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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风云录

_85 猛子(现代)
  “你去能做什么?”飘絮又敲了马承一下,叉着腰数落他,“你武功又没我好,脑袋瓜又不如小维灵活,跟着去想当累赘么?好好给我扎马练枪去!”
  西域,疏勒城西二百里。
  远在几千里之外的长安所发生的事情,身在疏勒的赵广自然全不知晓。虽然这些天来疏勒城中的局面稳定,戒严已经取消,但他却更忙碌了——安息人阿尔达带来的贵霜大军消息,让西征大军两名统帅头疼不已,为了辩明真假,便命赵广带着他一起去城西索敌。一连几天,先锋队轻骑深入二百里,贵霜大军仍是连影都不见。赵广索性让队伍在一个小湖边驻扎下来,轮流派侦骑出去在葱岭一带搜索。
  小湖并不大,但是清澈如镜的湖水,映衬着远处的皑皑群山和湖四周的葱葱树林,显得极为美丽。赵广坐在湖边,感觉到这些天因为不断征战厮杀而烦躁不已的内心,也在这一片湖光山色之中逐渐平静下来。一直绷紧的铉松了下来后,心中竟起了一些旖旎:若是能与海雅一起在这湖上泛舟,那是多么美好的景象啊。。。。。。正胡思乱想之间,心绪被一句语调有些古怪的话所打断。
  “大人,这湖,很美吧?”赵广回头一看,看到阿达尔、赵能和一个龟兹通译走了过来。安息青年阿达尔是个开朗外向的人,而且全无作为俘虏的自觉——入队没几天就和几名龟兹通译混得很熟,通过通译的帮助,竟然和不少先锋队的将士也有了交流——这一段正跟着赵能学习汉话,几天下来不但能听懂一些日常对话,甚至已经能用一些简单的词语组成句子,学习能力让赵能赞叹不已。
  阿达尔走到赵广身边,用双手从湖中掬起了一捧水道:“水,是生命,我们旅行路上,也经过这里,喝水,休息。”
  “哦?这么说你看到贵霜大军的地方,离这里应该不远了?为什么我们到现在还没发现呢?”赵广盯着阿尔达的眼睛,想在里面捕捉到一丝慌乱和迟疑,但他却失望了,阿尔达的眼睛清澈的就和湖面一样。搞懂了赵广的意思后,阿尔达通过通译说,贵霜大军多是步兵,移动比较缓慢,他们骑马两三天就能赶完的路,贵霜人要走上十几天,不过照他推算,大军离这里最多也只有一两天的路程了。
  这时,不远处的宿营地传来一阵喧闹,何冲急匆匆地跑过来说;“大人,疯子回来了,他似乎发现敌人的踪迹。”赵广等连忙跑进营地,看见拓拔封正大口喝着士卒端上来的水,旁边的坐骑四腿已经跑得有些颤抖,喘着粗气,汗如泉涌。
  赵广上前扶住拓拔封的肩膀,问道:“发现了么?离这里有多远?”
  “回大人,看到了。属下到时,敌人大军已经基本走出葱岭范围,离这里大概有半日路程,他奶奶的!”拓拔封骂了一声,示意身边的士卒再给自己盛碗水,一面比划,“那队伍长的见不底,黑压压的不知其数,恐怕真的有十万之众!虽然多是步兵,但队伍后面好象有一些庞然大物,不知道是什么怪物!”
  “辛苦了,你休息一下。别光喝水,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赵广转身对何冲说,“命人放出信号,招回其他侦骑,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回疏勒。”
  何冲领命而去,赵广向阿尔达投去感激的目光,却见阿尔达对着天楞神,喃喃自语些什么,也没有在意,便自去准备拔营事宜。赵能长了个心眼,问通译道;“阿尔达在说些什么?”
  通译似也吃惊不小:“大人,他说的是‘战象’!那是贵霜国最可怕的部队,小的也曾听过,难怪他们走的那么慢!”赵能见多识广,倒也确实听过这种南蛮之地才有的动物,皱了皱眉头,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先锋队集结后,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去。来时两天多的路程,在一天半内就跑完,第二天傍晚时分,队伍便看到了疏勒城土色的城墙。
  城内的景象却让众人吃了一惊,城门和城内主要街道都列满了全副武装的西征军士卒,气氛森严紧张。纵马跑近西征军大营,却发现里面的情况混乱不已:只见士卒们端着武器、盔甲、粮食包、水罐跑来跑去,忙着自己的事情,众人进入营门后,竟然无一人上来帮忙通报。
  赵广心急火燎,忙拉住跑过身边的一个亲兵模样的士卒问道:“大营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乱成这样?庞帅在哪里?”
  那个士卒抱歉地一拱手,说道;“司马大帅今日当街遇刺,现在生死不知。凌、王、颜、郭(司马懿帐下四将,越骑校尉凌统、奋武将军王凌、武卫中郎将颜霸、监军郭淮)四位大人刚才集合队伍说要去屠城报仇,庞帅领亲兵堵住南路军营门,又宣布全城戒严,现在正在对峙。”
  “啊?!”厄运连番而至,赵广只觉得手脚冰凉、头晕目眩,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冷静下来,沉声道;“本官是长水营司马赵广,快带我去见庞帅,有重要军情禀报!”
  
  
第十四章 壮士断腕计
更新时间2007-12-23 23:46:00 字数:3961
 《西征记》
  作者:血色珊瑚虫
  第十四章壮士断腕计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没人管就翻了天了么?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将?”当赵广等跟着亲兵赶到庞德大帐时,庞德已经顺利的控制了局面。刚才还杀气冲天的四个少壮将领现在象作错事的孩子一样,在帐内低头接受着他的训斥。
  庞德心中雪亮,现在并不是追究这四个年轻人责任的时候,见骂也骂得差不多了,挥挥手道:“别在这杵着了,都去把队伍散了吧!”四将如获大赦,忙不叠地向外退去。庞德回头看见赵广一脸焦急地等在一旁,连忙问道,“怎样,有什么情况?”
  “启禀大帅,下官已经探明,贵霜国十万大军已出葱岭,离疏勒城不到十日路程了!”
  “哦,知道了。”庞德似乎毫不在意地捋了捋长髯,但手上暴起的青筋却反映出他内心的激荡,“做的好,你们下去休息吧。”
  赵广等刚要出帐,一个医匠模样的人从外面冲进来,和赵广撞了个满怀,跌倒在地。那人爬起来后,也顾不得赔礼,扶正了帽子,跪倒在庞德面前说:“大帅,小的无能,司马大帅的伤我们治不了。”
  庞德又惊又怒,大声喝骂:“治不了?你们这么多医匠是干什么吃的!不就是一支弩箭么?又没打中要害,怎么就治不了了?”
  “司马大人的外伤是不要紧,但要命的是那箭头上淬了毒!那种毒性十分猛烈,我们从没见过。若是在长安,小人自可按病理调治解药,然而此次西来所带药材不足,根本无法调配。现在只能用针石缓住毒发,但若无解药,司马大帅怕是撑不过今夜了。如今之计,小的认为只有从疏勒人那里寻求解药,但是。。。但是。。。。。。”医官说到此处,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有屁快放!”
  医官吓得一哆嗦,心里一横,大声说道:“但小的听说高将军进城后杀戮过重,疏勒人早有反意。这几日事态平静,只不过是迫于大军威势才隐忍不发。今日刺杀之事,也必是疏勒人所为,如今再去问疏勒人求药,只怕是缘木求鱼而已!”
  “唉!仲达,某之过也。”庞德颓然地坐倒在榻上,默然不语。
  赵广听到这番对话,心里好似被刀戕斧剁一般,痛得说不出话来。正在此时,听到阿尔达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大人,我有办法。”
  众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在阿尔达身上,阿尔达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一起来的人中,有一个是,安息最好的药师,只要请他,过来,就有救。”
  “你说什么?”庞德不顾风度地冲了过来,扳住阿尔达的肩膀,大声问道:“什么药师?快请他来!如果治好了司马大人,本帅重重有赏。不不,快带我去,我亲自请他去司马大人的营帐。”
  与阿尔达一起被俘的安息人,除了他本人之外,都被妥善安置在大营之中——平时除了不准多走动之外,一日三餐起居有人照料,倒还都过的不错。庞德跟着阿尔达,亲自去安息人营帐把那药师请来给司马懿治疗。那个药师果然手段惊人:几碗用特制解毒药丸冲泡的药汁灌下去后,司马懿身上毒就有了缓解的迹象,药师又用小刀在已经合口的创伤处割开小口,放出毒血,直到流出血液的变的鲜红,方才止血。做完这一切,药师净了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装药的小瓶,示意医匠每个时辰给司马懿服一粒,然后对阿尔达点了点头,说了几句话。阿尔达听了笑着说:“药师说,这位大人已经没事,两三天之内,醒来。”
  帐内众人听了都是大喜,皆是大声赞叹安息药师医术高超。“好险,幸亏善待了这些安息人。”庞德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赵能看此情景,若有所思。待众人都出帐后,他乘大家不注意,偷偷拉住阿尔达低声道;“你这一行人,又有武艺高强的骑士,又有你这样的智者,还有如此高明的医师,到底是什么来头?”阿尔达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还不是时候,说明这一切。”
  戌时,西征军议事大帐。
  西征军司马以上军官聚居一堂,进行着应对贵霜大军压境的军议。
  “请庞帅当机立断!率主力撤往龟兹他干城,末将愿率本部断后,为大军争取布防时间。”领军将军高顺跪在地上,连连顿首,庞德在主将席上沉吟不语,帐内的气氛一时凝重不已。
  众将沉默了良久,中护军牵招说道:“高将军,你又何必如此。如今这疏勒城虽无险可守,但城防甚固,我军又有两万之众,来敌即使有十万,未必不能坚守!”此言一出,帐内立刻有不少附和之声。
  “万万不可!”高顺断然道,“疏勒城有三不可守:兵法有云,若无必救之兵,则无必守之城,此处离高昌城千里之遥,援军遥遥无期,此是一不可守。疏勒之人已经离心,必然无法与我们一致抗敌,守城最忌内乱,此是二不可守。疏勒粮草远不如龟兹充裕,无法持久支撑大军,此三不可守。”
  越骑校尉凌统听到此处,出言反对:“如高将军所说,他干城不也是差不多同样情形?大军退守龟兹城又有何意义?依凌某看来,我军不必劳师西归,就当在此处集合大军与其野战!我军自入西域以来,连战连胜,挡者披靡,士气着实可用!区区贵霜大军也不过是乌和之众而已。”话音刚落,一批少壮武将便大声赞同,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可!我军并不了解贵霜虚实,人数又远少于彼,既有坚城龟兹他干城可守,城内数十万石粮草可用,又有高昌、凉州援军在后,何必浪战?”
  司律中郎将于禁叹了口气,劝道:“高将军所言甚是,但是断后之军,九死一生啊!高将军乃国之干城,大汉上将,何必要冒这个险,不如就由于某。。。。。。”
  高顺不等于禁说完,便打断道:“文则小窥高某了!今日疏勒之事,全因高某弹压不利而起。大帅遇刺,若有闪失,高某虽死不能谢罪!苟延至此,就是要为诸君献此残命!凭着高某的陷阵营,必保大军退路平安,请大帅成全!”
  庞德左手握住长髯,一动不动——通常他要下重要决定的时候,就会握住长髯思考,若是决定要做,便顺势捋下来;若是决定放弃,就松手放开长髯。众将大都知道他这个习惯,于是帐内的目光,竟都集中在庞德的一尺长髯上。
  正在此时,一名身材魁梧的青年将领走出队列,在高顺身边跪下,高声道:“武卫中郎将颜霸,愿随高将军同往迎敌,请大帅成全!”
  话音刚落,又有几人排众而出,依次跪下“奋武将军王凌,愿随高将军同往迎敌,请大帅成全!”“偏将军关平,愿随高将军同往迎敌,请大帅成全!”“军司马宇文亮,愿随。。。。。。”一时竟有六,七位青年将领跪倒于地,愿随高顺同去迎敌。
  站在众将末尾的赵广见此情景,心中波涛起伏,再站不住,便也跑上前去跪倒。
  “军司马赵广,愿随高将军同往迎敌,请大帅成全!贵霜军势之大,乃下官属下亲眼所见,请大帅早作决断!”
  庞德左手一松,滑了下来,右手狠狠往下一拳,将面前案几砸得粉碎“罢了!就由高将军断后,众将听令!明日各部收拢人马,于城内收集粮草后,全军撤向龟兹!”
  罗马帝国,罗马城,帕拉丁山,朱里亚巴西利卡(巴西利卡,罗马最高执政者办公场所的称呼,朱里亚巴西利卡由屋大维修建)
  罗马皇帝卡拉卡拉披着丝制的浴袍,慵懒地躺在躺椅上接见几名元老。
  一名穿着镶紫红边白长袍的元老恭敬地说:“伟大的马尔库斯•奥列里乌斯•安托尼努斯(卡拉卡拉的本名),关于安托尼努斯法案(著名法案,给予所有在罗马出生的自由民以完整的公民权)的修订工作,已经接近完成,在一些细节上,我们认为还有待商榷。。。。。。”
  卡拉卡拉有些不耐烦地说:“赫尔维奥斯,我的老伙计,这些细节你不用多说了。你只要告诉我,什么时候能让我的法案在元老院通过?”
  “是的,陛下,我想只要修改完成,马上就能提案通过,我向您保证。”赫尔维奥斯擦了擦额头流出的汗,“安托尼努斯法案的施行,将使您的功绩千古流传,全罗马自由民都将感激您的恩赐。”
  “那些自由民的感激,不值半个塞斯特西(古罗马货币单位)!”皇帝嘲讽道,“我只需要他们替我去打仗,给我纳税就够了!你们给我听着,安托尼努斯法案必须要在明天日落以前通过,否则,这事我可以找其他人来替我完成。如果耽误了进攻帕提亚(安息帝国)的时间,我送你们全家去见普鲁托(罗马死神)!”
  “是,是,陛下,如您所愿。”元老们被吓地几乎站立不稳,连忙谦卑地退了出去。
  卡拉卡拉对自己愤怒所达到的效果很满意,从旁边侍从端的盘子中拿起金杯,喝了一口大麦酒,对身旁站立的卫队执政官说道:“马克里努斯,我的老伙计,你都看到了,这些就是罗马的贵族精英,他们只不过是一群穿着华丽衣服的蠕虫!只要我手中有军团的效忠,整个元老院的尊严也就值几个第纳瑞(古罗马货币单位)而已。”
  马克里努斯低着头,脸上闪现出一丝不屑,随即换上一副刚毅坚定的表情,抬起头来说:“是的,陛下,罗马的军团永远是您手中的利剑。”
  “很好!我要在法案通过后就大量招入新兵,组成十个新的军团,加上我在埃及和希腊的军团,总共发动三十个军团出征帕提亚,一举征服亚洲!”卡拉卡拉的脸上出现了迷醉的神色,摩挲着身上光滑地丝绸布料“就连那个传说中出产美丽丝绸的国家,我也要拿到手!世界之王,多么美妙的称呼,很适合我,不是吗?马克里努斯。”
  “是的,陛下。”
  卡拉卡拉伸了个懒腰,“和这帮蠕虫说话真累,我要去大浴场休息一下,你替我写封信给帕提亚那个没出息的阿尔达班五世,要他立刻把波斯割让给罗马,否则就等着承受罗马皇帝和军团的怒火吧!”
  “如您所愿,陛下。”
  卡拉卡拉满意地点点头,打着哈欠走了出去。众侍从跟在后面鱼贯而出。望着皇帝的背影,马克里努斯的眼中出现燃烧的怒火,咬牙狠声道;“愿朱庇特的闪电吞噬你,暴君!”
  
  
第十五章 千钧一发间
更新时间2007-12-27 10:23:00 字数:4473
 《西征记》
  作者:血色珊瑚虫
  第十五章千钧一发间
  “放!纵深射击!”赵广一面用长枪将一名爬上岸来的贵霜人挑回水里,一边大声的指挥队伍放箭。如蝗的羽箭迅速的覆盖了河面,将强渡的敌人胸中最后一点斗志消磨干净,在箭雨下幸存的贵霜士卒争先恐后的往西岸退去,又被尾随而来的利箭射死不少。河面上漂浮上千尸体,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出一股诡异的美丽。
  “日他奶奶的,终于又熬过一天!”张虎提着长刀从河里走上岸来——刚才贵霜人最后一波攻击十分凶猛,几乎有一整个百人队冲上岸来,幸亏张虎率了十几个亲兵跳下河去没命的厮杀,配合着岸上弓弩齐射,这才把敌人杀退,“贵霜崽子在西岸越聚越多,今天似乎又抵达了几个千人队,这河眼看是守不下去了!”
  鲜于圭在一旁接口道:“我军只有不到五千人,守着如此长的的河道,难免是百密一疏。幸亏贵霜人至今也没有全军杀到,且守一时算一时吧。真到了守不住时,高将军也不会拿老本去填。”
  高顺统帅陷阵营掩护主力撤退,却并没有想过要去硬抗硬架。他设计了一个“层层阻击,时时偷袭”的战术,一上来就吃掉了好几支敌人的小部队,等到敌人大部队推进时,也不硬拼,只是不断利用地形、黑夜进行袭击和骚扰。如此一来,贵霜大军原本就不快的行军速度更是缓慢不堪,停停走走了半个多月,才推进到于阗河西岸。高顺这才摆出死守的架势,将数万贵霜军挡在此处。
  于阗河是一条内陆的季节性河流,宽百多丈,进入夏季后水位不高,最深处刚刚没人胸口。贵霜人初时对此河不屑一顾,也懒得架设浮桥,只让士卒手拉着手,以百人队为集团趟着过河。河中缓慢移动的贵霜士卒,顿时便成了汉军弓弩上好的活靶,即使有少数漏网之鱼,上岸后也会被以逸待劳的汉军轻易杀死。对岸的贵霜统帅见硬攻行不通,便用起了计谋:命人在上游建坝阻流,下游趁夜偷渡,士卒一边渡河一边架桥……却又被高顺一一识破,走投无路之下,便仗着人多铁了心的用笨办法强渡。于阗河之战,慢慢就演变成了一场消耗战,虽然贵霜军一连几天毫无进展,随着西岸敌兵越来越多,局势对东岸的汉军来说,也是愈发的不利。
  “军中所存的弩箭,如今已渐渐见底,这河迟早要丢!”赵能摩挲着胡须,轻声道,“失了于阗河,我军就只有姑墨城可守。但姑墨小城,等贵霜人主力开到时,恐怕也是挡不了多久。”
  “车到山前必有路,高将军百战名将,到时候总会有办法。我们这些人就想法儿到时多杀几个,赚个够本吧!其他的多想也没用,却又想个鸟!”罗安大大咧咧地说道。这次临时编入陷阵营,前锋队并没有整个加入。赵广把大部人们交给何冲、拓拔封带领随主力撤退,自己只带了罗安赵能和几十名得力的亲兵助阵。
  “老落说的甚是!”众人被罗安乐观的情绪所感染,纷纷大声嘲笑起敌人的窝囊和敌军将领的无能来。赵广和大家一起笑骂,心里却很明白:部队撑不了多久了——陷阵营被称为天下雄兵,连普通士卒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汉,但如今大战方歇,不少士卒倚着武器就发出了鼾声,连衣甲都顾不得整理。
  “军力已疲!”高顺一脸忧色,看着河对岸灯火通明的贵霜大帐,“此消彼涨,这河是无法守了。”
  副将在一旁劝道:“将军,我们拖了敌人近一个月,已经尽了全力,不如就此退往龟兹吧?”
  高顺似笑非笑道:“一个月?这不够,我当初答应庞帅的是四十天。怎么,莫非你怕了?”
  “怕?我曹性会怕?将军莫要小看在下!”副将动了真火,大声喊道,“在下追随将军建营以来,征战十数年,浑身受创上百处,什么时候退缩过?但如今形势比人强,不由得我们不退。将军如果觉得我是在惑乱军心,就斩我的头立威好啦!但请将军体恤弟兄们多年来厮杀活命不易,给陷阵营留点种子罢!”
  高顺拍了拍曹性的肩膀道:“老曹,对不住,我失言了。你一心为了营里弟兄着想,我很理解。但有一点你须明白,陷阵营,乃是为大汉而存在。若是为大汉死战,即便全营殉国,营旗亦不会倒;若是临阵退缩,即使全营而退,营旗却已经倒了。”
  一旁的冲锋骑兵主将侯成闻言,接口道:“营里老兄弟们素知将军志向,将军若是一意成仁,弟兄们亦不会有二话。”
  “我并没有求死之念,也不会把陷阵营往绝路上带!但太史公有云:‘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看轻生死,未必就是求死……老曹,你替我去召集众将军议吧。”曹性跺了跺脚,转身去了,侯成对高顺抱拳苦笑道:“将军,老曹的脾气就是这么直,你别放心上……”
  “多少年的兄弟、同袍,老曹的忠勇,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西岸的贵霜人惊奇地发现,抵挡了大军七八天的东岸汉军,竟然不翼而飞!贵霜主将沙卡一开始怀疑有诈,迟迟不肯下令过河,耽搁到第二天,终于查明东岸确无汉军一兵一卒。沙卡气得哇哇大叫,忙命大军渡河追击。
  贵霜人一路追击到姑墨城下,见城门大开,以为汉军又放弃此城,便大摇大摆地杀了进去,于是就中了高顺的计策。待贵霜先锋四千余人入城后,城门上的千斤闸忽然放下,城墙上万箭齐发,城内房屋街道瞬时涌出无数汉军,只花了一个时辰,便将入城的贵霜人剿灭干净。杀完城内的敌人,高顺又命人将千斤闸门打开,贵霜将领虽气得七窍生烟,但却硬是不敢再次入城。双方如此对峙了三天后,敌我的力量平衡再次被打破:贵霜此次东征的主将——基菩那达将军率主力到达,城外贵霜军势一时达到八万之盛。高顺见敌势大,当机立断于当晚在城内放起火来,一边放火,一边偷偷从城东门撤军。贵霜人虽然生疑,但黑夜里情况不明,便也没有理睬,大火一直烧到第二天的中午方才停息。当贵霜军入城的时候,汉军又一次不见踪影,姑墨城内也已被烧成白地,寸草不留。基菩那达震怒,扬言要先剿灭这一支狡猾而可恶汉军,再攻打龟兹。
  三日后,贵霜军主力沿着汉军故意留下的痕迹向南搜索,终于发现了那支“狡猾而可恶”的汉军。两军随即摆开阵势,在葱岭河边展开决战。
  基菩那达在几次用轻骑兵冲击无果后,果断地使用自己手中的精锐,攻击汉军稍嫌薄弱的左翼。
  贵霜军中的精锐,乃是手持巨大长矛、身批铁甲、以千人为单位的步兵方阵——这些长矛兵兴起,很是受了当年希腊人在中亚建立的一系列殖民城邦的影响。贵霜人正是用这种步兵方阵配合自己的骑兵,才由大月氏所属的一支部落崛起,打下了自中亚到印度的广阔国土,建立起强大的帝国。
  而汉军稍嫌薄弱的左翼,正是赵广等一千余名“客军”的所在。
  这些自愿加入陷阵营一起抗敌的“客军”,多是由西征军中的少壮军官与他们的精锐亲兵组成。这些勇士作战极其勇猛,武艺也高,但是军阵配合就远不如陷阵营的老兵了。之前的战事中,高顺一直刻意保护这些“客军”,每每谨慎使用,但在此决战时刻,终于再也顾及不上。就是这么一个疏忽,便被老辣的敌将发现。
  贵霜军六个千人长矛队组成阵势,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了汉军的左翼。汉军虽然奋力抵抗,但在敌人的密集阵型下根本无法施展,很快便被敌人蚕食包围,陷入各自为战的窘境。左翼主将颜霸见战事不利,亲自率兵突入敌阵,阵斩一名千夫长后陷入重围,重伤落马,后被部将拼死抢出;军司马宇文亮、牙门将张雄战死,部众皆力战而亡;奋武将军王凌奋力收拢了左翼残部,向中军退却。
  赵广随颜霸突入敌阵后,也陷入了重重包围。他很快悲哀地发现:大汉引以为傲的铁骑在贵霜人这种密集的长矛阵面前根本无法驰骋。入阵不久,他的战马便被几支长矛贯穿,只能弃马步战。虽然高强的枪法仍让敌人无法近身,但一人一枪毕竟遮挡不住四面八方数十条长矛的攻击,身上很快便多处挂彩。正在拼命抵挡之时,一名贵霜武将从后面拍马杀到,举起战刀就往赵广的脑袋劈下。
  赵广只觉后脑生风,心中顿时一凉。千钧一发间,却被斜刺里一脚踢倒,堪堪躲过了致命的一刀,再抬头看时,身后那名敌将已经被一名使巨刀的大汉连人带马劈成两段。赵广死里逃生,坐在地上正楞神间,被那大汉大喝一声惊醒:“楞着干什么,还不把剩下的弟兄收拢起来!”
  赵广把周围残兵收拢后,让众人围成一圈迎敌。贵霜人已经稳稳的占据了上风,便也不急于一时,一个千人队隔着几丈远,对众人形成一个包围之势。赵广乘机清点人数,发现连同自己与刚才那名大汉在内,共有三十六人。除了罗安、赵能之外,余下的竟都是其他将领的亲兵,看来汉军的左翼已经完全被打散了。
  赵广仔细打量了下刚才救下自己的那位大汉,只见他身长九尺,方面凤目,威风凛凛,仪表不凡,身着青袍明光铠,手持一杆青龙浮雕吞口巨刀,二十出头模样,正是传说中勇冠三军的猛将,偏将军关平。
  赵广忙道:“下官多谢关将军相救,今日虽是必死之局,但能与关将军这等英雄人物一同赴难,也是不枉了。“
  关平平静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甩在地上,含笑问道:“小子,你成家了没有?”
  “恩?这个…还…未曾。”
  “呵呵,关某也是未曾。大丈夫既然尚未成家立室,又怎能轻易死在这里!且随关某冲杀出去!”关平说罢,仰天长啸,舞起那口青龙巨刀,如猛虎下山一般杀入贵霜阵中,巨刀荡开如林的长矛,随即在敌阵中划出一片片绚丽的血花。赵广举枪高喊:“跟上关将军!”率众人跟着冲杀了上去。
  贵霜人起初对这一小队失去战马、伤痕累累的残兵并不在意。围而不攻,也不放箭,只是在等待他们投降而已——在天竺的战场上,力尽而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然而眼前这支残兵却忽然暴起,大大出乎贵霜人的意外,再想放箭压制,却已经被对方冲入阵中,无法分清敌我。贵霜军的长矛阵在外围层层叠叠,坚固无比,威力无穷,但一旦被突破到内部,三人多高的长矛便完全无法施展。于是上千人组成的大阵,一时间竟被几十名汉军绞得混乱不堪。
  关平虽然杀得浑身如同浴血一般,心中却仍是异常冷静,他眼见贵霜人阵势已乱,大声喊道:“不要恋战,夺马,冲出去!”众人本来杀得正眼红,闻言立刻恍然大悟,纷纷将目标对准了身边骑马的贵霜武将,杀将夺马后向阵外冲去。贵霜阵中失去军官,混乱之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原本紧密的阵型散乱开来,对逃亡的汉军竟然也无人阻挡。
  众人逃到二里多外的一个小土坡上才停下来,见无人追赶,纷纷松了口气,点算人数,在阵中竟只折了六人。赵广佩服地说道:“多亏关将军指挥若定,弟兄们才能杀出重围。”
  “恁大点事,值得甚么?关某也是多亏了你们一起拼命才冲得出来。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下官军司马赵广,字子远。”
  “呵,你就是长水营那个赵广啊,身手果然不凡。”关平正色道,“现在我们这些人和陷阵营已经断了联络,隔着敌人重重的军阵,再要会合着实困难,还随时白白搭上性命。我寻思着,不如就直接往东走去龟兹,你看如何?”
  赵广看了看疲累已极的众人,点头道;“全听关将军吩咐。”
  “嘿,子远见外了,关某如今也就一光杆将军。大家一条船上求生,关某痴长几岁,讨你个便宜,就叫我一声关大哥吧。”
  
  
第十六章 神威天将军
更新时间2008-1-7 10:52:00 字数:4563
 《西征记》
  作者:血色珊瑚虫
  第十六章神威天将军
  众人在关平的带领下脱离战场,一路东去,途中又聚拢了不少士卒,打听下来,也多是左翼散落的人马。据唯一一个当时身处陷阵营中军的什长所说,左翼溃散后,高顺将军赶在贵霜长矛阵接近中军前及时调整了阵型:以方圆阵密集排布的“陷阵”重步兵以硬碰硬,奋力挡住了敌人的脚步——陷阵营中军在一片小土坡上布阵,贵霜人身披重甲步行,由下往上进攻本来就很吃力,遭到阻挡后,又受到汉军阵中强有力的弓弩射击,伤亡极大,前后互相践踏之下,严密的阵势也渐渐松动。高将军看准时机,用等候已久的“冲锋”铁骑从贵霜矛阵防守薄弱的侧翼突入,再命全军向前挤压,两厢发力,终于打跨了这支敌军。大战过后,陷阵营向东且战且走,想必也是往龟兹方向撤退了。
  众人听了这个消息,精神都是一振。关平赞叹道;“不愧是高将军,不愧是陷阵营!在这等不利的形势下也可扭转战局。我等平素自负武勇,妄图与陷阵营相提并论,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赵能在一旁问道:“素闻关将军的本部人马身经百战,也极是精锐,难道也陷在阵中了?”
  “关某本部的三百刀牌手,现在都由舍弟安国(关兴)领着,贴身保护司马大帅。”关平嘿染一笑,“关某这次图逞匹夫之勇,乃是孤身一人加入陷阵营。”
  众人正说着话,前面担任斥候的罗安发现情况,向这边做了个手势。关平不敢怠慢,吩咐众人下马,一同来到罗安所在的一处灌木丛观看:只见一队数千人的人马正在不远处向西行军——队伍中多是骑兵,并未张旗,看衣甲装束却是大汉的部队。众人心里都是一松,便也不再藏匿身形,纷纷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呔!何人窥视大军行进?照黑爷爷的刀罢!”忽然一声大喝传来,如同平地起了一阵滚雷。只见一将从那支军中策马跑出,舞刀杀到,对着站在队伍最前头的关平使了个盘头盖顶。
  关平举刀一迎,两刀相接“伧朗”一声巨响,竟将来将连人带马逼退半步。“好汉子!再吃我一刀!”又是一刀斜劈过来,似扫下盘,却在中途一转,刀势直取关平首级,关平见来势汹汹,不慌不忙,扭身将青龙刀一卷,又将这精妙的一刀压下。两人你来我往走了几合后,关平发现此将刀法走的虽是刚猛路子,出手却法度森严,刀势运转如意,武艺实在非同凡响。暗暗点头,心中也是起了争胜之心。手中突然加力,大喝一声“开!”,如闪电般地挥刀斩出。那将奋力格挡,只觉得虎口发麻,如遭雷噬,长刀几欲脱手。然而他心性坚定无比,不肯服输,硬是咬牙接下了这雷霆般的一击,与关平架在一处。
  赵广在一旁看得真切,忙高声阻止道:“庞大哥快住手,这位是关平关将军!”
  “子远,兄弟,真的是你!”庞会转头一看真是赵广,又惊又喜,连忙收手,将长刀挂回得胜勾,下马抱拳道,“我此番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关将军,下官卤莽,还请海涵。”
  关平也放下青龙刀,含笑道:“哪里话,不知者无罪。庞校尉的威名,关某也是久仰了。”
  “哈哈,关将军莫要给老庞脸上贴金,刚才那几下你若用了十分力气,只怕我早就连刀都捏不住啦。”
  李信从后赶上,与众人打了招呼,笑道:“关将军刚才就应该把庞黑子的大刀砍飞,也好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收一收这蛮牛般的脾气。”
  众人大笑,寒暄几句后,赵广问道:“庞大哥,李大哥,你们平虏营不是在高昌城候命么,怎生到了此处?”
  “嘿,别提了,平了车师后,队伍刚回到高昌,上头要求增援龟兹的将令就一道接着一道的来了。我们这群小的又怎敢拖延?”庞会转头吩咐亲兵叫部队停下,咧着大嘴抱怨道,“紧赶慢赶,五日前到达他乾城,屁股都没坐热,就被我爹赶出来接应陷阵营。长水营往西北走,我们平虏营往西南找。找了三天,可算找你们了!这仗打的怎么样?队伍打散了么?怎么就剩你们这么几个人了?”
  “惭愧了。葱岭河一役,我等接战不利,与高将军陷阵营主力失散。只得一面收拢落单的将士,一面往龟兹撤退。据关某所知,高将军陷阵营主力尚在,应是向西北去了。”
  李信听罢,朗声道:“高将军高风亮节,陷阵营兄弟个个是英雄好汉。伯通,既然已有确切消息,他乾城防务要紧,平虏营应立即回城了。”
  庞会拿右拳与左掌一击:“嗨,我本要亲眼看看那帮狗日的贵霜崽子有什么三头六臂,竟敢跑来拈我大汉的虎须!既然大局要紧,那就撤吧!”
  龟兹他乾城,西城门楼。
  自率西征军主力抵达龟兹城后,庞德便马不停蹄的展开了布防工作。他将先前训练的一万余西域士卒全部充实进城防队中,把全城人动员起来,加固城墙,囤积粮草武器,挖深护城河,制造守城器械,并将城外和各个子城的居民全部迁入王城内,在城外坚清壁野。他还听了普善大师的建议,召开了几次全城规模的佛法会,由高僧登坛讲法,并宣扬贵霜人以往“恶行”,坚定龟兹人共同抗敌的决心。
  如今可谓是万事具备,只欠一战矣。庞德捋着长髯,眺望着西面,心中对高顺陷阵营的安危十分担心,这个倔脾气的老高,可别为了死守承诺而和敌人玉石俱焚啊!
  绕着城楼走了一圈,庞德对城防加固的进程十分满意,转身对肃立一旁的凌统赞道:“公绩,城防诸事,你做的甚好。”
  “谢大帅,此乃属下份内之事。诸般防务,今日之内便可全部完成。”
  “好。”庞德点了点头,“司马大人的伤势恢复如何?可能进食了么?这些天我忙的脚不点地,却也不曾去看他。”
  “禀告大帅,司马大人已无大碍,只须细心调养便可。医匠嘱咐,余毒尚未全消,目前还只能进些米粥,不可下地走动,不可操劳,所以这些天,彦云(王凌表字)等都设法不让大人过问军务。”
  “恩,军务之事急也急不得,眼下要让司马大人安心养伤才是。”庞德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安夷将军牵招,“子经,马将军的援军,可有消息了没有?”
  “镇西将军亲率前锋八千铁骑,五日前已离焉耆,应该是指日可待。”
  龟兹境内,他乾城东五十里
  一支风尘仆仆的骑兵,正在沿着大路向东行军。
  在大路的岔股地方,伫立着一队甲胄严整寂静无声的骑兵,大约有一百人,正在注视着队伍的行进。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生着连鬓胡子的骑兵,好像龟兹寺庙中石刻的天王像或力士像那样,神气庄严,威风凛凛,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一只手牵着缰绳,一手紧紧地扶着一面黑色大旗。这幅大旗带着用雪白的马鬃做的旗缨和银制的、闪着白光的旗枪尖儿,旗中心用白锦绣着一个斗大的“马”字。
  在大旗前边,立着一匹特别高大的、剪短了鬃毛和尾巴的骏马,马浑身亮白,略有一些灰斑,毛多卷曲,很像龙鳞,所以名为白龙驹。如今骑在它身上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将军,高个儿,宽肩膀,天庭饱满,高鼻梁,深眼窝,浓眉毛,一双炯炯有神,目光深邃的大眼睛——有这种眼睛的人,常常给人一种坚毅、沉着,而又富于智慧的感觉。
  他戴着一顶西凉高级武将常戴的白色尖顶铁盔。因为西域风沙大,所以他在亮银色铁甲外罩着一件羊皮大氅。为着在随时会碰到的战斗中脱掉方便,大氅上所有的扣子都松开着,却用一条犀牛皮带束紧。他的背上斜背着一张弓,腰里挂着一柄长剑和一个黑漆的牛皮箭囊,里边插着十来支雕翎利箭。这位将军,便是威镇西凉的大汉镇西将军、领破羌中郎将、持节、督凉州诸军事、茂乡侯马超。
  “父帅,听说贵霜人有十万大军在他乾城迎接咱们,是真的么?”马超的长子马秋、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小将在一旁天真地问。
  “不错,他们有十万大军在迎接咱们。怎么,秋儿,有点害怕么?”马超故意问,他的语气、声调和眼神都流露出他对儿子十分的疼爱,饱含着慈父的感情。
  “胆怯?”马秋侧着头说,“马家的男儿什么时候胆怯过?我还打算活捉贵霜主将,建立首功咧!”
  “好啊,秋儿!你说的很对,这帮蛮夷,就算有百万,又算得了什么!”马超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说,心中想着:“这孩子真不错,磨练成啦,永远也不会泄气!”
  有着络腮胡子的孟达跟着丢了一句松话:“照我看,咱们明天一准能把贵霜崽子杀得落花流水,可是不容易把他们的主将捉到。”
  “为什么?”马秋问,心中可有点儿不服气。
  “因为咱们的战马自出关起,连跑那么多天,没时间好好喂,都掉了膘啦。狗日的贵霜马吃得饱,跑得快。”
  大家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但是这笑声随即被一阵从队伍前面传来的马蹄声压下去了。马超正等候一员将军,听着这阵马蹄声,他自言自语道:“啊,来啦。”过了不久,马蹄声愈来愈近,随即在众人的眼中,出现了一小队人马的轮廓。
  马超的白龙驹突然把头一抬,喷喷鼻子,欢叫了一声。马秋向跑近来的小队骑兵问:“是三叔么?”
  “是我。”一个青年的声音回答道
  马超见了来人,沉声道:“叔坚(马超三弟马铁的表字),和西征军的弟兄联系上了么?”
  “联系上啦,我们离着他乾城不远了。”
  “好!命部队加快行军速度,争取今日到达。”马超点了点头,一招手命令道,“起。”
  龟兹境内,他乾城西南七十里。
  葱岭河一战,陷阵营虽然损失千余人马,并折损了几位重要将领,但是能给人数占优的贵霜军造成本方三倍以上的伤亡,诚可谓大胜。
  眼前这支看似弱小的牵制部队如此难啃,使贵霜主帅基菩那达颇为头疼:重装长矛兵是他作为家底的精锐部队,一共也只配置了两万,竟然在这场无关紧要的战斗中一下子损失了整三个千人队(参与攻击的另三个千人队虽然溃败,但人员损失不大)!对大军整体的攻坚能力,已经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势必不能再派;而那些从康居、伊列、大宛等国(其时皆为贵霜藩属国)征召来的骑兵装备简陋,虽然死多点也不太心疼,但无法给敌人带来有效的杀伤,还有可能会拖延整个战局。在这种两难的情况下,基菩那达决定不再理会这支敌军,很快作出决定:“主力不再攻击敌军,全速进入龟兹。”
  高顺见对方只派千余轻骑尾随己部,而主力直接向东北进军,便知道继续拖延之计已经无法达成。但是此刻,自己也已经技穷:部队的疲劳已到极限,弩箭所剩无己,伤员也急需处理,如果敌人再来一次刚才那样的攻势,恐怕陷阵营就只有全军覆没一途了。想到此处,高顺吩咐曹性道:
  “老曹,叫下面人清点一下队伍,然后向北脱出战场吧。我们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曹性在刚才的大战中受创三处,其中肋部的刀伤深可见骨。此时正由医匠包扎伤口,痛得龇牙咧嘴,眼睛通红,战意却仍是高涨:“将军,弟兄们尚能一战!再冲杀一阵吧!”
  “不必了。”高顺摇了摇头,“不能在这里把陷阵营打光,我们往北走,在姑墨境内找个地方休养生息。留得有用之身,等我军主力与之交战时,有我部在贵霜身后,如芒刺在背,终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老侯,你派一个得力的人去龟兹,告知庞帅我部的动向。”
  侯成疑惑道:“将军,如果去姑墨休整的话,我部就不参与龟兹攻防之战了?”
  “有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庞帅肯定已经把他乾城经营得固若金汤,没什么好担心的。”高顺胸有成竹地一笑,“更何况,大汉的神威天将军,应该也快到了。”
  
  
第十七章 兵锋临城下
更新时间2008-1-16 11:19:00 字数:5179
 《西征记》
  作者:血色珊瑚虫
  第十七章兵锋临城下
  他乾城内,长水营驻地。
  从生死沙场存活下来,再次回到阔别两月有余的龟兹王城,见到何冲、拓拔封等诸多同袍,赵广等皆有再世为人之感。
  入夜,往西北接应陷阵营的长水营全军返城,却空手而归。刘潭看着赵广期盼的眼神,抱歉地摇了摇头:长水营几千铁骑这些天来几乎耗尽了马力,却始终无法从贵霜军漫长的战线中寻出穿插的空隙。贵霜大军过境,人畜不留,西面的消息已经彻底断绝。陷阵营便好象浮出水面的气泡一般,凭空消失在他乾城内众人的视线之中。
  陷阵营的生死未卜让人揪心,但也有好消息传来:来自大汉国内的第一批援军,马超将军的八千凉州铁骑终于在入夜前抵达。庞德出身凉州,与马超素以兄弟相称,听到他率军抵达的消息后大喜过望,连忙吩咐在大营摆开宴席,为远道而来的同袍洗尘。
  马超一行人马离西征军大营地还有几条街远时,庞德已经得到了传报,赶快率领西征军几十位主要将领走出营盘,到大营外边迎候。彼此相距还有十来丈远,马超就跳下马,一边向前走一边向大家连连拱手,大声说:
  “诸位将军如此大礼相迎,马某可折罪不起!”
  庞德抢前几步,拉住了迎上来的马超的手,热情地说道:“孟起,咱弟兄俩又会合到一起啦!这一路上辛苦了,老哥我信里怎么跟你说的?这次来保证有大仗可打。如何?前面有十万贵霜崽子等着你的铁骑去收拾哪。没有食言吧?说话还算数吧?”说毕,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是那么洪亮,把藏附近枝头上的一窝黄雀惊得扑噜噜飞往别处。随即他望着一旁的马休和马铁说:“叔坚、季岳,一晃都快两年不见了,叫哥哥想得好苦,兄弟几个都还好?”
  马铁和马岱同声回答:“都好,我们也常在想念大哥。”
  庞德用戏谑的眼神瞅着他们说:“好,我想念你们,你们也想念我,咱弟兄们到底是一条心!”又是一阵大笑,接着抓住法正问:“孝直,听说你去年中惊了马,手臂挂彩很重,如今不碍事了吧?”
  法正含笑回答说:“托大哥洪福,胳膊如今利落着哪,没落什么残疾。”
  “那就好,好。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庞德又转向马岱:“季岳,听说你那匹照雪狮子在与羌人作战时死了,如今可有好脚力?”
  “我又弄到一匹鲜卑产的黑马,虽不如原来的那一匹,也还将就可用。”
  “嘿,老哥这里别的没有,西域良驹倒还颇有几匹,你过会儿随便去挑一匹吧。在战场上,像你这样的虎将没有一匹得力的战马可不行。”
  “谢谢大哥。我现在这匹马还算得力。倘若不是它,我这一路从长安赶过来还没这么快哩。”
  对跟在马超身旁的每个将领,庞德都亲热地寒暄几句,然后由陪同众人陪着往前走。营内上百名西征军将校早已由安夷将军(从三品杂号将军)牵招领队,分作两行,夹道恭立,迎接马超等人,十分整肃,鸦雀无声,但见眉宇间喜气洋溢——这份喜气确是他们的真情流露。经过这几个月的苦战,如今又面对近十万的强敌,谁会对今天迎接的强援不感到由衷的高兴和振奋呢?何况西征军中,本就有不少出自西凉的将校。当马超走近恭立道旁的众将时,牵招躬身叉手,带头喊道:
  “恭迎镇西将军!”
  各将校随即跟着叉手行礼,跟着说道:“恭迎镇西将军!”,动作声音十分整齐。马超望望两行众将,又回头望望庞德,笑着说:
  “怎么,跟我还来这个?你们真是多礼!”他忙向众将拱手还礼,说:“马某在你们这儿又不是外人,用不着这一套。再说了,若是照足了礼仪,你们也没有准备鼓乐哩。”
  牵招说:“回禀马将军,现在是战时,不能全礼。下次迎接将军,一定要放炮,奏乐,钟鼓齐全。”
  马超点点头,在牵招的肩头上重重一拍,大声说:“好啊,子经!我领你这份情!”
  他从路两旁恭迎的将领中间走过时,不断地同认识的将领打招呼,甚至开句玩笑,使大家深感到他对人亲切,如同一个兄长一般,没有大将的架子。走到庞会和李信面前时,马超伸手扳住李信的肩膀,把他拉到近前,亲热地说:
  “好小子,两年多没见你,你往上猛一蹿,差不多跟马叔一般高了,都长成大人啦。怎么样,伯诚,枪法可有长进么?”
  李信破天荒的俊脸一红,恭敬地回答说:“小侄不断练习,稍有长进。”
  “好,有工夫时叔要考考你。若真有长进,重重有赏。”献忠放下李信,用两个指头拧着庞会的一只耳朵,拧得他歪着头直皱眉头,却又不敢挣脱“是小黑么?长这么魁梧了?最近还常违反军纪么?”
  “回禀马将军,下官现在统领一营,时时以身作则,不敢有丝毫违纪之举。”
  “小家伙,说话也真像个大人一样!都打上官腔了。”马超又拧着庞会的黑脸蛋儿揉了揉,好像想知道他脸上的肌肉瓷实不瓷实。“你瞧,当年在长安时看见你,你才这么高,”他用手在胸前一比,“是一个半大孩子,整天在街上野,玩泥巴打架。前年在讲武堂看见你,你呀,顶多也就到我眼眉高。可是转眼不见,你就像得了雨水的庄稼,往上猛一蹿,长得比马叔还高啦!哟,连胡子都生的扎手了。”他转向庞德问:“怎么样,这小家伙打仗还勇敢么?”
  庞德捋着长须回答说:“倒还有种。”
  马超拍着庞会的肩膀道:“看得出来。小黑,到叔帐下干几年怎么样?我也给你一营人马带。在这里整天对着你爹的黑脸,挺憋屈的吧?呵呵……”
  庞德笑着说:“孟起,你要是看得起伯通,尽管把他带走。不过有来无往非礼也,你也得把季岳(马岱的表字)或子敬(孟达的表字)借我使使。”
  “我的好大哥,你倒是不愿意吃亏啊!”
  大家听了这话,都快活地大笑起来,倒把庞会笑得怪不好意思,黑脸也泛红了。
  从两行恭迎的众将中走过以后,马超在庞德和几位主要将领的陪伴下往大帐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说:“可惜仲达没有出来,他虽然嘴损点,日子久了不见,倒是怪想念他的。”
  “要不是医匠说仲达要静养不能下床,我一定叫他来陪你,不会把他强留在帐中。等一下宴会后,你跟我去看看他吧。”
  “好。”马超点点头,压低声音问:“我刚才来的路上,听说老高的陷阵营不知下落了?”
  庞德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是啊,至今一点消息也没有,生死很难说。”
  “老高虽说行事太梗直,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但却是一员难得的良将,为人刚正不阿,更是宁死不降的好男子。”马超叹了口气说。
  “所以他坚持说要为大军断后,我一想确实没有更好的人选,就答应了他。这些天来为着他的事情,我心中很不好受。”
  马超安慰道:“大哥也不必心中难过。现在贵霜崽子封了路,西面消息不通畅,咱们再多派些斥候探听消息,说不定他还活着。”
  众人进了大帐,庞德请马超上座后,转头瞧见了马超的小妹妹马云绿,忙招呼道:“几乎忘了我们还有一员女将,云绿妹子,恕罪恕罪,一向可好。”
  “见过庞大哥。”马云绿是马腾最小的女儿,芳龄二十五岁。她的长相与马超有七八分相似,本身自然是出色的美女,长年的戎马生涯更带给她一股其他女子所少见的英气勃勃。云绿十几岁起就随兄长征战,以一介女子领军,屡立战功,在西凉声望甚高,有“天女将军”之称。当年作战之时,云绿以其美貌和才华,倾倒了许多北疆军中的年轻才俊,追求者甚多,但她总以中兴未成为由拒绝,从未谈婚论嫁。中兴之后,她终于不顾多方反对,毅然决然地下嫁时任族中西席、大自己十几岁的寒门士法正为妻,在凉州乃至长安城一时间传得尽人皆知。云绿婚后夫妻恩爱,育有一子,却不卸戎装,将儿子交给大嫂董氏教养,自己仍与丈夫一起在镇西军中效力。
  “哎呀,妹子!你真是有办法,听说当时怀着孩子,还在西海(今青海湖)牵着几千烧当羌骑团团转!要不是前年冬天你和孝直在海边狠狠打了几仗,马家军在金城郡还站不住脚跟哩。”
  马云绿微笑着说:“大哥,你可不要相信那些流言。若非众将士们齐心协力,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办法!”
  “过谦了过谦了。你这个妇道人家可是不凡,巾帼不让须眉,在战场上斗智斗勇,许多男人也得输你一着。”
  马云绿俏脸一红,轻啐道:“瞎说!几年不见庞大哥,你倒学会拿妹妹取笑啦。”
  晚宴并不奢华,为作战需要,甚至只有很少量的美酒,不得畅饮,但席间气氛仍是热烈而融洽。庞德代表西征军欢迎镇西军弟兄的加入后,几名高级将领便一起简单交流了城防驻扎的事宜。众将饱餐之余,纷纷摩拳擦掌,都有些兴奋地期待着大战的到来。
  第二天一早,庞德从法正之言,命令将城东门打开,让城内的商人、僧侣和市民自由离去,只是约法两条“许出不许再进,出城生死由天。”
  赵广坐在帐中,擦着被鲜血浸染的有些变色的枪头,默默地想着心事。
  随着镇西军的到来,朝廷对之前战事的嘉奖也一同颁下,立功的将士纷纷得到提升:刘潭擢为长水校尉(正四品北军校尉),关平擢为奋威将军(从四品杂号将军),庞会擢为行平虏中郎将(从四品杂号中郎将),李信擢为讨寇校尉(从四品校尉)……而赵广也被擢为骑都尉。
  官位提升,但现在哪营都缺人手,赵广所属部曲自然无法得到补充。赵能拉下老脸,动用了极隐秘的关系网,这才从新建的龟兹营中挑了两百精壮士卒。那两百名龟兹士卒都是一等一的棒小伙,体格强壮,身材高大,皆通骑术,但却从未上过战场,战力比起老兄弟来,自然远远不如。但是大战在即,又没有时间好好操练,只有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以敌我鲜血作为养分,逐渐的成长了。想到鲜血,赵广不禁又想起在葱岭河大战中殒命的好友张雄,以及随陷阵营一起失踪的张虎、鲜于圭来,心中悲痛而又苦涩:在大战中幸存的人是如此幸运,然而活下来的人,却不可避免的因死去的好友而增加了很多精神上的负担。
  正在此时,赵广忽然感觉有人进来,抬头一看,来人却是久违了的安息青年——阿尔达。
  “阿尔达,你怎么还没离城?”
  阿尔达狡黠地一笑,说道:“大人不要忘了,我仍旧是您的仆人呢。主人没有下令,我怎么敢走?”
  “好吧,我现在正式解除主仆契约,你快带你的族人离开这个战乱之地吧。现在骑快马出东门,往北走去乌孙,运气好的话,还能躲开贵霜人的大军;或是直接往东,去高昌城避一避。”赵广一直对阿尔达单方面缔结的“主仆关系”有些苦笑不得,时间久了心里也渐渐明白,这其实是阿尔达当时的一种自我保护措施,“我知道你并非常人,更不是什么仆从,不过既然你不愿透露身份,我也不勉强,快走吧,迟了就走不脱。”
  “您是个睿智而又仁慈的人,愿火神庇佑您获得一场伟大的胜利。我的真名叫阿尔达希尔,萨珊的子孙(阿尔达希尔的祖父萨珊,是阿那希特神庙的祭司——后来阿尔达希尔所建立的波斯萨珊帝国便得名于此),是安息国法尔斯省的总督,阿尔达是我的乳名,所以我也并没有撒谎哦。您在疏勒城杀的那个骑士……算是我的仆人吧,只不过他还帮安息王来监视我而已。”
  “呵呵,果然不出所料,你的来头很不小啊。阿尔达,你虽然浑身透着神秘劲儿,但为人还不错,这么些天相处下来,我早已把你当成朋友。今日一别,但愿后会有期!”
  阿尔达希尔笑道:“我有一种奇妙的预感,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其实我这次来除了告别外,主要是替一位尊贵的大人送一封信,再见了,我的朋友!”说完这话,他郑重的把一块仔细折叠好的缣帛双手交到赵广手里,按胸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赵广打开缣帛一看,一行熟悉的娟秀字体映入眼帘:
  “君去月载,不得鸿雁,妾甚念,尝梦之,引颈盼与君晤。然乌孙生变,妾族人性命悬发,不得不归,诚身不由己也。临走泣书,万言千语,难将别情丁宁,愿来日与君会于乌孙。
  唉,我说木头啊,这么写信真累,虽然自己读了几遍,但也不知道有没有写错。总之你一切当心,打完这一仗一定要来赤谷城(乌孙国都,在今吉尔吉斯斯坦伊塞克湖畔)来看我,海雅。”
  赵广细细读了几便,合上缣帛,从怀中掏出贴身收藏的另一封信笺(见第七章),又看了看,叹了口气。虽然自离开高昌起,他一直在试图压抑自己的情感,但无形之中,佳人临行前的只言片语,却成了他战斗时极大的精神寄托。葱岭河一役中,听到关平那句“你成家了没有”,心里一时竟满塞着海雅的靓影。赵广把两块缣帛叠在一起,郑重地塞入怀中,轻声自言自语道:“海雅,刀山火海,我也一定活着去乌孙见你,你好生等着我!”
  八月初,贵霜大股游骑开始频繁出现在他乾城外,越骑校尉凌统领越骑营出城交战,驱散之,斩首数百。
  八月初九,斥候回报,贵霜大军步骑共九万余,已经在他乾城西南五里处集结,开始建筑大营。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第十八章 何如霍去病
更新时间2008-1-16 22:44:00 字数:4664
 《西征记》
  作者:血色珊瑚虫
  第十八章何如霍去病
  八月白露(节气,在农历八月中旬),征西大将军庞德不屑地拒绝了贵霜人的劝降。在那个高傲的使者被砍成数段扔下城楼后,他乾城的攻防战正式打响。
  他乾城方圆广大,贵霜虽有近十万大军,仍然无法对全城形成包围之势。基菩那达见此情形,便布了个围三缺一的口袋阵,放过城东门,在城的南北两门各布下万余人马,进行佯攻,主力六万余集中攻击西门。
  贵霜人大张棋鼓、喧嚣震天、如同阅兵般闹了一个白天,却没有攻城。天色渐暗后,大军纷纷偃旗息鼓,退入营帐,倒把城上的军民晾在那里,深感莫名其妙。“有古怪……”庞德看着贵霜大营升起的缕缕炊烟,眉头深锁,“吩咐下去,今天晚上注意警戒,别让他们钻了空子。”
  一连几天,贵霜人日出而闹,日落而息,除了将城外的建筑拆光外,取得大批木石料外,竟没有什么实际的举动。城上的士卒虽不敢怠慢,协助防守的龟兹百姓却渐渐有些松懈了,晚上警戒时,多有蜷在在角落中睡着的。
  八月十六,约摸四更时分,从大漠上刮来的阵阵寒风,像刀子一样刺痛了将士们的脸孔。大家的耳朵、鼻子都冻木了。天上堆着浓云,好像要下雨的样子。但偶尔移动的云块也出现破缝,乍然露出来几点寒星,不久隐去。夜色昏暗。城头上有很多火把和灯笼,因为城墙看不见,那望不尽的灯笼、火把就像是悬在空中。
  这时,在夜幕的笼罩下,有一支三千多人、穿着黑衣的贵霜军偷偷摸近了城墙。接近后,队伍分为两支,一支等候在城次的南段的护城河外面,一支等候在北段的护城河外面。他们带着锤子、铁钎子、手斧等工具,肃立不动。尽管风冷如刀,他们却似忘了严寒般,等待着约定的动手信号。过了一阵,只见远处射出一支火箭,这两支人马同时飞奔,过了护城河,随即把背负的大盾举起来,遮住头顶,迅速向城根跑去。到了城根,他们先用铁锤将铁钎子打进砖缝,将每一块砖的上下左右都打遍,然后再用铁钎子往外撬。他乾城城墙建立几百年,砖与砖数百年间互相挤压,当年班超修筑时又效法中原筑城方法,用糯米浆和石灰抹缝,使城墙结的如同整块岩壁一般,十分难掘。但这拨贵霜士卒训练有素,配合娴熟,不一会儿功夫便在城墙上挖出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几十处墙洞。
  他们刚刚开始掘城,城上巡逻的汉军立刻发现,马上一边大声警报,一边拼命往下扔砖头和石头。砖、石有的落在大盾上,有的直接落在人身上和头上,登时伤了许多人。与此同时,城上还抛下了滚木和擂石。最可怕的是带有无数尖刺的“滚木”,落地之后,兀自翻滚不停,一入人群就会死伤一片。所以掘城的贵霜军,一面掘城,一面有人准备好,用大盾直接托住滚木,这样虽然十分危险,但可以减少伤亡。
  为了掩护掘城的部队,另有上万名贵霜人尾随而至,在护城河边上列阵,向城头猛烈射箭。城上军民一时间不断地中流矢死伤,使他们藏在城垛里边,不敢探出头来,所以他们抛掷的砖、滚木和擂石多数不很准确。汉军也开始向城外射箭,但因为夜间城上兵力不足,很难从城垛之间露出头来,只能从箭眼里边往外射,而在昏暗之中又看不清目标,射高射低,全无把握。城下的贵霜军仰望城上,虽然也比较朦胧,可是城头的灯笼、火把,给了他们很大方便。在射箭的同时,双方都大声呐喊、城上城下,喊杀震天。
  掘城的贵霜军分成很多小队,每个小队大约二十人左右,负责掘一个洞。另外还有许多后备的小队埋伏在干枯的护城河中,准备随时接替那些死伤的士卒,并把死伤的士卒尽可能拖地远离城墙。有的伤号刚拖出几丈远,就被城上的弩箭射死了。但是,不管城上的箭、砖、石和滚木擂石多么猛烈,不管死伤多重,掘城的工作都不停止。
  城上汉军对于贵霜军的夜袭十分警惕。他们对如何对付掘城,保护城墙,也做了各种准备。庞德是大汉最擅长防守的将领之一,手下辅佐的将校又都很精明强干。在以往中原进行的守城战中,敌人曾经多次用过掘城的办法,使他们增长了许多经验。当天白天,当贵霜军在城外秘密准备时,城中军民也在加紧准备。城里的龟兹百姓现在已经起了同仇敌忾之心,特别是不久前他乾城进行的法会中,贵霜军屠城的暴戾情形被高僧们夸大得很厉害。他们十分担心:万一这些贵霜人攻进城来,必会杀戮甚惨,妇女受辱,也许无人能够幸免,而汉人虽然听说凶神恶煞如同阿修罗般,但自进城后就不曾进行杀戮,况且这些凶神如果站在自己这方,反而显得相当可靠。由于他们抱着这种心情来协助守城工作,所以尽管守城的人不断被贵霜军的箭射死射伤,他们还是不停地向城下投掷各种能够杀伤敌人的东西。
  庞德在二更时候,将城防的责任交给越骑校尉凌统,自己则移驻到靠近西城墙的伽叶寺休息。为怕贵霜诡计多端,他到了伽叶寺后,又把凌统唤来,再三嘱咐他小心谨慎。凌统走后,庞德不解衣甲,半躺在塌上,闭着眼睛假寐。连续几日不眠不休巡视城防,使他实在疲倦,正要昏昏人睡,忽被城头和城外的一片呐喊声惊醒。他虎目一睁,心中骂道:“娘的,果然来了!”随即带着一群亲兵,迅速奔上城头。
  庞德先上了城楼,看见城墙南北两段,很多地方都有贵霜军掘城,情况十分危急。他正从城垛中间探头下望,“嗖”的一声,一支箭正好射中他头盔的上部,把盔缨射下城去。一个亲兵将他的手臂扯了一下,叫道:“大帅,小心!”他没有理会,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把大弓,亲自张弓搭箭,将城外一骑白马指挥的贵霜军官射倒。正在此时,又一支箭从他头上飞过,射中了他背后一个守城的龟兹营士卒。这时监军郭淮低着头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对他说:
  “大帅,目前整个西门,到处都在掘城。下官守的那一段,共有十五六处正在掘,不管如何抛掷砖、石、滚木擂石,贵霜狗就是不退。”
  庞德沉声道:“慌什么,冷静些,我自有办法。”
  他立刻命令一名亲兵在城上传将令,说他正亲自在城上督战,要众将士和百姓们沉着杀敌,不要慌乱。这道将令很快从城楼上传遍了整个东城,各处守城军民听了,突然间勇气倍增,响起一片喊杀声。一个军司马跑来激动地向庞德请求:让他带三百精锐缒下城去,赶走某处掘城的贵霜人。庞德摇摇头说:“不到时候。”然后他对郭淮和身边另一个将领郝昭说:“命人快去取柴,越多越好,破布烂麻也统统都要,油也挑几担来。”
  他这道命令一下,立刻有许多人跑下城去。在城下有许多专供守城军民睡觉用的窝铺。为着取暖和做饭,在窝铺旁堆放了许多干柴。这时,人们在紧急中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干柴纷纷运上城去,甚至把一些窝铺也拆了,将盖的被子衣服也抱上城头。又有人从寺庙中取来了许多香油。庞德命令把干柴点着,扔下城去,烧死掘洞的人。众人纷纷依计而行,有的干柴不点就扔了下去,然后再扔下在油里浸过的着火的被服,将干柴很快点燃,烧了起来。不一会儿,整个东门数里长的城根,处处大火,活像一条火龙。庞德又对一个亲兵说:
  “再传本帅将令:本帅现在城上,与守城军民共安危,望诸军协力杀贼,有敢擅自下城者斩!有敢贪生避战者斩!有敢胡乱奔跑者斩!”
  这道将令又迅速地传遍了城头。人们原本就知道庞德在城上督战,又看见一条火龙在保护城根,都感到胆壮,士气振奋。西门附近各营的汉军这时也不断从宿营地集结,冲上城头,大量的劲弩齐射,迅速将城下贵霜人的箭雨压制了下去。于是,在城头的喊杀声中,逐渐夹杂起着欢呼声、呼哨声、得意的谩骂声。
  攻城伊始,基菩那达便来到北城外边,立马在离城墙不到半里远的地方观战。他又骑马沿着城墙边走了一段路,在离城墙不过数十丈远的地方,仔细观看城根的苦战。看见城上用火攻的办法杀伤己方,基菩那达心中十分激怒,恨不得立刻指挥大军用云梯爬城。但他并没有被自己的激怒搞得手忙脚乱,他很清楚,用云梯爬城的办法,面对这样高而且又有足够兵力守卫的城墙,是无济于事的,只会徒然牺牲大批将士。思索了片刻,贵霜老将终于承认自己今日的失败,下命全军回营。留下了城根两千余具烧焦的尸体后,贵霜军的第一次攻城宣告失败。
  赵广并没有参与十六日凌晨的作战,自开战起,他的先锋队便被要求在营内待命。军需官又送来一批战马,于是赵广这几日都忙着将新老士卒混编,在营内校场进行简单的骑兵配合训练。听到夜里的喊杀声和城上传来的消息,无论是老卒还是新兵都打起了十二份的精神操练,大家的心思都差不多:都想着早日冲出城去,也亲手宰几个贵霜崽子风光风光。
  练至午后,司马懿的亲兵带来口谕,命赵广立刻到跟前侯命。赵广不敢怠慢,只和赵能简单交代了下,便匆匆跟着亲兵,来到司马懿的驻地。进入司马懿的寝室,一股草药的清香扑鼻而来,只见司马坐在一张案几之旁,翻看着几份地图,见赵广进来,朝自己身前指了指道:“子远来了?坐吧。”
  死里逃生后又多日流连病塌,让往日风神俊朗的司马懿憔悴了许多,面色苍白,眼眶深陷,嘴唇干枯,惟有一双鹰眼仍是炯炯有神。
  赵广在司马懿面前坐下,行礼道:“大帅大病初愈,正应好好休养才是。不知此时召下官前来,有什么吩咐。”
  “贵霜人的箭都快落到我屋顶上了,还要我怎么休养?”司马懿自嘲地笑了笑,“现在不是军议,我与你父相熟,你就如同我的子侄一般,不用多礼。”
  “我得到线报,乌孙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乌孙乐光靡为人阴险,见风使舵,又垂涎龟兹和高昌的财富,可能要乘此机会倒向贵霜人。”司马懿开门见山,缓缓的说道,“虽然是大战之中,这件事也不能放着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说看。”
  乐光靡心怀叵测,海雅有危险!短暂的震惊后,赵广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理清了思路,沉声道:“乌孙虽新败,仍有两三万骑兵可用,若倒向贵霜,或协助攻他乾城,或袭击我后方的高昌城,后果都不堪设想。小侄以为此时应该以一支奇兵进入乌孙,控制局面。”
  “哦?你觉得要多少人马可以完成此事?”
  “兵贵精而不在多,目前乌孙刚经过天山之败,对我军仍十分害怕。何况乌孙国内也不是铁板一块,有海雅公主在彼,只要有三千……不,两千铁骑奔袭其国都赤谷,便可控制其国内局势。”
  “一千七百!”司马懿眉毛一挑,两手一摊“现在这种局面下,我也只能抽出这么多。你手下大约有七百骑兵,我再借给你一千越骑(越骑营的轻骑兵)。过几日越骑营配合镇西军出城反攻时,你就把部队一起拉出去,乘机北上,如何?”
  赵广听了,心中激动万分,但仔细一想,摇了摇头道:“小侄临阵经验尚浅,在军中资历亦是不足。若是冲锋陷阵,自然不甘落后,但兹事体大,恐不能担此重任。”
  “哦。那你看何人适合?”司马懿赞赏地看了赵广一眼,此子出身将门,武艺高强,胆大心细,难得又少年老成,果然是可造之材。
  赵广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身着绿袍、手持巨刀、大笑着冲向敌阵的身影,心中一动,“奋威将军关平,有勇有谋,足当重任。小侄愿从旁辅佐。”
  “定国么?他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如此甚好,就这么办。那么,你的先锋队此次也归定国节制。”
  次日,关平与赵广带着各自人马,开进司马懿特别划拨的驻地,进行远征前的合练。关平向赵广依次引见了自己带来的主要将校:骑都尉廖化,都尉周仓,牙门将关兴、张苞等人。看着宽广的校场,关平笑道:“想不到转眼又有机会和贤弟并骑而战。虽然无法在城下痛饮贵霜血,倒是能仿效冠军侯(霍去病)故事,何其幸也。”
  “定国大哥所言甚是。效法先贤,勇冠三军,封狼居胥,方能不负我大汉男儿之名!”
  
  
第十九章 飞骑入赤谷
更新时间2008-1-17 23:33:00 字数:5226
 《西征记》
  作者:血色珊瑚虫
  第十九章飞骑入赤谷
  八月二十清晨,汉军乘着秋天晨起的薄雾,对城北的贵霜军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骑兵突袭。马超率西凉骑兵担任主攻,凌统的越骑营和刘潭的长水营护翼左右,三路铁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了贵霜人的城北大营外围。贵霜军虽然试图利用弓箭和长矛进行还击,但奈何准备既不够,兵力亦不足,根本无法抵挡。象征性的抵抗了一刻钟后,贵霜士卒开始溃散,纷纷向城西的大营逃去。当贵霜主力赶来时,大汉铁骑已经大摇大摆的班师回城,只留下了烧成一堆灰烬的营盘。这件事把贵霜主将基菩纳达气得破口大骂,连撤了好几员负责的大将方才罢休。
  这场突袭战使贵霜军从上到下感觉到了极大的羞辱,但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一支轻装的汉军骑兵在战斗中脱离了大队人马,快速往北边驰去。
  五日后,关平带领奇袭队到达乌孙都城赤谷,在附近一处山凹之中宿营。虽然长途的连续奔袭让士卒和战马疲累已极,但关平不敢耽搁。简单的安顿下来后,他马上派拓拔封带几名得力将士化装潜入赤谷城中,与乌孙内应接头。众人在山凹里等了半日,也不敢生火,只啃食些干粮,汲些山泉水喝。待日薄西山之时,拓拔封一行人终于带着乌孙内应回营。
  关平、赵广、廖化等主要将领马上召见了这个乌孙要员。此人名叫丰逊,目前任着乌孙的舍中大吏。丰逊本是大昆弥族人(关于乌孙大小昆弥,详见第六章,三路平西策),也是海雅公主的得力心腹。由于他常年在西域各地行商,甚至到过大汉凉州,所以熟悉各地风土人情,也通晓汉话。他能说会道,刚一坐定,便开始侃侃而谈。
  原来公主一回到乌孙,就迅速扭转了国内局面:乐光靡见公主已经取信于汉朝,很有些忌惮。虽然已经称王,一时却也不敢太对大昆弥族众继续欺压,也不敢马上与贵霜开始谈判。海雅回国后还发现,经历了天山之败后,国内各部对乐光靡的信任似有松动,便刻意试探了一些原来支持小昆弥的官员。
  乌孙立国数百年,参考大汉、匈奴和西域各国的政体,发展出了一套独特的政治结构:除称“昆弥”的王外,下设大相一人,大祿一人,左右大將各一人,侯三人,大將、都尉各一人,大监二人,大吏一人,舍中大吏二人,骑君一人。由于乌孙仍大半从事游牧,所以这些上层官员虽然名义上由大王任免,实际上多由各部首领担任。这样一来,一旦王的决定损害了各部族的利益,很容易就会引起各级官员的不满。几个月前,乐光靡在天山惨败,各部族的损失都很严重,有些小部落甚至损失了一半以上的男丁,今年过冬都成了问题。逃回国后,乐光靡自然无法兑现事先允诺各部族的好处,非但如此,反而变本加厉的压榨各部,以求恢复自己部族的实力——这样一来,他多年来在国内树立的威信和声望便大打折扣,各部现在对当时扶持他登上王位都有些后悔。当听说他要倒向贵霜,再次对汉朝用兵时,有不少官员干脆直接跑来向海雅公主抱怨。
  丰逊信心十足地说:“现在国中已经有不少官员答应向公主殿下效忠,大多数官员都同情大昆弥部,只有大祿、控制四门守卫的左右大將和控制禁卫军的骑君仍然对乐光靡死忠。而右大将最近克扣军粮,使普通士卒心存不满,公主的人已经串联了北门和西门的部分士卒闹事,并乘机发动兵变,引大军入城。”
  众人听了,均感欢欣鼓舞,接着向丰逊打听了赤谷城内的结构和布防情况,丰逊知无不言,双方又约定了具体的破城细节,讨论一直进行到深夜。
  送走乌孙客人后,赵广问道:“关大哥,心中可有定计了?”
  关平点点头,说:“子远,情况你都清楚了,我决定明日还是由你担任主攻。我这里给你交代几点,破城时务必句句遵守,不得有误。其一,明日入夜后,你将手下人马分作两支,一支留在西门,一支开往北门,等候破城。其二,不管是北门先开,西门先开,你的骑兵都要立即冲进城内。在破城那一刻,冲入城时,其他人马都向你的骑兵让路。要迅疾,像箭出弦上,不可有片刻耽搁。这就需要你部事前在西门和北门整队等待。万一城上发现,向外射箭,也不可乱了队伍。”
  赵广心情激动地说:“是,是。”
  关平接着说:“其三,你的骑兵一冲进城去,要立刻奔到王宫,先占据王宫的四门。据说乌孙的王宫仿照长安未央宫所建,规模很大。你不能使一个乱兵进人王宫,放火抢劫。不论军民,有敢乘乱闯入王宫放火抢劫的,当场斩首。其四,你事先安排好,冲人城门以后,立刻要分出几支骑兵占据通行要道、十字街口,并有骑兵不断在大街小巷巡逻,严禁烧、杀、奸淫、抢劫。一边巡逻,一边传谕我军的禁令。如有违反的,不论是投诚的乌孙人,或是我们自己的弟兄,都一律就地正法,余首示众。其五,乌孙王乐光靡罪大恶极,一定得活捉。破城之后,他必然要逃出王宫。不管他们上天人地,非捉到不可!虽然所有将士都要捉拿乐光靡,可是你的骑兵先冲进城,占据王宫,所以倘若没有乌孙王的人,我绝不答应,到时候惟你是问。”
  赵广回答说:“除非他背生双翅,否则我决不会使他逃掉!”
  廖化在一旁笑道:“子远,莫夸海口,要是逃走了乐光靡,你小心将军军法处置!”
  关平脸色严峻地看了赵广一眼,接着说:“其六,必须将海雅公主及时保护起来,不能有任何伤害。”
  赵广说:“是,我一定把海雅公主保护妥当,其余的投诚要员也都伤不了半个。可是我担心四个城门……”
  关平说:“你只管皇宫的事,东门、南门由化叔负责把守,西门、北门由能叔(赵能已经被任命为军司马)负责把守。倘若乐光靡由城门逃走,罪不在你。”
  第二天深夜,赤谷城北门外
  赵广和赵能在城外几十丈处立马,观察着城上的动静。大约一更左右,城楼上开始闹将起来:起初只听见西城上士兵鼓噪,吵吵嚷嚷地向北城走来,而北城也有人在奔跑,呼叫,乱成一团。过了一阵,有人喊着:“给老大人让路!闪开!闪开!”又一群人匆匆地往北城赶来,显然是那位“老大人”亲自来解决纠纷。赵广急不可耐,向赵能小声问:
  “能叔,趁这时叫弟兄们射断吊桥怎样?”
  赵能冷静地回答说:“大人莫急。很快会让你顺利进城,连一支箭也用不着放。”
  赵广说:“趁现在城上士兵鼓噪,我们的弟兄射断吊桥,放火烧门,城上决不会有人抵抗。快一点儿进城不好么?”
  赵能侧耳倾听着城上的吵嚷,注目城上动静,嘴角流露出若有若无的一丝微笑,若不在意地回答说:“快了。你看天上的月亮。大概快到二更了吧?大概快啦。”
  大祿禹兆在一群亲兵的簇拥中骑着马奔往北城城楼。由于他的心情恐慌、紧张,加上年老体虚,一路跑下来呼哧呼哧直喘气。这西城和北城的守军有不少他自己的部众,他得到禀报说那胁持右大将、大呼不公的还是他的族侄。他想趁着士卒刚刚鼓噪的千钧一发时机,亲自去解救右大将,使事情不至于完全决裂。当他走近鼓噪的人群时,看见变兵们紧扭着右大将的两只胳膊,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他的脖颈上,喝叫他赶快拿出军粮,饶他性命。右大将吓得牙齿打战,说不出话来。禹兆想说话,但士兵们拥挤着,喧闹着,使他没有机会说话。禹兆身边的大监大声叫道:“大祿禹兆大人驾到!不要嚷!不要嚷!好好说话,不得无理!”立刻有一个士卒愤怒地反驳说:
  “现在大汉骑兵就在城下,你们这些大人还神气什么?我们抛下各自的部族、牛羊不管,出死力为大王守城,有劳有苦不记功,升官没有我们的份儿,如今竟然连饭都吃不饱啦?我们若要撒手放开,自回草原上放牧,这破城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事到如今,哪怕他大祿?大相?”
  一个同族的军官怕禹兆吃亏,推他说:“此刻不是老大人说话的时候,请赶快离开!”
  禹兆的一部分亲兵随在士兵群中鼓噪,一部分簇拥着他的坐骑从城角小路下城,赶快逃走。有人乘乱举刀去砍右大将,被他的亲兵拼死挡了一下,砍成重伤。那个亲兵随即被变兵杀死,而右大将本人却在混乱中被左右救护,逃下城去。这时城内有几个骑马的变兵从西城向南城奔驰,同时大呼:“汉军进城了!汉军进城了!”
  一群变兵将北门打开,向外大叫:“快进城!快进城!”赵广见吊桥尚未放下,便命通译在马上大声喝令开城的变兵:“快放吊桥!快!快!”恰在这时,关平派几个亲兵飞马来到北门和西门外,传下口谕:破城之后,对城中所有乌孙大小文武官员,除非率众顽抗,一概不加杀害,也不拘捕,只不许随便出城。关平还传谕入城将士,要将这一条军令在满城晓谕周知。将士们听到之后,都觉诧异,不明白关平为何如此宽容。赵广虽也不完全明白关平的用意,但他的部队是主要的进城部队,所以马上将关平的军令传达全队知悉。他听见背后将士在嘁嘁喳喳议论,回头说:“不许多说!遵照关将军的军令就是!”北门的吊桥落下来了,赵广将马镫一磕,同时将长枪一挥,大声下令:“进城!”他一马当先,率领亲兵们奔过吊桥,冲进瓮城。城楼正在大火燃烧,时有飞瓦和燃烧的木料落下。一个火块恰好从赵广的面前落下,几乎打着马头。他用枪一挥,将落在空中的火块打到一旁,回头大叫一声:“快!”他自己首先冲进城去,大队骑兵跟在背后,奔腾前进。奔到靠近乌孙王宫十字街口,赵广又将手一挥,大声说:“分开!”于是骑兵分开,赵能带人占住城门,原本候在西门的各队此时也已经赶到北门,分别由罗安、何冲率领,执行指定的任务。赵广自己率领三百名骑兵直接向王宫大门飞驰而去。
  却说当罗安率领一队骑兵去驱散王宫附近聚拢的上千敌人时,遇到了硬茬。他原以为很容易将敌人杀散,不料这一支敌人旗帜鲜明,部伍整齐,装备精良,显然是守卫王城的禁卫精锐,训练有素,只有在王宫危急关头才调动作战。罗安带着他的亲兵冲在最前,连射死几个敌人,见敌人不但不惊慌奔逃,反而更凶猛地喊杀前进。他想着自己身边的两百骑兵都是轻装上阵,有不少是初上战场,决不能率领他们硬冲敌阵——那样不惟不能取胜,反将遭到重大损失。他吩咐各小队军官务须沉着。各率本队弟兄们缓缓后退,不许乱队。他自己带着亲兵断后,不断射倒敌人,迫使敌人也只敢缓缓追赶,不能追得太近。当退到一条大街上时,地形稍较开阔,骑兵容易发挥优长。他对身边的百人将说:
  “你看,那个骑红马的是个大将,只要除掉这家伙,杀败这一队禁卫就不困难。”
  那个百人将问:“那咱们直冲到他的面前将他斩了?”
  “不行。看样儿他是个会武艺的人。万一一下杀不了他,咱们这两百骑反而陷入包围。今天咱们本钱不大,买卖不小,所以不能硬拼,要特别谨慎。”
  “用乱箭射死他?”
  “不,我想捉活的献给大人。”
  “怎生捉法?”
  罗安自信的一笑:“你们每人手中拿三支箭,等我一声说射,你们就齐射他的左右亲兵,心腹死党,活捉他的活儿由我来做。”
  一面乌孙禁卫的白色大旗跟随着那位红马将领前进,已经到七十步以内了。百人将偷向罗安的脸上望一眼,小声问:“射么?”罗安没有做声,把二石强弓挂回背上,拿起腰间悬挂的短弓,摸出三支羽箭,扣在手里。敌人已经进到五十步内,开始利用开阔地势分三路向守在街口的汉骑冲来。那个乌孙军官举刀大叫,看样子是要指挥士卒冲杀过来。罗安忽然用匈奴话大喊:
  “乌孙对抗天朝,罪恶滔天,现在天朝派一万铁骑前来攻打,你们还不投降?”
  乌孙曾与匈奴比邻多年,渊源很深,上层之中通晓匈奴话的甚多。那个敌将一听,果然大吃一惊,略一迟疑,左右张望。罗安立即下令:“射!”同时他用短弓飞速地射出连珠三箭:一箭射中那将的右手,钢刀当啷落地;又一射击中左手,使他登时丢掉了丝缰,没法控驭坐骑,不能勒转马头逃跑;第三箭射中从后边来救他的骑马大汉的一只眼睛,落下马去。与此同时,罗安的战马如箭一般迅疾,已经冲到练勇首领的跟前,右手举刀一晃,左手抓住他的腰带一提,将敌人摔落马下。“捆起来!”他吩咐一句,继续向前冲去,一刀劈翻正在马上惊慌失措的旗手,只见大旗一晃,倒落下去。有一百多乌孙兵拼死扑来,要抢救他们的将领,被罗安挥刀连斩数人,不得近身,同时后队的汉骑也向纷乱的乌孙兵杀来。而恰在此时,关兴奉关平之命率领一队越骑包抄敌后,见状便趁势截断归路。两面夹攻之下,敌人终于兵败如山倒,不管有路没路,四散逃命,逃不脱的就扔下武器,跪地求饶。
  罗安同关兴合兵一处,重整了队伍。这一次因为杀得很巧,骑兵们虽有十几个挂彩的,却只有三人死亡。罗安同关兴率领得胜的人马,押着俘虏,带着很多首级,向关平立马居中指挥的广场走去。
  此时,张苞也杀败了另一路顽抗的敌人,除斩首百级外,也带回一群俘虏和十几匹战马。所有将士集合在一个广场上,按什伍列队,集中了二十几个阵亡的同袍的遗体,给带伤的作了安排,然后将俘获的乌孙禁卫全部处斩,将人头挂在大路两旁的树上。做完这一切,关平命令好生看管罗安捉获的那个禁卫首领,由一个什长押着他,然后率领全军启程进宫。
  
  
第二十章 胡笳十八拍
更新时间2008-1-19 22:58:00 字数:5081
 《西征记》
  作者:血色珊瑚虫
  第二十章胡笳十八拍
  当北门打开时候,立刻就有飞马向关平禀报。西门因为掌管钥匙的军官逃走,被迫临时寻找铁锤砸锁,所以耽搁一刻钟才打开城门。此时赵广留在西门一支骑兵已经绕去北门进城,于是只有关平与张苞骑兵从西门进城,布防城内的街巷要道。按照事先商定,关平和张苞的人马只有一部分协助廖化赵能防守赤谷四门和登城巡逻,大部分进入城内。关平等几路骑兵都进城以后,才带着一大群亲兵进城。
  集合了关、张、罗的三路骑兵后,关平领着大队人马向王宫进发,走没多远,在十字街口正遇着何冲率领一小队骑兵,匆匆向右首转去。关平叫住他问道:
  “载乾,南门已经打开了?”
  何冲回答说:“南门、东门都打开了。城中的投诚的乌孙人一看见北门起火,就立刻驱散忠于乐光靡的士卒,绑了大相,打开南门。东门也是兵变的士卒打开的,左大将也被他们抓到啦。”
  关平又问:“你这队进来多少人马?”
  “我带进来一百骑兵,现在正在分头将全城文武官员的住宅前后门看守起来,依将军之令,使任何人不准出进,到天明后开始抄查。”
  关平一摆手,让何冲的人马过去。随即他来王宫的西门外,看见那里已经有赵广的骑兵守卫,街上躺着了几具进宫抢劫的乌孙乱军尸体。他们下了马,正要进宫去,看见拓拔封正从里边出来。罗安急着问:“疯子,那狗王捉到了么?”
  拓拔封说:“这狗王太狡猾了,又被他跑啦!”
  关平急问:“子远现在哪里?”
  拓拔封答道:“赵大人一面继续在宫中各处搜查,一面抓了一些内侍审问。”
  几人一时相对无言,都默默思考着乐光靡如何能够逃走和会逃往何处。正在这时,一队夹杂着汉军和乌孙人的骑兵从宫门外经过,走在最后的是一个都伯,怀抱关平的令箭,最前边正是那个健谈的丰逊。他敲着铜锣,高声传呼关平的安民晓谕。
  等这队骑兵走过以后,拓拔封急着去北门部署将士们分头搜索乐光靡,快速上马而去。罗安想了想,也上马奔去西门。关平走进宫门,想找赵广问清情况。可是一到宫城以内,到处是殿宇楼阁,曲槛回廊,也到处有赵广手下的将士把守宫殿门户,有些人在院中匆匆走动。关平没有工夫观赏乌孙王宫中仿照大汉未央宫的巍峨建筑和豪华陈设,喝住一个正在搜查的伍长,怒气冲冲地问:
  “你们赵都尉在哪里?”
  这个伍长看见主将关平如此生气,吓得变颜失色,赶快垂手肃立,回答说赵大人在纳福门审问内侍。关平又厉声问道:
  “什么纳福门?在哪儿?”
  “就是王宫后门。”
  关平骂道:“妈的,区区蛮夷也这么多讲究,后门就是后门,什么纳福门!远不远?怎么走?”
  伍长回答:“有近一里路。宫院中道路曲折,门户很多。我派人给关将军带路,从这西甬路去较近。”
  关平回头对亲兵们说:“去宫门外把马匹都牵来!”
  伍长赶快说:“马匹骑着走宫城外边,绕道后门,反而快一些。赵大人有令,不准任何人骑马在宫内奔驰。”
  关平看见这个伍长竟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赵广的命令阻止他牵马进宫,不觉愣了一下,但刹那间就在心中笑了,暗暗称赞说:“好个子远,这后生,行啦。”他向背后的亲兵们作个手势,说:
  “马匹不要进宫,去几个弟兄牵着绕到后门。”他又对伍长说:“快叫人给我带路!”
  关平随着引路士兵,带着一群亲兵,穿过一条长巷,转了两个弯,过了两三道门,看见一座高大的房屋,门上用大锁锁着,门外有五六个弟兄守护。他问了一下,知道这里是王宫库房,藏的全是上等丝绸,各种名贵翡翠、玉、金、银、铜、漆器和各种奢华陈设。有三个穿着乌孙禁卫的尸体躺在附近。他继续匆匆往前走,从后花园的旁边绕过,看见有些弟兄打着灯笼火把在花园假山上下,马厩左右,到处寻找。马厩的门曾经打开过,有几匹骏马自己走出厩来,在草地上吃草。一过花园,又穿过一架白玉门楼,就到了宫城的后门里边。负责把守宫城后门的都伯听说关平来到,赶快来见。关平曾见过此人,神色严峻地问道:
  “你们赵都尉在哪里?”
  那名都伯回答说:“赵大人率领一支骑兵出城去了。”
  关平问:“查到一点儿踪迹么?”
  “刚才赵大人审问一群内侍,才知道破城时候,乐光靡不顾自己的老婆孩子,自己偷偷换了衣服,由少数亲随和贴身卫士护送从这后宫门出去上南城。只是这留下的内侍都不是体己的人,不许跟随,所以出宫以后的踪迹他们也不清楚。赵大人已经派了几批将士趁着月光在城上城下搜索,他自己押着几个内侍也出城去了。”
  关平奇道:“狗王的王妃和王子都没跑掉?”
  “是。那狗王只顾自家性命,把老婆孩子都扔下啦。”
  “真不是个东西!”关平心里一急,破口大骂:“混蛋!你们这一群人是干什么的?这是想找死么?为什么让那个狗王从后门逃走?你说!你不要以为我不会先斩了你!”
  关兴一路跟进来,见大哥如此盛怒,十分惊骇,但他竭力保持镇定,劝说:“大哥请息怒,这事情罪只怕算不在赵兄身上。攻城时候,原是没料到西城门打开较晚,所以最初只从北门冲进来的,只有赵兄亲领的一路骑兵。进了北门后,兵马分成几股,有的去占据重要街口,有的去各重要官署,有的去占领仓库。子远怕宫城的禁卫会拼命抵抗,自己率领三百骑兵直奔宫门——这些我都是刚才听罗安所说。街上那么乱,赵兄要对付禁卫,要分兵守住宫门,又要保护公主要员,还要入宫搜查,人手实在不足啊!”
  关平想了想,怒气稍息,对关兴说:“安国,你立刻多带些骑兵去帮子远寻找。你将我的话传给子远:别人可以不管,这狗王必得找到。逃走了乐光靡,我们这一趟就算白来了!”
  等关兴答应一声“遵令”!转身要走,关平又叫住他,走近一步低声说:“你替我告诉子远,我如今不是把他当做小兄弟看待,而是把他当作大汉得力的将领看待。你问他,咱们破赤谷为着何来?我将活捉敌国君主的重担交给你赵广这样一名年轻将领挑,倘若逃走了狗王,如何向两位大帅交代?如何对征西军全军将士交代?虽然你赵广是我关平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在葱岭河一起拼过命,可是今晚倘若逃走了乐光靡,这不是一件小事。向来大汉军法无私,庞帅执法如山,你不可忘记!”
  听了关平的话,关兴深感到情确实十分严重,高声回答说:“请大哥放心!不管这狗王上天入地,我们一定要将他捉拿归案。大哥的吩咐,一字一句都会传给赵兄知道。大汉的军令森严,赏罚无私,庞帅执法如山,我等不敢忘记!”
  他转身大踏步走出纳福门,将守门的事情交给一个都伯,留下五十名骑兵,将原来他率领的骑兵和后来汇合的骑兵,足有四百骑全部带上,飞马出城而去。关平随后也走出宫门,看见他的几名亲兵已经将马匹都从王宫前门牵来了。他望望附近地上躺着的一些死尸,还有被砍成重伤的乱兵在墙角呻吟,又看见不远处的南城头上已经有士卒巡逻。他转回头来向簇拥在背后的亲兵们看了一眼,用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说:
  “上马!去见见投诚的乌孙大人们。”
  关兴刚出南城门,便遇到赵广带着队伍回来。关兴忙把关平的话转告,赵广听了,惭愧地满脸通红,往身后战马上一个捆得象粽子般的中年人指道:“总算不辱使命。追了几里远,好歹把这个家伙抓到啦。”原来乐光靡带着几个心腹护卫脱出城后,便往赤谷南郊的一处秘密营地逃去,想从那里再转去疏勒。不料机关算尽,却被城上的乌孙反兵看见,射伤了他的战马,并禀报随后到达赵广,赵广命骑兵抛掉多余装备,轻刀快马,终于在几里外赶上。乐光靡受伤的战马在仓皇奔下陡坡时前腿一软,向下栽倒,将他抛落地上。左右忙把他从地上搀起,刚刚跑了几步,汉骑已经拍马杀到,乱刀砍死亲随护卫,将他捉获。
  将乐光靡仔细收押后,赵广和关平在南门会晤了投诚的乌孙众武将,协议了共同守城的章程,接着率众骑在城内张贴布告、维持治安、抓捕余党,一直忙到第二天上午,方才告一段落。
  “就要见到海雅了!”在回营的路上,赵广不断在马上放眼四顾。赤谷城规模不大,建筑并不如龟兹那样层层叠叠、高大巍峨,也不象疏勒那样摩肩接踵、拥挤不堪,反而透出一股浓郁的自然气息。只见路边房屋多为低矮的木制建筑,房屋之间间隔开阔,其中处处散布着大树、草地、花丛,嫣红倚绿、景色盎然。他满心愉快,禁不住胡思乱想,海雅的影子总是不离他的左右。他一路上陶醉在路边的景色中,更准确地说是陶醉在狂热、甜蜜、充满新鲜、激动、期待、希望与苦恼交织的爱情之中。
  最难忘的情景,西来的路上,辎重队在一条小河边宿营,他和海雅一起坐在河边。微风是那么柔和,傍晚阳光是那么温暖,路边和河岸上茂盛的野草被太阳晒了一天,散发着醉人的气息。他猜不透海雅独在想什么心事,但觉得她的面貌比平日更美艳动人,眼色比平日更有光彩,使他对着她禁不住怦怦心跳,不敢向她的脸上多看。她的鬓上插着一根央赵广替她摘下的小枝,上面有几小朵半开的野花,有一只蜜蜂绕着她的头发飞翔,不肯离开。有几片开败的落英落在她的膝盖和身上,她好像没注意,轻轻地吹着一品胡笳。一只小蝴蝶随着悦耳的笳音围着海雅飞翔嬉戏,海雅甩一甩头发,它全不管,继续接近她左右款款飞舞。
  如今这印象活现在张鼐眼前。他的心贴着胸口那两封书信,飞回那片河岸,不觉在鞍上出神,想入非非;垂鞭游缰,信马前行。他想,他如果能作那只蜜蜂,永远绕着她的云鬓飞翔,十分亲近她但又不敢挨着她的耳朵和脸颊;或者变成那只蝴蝶,永远在她的马尾左右翩翩飞舞;变成像刚才看见的那几瓣落英,飘落在她的身上,任她在不注意中压在腿下,或飘落在潮湿的青草地上,任她践踏,化成泥土,粘附着鞋底,随她愉快地奔驰而去
  到了汉军的大帐外边,他才从如醉如梦的相思中醒来,恢复了英武的青年武将气概,翻身下马,将战马交给一名亲兵,大踏步走进帐去。许多将领正准出来。赵广向大家一拱手,并来不及说话,快步走进去见关平。关平在忙着批阅文书、帐册,望一望赵广,觉得这小兄弟这会儿满面红光,配着天生的剑眉朗目,威武精神,真是英俊非凡。他露出微笑,轻声吩咐道:
  “你回来得正好,先去梳洗休息一下。午后跟我一起去热海行宫(热海,今日的伊塞克湖,面积六千三百平方公里,是世界面积第二大的高山湖泊)拜见海雅公主和乌孙诸位大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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