵闹的环境我根本没有心思吃饭的。谁知道半路上碰见了一个马仁毅,这小子爱说话就说呗,还非得拉上我不可,实在让我有点儿恼火,但是好歹是在一起上过两年体育课的哥们儿,而且还是搭档,实在不忍心刺激他,太伤感情,而且,自我感觉,他这个人的本性还是不错的,最起码知道帮助人,还特别仗义,记得大一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我们例行的操练都已经完成,老师对我们当天的表现也很满意,在临近下课的半个小时里,让我们队分成两拨比赛,当时我和他分到了一组。当时双方踢的很激烈,每个人都憋足了劲儿要想首先攻破对方的球门,我们的老师在场地外面不停地大声喊着什么,也就是临时的指点吧,什么传球、带球、突破之类的,每当有同学传球很快很准的时候,我们的老师就会大声叫着好;每当有人的球被对方抢走之后,老师还会跳起脚来大声训斥两句,没有一点儿的偏让,就是纯粹的指导。其实中间我带球的机会没几次,因为对方有两个球员死死地盯着我,只要有队友要把球传给我的时候,他们就从两边来包抄我,为了不给对方留有任何机会,也为了不让老师失望,我总是不等他们靠近我,我就会找机会把球传出去。只是有一次,我没有即时把球传给队友,被左面包抄过来的一个对方球员一个铲球把我给绊倒在了地上,虽然对方动作较大,完全有犯规的嫌疑,毕竟不是什么正规比赛,爬起来接着踢球,只是对方动作越来越大,让我们实在有些憋屈,马仁毅最后跳起脚来就要冲那个绊我的球员大骂,被我及时给制止了。马仁毅骂我是胆小鬼、缩头乌龟,受气也不敢发作出来,天生就是一个受气包。当时我也生气,但是听了他骂我以后,我感觉他这个人挺仗义的,也很感激他。事后只要是上体育课的时候,他就处处跟那个给我下绊子的同学作对,好几次都把他掀翻在地,直到我私下里找他谈了一次以后他才罢休。
本想跟他深交的,但是他那张嘴实在让我受不了,所以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听说你们园艺学院出美女,是真的假的?”
“是么?没看出来。”
“肯定的,私下里听我们同学说,你们学院都已经把四大院花给评出来了。”
“谁呀?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我扭头看了一眼康乐,他也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呆呆地摇了摇头。
我一边吃饭,一边扭头四处看着,不是为了看美女,而是想分散一下注意力,给马仁毅造成一种我根本没有兴趣跟他交谈的假象,至于他怎么想那已经是他的事情了,我只管自己的感受,想落一个耳根子清静。
我们学校的食堂是坐北朝南,后厨房在北面,然后在东、西和南面各开了一个大门,为的是方便同学们出入,平常南门是很少有人出入的,南门前面是体育场,偶尔有人从南门进来,也是下了体育课的同学;食堂西门正对着学生宿舍区,没有课,并且也不愿意把过多的时间放在自习上的同学一般都窝在宿舍里,到了吃饭的点以后就来吃饭,一般都是走的西门,以前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异类,很少会有像我这样的人,没课的时候在宿舍里一待就是半天,后来才发现,原来潜伏在宿舍里的同类们还是很多的;食堂东门正对着教学楼和图书馆,去图书馆看书学习和去教学楼听课、上自习的学生都走东门,因为都是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六点的时候下课,那个时候从东门涌进来的学生就跟电影《后天》里的水一样,何止一个汹涌澎湃就能形容的了的?
我们正吃饭的时候,突然赶上中午下课的高峰期,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地从东门涌进来,首先选择往楼上走,因为一般楼上比较宽松,关键是大家都这么想,往往食堂二楼和三楼都已经挤满了,一楼还是蛮宽敞的,尤其是挨着旮旯旮角的地方,餐桌都是空着的,根本没有人去。
我抬起头来朝着东门望去,想要看看,到底那些爱学习的人究竟长的跟我们有什么不一样,是不是他们天生就长着一副喜欢学习的脸。
就在我伸着脖子朝东门的人群望去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在图书馆里见到的那个小男生,头发比原先长了点儿,颜色也变暗了,遮住了半边脸,剩下的半边脸有点儿苍白,头发往后轻轻一甩,露出两道漆黑的剑眉,顺着眼睛,一脸恬静地朝着食堂一楼的大厅里走了进来。走路还是老样子,一步一晃的,像极了女生,但是比女生要硬朗一些。
小男生径直走到素菜餐台前打了一份儿菜,盛了一碗米饭,左手托着托盘,右手端着一碗食堂里免费提供的汤,迈着小步子朝我们这边走过来,边走还边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人,期间我明明感觉到,他的目光就从我的脸上扫了过去,而且还短暂地跟我对视了几秒钟,他应该看见我了。我的脸上一阵发烫,怀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我怕他会冲着我走过来,然后在我们的身边坐下,那样就让我太难堪了,因为我还没有想好要跟他说些什么,但是,我分明感觉到,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激动,我希望他能坐在我的对面,那样我就可以很清楚地看清他了,甚至于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我想我是喜欢的。
我埋头吃着饭,只等着小男生能够走过来,坐在我的对面,我连开头语都想好了,就当做是纯粹的偶遇,那样既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也不至于显得过于尴尬。现在我最希望的,就是小男生能走到我的对面坐下来,给我一个接近他的机会。
高兴的是,小男生是朝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可惜的是,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径直我们身边走了过去,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把托盘和烫放在桌子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小袋纸巾,是粉红色塑料袋的那种,很优雅地从里面抽出一张来,把凳子擦干净,然后坐下来,开始吃饭。整个过程当中,小男生都是一丝不苟地完成的,有条不紊,给人一种很温柔优雅的感觉,而且我还注意到,在抽纸巾的时候,小男生的小拇指一直是轻轻地翘着的,有点儿兰花指的味道。
小男生抬头朝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微微地冲我们这边笑了笑,还轻轻地招了招手,我以为小男生是跟我打招呼,急忙朝他点点头,猛然间发现他根本没有再看我,而是在看跟我并排坐着的马仁毅。马仁毅脸上带着那种怪怪的表情,也伸手跟小男生招了一下。
难道马仁毅和那个小男生认识么?
“你认识他?”
“谁?你是说蔡文轩么?”
“他叫蔡文轩?挺好听的一个名字。”
“不光名字好听,而且人也长的很漂亮,就像一朵花,一朵罂粟花,美丽妖娆,带着深深的毒,只能看,不能靠近的,不然的话,你会万劫不复的。”
“你高中的时候肯定是学的文科。”
“怎么讲?”
“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啊,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瞅见没,就那个男生,你盯着他仔细看,好好看,能发现点儿什么么?”
我盯着蔡文轩看了半天,只见他低着头、慢慢地吃着饭,我看了他整整有两分钟,期间他根本就没有抬过一次头,一副专注的样子。
“挺文静的一个小男生,有什么问题么?”
“文静?这是你对他的评价?这样说吧,你有没有从他身上看出一点儿跟别的男生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跟咱们三个相比,不太一样的地方。”
我仔细端详了一下蔡文轩,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于是冲马仁毅茫然地摇了摇头。
“怎么看着挺精明伶俐的一个人,反应就怎么这么迟钝呢你,这样说吧,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儿娘娘腔?”
我还真没有从蔡文轩的身上看出点儿娘娘腔的味道来,只是觉得挺顺眼的,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静坐沉思,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跟老弟你实话实说吧,蔡文轩那小伙子可是一个有来头的人,跟咱们常人那是不一般的,可千万不要小看了人家,人家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gay。”
我心头一颤,感觉一股电流从我身上“嗖”的一下就传了过去,脑子里一阵发热,眼睛都觉得涨得慌,右手握着筷子不停地抖着。我抬头看着蔡文轩,只见他低着头,慢慢地往嘴里扒着饭,静静地嚼着,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梦里,朦朦胧胧的,仙境一般。
“哥们儿,没事儿吧你?”
康乐用筷子使劲儿敲了一下我的盘子,我猛地醒悟过来,感觉自己确实有点儿失态了,不觉得脸上有些烫,赶紧回头看他们,只是希望不要被他们看穿吧。康乐不满地看了我一眼,用眼睛瞟了一下坐在我旁边的马仁毅。
“……嗯,我没事儿……没事儿的。”
“脸色有点儿不太对劲儿,你刚才不会是盯着那小子看呢吧?有点儿意思。”
就连脑袋迟钝的康乐都听出来马仁毅的话不简单,何况是我?我不想跟马仁毅再接着聊下去,我怕自己的事情会被他发现,那样的话,恐怕以后他就会碰着别的人就来耻笑我来了,用的肯定也就是刚才他跟我说蔡文轩时候的语气,充满了鄙视和不屑,那是我不想要的。
“老弟,你不会也是那个什么吧?”
“什么?”
“还有什么,明知故问吧?就是gay呀!”
坐在对面的康乐怔了一下,眼睛睁得大大的,嗓子里“咳”了一声,一口气没喘上来,“噗”的一声,把在嘴里嚼了半天的米饭全部吐在了和他正对着的马仁毅的脸上,力量之大,是我所没有想到的,喷的马仁毅这小子头发上都是。我分明看见还有米粒从康乐的鼻孔里飞出来,不过还好,没有波及到我。
康乐愣住了,我也愣住了,马仁毅顶着一脸的米饭,静静地坐在那儿,傻了。
康乐咳嗽了两声,斜着眼睛看了看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急忙从口袋里把纸巾掏出来,帮着马仁毅把脸上的米粒给擦下来,只是马仁毅火气太大了,死死地瞪了一眼我和康乐,劈手就从我手里把纸巾夺了过去,胡乱地在脸上擦着,一边擦还一边说着什么。
“靠,真他妈的倒霉,吃顿饭还让别人给喷一脸。”
我抬头看了康乐一眼,康乐气的浑身都开始哆嗦了,我赶紧跟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消消气,毕竟现在马仁毅在气头上,要是他再说两句,那两个人非的打起来不可,两个都是我朋友,要是真打起来我肯定脱不了干系,弄不好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康乐气鼓鼓地瞪了我一眼,把头狠狠地扭过去,没有说话。
第九章
自从上次把何梦玉惹哭了以后,半个多月都没有给我打电话,在校园里碰见我,连个招呼都不打,看我的眼神儿都是带刺儿的,撇我一眼都让人浑身难受,不过还好,我不是特别在意,女生嘛,不能跟她们太较真儿的,不然会被气死的。
我很惬意现在的生活,有课的时候上上课,没课的时候踢踢球,偶尔跟老朋友、老同学打个电话,相互问候一下……,这不就是一个典型的大学生活么?没有烦心事儿,没有骚扰电话,仿佛一切都回归到了原始的状态,让我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享受。
不过温凌春跟我打听过两次。
一次是在课间的时候,她把我堵在了走廊上,看着她那凌厉的眼神,我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感,怕刚刚拒绝一个何梦玉,然后又来一个温凌春。何梦玉好糊弄,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走人了,温凌春可不行,她是我们班的团支书,有很强的领导才能,控制欲也很强,别的班都是班长是老大,在我们班,完全错位了,团支书说的话,连我们班长都得好好掂量掂量,班里有什么事儿,班长做决定之前肯定会跟温凌春商量一下,但是要是温凌春决定了的事情,完全可以不去考虑班长的意见。
我宁可把我们全班的女生都给惹遍了,也不愿意捅温凌春一根手指头,她太强悍了。
“你还是个男子汉么?办事儿怎么这么不着调呀。”
“是么?我做什么错事儿了?”
“你跟何梦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是不是把人家给欺负了,然后就想甩了人家?”
“……,您,您此话怎讲?”
“何梦玉可是在宿舍里哭了一晚上,全班的女生都知道问题出在你的身上。”
“她哭,那是她自找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这样呀,长着一副小白脸儿,难道做事儿也不想做个真正的老爷们儿么?”
“这跟我的长相又怎么扯上关系了呢?”
“真不知道何梦玉看上你哪点儿好了,切,你也就是长的有点儿人样而已,还是长了一副本来就该属于女生的脸,有什么好的,小肚鸡肠。”
“有事儿说事儿,不要进行人身攻击啊。”
温凌春还想说什么,只是本人上辈子积的德太多了,连老天爷都帮助我,上课铃适时而响了,我们不得不赶紧回教室上课去,算是让我躲过一劫吧,不然的话,还不知道温凌春怎么收拾我呢。
温凌春想要下课以后接着找我理论,只是我没有给她那个机会罢了,还没等老师说下课,本人就抱着书包开溜了。
第二次是在食堂的时候,当时我正好跟着康乐去食堂吃饭,在食堂的西门口碰见的,就她一个人,是她先看见我们的,主动朝着我们走了过来,我就是有心想要逃也不可能了,我要是真敢扭头就跑的话,估计下次温凌春见了我非得把我活剥了不可。
那次还好,我比较会来事儿,主动买了三大杯可乐,双手捧着给了温凌春一杯,她的脸色才算缓和了下来,语气也客气了好多,使得我们有了一次心平气和地谈心的机会。
“你是不是在跟何梦玉谈朋友?”
“没有……,绝对没有,我可以用我的项上人头做担保,绝对没有的事儿。”
“切,谁要你的人头?摆在房间里怪吓人的,扔到地上又不能当球踢,要个猪头还可以弄一盘猪脸儿尝尝,要你的人头干什么?瘦的一点儿肉都没有,熬半天汤都熬不出一点儿油水来。”
趁着她低头吸饮料没有注意的时候,我死死地瞪了她一眼,哼,长的人模狗样的,说起话来简直能气死个人,就是不知道全天下哪个男人要倒霉了,谁要是娶了她,那可真是自寻死路。
“团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事儿别人不知道,我康乐可是知根知底的,真不能怪致远,是何梦玉主动追的他,从一开始他就不同意,是何梦玉死抓着不放而已。”
“没问你,你要是嫌吵你就到别处吃去,我今天主要问的是宁致远。”
“本来没有的事儿你问我干什么?团书,你可不能因为自己是个女生就向着何梦玉。”
“放心,我像是那种人么?”
“其实我早就跟她说过,我们两个不合适的,我对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是她一直找我而已,我都有些不耐烦了。”
“你要是不同意可以直接跟人家说,也用不着骂人家不是?”
“我是直接跟她说的,而且说了不止一次,可是她就是不听,还老是找我的麻烦,哎,这样吧,团书,要不你再帮我好好跟她说说,就说我俩真的不合适,让她以后不要再找我了,不然的话,我们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温凌春冷冷地看着我,一脸的不屑。
“你们已经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能猜出温凌春这句话的意思,而且我也知道,何梦玉肯定恨死我了,那种恨,已经不仅仅藏在她的心里,她肯定已经跟她周围的同学朋友说了我很多的坏话,不然的话,以温凌春的性格,她不会跟我说那些话。
我想,温凌春肯定也已经把我的话转达到了吧。
身边没有何梦玉的日子真的很平静,很舒适,只是这种舒适的生活就像春天温和的风,来的有点儿突兀,走的也有点儿着急,根本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就戛然而止了。
康乐发现了我枕头下面那副素描。
中午从食堂吃饭回来以后,感觉肚子有点儿涨,撕了一把手纸匆匆跑到厕所里去方便。蹲坑儿的时候就老觉得眼皮跳个不停,一阵一阵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眼皮在跳,感觉要出事儿,书上不是说,凡事都会有预感的么?我捂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会出什么问题。
回到宿舍,康乐还靠在床头翻着什么,韩建明他们都还没有回来。我浑身无力,软绵绵地躺在下铺,靠在枕头上,眼睛盯着上铺的床板,好像是松木的,上面有一圈一圈漂亮的圆轮,满脑子都在想着今天会出什么事情,根本无暇顾及康乐到底在干什么。
“没看出来呀,你小子还有绘画的天赋呢!”
康乐的声音像是从天上飘过来的,从我的左耳朵里传来进来,直接就从右耳朵飞了出去,根本没有经过我的大脑,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哎,致远,难道这就是你的梦中情人么?”
康乐双手举着我的那个画夹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抬头瞄了一眼,当时额头上的汗就冒了出来,心“突突突”地跳着。我说什么来着,刚才在厕所蹲坑儿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出来了,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眼皮在跳,但是我已经感觉到了今天肯定会出事儿,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当初就是怕被别人发现,特意把那张画夹在了画夹子里,平常一直压在我的枕头下面,只要我人不在宿舍的时候,我肯定会锁进抽屉里面,我仿佛记得以前好像告诫过康乐,如果他要是敢私自看我的画的话,我就跟他绝交,谁知道这小子今天吃了熊胆了,竟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打开了我的画夹子,这次我真的是死定了。
“谁让你动我的画夹子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么,不让你随便动我的东西了么?”
“切,小气,咱们班女生都说你不是男子汉,心眼儿特小,我当时听了还不服气,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还真是小心眼儿,不就是一张画么,有那么大惊小怪的么?”
“这不是画不画的问题,这是我的隐私你知道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就从我的枕头下面把画夹子翻出来看,你让我以后怎么相信你?”
“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让别人听起来好像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告诉你啊,我可没有随便翻你的东西,这夹子是在你床铺上扔着的,我也就是一时好奇,拿过来看看而已,你小子平常没事儿就来我的书架上乱翻东西,我说过你一句什么没有?”
看着康乐一脸的委屈,我有些恍惚不定,难道我真的把画夹子随便扔在了床上就不管了么?好像是,好像又不是,因为时间长了,根本没有舍友发现我的秘密,而且好像大家根本就不对我的画夹子感兴趣,时间长了,我也就放松了警惕,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的,近一段时间我好想真的没有好好注意把画夹子放好。
我慌忙从床铺上蹦起来,一把从康乐的手里把画夹子抢过来,慌忙合上,跑到柜子跟前,把柜子打开,可能是钥匙链上的钥匙太多了,从锁上滑落下来,我弯腰把钥匙捡起来,放在柜子口的地方,胡乱把画夹子塞了进去,“砰”的一声把柜子门关上,想也没想,“嘎嘣”一声就把锁子给锁上了,当时就后悔了,因为我猛然间想起来,钥匙还在柜子里呢,真是欲哭无泪呀,不错,柜子上的锁是有三把钥匙,但是自从锁买回来之后,我就把一把钥匙挂在了钥匙链上,剩下的两把就一直锁在柜子里,现在好了,钥匙三兄弟算是在柜子里团聚了,我傻眼了,站在柜子前愣住了,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柜子上。
“哎,致远,你别光画画呀,有没有照片?也让咱哥们儿见见真人。”
“看画就够了,还要什么照片呀。”
“嘻嘻,你小子,深藏不漏呀,我说呢,人家何梦玉往死了追你就不松口,原来是早就有了情人了,不错,如果你没有加工的话,可以看得出来,是比何梦玉好看点儿。”
“谢谢啊,我替他谢谢你了。”
“是咱们学校的么?看着有点儿眼熟。”
我回头看了一眼康乐,这小子,正瞪着一双好奇的小眼睛盯着我看。小时候暑假的时候去过绘画班,有一定的绘画功底,画出来的画应该能看出来,我觉得那张画上的蔡文轩和真人应该没有太走样,因为事先我两次跟蔡文轩见面的时候好像康乐都在场,只不过他没有注意而已,如果他上点儿心的话,应该能够一眼就能看出那张画上画的就是蔡文轩,我现在不知道,康乐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套我,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是在撒谎,应该还没有猜到是蔡文轩,我知道,康乐之所以没有立马想到蔡文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康乐肯定会想我画的是个女生,性别上就不同,没有想到是蔡文轩也不奇怪。
“是么?我都好几……几年没有见到他了,难道你见过?”
“嘻嘻,让我猜出来了吧,肯定是你的高中同学,还不快快招认,不然的话,我立马给你小子传出去,就凭着我多年积攒出来的人气,保证赶明天早晨之前,连咱们校园地低下的耗子都知道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吃饱了撑的,我有没有女朋友,关你屁事儿,再说,我又不是什么名人,谁在乎呀。”
“最起码何梦玉在乎吧!”
我没趣地笑了笑,中午跟温凌春一起吃饭的时候,这小子也在呀,难道扭头他就忘了么?我现在已经跟何梦玉没有任何关系了,还想用何梦玉来吓唬我,脑子肯定是被门给挤了,而且挤的还不轻。
“哎,不够哥们儿意思啊,就咱们宿舍,你说说,就数着咱们俩关系铁了吧,我有什么事儿不是先告诉你?我把你当朋友,没想到你还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有意思么你!”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还没到时候,要是时机成熟了,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时机成熟以后,你就该跟全天下的人公布了,告不告诉我已经没有多大的意思了,朋友嘛,就是有事儿互相说一下,你总不会以后让我从别人那里打听你的消息吧,你觉得那样好么?”
不好,确实不好,如果连自己最好朋友的事情都需要从别人那里打听的话,只能证明,这个朋友做的实在是太失败了,可是我又能怎么样,我能直接跟康乐说我实际上画的是个男生的肖像么?天知道康乐知道了我是一个gay之后会有什么反应,要是他跟别人看待gay一样的眼光来看待我,那么我们之间也就没有什么友谊可言了。
“康乐,其实我……,其实不是我不告诉你,是实在不能说的。”
康乐巴登着眼睛看着我,自信满满地听着,却听到了我这样的答复,当时就黑了脸,一头把自己摔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儿,脸朝着墙躺着去了。
宿舍门被“咚”的一声撞开了,韩建明和汪德运两个人兴高采烈地冲了进来,一进门就把书包摔倒了床上,叽叽喳喳地嚷了起来。
“致远,今天我们俩可是发现新大陆了,保证是爆炸性的新闻。”
“是么?北约又轰炸南联盟了么?”
“什么呀,跟你说正经的,别打岔好不好?”
“哎,康乐,起来,别他妈装睡了,听听咱们班女生的花花新闻。”
康乐“哼”了一声,扭头看了看汪德运,从床上坐了起来。
“今天我们俩是从动科院那边过来的,从小花园里穿过的时候,你猜我俩看见谁了?”
“小布什?”
“去你的,吃了苍蝇了?别老是打岔好不好。我俩看见咱们班石小萱和孔如凡了。”
康乐轻轻叹了口气,白了韩建明和汪德运一眼,又躺下了。我也觉得有些失望,石小萱和孔如凡的事儿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了,别说我们班,就是我们院,乃至整个学校来说,都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今天他们俩又这么神经质地翻出来说,就好比是往含惯了蜂蜜的嘴里塞了一块儿冰糖一样,一点儿味儿都没有。
“你们俩还别这种表情,你们都知道人家俩人在一起,这不假,可是那都是大家传开的,又有谁亲眼见过人家俩人在一起过?今天咱们哥儿俩算是开了眼了,哎,致远,你猜我俩看见什么了,原来那俩女生正在小花园里接吻呢,那叫一个甜蜜,那叫一个刺激,那叫一个激情,那叫一个……恶心。”
“恶心你们俩还看?”
“不是,我俩就是不经意的看见的,你说,看惯了男女情侣接吻,猛地看见俩女的在一起啃嘴唇,还真有点儿接受不了,你说,俩女生有什么好玩儿的?也不觉得恶心,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真的假的?可别唬我们呀!”康乐翻过身儿来,胳膊肘杵着枕头,用手掌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儿地听着。
“不骗你们俩的,当时孔如凡坐在小湖边的石头上,石小萱躺在孔如凡的怀里,俩人就那样搂着亲嘴儿,吧唧吧唧的,连声音都听出来了。”
“哎哟——!”康乐咧着嘴,浑身打着哆嗦,说,“真恶心。”
看着他们评价这种事儿的表情,听着他们那充满鄙视的话语,我心里一阵悲凉,看来这个世界是没有我们这种人的身存空间的。石小萱和孔如凡接个吻就让大家评头论足、热嘲冷讽,蔡文轩仅仅是表露出了自己的倾向就让马仁毅那么的不屑,我又能如何,现在说起来,大家都是舍友,关系好的不得了,刚才康乐还一口一个“哥们儿”,一口一个“朋友”地说着,可是如果我表明自己的身份以后,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说话么?谁又能保证他们不在背后跟别人讽刺我?都说这个社会越来越开放,大家对我们这些人的态度也越来越包容,但是具体到我们的生存空间,怎么就突然发现自己生存的空间怎么就那么小呢?简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把真实情况告诉康乐,不然的话,现在他们讨论和讽刺的对象就是我了。
虽然现在还不到十一月份儿,但是我分明感到一阵阵的寒意,不光是身上的,而且心里也有。
第十章
我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弟弟会不会也和我一样,反应到实际行动中就是时刻关注着他和他女朋友之间的事情。从父母的态度上来看,好像他们二老都对弟弟的女朋友感到不太满意,一是家太远了,双方都不太了解对方的家庭,仅凭弟弟女朋友的一张嘴根本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弟弟那个人又特别单纯,别人说是一他就认为是一,哪怕是二,如果别人指着一只狐狸说那是一只老虎,弟弟会毫不犹豫地说那就是老虎,尤其是对他的女朋友,肯定是言听计从的;二是弟弟女朋友的脾气不太好,弟弟的脾气又太冲,两个人老是在一起吵架,而且都爱咋呼,一吵架就喜欢往我父母那里去告状,本来二老的事情就已经够多的了,除了自己工作方面的事和我女朋友的事情以外,还得整天替他们俩担惊受怕,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就怕接到弟弟和他女朋友的电话,不是要钱,就是吵着要分手,从他们开始处对象的第一天开始就吵着要分手,一直分了两年多了,到现在还没有分开,咳,真是不让人省心。
母亲着急的时候就会冲弟弟嚷:你们俩赶紧分手得了,俩人处对象,搞得全家人都不得安生;但是,我真的怕他们会分手,如果真的有一天弟弟和他女朋友分手了,就凭着弟弟那个直脾气,心里有什么说什么,如果他要是跟我一样的话,我可以憋在心里藏的很深很深,他就敢直接跑到父母的面前大声宣布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gay,他才不管别人是什么感受。
深夜里,我不止一次地跪求,希望弟弟不要跟我一样,否则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母亲还是隔三差五地给我打电话,只是渐渐地少了一分催促,多了几分坦然。
“今天在小区里碰见晓玲了,跟着一个小伙子,看着挺精神呢,戴着一副眼镜,听说是晓玲的男朋友,是经人介绍认识的。”
“哦,挺好。”
“挺好的一个孩子呢,一点儿也没有生你的气,还乐呵呵地跟我打听你的情况,我就是老觉得有些心酸。”
“嗯。”我分明感觉到鼻子里酸酸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出气的时候都感觉喉咙里微微发着颤。
“我一直以为你能跟晓玲走到一起,以前就把晓玲当自己的亲闺女看待,……,咳,不知道你们这些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妈,我们都是大人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你冬兰阿姨好像是记在心里了,也不怎么常来咱们家了,在小区里碰见也少了话,本来是关系挺好的邻居和朋友,现在闹成这样,心里怪不好受的。”
“妈,没事儿的,以后时间长了冬兰阿姨肯定就会想开了。”
“但愿吧……”。
挂了电话,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打开阳台的窗户,任凭夜风吹散我的头发,一点儿一点儿地撕扯着我的脸庞。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罪人,父母把我养大成人,供我上学读书,而我呢,不但没有回报他们,还要用这种不明不白的身份来回报他们,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我突然有一种冲动,就是随便找一个女孩儿谈朋友,也不管有没有什么感觉,也不管以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只要现在能够让父母高兴和幸福就行。手里握着手机,翻出何梦玉的号码,就在我按了拨出键的同时,我的内心也矛盾到了极点,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如果我把电话打过去,那么以后的事情就会完全脱离我的掌控,事情的发展就不是我所能预料到的了,不能,绝对不能,那样的话,害的不仅是我,还有何梦玉,而且,父母也不一定就会感到幸福,没准儿,那又是另外一种悲哀的开始,绝对不能。
我一把把手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手机后盖儿溅了起来,连电池都飞了多远,我的心也飞的老远老远,好长时间都回不来。
我不知道自己的青春在哪里,自己的出路又在哪里。
虽然我尽量的在克制自己,但是我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蔡文轩。我知道,现在坚守我心理防线的只有那一点儿可怜的克制,现在我只是在心里想想,或者实在忍不住了,就拿出那本画夹来看看那副素描。现在我脚下踩的就是起跑线,我忍住了,一直就这么站着,我还是那个迷茫的我,蔡文轩还是那个顺眼的小男生,一旦我踏过脚下的这条起跑线,那么我就肯定不会停止下来,在我那颗平静的内心之下,掩藏的是一触即发的火山口,只要打开了,就会不顾一切地喷发,不光会把我自己烧的遍体鳞伤,就连蔡文轩也难逃厄运。
我现在必须克制我自己,绝对不能做出任何出格儿的事情来,哪怕是单纯的为了我自己。
“宁致远,你要明白一件事情,你是一个男子汉,要敢作敢当,不能老把心思压在心里的,那样你就是想死了人家一不会知道的,既然你那么想那个女生,你就应该主动跟她联系的,你整天窝在这个小阳台上瞎想能解决什么问题?”
“没事儿你上一边呆着去吧,别烦我。”
“切,缩头乌龟,越说你还越来劲了还,你这叫什么,你这叫单相思,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我死我愿意,管的着么你?”
“致远,我这是为你好,你不能光等的,等来等去弄不好就是一场空,你们现在又不是说还正在读高中,需要慢慢等待,现在都已经大学了,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就算你们当初有个什么约定,但是你该出手的时候就应该出手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自己活的很累,也很伤心,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真的想放下一切,敞开心扉跟康乐好好聊上几天几夜,面具戴的太久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会慢慢疯掉的。一支烟叼在嘴里也不抽,烟蒂粘在嘴角上微微地抖动着,眼角慢慢地趟下两行热泪来,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嘴角上,咸咸的。
“不会吧大哥,哭了?有什么你就说呗,我可从来见不得别人哭的。”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低下头去,无声地流着泪。
“不会是因为我吧?我以后不问了还不行么?你可千万别哭了,一会儿他们要是回来了,还不得把我给弄死呀!”
“……,是我自己的毛病,跟你没有什么关系的。”
“你自己?还是画上的那个女生?”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仰起头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一些。
“康乐,自己所喜欢的人明明就在眼前站着,而我就是不能向对方表白,那种绝望的感觉,你永远都无法体会到的。”
“你是指……画上的那个女生么?”
“就算是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说说么?别老是你一个人憋在肚子里呀,那样很难受的,我心里也不太好过,你就说出来吧,哥们儿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
我苦苦地笑着,久久的,没有说话。康乐永远都不会明白的,这种事情他是帮不上什么忙的,现在他能够站在一旁安慰我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这份儿友情很珍贵,我一直很珍惜,因为我知道,这份友情是没有任何保障的,现在我没有把自己的身份捅破,我还是现在的我,他还是现在的他,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很真实,我们是交心的朋友,可是一旦我把自己的事情给说出来,那么这份友情就会立马土崩瓦解,被大水冲的一干二净,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现在的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希望这种状况永远地这么维持下去,我能克制自己的一己之欲,来换取这难得的友情。
跟康乐去上课的时候,在教学楼里碰见了蔡文轩,他当时上身穿着一件深红色格子上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是解开的,领口微微地撇向两边,露出白皙的脖子,一条红色的坠链时隐时现,下身是一条洗的有些发白的牛仔裤,甚至由于磨损,膝盖上都起了一层绒毛,脚上蹬着一双白色休闲鞋,一看上去就挺清爽怡人的,我看着都有点儿心猿意马,盯着他痴痴地看了半天。倒是蔡文轩挺大方的,大步流星地就从我身边走了过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当时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要知道,整个过程当中,我是一直用我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看来着。就在他从我身边经过的一霎那,我好想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应该是体香,我是这样想的。
幸好当时是课间的时候,我是一个人从教室里出来的,康乐当时并不在场,不然的话,肯定会被他发现一些什么的。
再上课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一点儿都听不进去了,老师在讲台上讲的第几章,讲了些什么,问了些什么问题,我都没有听进去。我的眼前是模糊的一片,恍恍惚惚只有一片亮光在不停地闪,那是老师在播放幻灯片,只是频率太快了,要是再加快点儿速度,感觉就可以当成电影放了。
我趴在桌子上,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蔡文轩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一个字一个字地描,又是划下划线,又是划圈,把本来干干净净的一张纸,涂的乱七八糟的,但是仔细看上去,其实就三个字——蔡文轩。
我怀疑自己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了,如果我再不克制的话,迟早是要出事儿的。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感觉有点儿涩涩的。我想让自己的头脑赶紧清醒过来,把一切该是我考虑的问题就换回来,比如说上课,课上老师讲了些什么,课后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再就是过年来了以后就要选定导师做自己的毕业论文了,现在就需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喜欢做什么,选谁当自己的导师……。其实我发现,原来亟待自己解决的事情还很多,蔡文轩就像是一个屏蔽器,只要他一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那其他一切事情的信号在我的思维中就戛然而止了,这是要坏大事儿的。
看来还真是红颜祸水。
有时候想蔡文轩的时候,很长的时间里,都会忽略他的性别,头发长、皮肤白,眼神有些恍惚,但是看上去更迷人,像古龙小说《小李飞刀》的林诗音。我现在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gay,或许我根本就不是,在我内心的深处,其实还是渴望异性的,只不过还没有碰见让我心仪的女孩儿,恰好蔡文轩出现了,蔡文轩的长相正好与我内心深处那个美女的外表长的一模一样,况且,蔡文轩又确实像是一个女生,不论是长相,还是言谈举止,冷冷的,有点儿傲,古城堡里公主一样的冷傲。
难道我跟身边的男生原本就是一样的正常,只不过我还没有发现而已?
我想起了那个人,那个让我终身难忘的下午,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年,那个人也早已结婚生子,而且看上去幸福美满的样子,时不时在小区里能看见他和他的爱妻、娇子,他的妻子温柔漂亮,对他言听计从,他的儿子聪明伶俐,对他百依百顺,他自己温文尔雅,对生活幸福满足。现在想起他,已经没有像从前那样揪心,悄然换上了一种冷漠的心态,仅仅是想一下而已,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六年前那一个场景,已经永远的变成了一张照片,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时间过的太长,已经落满了一层灰,快要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样子了,只是昏黄的一片,阳光透过窗子,暖暖地照在床上,沐浴着我那稚嫩的皮肤,由于隔了一层薄薄的窗帘,原本是乳白色的皮肤,变成了古铜色,经过了一番争斗,我累了,已经放弃了抵抗。衣服已经被他褪去,赤身罗体地躺在床上,床单是白色的,我的身体是白色的,我的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太累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肚子一起一伏,一起一伏,伴随着“哈哧哈哧”的喘气声,在空旷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点儿不合时宜。外面起风了,开着的窗户在风中来回摇摆,玻璃反射着黄灿灿的阳光,从我的眼前一闪一闪,我的眼前是一片金黄,什么也看不见……。
“写什么呢,这么专注。”
我猛地趴下,用胳膊和脸把整张纸给盖起来,不让康乐看见任何东西,我自信动作很快,康乐应该没有看见什么,但是脸上还是有点儿发烫,感觉像是做贼一样。
“切,小气鬼。”
康乐撇着嘴,斜着眼,用那种特鄙视的眼神扫了我一眼,鼻子里还“哼”了一声,应该是冷笑吧,我不在乎的,鄙视也好,不屑也好,总比让他知道我是一个gay强,要是我东窗事发的话,恐怕就不仅仅是鄙视和不屑了,恐怕我们都要变成仇人了。
细数我已经走过的二十三年,我的青春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都不知道,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记得特别清楚,就是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男生了,白天想的是男生,走在大街上看见帅气的男生,我会忍不住偷偷地瞄上几眼;坐在家里,脑子里想的是那个身影,就站在我的身边,光着身子,胸肌很发达,阳光从他的背后照过来,只给我留下一个黑色的剪影;坐在电脑前,我会从网上下载一些男生的图片,找的都是很帅的那种,发型要非主流的,眼睛要顺眼忧郁的,脸型要瓜子型的,身体要消瘦点儿的,对,像蔡文轩那样的,我想,我之所以没有再留恋像他一样健壮的男生,应该是他太有力,弄的我很疼的缘故吧。
男生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世界,无论是现实的,还是精神的。
我曾看过很多与gay有关的电影,最让我心动的就是《暹罗之恋》,Tong和Me
第二卷
第十一章
迄今为止,足球场是一个唯一可以让我感觉到无拘无束,可以任意发挥的地方,而且,我也很珍惜每一次踢球的机会,从来不轻易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和一个带球、铲球、进球的机会,只要是我带上球,管他有没有进球的机会,我都会横冲直撞地往前跑,好多次对方球员都在我的面前光荣地挂彩了。
队员说我像犀牛,见人就撞,从来不计任何后果,刘海明指着我的脸,大声问:你们见过这么白净的犀牛么?大家又说我简直就是一个拼命三郎,见了球比见了亲爹妈都来劲儿,连命都可以不要,刘海明摸着脑袋想了半天,说:拼命三郎这个词不新鲜,来个文雅点儿的吧,好歹咱们也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最后大家给我取了一个外号:玉面小愣虎,听着挺好,就是不耐琢磨,我追着他们问了半天,为什么前面已经有一个“玉面”了,后面还要硬塞一个“愣”呢?开始人家都不说,后来刘海明不耐烦了,冲我嚷:玉面是修饰词,重点在后面,说好听了就是二愣子,说不好听点儿,就是个二百五。就为这,我跟刘海明冷战了半个月。
刘海明多次说我,球场上动作不能太大、太鲁莽,容易伤到人,但是我就是不听,仔细想想也是,在宿舍里憋屈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出来放放风,还不许我疯狂一把?
事实证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很快我就吃亏了,而且还是吃的大亏。
上个星期五我们踢球的时候,我带着球过人,结果球飞过去了,我人却摔倒了。当时对方球员整个身子已经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没有躲,也没有闪,愣是撞了上去,那哥们儿一看我根本就不是在踢球,而是在玩命,吓得转身就跑,只是他没有跑利索,一条腿还在后面翘着的时候,我一个绊子摔倒了,而且还来了个“倒栽葱”,脸先着的地,等到后面两条腿再摔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知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想要伸伸脚都不行了。
第二天我的右腿小肚子就肿起来了,黑青黑青的,像个大馒头,走路都不利索了。
第三天,同样是我们班的男生,隔壁宿舍的,在篮球场上光荣地摔倒了,腿倒是没肿起来,就是脚脖子疼,走不了路,还跟我的情况不一样,我没事儿的时候还可以踮着脚一瘸一拐地走上两步,他干脆就是一步也走不了,脚一着地就疼的呲牙咧嘴、哭爹喊娘的,听着我都觉得慎得慌。
过了一个星期,我的腿基本上已经好了,虽然还有点儿淤青,但是走起路来跟正常人差不多,如果不细看的话,是看不出什么来的,而我们那个同学却住进了医院,说是“跟腱断裂”,而且已经发了炎,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的脸都气绿了,指着他们宿舍的人嚷:你们干嘛不过两天再来,要是再等两天,他的脚就可以直接废了。说的是挺吓人的,我们辅导员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因为当时就是他喊着我们同学去玩的篮球。
周日的时候我们去医院看了那个同学,手术已经做了,跟腱算是给接上了,但是医生也说了,想要跟以前一样走路,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想要打球,下辈子吧。同学看见我们哭的稀里哗啦的,拉着我们的手说:我是先天生的不足,后天发育畸形,小学学习就不好,考中学的时候没上的了重点,混了五六年,大学又上了个农大,正经知识没学到,女朋友没谈到,倒先把条腿给弄瘸了。末了,拽着我的衣角不放,哭着对我说:致远,这老天爷他妈的太不长眼了,你是用腿踢球都没把腿给踢瘸了,我一个用手拍球的倒弄了个跟腱断裂,太冤了。我听着挺别扭的,好像原本躺在医院里的就该是我似的,他现在躺在这里就是在替我受罪,我还得好好谢谢他?切,什么狗屁逻辑!
从医院里出来以后,他们几个商量着要不要下次再来看看那小子,我当时也没明白过来,随口来了一句:傻×呀,你们还想让人家那条好腿瘸了么?韩建明冲我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拍的我俩眼直冒金星。
“你小子想什么呢,我们是说什么时候再来看看他,谁说想要让他的那条好腿也瘸了?下次,你明白么?是中国人么你,连个词语的意思都理解不了。”
“还是的,你不是说下次么?这次把这条腿的跟腱给断了,咱们来看了,你说下次,不就是等着他把那条好腿的跟腱也断裂了,咱们再来看么?”
韩建明瞪着眼睛就想再拍我一巴掌,我眼疾手快,赶紧躲开了,还不服气地冲他嚷:难道不是么?
“致远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就上一边儿歇着去,你要是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结果那天从医院回到学校,我一路上都没有跟他们再说一句话。
周五我跑着去踢球的时候,被刘海明拦了出来,掰着我的腿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有完全康复,还需休息。一句话就把我给打发了出来,坐了半天的冷板凳,不过还好的是,何梦玉不在,而且以后永远也不会在,否则的话,我就是瘸着腿也会上场的。
大一的时候是积极,对大学生活感到特别好奇,对未来也充满了希望,觉得全天下都是自己的,早晨起的比鸡都早,先跑步后晨读,跑的汗流浃背、读的声嘶力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放假,只要人在学校,天天早起,不管刮风下雨,总之一句话,能起则起,不能起,就是咬着牙也要起床,曾经有一段时间热衷于长跑,早晨五点半左右起来,从学校大门口出发向右拐,绕着学校跑一圈,然后从校门口的左面再跑回来,说是绕着学校外面的围墙跑了一圈,其实还不尽然,因为我们学校跟市动物园是连着的,跑步的时候算是把动物园也给圈了进去,我觉得一万米都不止,现在想想,那会儿简直是疯了,大冬天的,夜空中飘着雪花,路上连清洁工都不上班了,我还披着满满一肩膀的雪花,哈哧哈哧地跑步,连从公路上开过的警车都放慢了车速,慢慢地跟我一段路,确定我不是一个问题分子以后才急速跑开,想必还会愤愤地骂我一句:神经病。
大二的时候是迷茫,这时候已经失去了对大学里各种事物的那种新鲜感,开始进入审美疲劳,看着大一新生叽叽喳喳地叫嚷的时候,也会暗地里白上他们一眼,其实我们何尝明白,当初我们也曾经和他们一样朝气蓬勃过,就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尽情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吸收着风光雨露、汲取的天地精华,就等着开放了,我们现在已经是完全展开了,蜜蜂也都已经飞过去了,典型的老孔雀,只剩下孤芳自赏了;已经没有了早晨跑步和晨读的习惯,今天外面刮大风,算了吧,风顶着呼吸都困难,还跑什么步,弄不好灌一肚子的风,身体没锻炼成,回来还得闹肚子;明天外面下大雨,更别提了,连洞里的耗子都知道今天休息,我就免了吧,好歹也是个高等动物;后天心情不好,头天晚上没睡好觉,昏昏沉沉的,老觉得不顺气,算了吧,别再气的岔了气,万一再来个猝死什么的就太不值了;一直到大后天、大大后天……,事情一天比一天多,可是还是一天一天地往后推,嘴里念着“今日事,今日毕,明天还有新东西”,但就是止步不前,原来人就是这样慢慢地滑向堕落的深渊的。
大三的时候,就跟我现在的状态一样,成了堕落了,况且,我现在的状况还是好的,虽然没课的时候不干正事儿,天天就知道窝在宿舍里抽烟、发愣,最起码有课的时候我还知道按时按点地跑到教室里去看看老师,而有些同学,不光没课的时候不干正事儿,就是有课的时候也不干正事儿,放着好好的课不上,整天泡在网吧里打游戏,CS、魔兽、卡丁车……,一个都不放过,据听说,我们院有一个专科的哥们儿,以网吧为家,吃喝拉撒全都泡在里面,成了网吧的骨灰级网民,大把大把的钞票扔了进去,我听上去简直有些不可思议,这种人在我的心中,简直已经不是人了,都快升级成鬼了,后来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无非就是借个火、吃个饭什么的,挺和蔼可亲的,一脸的平和,话也不多,看上去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那时候我才猛然悔悟,原来他就是一个正常人,他的昨天就是现在的我,我的明天就是现在的他,回到宿舍祈祷了无数遍,一定要痛改前非,可是过后不久,我的生活一切照旧。
听已经毕业了的师兄师姐说,大四的生活就是死亡,而且还是那种死去活来的死法儿,无论是考研,还是工作,都是一片黑暗,连迷茫都算不上了;考研,看看现在的形势,考不考研还有什么区别么?反正就是一个结果在等着:毕业就意味着失业,唯一的区别就是把痛苦和失望往后推迟了三年。工作,更是失望,就我们这个学校,就我们这个专业,听说省会刚刚举行了一个大型招聘会,我们院的师兄师姐乘坐火车,千里迢迢地跑到省会去,手里攥了一沓子的简历,在会场里面挨着转了好几圈儿,愣是没有找到一个跟我们的专业相关的职位,进去的时候拿了一沓子的简历,出来的时候抓了两沓子的材料,都是跟人家招聘公司有关的宣传手册,师兄痛苦而绝望地对我们说,从会场里出来的时候,那种心情,那种感受,就跟被人鞭了尸一样难受,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当时我就已经后悔了,悔恨当初不应该来上我们学校,不过事后想想也没什么,常安国考的不错,分数高,学校也好,可是现在不跟我们一样么?反正都是愁,虱子多了不怕咬,过去也就过去了,再说,毕业以后我还指不定干什么工作呢。
现在本人正处于大三的堕落阶段,现实的生活就是例子,我有心要改,但是身不由己就凭我一己之力,是无法扭转历史的车轮的,况且,历史也不会以我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我只能这样平淡地生活着,偶尔的改变一下自己吧。
所以,就在康乐靠在床上唉声叹气地说:生活太没有乐趣了,整天吃的饱饱的,也不知道干什么。我突发奇想对他说:要不咱们去图书馆看书吧。把个康乐给震的,张开下巴看了我半天,比见到活恐龙都震惊。
我们是两点的时候从宿舍里出来的,不是不知道两点半图书馆才开门,只是想出来散散步,领略一下秋天的风光。
“致远,听说香山红叶挺好看的,要是有时间的话,你去么?”
“不想去,也不想看。”
“难道你去看过?”
“没有。”
“没见过怎么知道不好看的?”
“你见过么?你没见过怎么就知道一定好看呢?”
康乐白了我一眼,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想必也是在骂我,不管他了,好不容易有心情出来转一圈儿,绝对不能扫了我的兴致。
“你后来跟何梦玉联系过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现在何梦玉都很少跟我说话了,都是你小子给连累的。”
我装作没听见,扭头看着路旁的行道树,微风吹来,成片的银杏叶子灿黄灿黄的,从枝头飞落,随风飞扬,在空中翩翩起舞。我轻轻把手张开,闭了眼睛,醉心地享受着这一切。风在我耳边窃窃私语,像是一个害羞的少女,不愿大声说话,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恋恋不舍地飞去,留下丝丝长发,缠绕着我的脖颈,丝丝润滑,像是摩挲,又像是倾诉,飘走的倩影,留下的遐想。那一片片如蝶的黄叶,展开翅膀,在空中飞累了,纷纷洒洒飘落下来,从我的肩膀滑落,悄悄的,一点儿声响都没有留下,从我的指缝里钻过去,像一个顽皮的儿童,嘻嘻哈哈的,不让我抓住,从我的发际滑脱,挡住了我的视线,马上又轻轻飞走,引领我的视野,带入全新的境界。
“你干嘛呢?”
一个久违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不像是康乐的声音,轻轻的,随风而来,又随风而去,只是轻轻地敲响了我的耳鼓,也仅仅是一霎那的功夫,就已经让我响彻心扉了。
我扭头看了一眼,眼前一亮,有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站在我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蔡文轩,深邃的眼睛眨着,每眨一下,我的心就动一次。我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幸福来的太突然,我怕自己是在梦里,弄不好我一下子就会醒来,瞬间的幸福也会眨眼间消失,让人捉摸不定。
“傻掉了么,怎么也不说话?”
“……哦,我……我没有,只是看看,看看……。”
“有这么大的魅力么我?”
“呵呵呵,”我傻傻地笑着,低头看着地上,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不是一般的魅力。”
可能是我的声音太小了吧,蔡文轩好像没有听清楚,没有搭下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你这是准备去上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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