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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风云录

_70 猛子(现代)
  “下官并州府别驾从事唐放唐牧云。”
  “那你接着谈,如果再蓄意挑衅,我一刀砍了你。”
  ===
  
第七章 山雨欲来 第十五节
更新时间2008-12-24 21:45:51 字数:9765
 李弘知道无论并州这边谈得如何,最后都需要天子和朝廷的同意,否则双方议定的内容都是一捆捆竹简,什么作用都没有。现在朝廷缺乏平叛的军资和军队,而幽州叛军正在侵扰冀州,危及中原,此时正是逼迫天子和朝廷妥协的最好时机。假如冀州方面击败了幽州南下的叛军,那机会也就错失了。所以李弘非常着急,催促双方连夜商谈,尽早达成一个初步的招抚方案,以便上禀天子。
  张燕因为没有充足的准备,加上黄巾军上下对招抚还有抵制情绪,对朝廷的诚意也缺乏足够的信心,所以他们拿出来的方案很空洞,没有具体的内容。经过一天的商谈,张燕、张白骑、于氐根、黄庭等人感觉李弘所作的准备太充足,所提的条件又多又细,让他们应接不暇,无所适从。
  张燕很惭愧,对李弘说:“将军大人为招抚黄巾军做了大量准备,手下属从对府衙事务也非常熟悉,所提的条件面面俱到,无所不包,许多事情我们连想都没想到,所以,我想暂时歇两天,拿着大人的招抚条件回去仔细看看,和各部首领再认真地商议商议,大人你看……”
  李弘犹豫了一下,挥手命令李玮、唐放等人退出营帐,先下去休息。然后他对张燕等人说道:“大帅,张帅,于帅,行正兄,你们必须要清楚,这次机会太好了,是黄巾军暂时摆脱困境的最好时机。”他随即摊开案几上的地图,详细说明了当前的局势。这些情况,许多都是张燕他们不清楚的。
  “现在朝廷内有皇统之争,奸阉和大将军,士族官僚们斗争激烈,外有胡人为祸,鲜卑人、羌人、乌丸人和匈奴人或者入侵,或者叛乱,或者蠢蠢欲动,再加上西凉的叛乱未平,黑山的黄巾肆虐,幽州的黄巾攻打冀州,朝廷正是内忧外困之时,此时只要你们所提条件适当,招抚绝对不成问题。”
  张燕几人面显惊骇之色,半天无语。
  “大人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这些?”张白骑迟疑了一下,问道,“大人不怕我们反悔,杀回冀州吗?”
  李弘淡淡地笑道:“我欠你们的。你们知道,我曾经是鲜卑人的奴隶,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为生存而战。打胡人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英雄,但打你们,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屠夫,我是在杀自己的兄弟,所以我不愿意再打这种仗了。这种仗打多了,是有报应的。”
  “至于你们会不会反悔,那就要看你们是不是信奉太平道,是不是为了天下苍生了?我记得襄楷大师在冀州对我说过,太平道和大知堂一样,都是为了天下人可以吃饱穿暖,可以无忧无虑平等幸福的生活。现在,你们就有机会让太行山上的百万流民过上这种日子,如果你们不干,就说明你们嘴里说的都是假的,你们也是杀人的屠夫,是比我杀人杀得更多的屠夫。”
  张燕几人沉默不语。
  李弘稍稍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张纯张大人和我算是忘年之交,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背弃自己的良知,他完全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幽州的流民问题,难道他现在揭竿而起,举兵叛乱,就能让流民吃饱穿暖?难道被他烧杀掳掠的百姓不是大汉的子民?”
  于氐根非常拜服地拱手说道:“我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恭维的话,但我觉得大人的确是条血性汉子,我服了。大人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你们答应招抚,并不是招抚的重点,招抚的重点是安置流民。”李弘皱眉说道,“安置流民需要时间,屯田需要时间,而要做到这一切,需要钱,上百亿的钱,这笔钱从何而来?如果没有钱,即使你们同意招抚了,流民也下山了,但今年还是吃不饱穿不暖,那明年呢?如果明年还是吃不饱穿不暖,你们还会待在这里继续忍饥挨饿吗?你们会认为自己上当受骗了,还是要叛乱,还是要去烧杀抢掠。”
  “所以我要抢时间,我要让朝廷在内忧外困之际,不得不答应你们的受抚条件,也不得不答应我提出来的垦地屯田,以商补农之策。这以商补农之策虽然可以保证屯田所需的钱财,但有许多地方违背了大汉律,违背了祖制。因此,要想逼迫陛下和朝廷答应这个办法,就必须利用如今这个险恶形势。”
  “如果你们成功了,黑山黄巾,幽州黄巾也可以依照这个办法逐步推行,那么再过几年,大汉国的内乱也许就可以平息,百姓也许就可以安居乐业。”
  张燕几人恍然大悟。
  黄庭为难地说道:“大人,我们的确需要时间了解和熟悉你所提出的所有招抚条件,否则……”
  “我给你们一天时间。”李弘想了一下说道,“我派几个人跟你们回去,你们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问他们。明天晚上,我们继续谈。”
  李弘命令李玮和宋文随同张燕等人返回晋阳城,负责向黄巾军各部首领解释招抚事宜。
  ===
  李弘回到大营,立即去看望了并州刺史张懿。张懿很愤怒,他大骂李弘恃功骄纵,飞扬跋扈,竟敢私自羁押朝廷大臣,他说自己要上书弹劾李弘,而且还要告李弘有私通蚁贼之嫌。李弘解释了两句,但看张懿根本听不进去,无奈退出营帐,吩咐主薄筱岚立即草些奏章,上书陛下,要求朝廷另派招抚使。左彦说,这个招抚使如果所派非人,来了还是一个麻烦。朝廷中象张懿这样痛恨黄巾军的士族官僚很多,很难保证招抚能够迅速达成。而且,如果招抚使不熟悉农桑赋税货币盐铁等事务,来了反而误事。
  李弘忧虑重重,在大帐内来回走动。如果直接向陛下讨要并州军政大权,无疑自找麻烦。不要说陛下和朝臣不会答应,就是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求太张扬太过分了。并州招抚之事结束之后,自己肯定要率军北上,那这并州屯田的事无论无何都要托付给一个自己放心的人,否则,一旦所托非人,激起民愤,叛乱再起,那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前功尽弃了。
  这时,傅干掀帘走了进来。看到李弘在,他愣了一下,转身就往回走。李弘急忙喊住他。
  “有事吗?”李弘和颜悦色地问道。李弘和帐内一帮部下因为傅燮的关系,对傅干非常好,尤其是田重,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视作己出,经常带在身边。傅干偷眼看了一下筱岚,点点头。
  “你不是来看我的?”李弘故做失望地说道,“有了姐姐照应,你连看都不看我了?”
  傅干脸一红,低头不语。左彦赶忙把他拉到一边,指着李弘笑道:“大人杀气太重,还是少看为好,免得教坏了孩子。”
  李弘大笑,问道:“上次到灵州,你可见到自己的母亲?”
  傅干眼圈顿时一红,摇了摇头。鲜卑人入侵后,灵州城失陷,城中的百姓有的逃了,有的守城而死,他的母亲到底是逃难了还是死于城中,谁都不知道。李弘心里一酸,安慰道:“过一段时间,我派人去灵州城找找。你不要当心,应该没事的。”
  筱岚看到傅干泫然欲泪,连忙起身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小声劝慰了两句,然后问道:“是不是谢大人又把你下输了?”
  傅干难为情地笑笑。
  “你老师本来就是臭棋,和谢大人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距太大。”筱岚笑道,“谢大人的棋艺在洛阳太学都是出类拔萃的,你想赢他,太难了。我下棋比你老师也高明不了多少,该教你的也都教了。依我看,你还是让将军大人说一下,拜谢大人为师吧。”
  李弘突然想到什么,大声喊道:“来人,快去把谢大人请来!”
  左彦笑道:“要拜师也要挑个好日子,哪有半夜拜师的?”
  李弘高兴地笑道:“傅干拜师的事回头再说,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兴奋地连连搓手,“要是老大人能来,岂不大事可定。”
  谢明匆匆走进大帐,问道:“大人半夜找我,有什么急事?”
  “敛之,老大人的身体一向如何?”李弘答非所问,急切地问道。
  谢明一愣,说道:“老师今年七十有九,虽然已近八十高龄,但身体一向不错,没听说他有什么毛病。大人问这个干什么?”
  李弘迟疑半晌,试探着问道:“我要是请老大人来并州主持招抚,老大人会不会答应?”
  谢明吃了一惊,连连摇手道:“我老师年事已高,还是让他在洛阳颐养天年为好,大人切莫有此念头。”
  筱岚也急忙劝道:“大人,老大人一生坎坷,命运乖桀,难得有个舒心的晚年,大人还是不要麻烦他老人家了。”
  李弘背着手在帐内来回踱步,想了很长时间。
  “敛之,筱岚,你们要知道,今日的并州招抚之事非常复杂,其中许多事情牵扯到大汉律,也牵扯到朝中各方权势,非老大人这种经验丰富之人坐镇并州,我们很难完成。年初我在洛阳的时候,曾经专门拜访过老大人。当时,老大人念念不忘并州边郡,数次说到有心在迟暮之年,为并州百姓做一点事。老大人白发苍苍,尚有此报国之心,实在令人敬佩。”
  “如果他能来并州,处理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恐怕要比我们得心应手得多啊。”李弘感叹道,“我记得老大人对我说过,他非常赞叹太尉张大人招抚西凉叛军,认为朝廷在这件事上态度不坚决,一帮主事大臣也没有远见,结果造成西凉招抚失败,战祸延续,祸害国家。由此而推之,他对今日的并州招抚肯定也是持赞同意见,所以……”
  谢明长叹道:“如果大人一再坚持,下官愿意给老师写一封信,问问老人家的意思。”
  李弘沉吟良久,说道:“你写一封,我也写一封,筱岚,你给陛下再写一道奏章,给尚书台皇甫大人和卢大人也各写一封,要说明并州的困难,务必请陛下和诸位大人体谅并州的难处,督请老大人速速来并州主持招抚。”
  ===
  并州刺史张懿和行镇北将军李弘的奏章同时送到洛阳。
  天子紧急召集三公九卿、大将军和尚书台诸位大臣议事。
  太尉崔烈很生气的对大将军何进道:“怎么样?这才谈一天,两人就吵起来了。这样下去,还谈什么?”
  何进表情严肃,连声埋怨李弘做事鲁莽,怎么能羁押大臣呢?但他心里其实乐坏了。机会就在眼前啦。其他大臣你一言我一语,还在争论应该不应该招抚的问题。
  天子挥挥手,示意大臣们不要乱争一气了。他接着拿出李弘的第二道奏章,说道:“李爱卿提议朝廷另派招抚使去并州,他推荐赵岐赵大人,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何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李弘主动举荐赵岐去并州?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大臣们听说李弘主动上书朝廷,要求另派招抚使到并州主持招抚,心里顿时一松。他们本来的想法是,如果陛下决心招抚并州黄巾,那么退一步,他们无论如何不能让李弘独掌并州军政。只要李弘不掌握并州政事,他的大军命脉粮饷就控制在朝廷和地方郡府手上,这样一来,他就是有二心也翻不了天。李弘的这一举措,说明李弘自己也意识到了危机,他也在刻意回避主掌并州军政。同时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李弘不是一个蛮夫,他已经开始涉足政事,变得小心谨慎了,也就是说,他比大臣们所想象的要安全得多。
  但并州招抚很复杂,牵扯到安置黄巾军和流民,军屯和民屯,人口和土地,赋税和徭役等等问题,如果朝廷另派招抚使,并州就有主持政事的并州刺史和各郡太守,有主持招抚和屯田的招抚使,有主持兵事的镇北将军部,这三者之间的职权和隶属关系应该如何安排?谁负责安置黄巾军和军屯?谁负责安置流民和民屯?谁负责统筹安排招抚财政?并州刺史部和太原、上党两郡郡府在其中处于何种地位?
  大臣们首先不谈由谁出任招抚使的问题,而是立即就招抚使的职权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执。这个问题直接关系到招抚的成败和并州的稳定,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天子也知道招抚使职权的重要性,但他不是很懂其中的复杂关系,所以坐在一边只听不说。
  这招抚使如果由三公九卿担任,因为他们地位特殊,完全可以独掌并州军政,所以只要统筹安排镇北将军部和并州刺史部两府下属做事就可以了。但如果由三公九卿之外的大臣担任招抚使,在官秩上就比镇北将军部低,这时问题就来了,谁听谁的?如果不明确三府之间的职权,并州的招抚马上就会陷入混乱。象李弘一气之下,把并州刺史张懿羁押了,就是因为双方职责不明,张懿的官又小,结果还没谈,自己人先闹起来了。
  皇甫嵩和卢植两人接到李弘的奏章和书信后,立刻召集尚书台的掾属们讨论了这个问题,他们匆匆拟订了一个初步方案,但因为漏洞百出,遭到了大臣们的一片指责和抨击。
  天子给他们的长篇冗论和争吵搞得有点晕头转向,他看到大将军何进也象自己一样插不上嘴,坐在旁边心神不安,于是小声问道:“爱卿,赵大人辞去大将军府长史之后,身体怎么样?”
  何进恭恭敬敬地回道:“陛下,老大人自上次病倒之后,至今尚未痊愈,但精神很好。”
  天子叹了一口气,又问道:“李爱卿的举荐,爱卿可同意?”
  何进摇摇头,说道:“老大人年事已高,的确不宜远行,以臣看,陛下还是另派他人吧。”
  天子沉默不语。何进又说道:“若单就并州招抚论,以老大人的声名和威信,他去最合适的了,然而……”
  天子点点头,说道:“李爱卿给老大人写了一封信,言辞恳切,希望老大人以国事为念,尽早到并州相助。老大人很感动,今天早上已经上书请命,连同李爱卿的这封信一起送到了尚书房。朕很犹豫,尚书台的几位爱卿顾忌老大人的身体,都不敢拿主意。现在你也这么说,朕就更犹豫了。”
  何进闻言,立即叹道:“此事既然给老大人知道了,陛下就拦不住了。老大人一心为国,忠烈刚直,非常人可比。臣记得他年轻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七年不愈,老大人以为自己必死,对自己的侄子说,‘大丈夫生世,遁无箕山之操,仕无伊、吕之勋,天不我与,复何言哉!’他让侄子在自己死后立一墓碑,上书:汉有逸人,姓赵名嘉,有志无时,命也奈何!由此可见他拳拳报国之心。此时正值国家为难之际,社稷危急之时,他怎会知难而退?陛下就是不让他受命而去,他也会驮着包袱自己走到并州的。”
  天子长叹道:“我堂堂大汉国,竟然派一八十老者前往并州招抚,当真是国家无人吗?”
  何进满面羞惭。
  ===
  李弘精心准备招抚的文书多达百十卷竹简,这让张燕和黄巾军各部首领感受到了李弘的诚意。对李弘怀有满腔仇恨的王当和十一郎等首领面对堆积如山的文卷,面对李玮和宋文耐心而细致地的释疑,他们也动摇了。这些人都是征战数年的黄巾悍将,多年的血泪让他们清醒地认识到现实的残酷和无情,仅仅能杀能砍不但不能保证自己兄弟们的性命,更不能解决那些跟在黄巾军后面,指望过上安稳日子的流民们的生存问题。
  如果有希望,谁都不愿意放弃。
  李玮疲惫地坐下,艰难地吞下一口口水。说实话,他一直认为黄巾蚁贼是一群乌合之众,都是一群下贱的刁民,他们屡屡被人数较少的官军打败,根本没有什么实力,大人坚持招抚,纯粹是多此一举,会助长蚁贼的嚣张气焰。然而,但他和这些黄巾军首领面对面的交流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些想法很幼稚很可笑。黄巾军能够前赴后继,持续坚持数年,的确有他过人的地方。他随即改变了自己对黄巾军的看法,原来这里也是藏龙卧虎之地。
  张燕的睿智,张白骑的沉稳,孙亲的冷静,于氐根的精细,黄庭的绵里藏针,浮云的飘逸出尘,王当的英武豪气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黄巾军的首领个个都很出色,无论是学识还是举止,都不是用贼和匪就可以形容的。无怪乎当年张角和张牛角登高一呼,响者云集,如果没有强大的号召力,谁会忠实地跟随左右?但正因为这种杰出的个人能力和威信,再加上其他各种因素,也导致了黄巾军一直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任凭官军如何剿杀,它总是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想想翼城战场,想想青石岸,想想薄落谷,那些黄巾军降兵为了捍卫自己的大汉国土和尊严,是如何战斗的?难道当真就是为了吃饱肚子吗?
  李玮低着头,思潮起伏,一时间很难理解黄巾军,也很难理解今日的招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生存吗?
  “我们还没有谈妥,滞留在太行山的流民为什么就要先全部下山?”雷公不解地问道,“流民一旦大量下山,粮食谁解决?”雷公原名叫雷传,他外号叫雷公,不是因为嗓门大,而是因为其鼾声如雷。雷传二十多岁,中等身材,皮肤较黑,圆脸虬须,很威猛。
  “让流民立即下山,是大人的意思。大人认为我们可以慢慢谈,但先要解决流民的吃饭问题。”宋文解释道,“这样做,一来可以让人心惶惶,心存疑虑的黄巾军将士打消顾虑,相信朝廷招抚的诚意,二来可以让流民吃饱肚子,看到希望,三来我们可以清点流民人数,准确计算出屯田所需的土地数量和其他物资,为后期屯田做好准备。”
  “粮食呢?”雷传紧盯着宋文,追问道,“粮食由谁解决?”
  “当然是我们。”宋文笑道,“大人接到朝廷同意招抚的圣旨后,已经连夜派人到关中和关东购买粮食去了。”
  “我们还没有谈,朝廷就已经开始拨付赈济钱粮了?”张白骑惊讶地问道。
  宋文摇摇头,说道:“这是大人特意为招抚预留的一笔钱财,这笔钱财本来是归属于镇北将军部的,但现在大人把它拿出来了。”
  张燕和众首领互相看看,心中对李弘更加敬佩。
  “两位大人,有个问题请教一下。”浮云放下手上的文卷,说道,“招抚后,太原郡郡府和各县府官吏由双方共同招募,这共同招募是什么意思?比如说,这太原郡太守是当今天子钦定,还是由我们指派?”
  李玮立即说道:“浮云帅问得好。大人考虑到流民对朝廷的信任问题,各地原居民对黄巾军的信任问题以及黄巾军内部熟悉府衙事务人员较少的问题,特意安排各地府衙的主要官吏由你们黄巾军担任,而我们只安排一部分原府衙故吏担任府衙掾史,具体人选由双方商谈拟定。”
  “比如说这太原郡太守一职,当然是你们的人,将来也是由大帅上奏朝廷,而我们镇北将军部已经无权过问了。”
  浮云再问道:“这么说,我们大帅的官职要比太守大了?”
  “这是必须的,否则将来黄巾军由谁控制?”李玮严肃地说道,“这就象并州北部的匈奴人,他们的首领是大单于,大单于负责匈奴所有事务,而护匈奴中郎将部或者度辽将军部只负责看护之职。将来太原郡就由你们大帅掌管所有事务,而镇北将军部只负责看护太原郡的黄巾军。”
  “如果上党郡的杨凤杨帅也愿意受抚呢?”张白骑缓缓问道,“他是不是和大帅平起平坐?”
  李玮和宋文互相看了一眼,面露难色,没有说话。
  张燕已经数次派人到上党邀请杨凤北上,但杨凤至今没有回复,也没有只言片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张燕和张白骑等人很焦急。如果这里在谈招抚,杨凤那里突然打过来,事情就有点不可收拾了。更为严重的是,一部分抵制招抚的将士有可能跑到杨凤那里去。张白骑问这话的意思就是,假如杨凤也算一个黄巾军大帅,李弘是否会接受呢?
  “杨帅是否受抚,对我们影响很大,将军大人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张白骑苦笑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一直没有提到杨帅?”
  李玮想了一下,说道:“大人曾经和我们说过这个问题,但他考虑到这是你们黄巾军内部的事,他不好插手,如果他既和大帅商谈,又和杨帅商谈,这算什么?到底谁是黄巾军的大帅?如果你们因此而拒绝招抚,将军大人的一番心血不就白费了。”
  王当猛然瞪眼问道:“你们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要打一个抚一个?”
  宋文摇手笑道:“王帅此话差矣,如果我们要打杨帅,你们还会同意受抚吗?以我看,你们还是当面问问将军大人,这种事关全局的大事,我们做掾属的,的确不清楚,也不敢随意乱说。”
  这时李玮看看窗外的天色,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张燕说道:“大帅,天快黑了,我们是不是启程往大龙山?”
  张燕点点头,说道:“吃了饭再走吧。”
  “不,大帅,还是立即走吧,将军大人估计已经到了。”李玮笑道,“大龙山的营帐里有酒有肉,我们可以边吃边谈嘛。”
  “你们将军大人为什么这么着急?他是不是急着要回幽州?”王当冷冰冰地问道。
  王当今天自始至终就没有给一个好脸色,说话没有一句好听的,语气也极具挑衅的味道。
  李玮顿时火往上撞,猛地站了起来,指着王当叫道:“我们大人连十二万鲜卑铁骑都打败了,还在乎一个晋阳城,有本事你把和连的人头拿来给我看看。”
  “仲渊……”宋文大惊,一把抱住了李玮。
  “有本事你去打鲜卑人,不要在这里猖狂。”李玮纵声吼道,“如果没有我们大人击败十二万鲜卑铁骑,你在晋阳城能待几天?迟早都要给鲜卑人赶回太行山。”
  黄巾军各部首领看着狂怒的李玮,静默不语。王当本想冲上来教训一下李玮,但听到李玮的吼声,心中的怒气不禁一泄,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不管怎么说,李弘击败十二万鲜卑人,击杀鲜卑大王和连,那才是真正的英雄。如今一个名震四海的英雄为了招抚黄巾军而不惜低声下气,其胸襟和气魄实在令人折服,自己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李玮用力挣开宋文,面对黄巾军首领,愤怒地说道:“你们知道安置百万流民需要多少时间吗?大人想在冬天来临之前,让他们吃饱穿暖,让他们有间可以躲避风雪的茅屋,有片可以存身立命之地。大人的命令是,今年的冬天,太原郡不允许有一个饿死的人,不允许有一个冻死的人,你们说,这要多少时间才能做到?六个月的时间够吗?”
  “大人希望所有的流民到明年春天的时候,都有一块地,都有一袋种子,都有一份希望,十个月的时间够吗?你们能做到吗?”
  “仲渊……”宋文大声阻止道,“仲渊,你想回去被大人砍脑袋啊?”
  张燕冲着宋文摆摆手,说道:“让他说,李大人的话没有错。我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救活了几个人的性命?给了几个人活下去的希望?我们都杀光了,砍光了,最后好了谁?”他站起来,指着北方说道,“最好都好了胡人,最后这大汉的疆土都成了胡人的草场。李大人说得对,有本事,我们就让百姓活下去,有本事,我们北上击胡去。”
  王当面露惭色,冲着李玮抱拳施礼,低声道:“得罪了。”
  ===
  李弘黄昏的时候来到了大龙山营帐。
  唐放和并州府的一帮掾史抱着文卷走进大帐的时候,李弘正在一边啃着黑色的圆饼,一边翻看太原郡的地图。众人吃惊地看着李弘,有点难以相信,一个位列上卿的将军,晚餐竟然就是一块黑饼,连口汤都没有。
  唐放迟疑了一下,走到李弘身边说道:“大人,并州府的人都到了。”
  李弘嗯了一声,两口吃掉剩下的一点黑饼,起身招呼大家坐下,“今天我们连夜谈,晚上大家辛苦一点,争取尽快谈妥主要条件,立即上奏陛下。”
  “牧云,你来一下。”李弘招手道,“从太原到长安,水路近还是陆路近?”
  唐放笑道:“当然是陆路近了。”他随即指着地图详细介绍了一下。从长安东北起,越黄河过蒲津桥到河东,然后经平阳到太原郡的晋阳,长越两千多里,这是一条驰道,前朝大秦国的时候就修建了。大秦国的时候修建的驰道都是高出地面,用铁椎筑土的,道茬坚实。一般道宽五十步,每隔三丈树青松为志,宽阔平坦,森严蔚然。当时驰道贯通全国,纵横辐射。本朝恪守秦制,凡驰道通过的县,一律令其随时修缮保养,所以驰道至今都保存得非常完好。
  水路从长安出发,沿渭河入黄河北上,到万荣庙前村入汾河,再由汾河到河东、太原。本朝初期,为了解决漕运砥柱之险,大力发展水路运输。武皇帝还曾乘楼船从长安出发沿水路到并州巡视过。那个年代,河东、太原和上党等郡移民垦地、开荒屯田,成效非常显著,每年都有大量粮食从水路两路运往京师贩卖。但后来由于胡人入侵频繁,并州人口巨减,繁华不再,这水路运输也就逐渐萧条没落了。
  李弘听完唐放的介绍,笑道:“如果几年后,我们屯田有效,当再现昔日的繁华盛景。你看,我们是不是要重开漕运啊?”
  唐放诧异地看着李弘,问道:“大人还要重开漕运?”
  “对,马上开,否则关中和关东的大量物资仅从陆路运输,必然耽误时间,但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唐放吃惊地问道:“将军大人对招抚和屯田这么有信心?”
  李弘笑道:“当然了。你看,晋阳是个好地方啊,四通八达。从晋阳往北有驰道到雁门郡,然后出长城继续北上通云中,沿东北方向则是通幽州的代郡。从晋阳往东直通冀州常山的真定城,往南到上党,往西通上郡的长城要塞,从要塞也可直达长安。这么好的一个地方,怎么会不繁华?牧云,你看我在三到五年内,必定让它成为北疆第一大城。”
  唐放看着兴奋的李弘,觉得他有点不可思议,十足的疯子。
  ===
  
第七章 山雨欲来 第十六节
更新时间2008-12-28 7:45:44 字数:7598
 公元187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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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李玮和宋文两人把招抚方案解释得很透彻,张燕等黄巾军首领感觉到他们所有关心和担心的问题李弘都已经替他们想到并且尽量满足了他们的要求,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李弘也帮他们想到并且提出了非常完善的解决办法,总之,李弘所提的招抚方案,详尽完备,无懈可击。
  黄巾军首领们从招抚方案中看到了李弘的诚意和决心,他们放弃了心中的疑虑,以非常信任和合作的态度全身心投到了商谈之中。有关招抚的主要条件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迅速议定。李弘随即命令李玮、宋文和唐放等人拟写奏章,上奏天子。
  接下来所要谈的,就是一些棘手问题了。
  李弘仅仅让双方人员休息了半天,然后立即开始了第二轮商谈。既然同意招抚了,黄巾军就要在事关自己前途和利益的问题上讨价还价了。大龙山营帐里的轻松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双方人员不再谈笑风生,而是剑拔弩张了。经过几天的激烈争论,最后的焦点问题集中在军队、屯田和赋税等问题上。
  黄巾军要求保留所有军队,十万郡国兵,二十万屯田兵。李弘当然不会同意,一个太原郡养十万士兵,根本供养不起?即使这些士兵不拿军饷,但他们所需的粮食衣物和武器数量惊人,小小的太原郡无论如何承受不了。李弘只答应黄巾军保留三万郡国兵,十万屯田兵,其余的士兵一律遣散,到各地参加民屯。
  黄巾军还提出其所辖军队不受朝廷和镇北将军部的控制,除了抗击入侵胡寇,其余调派概不接受。李弘苦笑,问他们,你们招抚之后,到底是叫汉军还是叫黄巾军?如果是汉军,你们连陛下的圣旨都不遵从,你们叫什么汉军?李弘认为招抚之后的黄巾军除了不剿杀其余黄巾叛贼之外,其他的朝廷征调都要接受,否则还叫什么汉军?
  黄巾军要求太原郡的郡府和下属十六县的县府全部由黄巾军掌控,各级掾史由自己任命,朝廷和并州刺史部不得干涉。李弘更不干了。依黄巾军的能力,无法独自执行军屯和民屯,而且,假如这些府衙官吏任意胡为,肆意盘剥,这事情还怎么干?李弘坚决要求郡县两级府衙的掾史由双方共同招募,并州刺史部有权检举各级郡府中的不法者。
  黄巾军要求太原郡所有耕地由自己平均分配给流民,太原郡的屯田之事由自己主管,他们当心朝廷的官吏会在其中贪赃枉法,祸害流民。对于黄巾军的这个要求,李弘一口拒绝。黄巾军的人当然要参加屯田,但直接掌管屯田事务的是镇北将军部,这一点,李弘绝不让步。这是关系到招抚能否成功,关系到流民能否生存,关系到并州能否稳定的关键所在,屯田如果失败,招抚根本无从谈起。
  黄巾军还要求朝廷免征太原郡五年赋税,五年后其所收赋税也不上缴国库而由黄巾军自由支配。李弘不同意,只同意免征太原郡三年赋税,三年后其所收赋税一部分留给黄巾军支配,一部分要上缴国库。他费尽心血招抚屯田,目的不是养肥黄巾军,而是要强边御敌,要北上击胡收复失地。
  双方的要求差距太远,连续争论几天后,除了黄巾军愿意把郡国兵数量降到八万之外,什么结果也没有。
  李弘随即提议休息一天,他问张燕道:“大帅,你看我们是到龙山看看风景还是到晋阳看看民风啦?”
  张燕略加迟疑,笑道:“大人,这样吧,上午我们到龙山转转,下去我们到晋阳城。大人到晋阳二十多天了,还没看到晋阳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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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洛阳的诸位大臣们还在为并州招抚使的职权争论不休的时候,行镇北将军李弘和黄巾军大帅张燕谈妥的招抚初步方案已经送到尚书台了。
  皇甫嵩和卢植等尚书台官员连夜就这个方案进行讨论,第二天一早上奏天子。天子草草看了一下,问道:“两位爱卿认为如何?”
  皇甫嵩赞道:“李将军为招抚一事做了精心的准备,所奏之议基本上合乎条理。尚书台草议过后,认为陛下完全可以诏令准行。”
  卢植随即做了一点说明,言辞间也颇为欣赏,“李将军雷厉风行,行事果断,这么短时间就能和黄巾蚁贼达成招抚之议,实在出人意外。”
  天子冷笑,说道:“这小子现在官做大了,连说话口气都不一样了。你们看看奏章后面写的是什么?要朝廷尽快作出答复,怎么尽快啊?朕还没有催他,他到催起朕来了,他这么火烧火燎的想干什么?”
  皇甫嵩知道天子心里高兴,只不过不好放在脸上,所以说反话。他赶忙顺着天子的话说道:“李将军大概急着要回幽州,所以有点口不择言了,陛下无须放在心上。臣认为,陛下这就可以下旨,督令李将军立即和黄巾蚁贼商谈具体的招抚内容,以便尽快解决并州黄巾,安抚流民,早日开始垦地屯田。”
  卢植也奏道:“陛下,招抚成功仅仅是个开始,后面的百万流民下山屯田才是最为艰苦难办的事。如果屯田失败,李将军所作这一切,均将化作泡影。”
  天子闻言,一双短短的眉毛几乎皱到了一起,一脸苦相。
  “两位爱卿,屯田的事,朝廷大概要花多少钱?”
  皇甫嵩和卢植互相对视一眼,满脸忧色。皇甫嵩忧心忡忡地说道:“初步估计,到明年春耕止,大约七十亿钱。”
  天子顿时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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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议上,诸大臣对李弘的招抚方案多方诘难,指责之声不绝于耳。大臣们认为李弘太过软弱,妥协过多,有多处公然违反了大汉律。
  太尉崔烈还是同意招抚的,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少一处祸乱就能给奄奄一息的大汉国多留一份元气。他看到有些大臣纯粹没事找事,站在朝堂上胡说一气,崔烈气愤不过,指责一帮高唱歪调的大臣道:“诸位既然认为李将军的招抚之议有辱大汉国威,那么我请问诸位,怎样做才能大振国威?诸位又做了什么大振国威的事?”
  “你们愿意捐出自己的家财做为平叛军资吗?现在国库空竭,平叛的军资均由少府出助,你们为什么不愿意象陛下一样,也竭力捐助?你们既不愿意捐钱,又不愿意带兵去打仗,这也能大振国威吗?”
  大臣们不做声了,但均是一脸的不屑。你崔烈又是什么高节之士吗?做三公的时候,是陛下的奶妈给你说情买的官,士子的脸都给你丢尽了。现在做太尉了,陛下同情你穷,免了你买官的钱,否则你早就滚蛋了,哪有资格在这朝堂上教训我们。
  崔烈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这招抚即使谈成了,马上就需要上百亿的钱财开始屯田,朝廷有钱吗?李将军有钱吗?没钱屯什么田,这不就是瞎扯蛋吗?”
  “李将军的目的无非有三,一是利用招抚蚁贼首领张燕,分裂黄巾军。张燕一旦受抚,在蚁贼当中立即声名扫地,没有哪个蚁贼再相信他了,他在那些蚁贼的眼里,就是一个叛逆,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将来他即使再作乱,也不过就是一个小毛贼而已,翻不了大浪了。但蚁贼大首领受抚,对其他蚁贼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这样,蚁贼势力渐弱,对朝廷的平叛大有好处。”
  “其次,利用招抚,不费一刀一枪就能把并州的几十万蚁贼拖住。只要这些蚁贼不越过太行山到冀州和幽州南下的蚁贼会合,刘虞刘大人就有充分的时间集结军队,击败幽州蚁贼。李将军的大军在并州不用打仗了,那朝廷就可以集中所有的力量支援冀州战场。因此,并州的招抚其实就是朝廷可以迅速平定幽州叛乱的保障。”
  “最后一点尤其重要,就是可以暂时解决头痛的流民问题。散落各处的流民听说并州给地屯田,又不用上缴赋税,必定会跋山涉水,蜂拥而去。中原和北疆各郡没有了流民,蚁贼就没有了兵源,他们还能支撑多长时间?能撑个一年半载就很了不起了。那一年半载之后呢?我大汉国不就没有叛乱了。”
  崔烈越说越生气,破口大骂他们都是一帮酒囊饭袋,一帮蠢货。大臣们一听很有道理,这个太尉大人还真说得很透彻,眼光也看得远。虽然被骂了,但他是太尉,也只好认了。
  天子一听,哦,原来这么回事,这个豹子火烧火燎的催个不停,把招抚的事做得象真的一样,原来都是为了骗人啦。他心里顿时舒坦了。这一上午,他都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对付大臣们的纠缠以保住自己的万金堂。这时天子心情一松,情绪也兴奋起来,就象自己刚刚赚了几十亿钱一样,很有兴趣地看着太尉大人站在朝堂上大发脾气。
  但朝中有些大臣不上崔烈的当。许相就笑眯眯地望着崔烈,心道,你说李弘是骗人就是骗人啦,我看他根本就是来真的。好啊,你既然敢在朝堂上公然欺骗天子和众臣,我就帮你一把,等李弘到了屯田要钱的时候,我看你如何收场。我看你这太尉也是做到头了。
  皇甫嵩和卢植一听,头都晕了。这招抚的事本来是目前大汉国的头等大事,给太尉大人这么胡扯一气,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虽然通过招抚方案的阻力是小了,但后果很严重。后期的屯田怎么办?那可是一笔巨额费用,朝廷不出谁出?招抚的事情如果迅速谈妥,接着就是屯田,就是要钱。到时候天子和大臣们说,李将军不是就是在并州做做样子,骗骗蚁贼嘛,要钱干什么?还真屯田啊?
  尚书台的一帮官僚站在那里望着愤怒的崔烈,哭笑不得。
  崔烈好不容易骂完了,又意犹未尽的点名指责了几个下官,这才转身对天子奏道:“陛下,臣认为,只要是李弘上奏的招抚之议,统统诏令准行。臣还认为,陛下应该给蚁贼首领张燕一个大官,然后下诏全国各地,将并州招抚之事大肆宣扬,一来可以让天下人皆知陛下的浩荡皇恩,二来也可以打击蚁贼们的士气,三来还可以让流落各地的流民们速速赶往并州。”
  “好,好,好。”天子闻言大喜,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并州的危难因张燕受抚而平,朕就封张燕为平难中郎将吧,诸卿以为如何?”
  许相立即高呼道:“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啦!”
  众臣中本来还有准备挺身而出劝谏反对的,但看到三公大人都带头高呼陛下圣明,那自己还说什么?算了吧,反正国库也没钱,不管太尉大人说的是真是假,最后并州屯田都是一场骗局,招抚自然也要失败,自己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也就跟在众臣后面高呼陛下圣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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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岐连番上书,极力要求到并州参予招抚和屯田,但天子此时已经不再关注这件事,他天天泡在后宫避暑纳凉去了。
  这一天,冀州来了急书。幽州叛军在张纯和辽东属国的乌丸首领峭王苏仆延的带领下,攻占了河间国的高阳城。幽州刺史杨淳在撤退途中被乌丸铁骑伏击,全军覆没。现在幽州残部在骑都尉公孙瓒的带领下,已经退守到河间国治所乐成城,而叛军正在向安平国方向移动。
  黑山黄巾军白绕的军队这时也冲过了冀州牧杨奇的阻击,正在向赵国邯郸急速前进。
  天子大惊,急忙赶到尚书台。
  “河间国能否保住?”
  皇甫嵩摇摇头,说道:“陛下,当务之急,还是稳住并州的张燕吧。”
  天子心痛的脸上变色,十分生气地说道:“朕不是已经同意了李弘的招抚之议吗?你们怎么还没送去?”
  皇甫嵩不满地说道:“陛下那日下朝后直接去了后宫,小黄门蹇硕蹇大人随侍在陛下左右,根本找不到人。没有他点头,符节令无论如何都不敢在诏书上加盖主玺,这圣旨我们怎么送出去?”
  天子给皇甫嵩顶了一下,心里更不痛快了。
  “好了,好了,蹇爱卿就在这里,你们快办。冀州的事怎么办?”
  卢植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这招抚使的事……”
  “立即下旨,迁赵岐为并州招抚使。”天子不耐烦的挥手说道,“冀州的事怎么办?”
  “陛下,这并州招抚到底由谁主持?”卢植追问道。
  “这么多天了,你们还没有商量妥当?”天子怒骂道,“朕养你们干什么?就是天天吵嘴吗?反正这事就是骗人,你们这么认真干什么?没事吃饱了撑的。下旨,叫李弘主掌招抚所有相关事宜,他一个人说了算,骗几天是几天。改迁赵岐为护田校尉,主掌并州屯田,军屯民屯都归他管。他那么大年纪了,为了国事还要千里迢迢到并州,太辛苦了。这屯田的事纯粹就是子虚乌有,让老大人干,正合适,等李弘骗不下去了,就叫他回来。至于并州刺史张懿,叫他回雁门关避暑去,不要管太原和上党两郡的事了,没事添什么乱。”
  卢植急忙问道:“陛下,那太原郡和上党郡的郡府……”
  “还有什么郡府?蚁贼还没打到晋阳和长子,他们就跑到河东去了。下旨,把两府官吏给朕抓回来。”
  “陛下,陛下,那老大人到了并州后,到底听谁的?”皇甫嵩急了,大声问道。
  “你们这些死脑子,朕不已经说了嘛,所有的事都由李弘负责,老大人到并州后,谁的话都不要听,找个地方避避暑,一边凉快去,不要管李弘的事,随他一个人去胡扯。”
  皇甫嵩和卢植顿时傻眼了。这事情给太尉崔烈一搅和,全变了,争来争去,最后还是李弘一个人在并州说了算。
  “陛下,这样一来,行镇北将军李弘不就是总督并州军政了吗?”卢植无奈地说道,“他完全可以借口招抚的事,独揽并州政事。”
  天子真的生气了,他瞪着一双小眼睛,扯着脖子喊道:“爱卿,现在不是并州的事,是冀州的事,是河间国的事,是我的河间国啊。冀州的事到底怎么办?”
  皇甫嵩回道:“陛下,如今之计,只要命令刘虞率军赶赴赵国邯郸,坚决挡住白绕的叛军,不让他和张纯叛军会合。”
  “你说什么?”天子奋力一拍案几,大声叫道,“不行,立即命令刘虞率军支援河间国。”
  “陛下,只要不让两支叛军会合,冀州必然无忧。张纯的叛军从幽州远途而来,孤军深入,没有支援,掳掠一番后,自然要回幽州的。”卢植劝谏道。
  “你不是说乌丸骑兵不会南下吗?怎么现在南下了?而且还打到了朕的河间国?”天子怒视卢植,恨声逼问道,“朕不听你们的了,立即拟旨,命令刘虞支援河间国,击退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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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岐接旨之后,大喜,立即变卖家宅,遣散奴仆,辞别老友,携全家四十七口,举家奔赴并州。
  老友袁隗很奇怪,问他为什么要举家前往边郡。赵岐说,我都八十了,没几年活头了。这次到并州屯田,没有十年不能成功。十年后,我肯定已经死了,我不想死的时候家人都不在身边,所以我要把他们一起带到并州去。袁隗说,陛下有意让你去去就回来,并没有打算让你长驻并州。赵岐说,这次到并州,我拼掉这把老骨头,也要解决流民吃饭问题,所以我绝不半途而废,绝不抛下并州百姓,我就死在并州了。
  赵岐的门生子弟听说老师要到并州屯田,并且不回来了,大为悲痛,发誓要追随老师左右,侍奉老师终生。于是在洛阳一带凡赵岐的门生子弟无不弃官而去,在太学学习的上百弟子也辞学归府,收拾东西赶到了老师家里。赵岐非常感动,说既然你们这么孝顺,那也好,就随我到并州屯田去吧。
  赵岐离开洛阳当日,随行弟子近两百余人,沿途相送者多达万人,百官聚集在夏门之外,摆酒为其饯行。众人知其再不回洛阳,从此相见无期,无不泫然泪下。
  这日天子到尚书房,没有看到皇甫嵩和卢植,很奇怪,就问随侍左右的蹇硕,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怎么瞒着朕私下跑了?
  蹇硕回答说:“陛下,皇甫大人和卢大人出城给赵老大人送行去了。”随即把赵岐变卖家财,发誓要在并州屯田的事说了。
  “老大人什么都没带,就带着一口棺木离开了洛阳。”
  天子不胜唏嘘,仰天长叹。
  “爱卿,你拟一道圣旨,封老大人为平乡侯,食邑五百户,另赐黄金五十斤,绢五百匹。”天子小声道,“你去跑一趟,替朕送送他。这么好的忠臣,大汉国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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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山的风景和晋阳城的民风并没有给双方带来任何好处,相反,争论更加激烈了。
  这时,洛阳的圣旨送到了大龙山营帐。
  天子同意招抚的初步方案是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所以没有谁感到惊讶,但天子在招抚尚未谈妥的情况下,直接封赏张燕为平难中郎将,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营帐里顿时欢呼起来。天子的这种举动,无疑在告诉双方,天子不但同意招抚,而且还非常有诚意招抚。
  黄巾军的首领们先是震惊,接着很惊喜,然后就是一种痛入肺腑的苦涩,大家看着摆在案几上的圣旨,一时间百感交集。是喜是忧?是高兴还是痛苦?是兴奋还是失落?张燕和部下们面面相觑,久久无语。从大贤良师张角举兵起事以来,无数的黄巾军将士们倒在了大旗之下,为了什么?为了换取这一道小小的圣旨吗?大家奋勇拼杀了四年,难道就是要这么一个结局吗?
  张燕带着部下们离开了大龙山,回到了晋阳城。他告诉李弘,他和黄巾军都要想一想,要再想一想过去和将来。他没有拿走那道圣旨,也没有带走那个银印青绶,它们还摆在那个案几上,一动未动。
  李弘站在山坡上,望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心情沉重,他似乎感受到了这道圣旨带给他们的痛苦和悲哀,似乎看到了张燕和黄巾军将士们心中的血和泪。
  “大人,你太性急了,你把他们逼得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李玮轻轻走到他身后,叹息道,“抚平几年来的仇恨和伤痕,是需要时间的,毕竟,他们失去的,是无数条血淋淋的生命,是支撑他们生存下去的信念啊。”
  李弘落寞地一笑,摇摇头。
  “仲渊,我是不是太吝啬了?”
  “大人不是吝啬,大人是太残酷了。”李玮缓缓说道,“大人就象一把锋利的刀,毫无感情,一刀一刀地凌迟着黄巾军的血和肉。”
  李弘的心不自觉地战栗起来。
  “这么多天,天天和这些黄巾军首领们待在一起,我只有一个感觉。”李玮看了一眼神情痛苦的李弘,小声说道,“他们就象蚂蚁,就象地上的蚂蚁一样……”
  李玮再也说不下去,掉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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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里,颜良和郑信高声呵斥着,打马冲进了大龙山营帐。
  “仲渊,大人着急催我们来干什么?”郑信看到李玮,急忙飞身下马,大声问道。
  李玮指指站在山坡上的李弘,摇摇头。
  张白骑看到张燕迟迟不向李弘提起杨凤的事,终于忍不住自己说了。那天,李弘邀他一起散步,张白骑向李弘说起了杨凤。
  李弘很犹豫,这事他不是没想过,但他的确很当心张燕的想法。张白骑说,张燕和杨凤自小就是生死相交的兄弟,两人之间产生矛盾不是张燕的问题,而是杨凤的问题。
  “如果大人能够说服杨凤,大帅心里一定很感激,绝不会对你产生误会。”
  李弘想了一下,问道:“如果大帅受抚,其他各地黄巾军会不会遵奉杨凤为新的黄巾军大帅?”
  张白骑笑道:“大人是这么想的?那你就错了。自从品朴兄死后,黄巾军其实已经没有大帅了。如果飞燕有品朴兄的威信,我们今天何至走这一步?”
  颜良和郑信两人走到李弘身边,躬身行礼。
  “大人,找我们来,有什么急事吗?”
  李弘点点头,说道:“你们去一趟上党,告诉杨凤,我想见他一面。”
  郑信迟疑了一下,问道:“大人,这个时候,合适吗?”
  李弘伸手拍拍颜良的肩膀,神色凝重地说道:“如果他不愿意,你就把他脑袋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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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山雨欲来 第十七节
更新时间2008-12-28 7:46:16 字数:8861
 晚上,李弘召集李玮、宋文和唐放等人就双方争议的几个问题再次进行了商议。
  “尚书台皇甫大人的书信诸位都看了,朝廷为了尽快促成招抚,已将招抚之事诏告全国了。朝廷的目的虽然不错,但相反也把张燕和其他诸位黄巾军首领逼到了绝境。”李弘叹道,“从信奉太平道的人来说,张燕和诸位首领现在是个叛逆;从追随张燕的黄巾军士卒和流民来说,张燕给他们的生存带来了希望。张燕不愿意背叛太平道,不愿意背叛黄巾军,但他更无法抛弃跟随他的百万流民,无法抹去流民心中的希望。如今的张燕进退维谷,心里非常痛苦,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应该再让一步,让张燕坚定招抚的决心。”
  李玮等人沉默不语。
  良久,唐放说道:“大人主动提出招抚,又主动让步,会不会给黄巾军造成一个错觉?黄巾军觉得大人和朝廷都在迁就他们,趁机漫天要价,那么,招抚会陷入僵局。”他停了一下,又说道,“散落各地的流民听说张燕受抚朝廷了,只要跟着他,马上就有土地,马上就有饭吃有屋住,很快就会蜂拥而至,这对张燕来说,其实是个有进无退之局啊。上百万流民都在看着他,都在等着他分派土地,都在感谢他的恩赐,他哪有再退的勇气和信心。此时张燕如果退却,带给他的不是流民的支持,而是流民的失望和眼泪,他将因此而失去一切,黄巾军也将因此而迅速覆没。这个灾难性的后果,张燕和他的部下应该很清楚,所以,我觉得大人无须让步,只要给张燕一段时间就行了。”
  “随着时间的推迟,闻讯而来的流民会越来越多,张燕肯定支撑不住,他除了向朝廷俯首称臣外,已经再无出路了。”
  李玮苦笑道:“朝廷这一招太狠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让张燕独自一人承受这么大的压力,他会疯的。如果我们把张燕逼疯了,黄巾军随即就会分裂,招抚之事泡汤不说,仅这么多流民挤在太原和上党一带,对我们就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宋文也心情沉重地说道:“抛开黄巾军不说,就从流民这个角度考虑,我们也应该让步。百万流民聚集到并州,如果没有吃的,一两个月之后,其结果是什么?我估计太原和上党马上就是饿莩遍野,一片废墟。太原和上党没有了,这北疆的御边形势会怎样?胡人势必趁机而下,北疆尽失啊。这可不是危言耸听,看看冀州你们就知道了,流民之祸远甚于黄巾之祸啊。”
  “朝廷此举,实在有欠考虑。虽然他们把张燕逼到了绝境,但何尝不是把我们也逼到了绝境。招抚如果失败,我们的确没有什么责任,但百万流民涌进并州,却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岂能坐视不理?”宋文看看李弘,恳求道,“大人,我们还是尽早屯田吧。无论我们怎么让步,只要安抚了流民,稳定了并州,我们就对得起大汉国,对得起陛下。即使将来我们获罪下狱了,但扪心自问,我们没有做错,这就足够了。”
  李弘用力拍拍宋文,赞叹道:“长风,你说得好啊,就听你的,我们再让一步,争取尽早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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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夜的商量,李弘和李玮等人就几个争议问题,再次议定了一个方案。
  首先是兵力问题。李弘做了最大的让步,让黄巾军保留三十万人马,但在郡国兵和屯田兵的人数上,李弘作了调整,他把屯田兵人数扩大到了二十五万人,并且规定屯田兵不拿军饷,以自种粮代替军饷,同时屯田兵只有在战时才能配备武器。五万郡国兵负责维持太原郡的治安,受镇北将军部节制,如有调用,以镇北将军部和平难中郎将部协商解决,镇北将军部不做强行征调。
  其次是郡县府衙组建问题。李弘彻底放弃了原来的方案,规定郡县府衙的官吏全部由黄巾军自行任命,镇北将军部不再干涉,但各级郡县府衙也不再参予军屯和民屯。
  第三,军屯和民屯自成体系,不隶州郡。李弘接受了李玮等人的建议,在总结了本朝初期垦地屯田的经验教训之后,重新做了一番调整。军屯由黄巾军推荐人选担任各级典农都尉,而典农都尉府所属的候农令、守农令、劝农椽、仓长、仓佐等从事掾史,则有镇北将军府推荐部分熟悉屯田事务的官吏担任,典农都尉直接受镇北将军部节制。民屯则有朝廷指派的护田校尉主掌,镇北将军府和平难中郎将府均无权干涉民屯事务,但两府都必须无条件服从护田校尉府的民屯需要,给予各个方面的帮助和扶持。
  最后就是税赋问题。李弘同意免征太原郡五年赋税,但五年后,所收赋税的七成必须上缴国库,三成由黄巾军自由支配。在这一点上,李弘认为不能再让步了,这关系到整个并州的发展,而且大汉国的国库也要有所进帐。
  整理好的文卷随即送到了晋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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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燕没有回话,李弘虽然着急,但也没办法,只好回到龙山大营耐心等待。
  龙山大营的练兵整训正进行的如火如荼。龙山现在就象一个巨大的战场,骑兵军、步兵军和战车营以实战演练代替枯燥的训练,三军七万将士混战在一起,杀声如雷,还真有点惊心动魄的味道。
  军车营改名为战车营,源于尹思的强烈要求。尹思对李弘说,无论是攻城用的冲车还是攻击用的弩车,都是打仗用的,当然要叫战车营了,而且听上去也比军车营要好听。这么点小事,李弘当然随口就答应了,但接着李弘就后悔了,其他各营将领随即纷纷跑来要求改名号。
  风云铁骑和长水营名震天下,当然不用改了,但他们对李弘用先零,湟中和舞叶来命名其他铁骑营,非常有意见。如果将来舞叶营也名震天下,那天下人皆知北疆有个舞叶部落,谁还知道北疆有骁勇善战的白鹿部落,还有白山乌丸众部啊?湟中羌也有意见。那先零营里有许多士兵都是他们湟中羌人,如果先零营打胜仗了,谁知道湟中羌人是什么啊?好,好,改,改。李弘没办法,和大家商量了一下,将湟中骑改为越骑营,将先零骑改为武骑营,将舞叶骑改为骠骑营。
  骑兵军各营改了名号,步兵军各营当然也要改了,不能厚此薄彼嘛。于是李弘再整步兵两万大军,以能逾高超远轻足善走者为一营,号为厉锋营,校尉玉石领之;以能溃破金鼓、绝灭旌旗,冲阵所向披靡者为一营,号为虎贲营,校尉颜良领之;有能折止敌骑之冲突者,聚为一营,号为折冲营,校尉华雄领之。
  有了非常威风的名号,各营立即制成大旗,竖在黑豹帅旗之下,气势果然为之一变。
  李弘巡视了各营之后,还特意去了一趟兵曹营,他听筱岚说,尹思已经在兵曹营几百工匠的配合下,做出了一台巨大的抛石车,最近几天正在试射。李弘赶到兵曹营的时候,田重和尹思等人正在指挥士卒们使用抛石车发射石头。
  李弘仔细听了尹思的介绍,又看了一下试射效果,很不满意。
  尹思所制抛石车体型庞大,使用的时候需要四十个士兵同时拽动拉杆。如果用两斤重的石头,最远可抛射二百多步,但准头很差。
  “仲志,这叫是你说的炮车?”
  尹思连连点头,兴奋地说道:“大人,我如果再做大一点,用一百个士兵拽动拉杆,至少可以射出五十斤重的石头。大人,你看这炮车如何?”
  李弘笑笑,夸奖了一番,然后说道:“这炮车体型庞大,移动不便,用人过多,除了攻城,好象作用有限,是不是?”
  尹思笑道:“我可以给它做上轮子,这样移动就方便了,至于人嘛,我们战车营有上万民夫,使用起来完全不成问题。炮车只要能迅速移动,就可以在两军对垒的时候发挥巨大作用。”
  “我觉得弩车的作用更大。”
  “攻守城池的时候,炮车的威力肯定要比弩车大。”尹思说道,“在平原作战,弩车对于骑兵来说,杀伤力自然要大得多,但对于步兵来说,炮车的杀伤力就非常惊人了。大人认为呢?”
  李弘笑而不语。这时那炮车出了问题,尹思急忙跑了过去。
  田重看看李弘,笑道:“大人是不是不太满意?”
  “化了许多钱,就做了这么个东西,我的确不满意。”李弘摇摇头,心痛地说道,“有这么多钱,我可以添置几十万支长箭了。”
  田重笑道:“大人,如果攻城,我们有这大玩意助阵,士兵们的伤亡可能会减少。”
  “老伯,你考虑到没有,炮车要想射远,石头就小,石头小,就没有什么作用,而要想射大石头,炮车就在敌人强弓的射程范围之内,那炮车如何射击?”李弘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东西即使做成了,数量也不会太多,而且射击间隔时间也长,对敌人形成不了巨大的威胁。我看还是算了吧,你找个机会告诉仲志,这炮车不要做了,我没有这么多钱给他浪费。”
  “打了这么多年仗,我们那一次是靠武器的犀利战胜敌人的?士兵们一往无前的斗志才是我们致胜的关键。看看胡人的铁骑,如果我们靠武器就能击败他们,那何来几百年的入侵?先辈们修筑长城干什么?”
  田重想了一下,劝道:“大人,还是让仲志试试吧。虽然武器不是致胜的关键,但没有更好的武器,我们击败敌人不就更难吗?我们的士卒不就阵亡得更多吗?”
  李弘一挥手,坚决地说道:“不要再试了。这钱可以买粮食养活流民,不要白白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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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回到大营,听到了一个让他欣喜若狂的消息,麴义的兄长来了。
  麹忠四十多岁,衣着朴素,长脸长须,眉宇之间隐含一股儒雅之气,很难看出来他是一个关中巨商。他和李弘寒暄一番之后,立即将站在身后的一个年轻人介绍给李弘。此人二十多岁,锦衣华服,长相俊逸,一双眼睛非常有灵气。
  “大人,这就是徐陵徐伯羽,关中最年轻最大的豪富。这次能在关中大赚一笔,多亏了他的粮食。”
  李弘立即想起田重所说的话,于是笑着问道:“听说你的粮食都是从扬州运到关中的,是这样吗?扬州到关中有两千多里路,粮食运到关中,要涨几倍的价,你怎么还能赚到钱?”
  徐陵笑道:“大人,我要是不这说,这粮食如何能翻几倍往上涨?我一边囤积粮食,一边涨价,总要有个理由吧?否则,我今后不就是关中第一奸商了吗?”
  李弘恍然,指着他大笑道:“果然是奸商。那你的粮食……”
  “都是关东和南阳一带的粮食,几百里路,转眼就到了关中。”徐陵笑道,“不过这都是大人的消息给得好,我们能赚钱,还是沾大人的光。这次随伯庸来并州,一是为了感谢大人的照顾,二来是为了拜谢我的两位恩公。”
  李弘摇手笑道:“你不用感谢我,我这就要麻烦你,如果你能帮我的忙,我还要感谢你啊。”
  徐陵躬身笑道:“小人的恩公就在当面,待小人拜谢了恩公,大人当随意指派,小人虽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李弘诧异地看看四周,奇怪地问道:“恩公?我这里还有你的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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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陵随即望着李玮、谢明,笑着问道:“两位恩公大人不认识我了?”
  李玮和谢明吃惊地对视一眼。李玮指着他,不敢相信地大声说道:“你就是那个徐陵?”
  “正是小人。”徐陵跪倒在地,激动地说道,“当日两位恩公大人在长安救了我一命,给了我一口饭吃,还给了我一匹马,两位恩公忘记了吗?”
  李玮和谢明又惊又喜,急忙一左一右把他拉了起来。
  李弘和帐内众人惊异地看着他们,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我们怎敢相信你就是关中第一富豪?”谢明笑道,“你也变了,我们咋看之下,不认识了。”
  “伯羽兄,怎么一转眼,你就成了关中第一富豪?”李玮问道,“这也太神奇了?”
  徐陵笑笑,感叹道:“如果没有两位恩公给的那匹马,哪有我徐陵的今日啊。”
  “那匹马值几个钱?你难道就靠那匹马发家的?”谢明不相信地笑道。
  “对,我就是靠那匹马发家的。”徐陵笑道,“不瞒两位恩公,我离开你们后,第一件事就把那匹马卖了,得了十五万钱。然后我拿这十五万钱买了一身衣服。”
  “化十五万钱买一身衣服?”李玮瞪大了眼睛,“什么衣服那么值钱?”
  徐陵笑而不答,继续说道:“我穿着这身衣服去拜见关中第一富豪杨攸。他过去是我父亲的朋友,他的长子早年死于北地叛乱,次子前几年死于冀州叛乱,三子去年春死于西凉叛乱,家中仅剩小女,而这个小女早年偏偏又许给了我,于是我就入赘为婿了。去年冬,老岳父仙逝,我就成了家主。我这个关中第一富豪就是这么来的。”
  李玮和谢明目瞪口呆。
  “原来你运气这么好。”李玮叹服道。
  “我上京求学为士,运气极差,不但千金散尽,还差一点把命丢了,但我营商,运气却是……”徐陵摇摇头,叹道,“我没有做士子的命啦,天生就是这下贱的营商命。”
  “你不要这么说,相比起来,你比我们要风光多了。”李玮大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徐陵恭敬地拱手说道:“自从将军大人击败鲜卑人之后,两位恩公大人的大名就如雷贯耳。本来我早就想来当面拜谢,但苦于没有什么机会。这次伯庸兄邀我到并州,我想正好可以趁机到镇北将军大营看看两位恩公,但没想到,伯庸兄不声不响,就把我直接带到了龙山大营。巧了,巧啊。”
  李弘闻言,伸手轻拍麹忠的后背,感激地说道:“谢谢伯庸兄想的这么周到。”
  麹忠微微一笑,轻声对李弘说道:“这小子,赚了我们的钱,就休想下我们这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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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大帐内,李弘、麹忠、徐陵、左彦、李玮、宋文、谢明等人团团围坐一起,商讨着各种营商的事。
  李弘想在并州实行农工商并重之策,然后以商补农,以求尽早让并州屯田摆脱钱财危机。从目前的形势看,要想让朝廷的大司农掏钱在并州屯田,根本不可能,一来大司农没有钱,二来各地的叛乱未平,平叛还需要军资,三来要想让陛下同意自己的以商补农之策,首要条件就是不要让朝廷掏钱,否则,这奏议肯定泡汤,屯田的事非要失败不可。
  麹忠推开案几上的文卷,摇头叹道:“将军大人虽然有心为民,但可惜啊,生不逢时。诸位大人所提的开市也好,在边关建市也好,大力发展各类手工制品也好,养战马耕田地也好,没有三到五年时间,你们所说的这些办法都看不到钱。并州由于匈奴人和鲜卑人的不断入侵,农工商牧均遭到了巨大的打击,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绝对不可能。”
  李弘神色凝重,看看徐陵,“伯玉兄,你怎么看?”
  “大人千里迢迢把伯庸兄喊来,不会就是为了问问这些小事吧?”徐陵笑吟吟地说道,“凭诸位大人的远见卓识,不要我们说的,你们也知道用这些办法目前赚不到钱。大人的以商补农,这个商到底是什么商,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李弘笑笑,说道:“盐铁。”
  麹忠和徐陵的脸色顿时一变。
  “这可是诛杀九族的大罪。”麹忠骇然说道,“从本朝武皇帝开始,三百多年了,盐铁一直都是朝廷专营,私商谁沾谁就是死罪,大人,你这是……”
  李弘蓦然变脸,冷森森地望着两人说道:“你们两个敢拍着胸口说,你们私下没有沾过盐铁?”
  麹忠摸摸脸,没有做声。徐陵低头望着案几上的竹简,略显不安。
  李弘挥挥手,对左彦等人说道:“你们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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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摊开案几上的地图,指着太原郡说道:“这里有盐,有铁,如果全年开采,盐铁之利大约有多少?”
  麹忠想了一下,说道:“大约五亿钱。”
  “官价还是私价?”
  “官价。”
  “私价呢?”
  “五倍。”
  李弘愤怒地一拍案几,大声叫道:“那为什么我大汉国国库入不敷出?”
  麹忠和徐陵看着杀气腾腾的李弘,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人,盐铁之利皆入少府,而少府的钱是给皇室使用的。”麹忠镇定了一下心神,解释道,“我大汉国有三十四个盐官,四十九个铁管,其所得之利数倍于赋税收入,但皇室开支太大了,你到洛阳去过,应当知道陛下吃一顿饭大约要多少钱,由此而推之,那整个皇宫里的人,一顿饭要吃掉多少钱?所以,大人你也不要生气,我大汉国国库空虚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
  “如今的少府收入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当今的王侯权贵,门阀官僚,有几个不到盐铁捞一把?再加上盐铁所在地的官僚富豪们互相勾结,从中贪赃枉法,盘剥抽利,真正送到少府库里的,一年也不过就一百多亿,所以陛下现在常常没有钱用。陛下没有钱用,他就开始卖官卖爵,结果越卖越没钱用。其实那钱都在别人的家库里。”
  李弘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压低声调说道:“如今并州的盐铁在我手上……”
  麹忠和徐陵立即心领神会。
  “大人,那黄巾军……”
  “招抚之后,我会命令盐池和铁矿所在地的黄巾军立即撤走,这些地方由镇北将军部接管。”李弘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缓缓说道,“从现在开始,我要粮食,要屯田用的物资,但我现在没那么多钱。所以,你们先把这些东西赊欠给我,欠你们的钱,就用这些盐铁相抵。”
  “大人太看得起我们了。”徐陵苦笑道,“我和伯庸兄的家财加在一起,也不够大人屯田所需的十分之一……”
  “是吗?”李弘冷笑道,“你没有钱,你可以去借,但如果你不想淌这趟混水,恐怕现在来不及了。”
  徐陵狠狠地瞪了一眼麹忠,嘴里嘟囔了两句,估计是在骂他阴险狡诈。他宁愿和奸阉合作,也不愿意和李弘合作,和李弘合作的危险性太大了。
  “几年?”徐陵突然下了决心。反正都已经上了李弘这条船,想跑也跑不掉,还不如把脑袋提在手上,赚一点是一点。
  “只要我在并州,这并州的盐铁就有你们的份。”
  “就我和伯庸兄,其他的人不准再介入。”
  李弘点点头。
  “官价,五五分利。”
  “你抢钱啦。”李弘瞪着他说道,“不行,这几年我要钱用。私价,三七分利。”
  徐陵睁大一双眼睛,高声叫道:“大人你抢劫啊?我就是死了,本钱也捞不回来。”
  李弘的手握到了刀把上,眼睛里的杀气顿时喷涌而出。
  徐陵大惊,脖子不由自主地缩了起来。
  麹忠想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大人,这的确不行啦,你把我们掏光了,屯田的事就难以为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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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陵看到李弘丝毫没有改口的意思,头都大了。他沮丧的低下头,哀叹自己的好运总算到头了。突然,他的眼睛看到了案几地图上的一个小黑点。徐陵霎时灵光一闪,兴奋地叫了起来:“有了,有了。”
  “大人你看,这地方叫安邑,是河东郡的治所所在。”
  李弘怒极而笑,说道:“河东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大人,黄河以北盐铁最多的地方是河东郡,而不是并州,你知道吗?”徐陵急切地解释道,“黄河以北的盐池,首推河东郡的安邑,其次是解县。安邑之盐甲天下,它以产量高、质地佳著称,主要供应京畿地区。本朝设置盐官的时候,河东郡的安邑就在第一位。”
  “河东郡的安邑盐池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经过历代开采,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长五十一里,广七里,周百一十六里的巨大盐池,其规模之大,质量之佳,乃本朝第一。解县、安邑两县共有五个盐池,其产量最高的时候曾达到一年万斛,其盐利之大,相当于冀、并两州的赋税,大人大概没有想到吧?”
  “另外,河东的安邑、皮氏、平阳、绛四城皆有铁,其产量几乎占到本朝产铁总量的十分之一。”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弘皱着眉头问道。
  徐陵嘿嘿一笑,反问道:“大人,我好象听说镇北将军部督一州两郡的兵事,是吗?”
  李弘有点明白了。
  “大人什么时候出兵河东郡啊?”徐陵笑嘻嘻地说道,“大人,你要知道,流民还会源源不断地涌入并州,仅靠太原和上党两郡的田地是安置不了的。河东郡因为靠近北疆,屡屡受到胡人的侵掠,人口流失严重。现在汾河沿岸就有几十万亩荒芜的田地无人耕种,大人,你是不是……”
  李弘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徐陵好整以暇地笑道:“大人,河东的盐铁,我和伯庸兄只要分一杯羹就行了,但这一杯羹一定要多一点,好让我们早点赚回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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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麹忠和徐陵两人就粮食和屯田所需物资的数量、价格等问题,和李弘、左彦等人详细拟订了一份文书,然后两人匆匆告辞,回长安城具体操办去了。
  五天后,张燕派人送来答复,继续谈。李弘大喜,心中的忧虑顿时一扫而光。
  他高兴地走出大帐,观看今日的拒马阵演练。
  二十个统军将领组成两队小拒马阵迎战一百骑黑豹义从,以挑落五十名义从士卒为赢。这其中的默契配合非常重要。要默契,大家就要团结一心,要团结一心,大家就要互相熟悉,互相交朋友。将领们彼此之间再有意见,经过这种战阵的考验之后,也烟消云散了。
  李弘用这种最简单的办法告诉自己的部下,不团结,闹矛盾,失败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而且还牵连到整个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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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燕和部下们再次来到了大龙山大营,他们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和讨论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招抚。如今,面对越来越多的流民浪潮,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双方的商谈进行的非常顺利,黄巾军所提的一些小要求,在李弘的干涉下,迅速得到了解决。
  三天后,双方谈妥,剩下的就是盖印划押了。李弘希望张燕能够用那枚平难中郎将的印,但张燕拒绝了,他拿起自己那枚黄巾军大帅的印章,重重地盖在了绢布上。
  “我还是黄巾军的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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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燕回到晋阳城,立即安排人手组建郡县府衙,组建五万郡国兵和二十五万屯田兵,同时派人回太行山迁移流民下山。
  李弘一面将招抚方案的具体细节上奏天子,一面组建镇北将军府,同时命令左彦和李玮赶到晋阳城,和典农都尉张白骑具体商议军屯的细节,随行的各级官吏多达三十多人。这些人都是李玮和宋文等人征募而来的朋友和太学学士,他们陆续到达军营后,都受到了李弘的重用。
  李弘命令赵云和庞德带着黑豹义从沿着驰道迅速南下,把正在赶路的老大人赵岐立即接到晋阳来,民屯的事等着要老大人组府指挥。民屯的诸多事宜,现在都由唐放带着并州府的掾史在日夜忙碌着。
  李弘命令田重从关中购置的第一批粮食送到了晋阳城。
  这时,郑信从上党郡匆匆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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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山雨欲来 第十八节
更新时间2008-12-28 7:46:42 字数:5546
 公元187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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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人赵岐听说招抚之事已经谈妥,随即不顾年事已高,在黑豹义从的护送下,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晋阳。
  李弘和张燕等人相迎于百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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