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笑出声,“谁让你不冲干净的?”
她叫起来,“啊!你还说?”
吴锡刚好走进来,听见了他们的说笑声,“上班时间,打情骂俏呢,是不?”
方圆扭过头对着他瞪眼,“你说谁呢?是不是孔灰这两天没收拾你,要不要我给她打个电话?”
吴锡讨饶地笑着,“姐姐,我说错了。”方圆又瞪他一眼,吴锡只是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笑。
苏南问他,“是不是开会时间到了?”
吴锡说:“是。”
“走吧。”苏南说着,就转身向外走,吴锡正要跟上去,方圆拉了他一下,“让人把会议室的窗开大一点,空气闷了,他的头会疼。”她是小声说的,但走在前面的苏南还是听见了。
要去的会议室不在这层楼里,他和吴锡顺着走廊向电梯走去,吴锡问他,“这个随身助理还让你满意吧?看你刚才笑得那么大声。”
他说:“她长得什么样子?”
吴锡回答:“肯定是你喜欢的样子。”
他不同意,“我喜欢什么样子你怎么知道?”
吴锡说:“我知道,你泡女人的时候我天天和你在一起。”
他忍不住笑起来,“难道我以前的女朋友就长她那个样子?”
吴锡很肯定地回答他,“是,就长她那个样子!”
“你胡扯!”他嘴上说着,心里却半信半疑。
40和你一起
苏南去开会或是忙其他事情的时候方圆是无事可做的,每天就是在办公室里看报纸,一份报纸看一个多小时,再看另一份,可终究是枯燥的,报纸上的新闻许多还是重复的。苏南又总是有开不完的会,加上他眼睛失明,大部分工作都变成了口头汇报,她的空闲时间就更是多了。
大约知道她很无聊,这天临下班的时候,吴锡来到办公室,给了她一台崭新的笔电。她一看,就觉得浪费,竟然是苹果最新的触摸式平板电脑,平时她又不玩游戏,最多上网看看小说和八卦,她觉得太奢侈。
“给我个旧电脑就够用了,不用这么好的。”她低声说道。
吴锡帮她接着电源,听见这话,便抬起头,望着她寓意深长地微笑,然后用手向里间指了指,声音也压得很低,“苏南让我帮你买的。”
里间传来说话声,不时的一问一答,苏南正在与下属商讨某项工作。
吴锡低头又去弄电脑,方圆自动忽略吴锡说的这句话。
她到苏南身边来以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这间会客室里。现在苏南很少在这见客,因为行动不方便,他一般都是直接在里间会客了。
吴锡插好电源,开机试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好了!以后你可以在这打发时间了。”方圆绕到会客桌前看着,吴锡又用了更小的声音,只有她能听到,“他对以前的那个随身助理,可没这么好。”
她抬头去看吴锡,吴锡笑着进了里间。
不一会儿吴锡把两个下属部门的负责人送出办公室,方圆站起来向里间走去,却见苏南慢慢地走了出来,吴锡也从门口回了过来。
他急吼吼地说道:“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下班了,下班了,我女儿在等我,苏南,我要先走了。”
苏南不耐烦的一挥手,“快滚!”
吴锡笑着把脸转向方圆,“你有话要我带给孔灰吗?”
方圆白他一眼,“德性!我不会自己打电话啊,用的着你传话吗?”
吴锡哈哈笑着走出了办公室。他苦等两年,孔灰终于原谅了他,这几天,他就像个开心果似的,一天到晚咧着个嘴。
听着吴锡出了门,苏南对她说:“你也走吧,下班时间已过了。”
方圆有点奇怪,“你不走吗?”她问。
平时这个时间,司机都来接他了,她一般是跟着他们一起去搭乘电梯,她在一楼下,而苏南和司机继续去往地下车库。
“我还想再呆一会儿,回家也没什么可干的。”苏南说着,慢慢地绕过沙发走向落地窗户。凭着感觉,他站到了窗前。
时令已进入深秋,五六点钟天已微黑,方圆不相信他站在那个玻璃窗前,还能看到光亮。
“是不是司机有事,不能来接你?”望着苏南嵌在窗上的身影,方圆忽然有一种要流泪的感觉。
鼻子蓦地一酸,苏南在回答她,“不是,我让他晚点再来。”
“那我再陪你待一会儿。”她忍住了上涌的泪意。
不知是不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她声音里的异样,苏南转过身,望着她的方向,“不放心我?”他微笑着问道。
方圆没有否认,“苏总,这是我的工作。”她回答说。
苏南又笑一下,终于忍不住向她抱怨。
“吴锡这个家伙!有了老婆就不要朋友了。回国以前,他下班以后会经常陪我出去转转,找点好吃的,或是在街上走一走,现在,一下班跑得比兔子还快。”说完他笑,那笑容又刺痛了方圆。
“你想去哪?我陪你去。”她说。
苏南愣了一下,随后就推辞,“不用,我只是随便说一说,要去哪,我可以让司机带我去,你不用当真。”
“司机只是负责接送你,他那是工作,我今天陪你,不是工作,算是感谢你。”她找到了理由。
“感谢我什么?”苏南有点不明白。
“苏总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刚刚你给我配了台电脑。”
“噢。”苏南笑起来,“吴锡已经给你了吗?”
“是啊,所以为了感谢你,我决定今天带你出去转转。你给司机打个电话,让他别来接你了,下面的时间,由我来安排,你看怎么样?”
苏南顿了片刻,然后便笑道:“你不会是想把我拐去卖了吧?我可是个瞎子。”
方圆说:“我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啊!你爷爷会把我撕成碎片的。再说苏总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谁稀罕你啊!”
苏南朗声笑起来,说:“好吧,那今天就听你安排。”
他让她拨通了司机的电话,给司机说了一声,两人就去往电梯。一路上方圆扶着他胳膊,带着他来到一楼大厅,下班时间已过了,厅里也没什么人,只有两三个保安好奇地看着他们。方圆扶着他出了大厅的门,下面是四五级台阶,她抓紧苏南胳膊,提醒着他,两人一级一级慢慢地走了下来。
到了街边,方圆伸手召的士,对苏南说:“我先带你去填饱肚子,你想吃什么?”
苏南想了一下,仿佛在思考,“顿顿都是饭和菜,吃厌了。有没有什么特色小吃,你带我去解解馋。”
她愣了半晌,苏南看不见她的表情,她望着站在深秋暮色里的苏南,许久,才说:“我知道一家馄饨店,做的馄饨味道很好,而且价钱公道,童叟无欺,要不我带你去尝一尝?”
苏南被她说得笑起来,“童叟无欺啊,那好吧,就去那里。”
一辆的士停在他们面前,方圆拉开车门,扶着他坐进去,自己跟着上去,坐在了他身边,“去武南路。”她对司机说。
沿路她看着窗外,路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一路上车流滚滚,恍如时光的洪流,她恍惚看见年轻的自己,还有年轻的苏南,只知道爱情的年纪,曾经是那么的天真,那么的纯洁。
“街上的景色是不是很好看?”身边的苏南忽然问她。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沉默了。
“我说给你听吧。”她转过脸来。
然后她讲给他听,刚好路过一个街心广场,她向他描述广场上的喷泉,草地上有鸽子,许多人在那锻炼。没想到苏南问:“现在已经有人在锻炼了?”他虽然看不见了,但时间概念还很清楚。现在离下班时间还不到一小时。
方圆低头想了想,也觉得这群晚锻炼的人出来的早了点。
还是司机替她回答了苏南的问题,“这些都是退休的人,一早吃完饭,这个时间就都出来了。”
说话间,就到了武南路,方圆让司机靠近馄饨店停住,打开车门让苏南下了车。
下车前她给了司机五十块整钱,这时候司机把找她的零钱从车窗里递给她。
她一伸手接钱的功夫,没看着苏南,没想到他就向旁边迈了一步,立刻被凸起的人行道绊了一下。方圆转头看见他一趔趄,扑过去便抱住了他,手里握着的零钱撒了一地,她眼眶腾地一湿,嘴里就说着:“对不起”。
苏南也被惊了一下,被她抱住,定住了身形,静下气来,听见她说“对不起”,浓浓的歉疚从声音里透出来,忙安慰她,“没关系,是我不该乱动。”
见她还不松手,他等了一下,又说:“真的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当心,不怪你。”方圆这才缓缓放开了他。
过路的人扭头在看他们,方圆低头抹一下眼睛,说:“站着别动!”然后弯腰去把零钱捡了。
或许是因为有了这一抱,她再牵着苏南向店里走去的时候,两个人很自然地便握住了手。方圆只觉得胸口涩胀难忍,有流泪的冲动。
进到店里,正值晚餐时间,方圆把小店每张桌子瞄了个遍,只看到一个空位。她带着苏南走过去,让他先坐下。苏南朦朦胧胧感觉得到周围都坐着人,而她是站着的,于是问她,“是不是没有空位?”
她有点夸张地说:“我没骗你吧?这是家有名的馄饨店,你看生意这么好,还要排队等座位。”
见她一直站着,苏南说:“要不我们下次来吧,今天换一家。”
她说:“来都来了,等会儿就有座位了,你坐着,我去买票。”刚想转身向售票柜台走去,一个中年男人走到了他们身边。
“苏老板,你怎么两年都不到我们店里来了?我刚看见你,都不敢相信啊。”原来是馄饨店老板,方圆一下就明白了。
苏南疑惑地抬起头,心里随即也猜到大约是失忆前自己常来这家店,他一时没开口,店老板还在说:“你把这个店面买了下来,以很低的价位租给了我们。那时候你说喜欢吃我们的馄饨,要我们搬回来,我还以为你会经常来呢,结果你在我们开张之后只来了两次。我还对我老婆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呢,今天你可算是来了。”
听他这样一说,苏南心里顿时清楚了,他看向店老板站立的方向,“我去了国外,最近才回来。”
“难怪呢,我就说嘛,你怎么会不来呢。”店老板热情地说,“租金我都按期打到了你账上,你看见了吧?”
苏南愣了楞,随即点了点头。
一开始他们进来的时候店老板正在忙,并没有注意他们,后来见方圆站着在等座位,他才观察了一下她旁边的人,这才看见了苏南。这时候和苏南说了几句话,他终于察觉到了异样,“苏老板,你的眼睛…”
“我眼睛出了点事故,现在看不见。”
“啊…”店老板张着嘴,一脸惋惜的表情,说不出话。
苏南似乎看得见他的神情似的,不在意地笑了笑,“给我们来两碗馄饨,再给我旁边的小姐找个座位,你看行不行?”
店老板如梦方醒,仿佛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们是来吃馄饨的,他对着一个小姑娘喊:“小张,搬个凳子来。”又一脸歉意地对苏南说,“下次你来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把位子给你留出来。”小姑娘把凳子已搬了过来,原本座位都是面对面的,现在在侧边又添了个座。
待方圆坐下,那老板就说:“我亲自去给你们下馄饨,你们稍微等一下。”说完就急忙去了。
苏南这时把脸转向方圆,“看来这真是一家很出名的店,以前我就常来。”
她说:“是啊,我不骗你的。”苏南就笑。
不到十分钟两碗馄饨就端了上来,一看就是老板用了心的,分量超大,虾米也给的很多,还有两个鹌鹑蛋。
馄饨是老板娘送来的,这种小店一般都是夫妻店,那老板娘几年前就经常给他们端馄饨,她犹记得方圆,看着两人,她冲着方圆一笑,就对苏南说:“难怪你要让我们把店搬回来,原来是还想带着女朋友来我们这吃馄饨啊。”说完她意识到已经过了许多年了,于是又热情地问:“你们已经结婚了吧?”
方圆看苏南一呆,急忙抢着回答:“没有,你误会了。”
“误会了?”老板娘有点诧异,但接着又像想通了似的,满脸堆笑地说:“噢,还没有结婚是吧?呵呵…现在都提倡晚婚,不急,不急。”
方圆知道和她说不清楚了,只盼着她快走,扯着嘴尴尬地笑笑。幸亏老板娘还算识趣,知道他们是为吃馄饨而来的,说了两句便离开了。方圆见苏南不说话,急忙岔开话题,“我给你点两滴醋吧,这样吃起来爽口些。”
苏南点了下头,依然不作声。
方圆心里终究是不安,开始后悔带他来了这,这会儿一心想打消他的疑惑,于是就解释,“老板娘误会了,她肯定是认错人了。”除了这样说,她再找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苏南捏着勺子在碗里抄着馄饨,方圆紧张地看着他,她忽然想,要是苏南突然记起来了,她是不是应该起身就离开。
就见苏南抬起头,脸朝着她的方向,说道:“看来吴锡没骗我,他说我以前的女朋友就长你这个样子,看来是真的。”
这顿馄饨方圆吃得食不知味,她心里直后悔,不该带苏南来这,搅出了许多事情。半个小时后,店老板夫妇把他们送到店外,一再的吩咐他们有空就来,方圆带着苏南赶紧离开了,生怕店老板夫妇再说出什么话来。
走出几十米,她的脚步才慢了下来,苏南随着她也慢了下来,两人牵着手,苏南问:“现在你带我去哪?”
她前后看了看,说:“你不是想在街上走一走吗?要不我们就沿着这条路慢慢往前遛吧。”被刚才的事一搅,她带他玩的兴致已没了一半。
苏南说:“好啊,不过你要告诉我旁边都有些什么。”
于是两人一路走,她就一路对他说,这一家是鞋店,卖的是女士鞋;这一家是内衣店,专卖女士内衣;这一家是卖包的,卖的都是水货名牌包;这一家是化妆品店,不用说,卖的肯定是女士化妆品…苏南微笑着听她说,终于忍不住插一句,“为什么每个店都是卖的女人用的东西?”
方圆想了一下,找到了答案,“那是因为逛街的都是女人!”
苏南好心情地笑起来,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不知不觉,两人走了一两条街,到了一个街边公园,里面传出大人孩子响亮的笑声,还有“砰砰”的撞击声音,苏南站住了,问:“他们在玩什么?”
方圆透过围栏看过去,说:“碰碰车,还有溜旱冰的。”
苏南站了一会儿,忽然说:“我们也去玩吧。”
方圆抬起头看他,“玩碰碰车?”旱冰他肯定不能玩,只能是碰碰车。
苏南点点头,“我烦透了跑步机。”
方圆懂了,她知道苏南一直喜欢的是对抗性的运动,像篮球,羽毛球,棒球等等,但现在,这些运动他都不能做了,也许他是想宣泄一下,但碰碰车,她还是迟疑着。
“你出了车祸的,你还想摸方向盘吗?”她问。
“就是因为不能开了,所以才想去玩碰碰车。”
因为这个理由,方圆带着他去了。碰碰车场地和羽毛球场差不多大小,里面有十来辆双人碰碰车,每个都是甲壳虫模样,漆成鲜亮的黄色或红色,七八辆车里已经坐了人,有父母带孩子的,也有情侣,大多是单个的女孩或男孩。
她和苏南也上了一辆,苏南握方向盘,她坐边上,铃声一响,场地里碰撞声,笑声响成一片。她指挥着苏南,左,右,前,横冲直撞的。
五分钟一下过去了,两人都没过隐。
于是再玩一次。
到第三次的时候,她要求由她来驾驶方向盘。苏南笑着同意了,两人换了位置。可是他揶揄她,“你别开起来的时候搞不清东南西北。”
“切!我看得见的。”她不以为然。
苏南只是笑。
结果却被苏南说中了。她看得清方向,但手里的方向盘却找不到方向,刚一开动就被人顶在了中间,她急得乱打方向盘,车子原地不动,对面两个小孩也是玩了两趟的,专门与他们作对,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乐得哈哈直笑。
她正在暗骂死小孩,苏南的手伸了过来。他是从她身后伸过来的,把她搂在了胸前,他抓住方向盘,在她耳边说:“你指挥。”她喊着“左,右”,听见苏南又说:“踩脚踏!”
她一脚踩下去,车子立刻撞出一条路。
她哈哈笑起来,转头去看苏南,苏南也正转脸看她,两人的脸原本就挨得很近,同时一转,苏南的唇就在她面颊上滑过。异常柔软的触觉,让两人同时一怔。
后面的三分钟他们维持着双人合作开车的姿势,她倚在苏南的怀里,他的呼吸就在她耳畔,她已不再指挥方向,苏南也不说话,只是凭本能转着方向盘,结束铃响起的时候,她才发觉他们的车子已先于铃声停住了。
而苏南,还静静地拥着她。
下了碰碰车的人从他们车旁经过,她听见苏南说:“你身上有种让我熟悉的味道,好像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你似的,和你在一起,我很安心。”
41知道也好
从公园里出来,已是晚上九点多了,方圆带着苏南在路边找到一条长椅,两人坐下来,等苏南的司机来接他。方圆在旁边的报亭买了两瓶水,拧开盖子以后递了一瓶给苏南。
苏南喝一口,把脸转向她,“今天谢谢你,我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方圆愣一下,“那苏总你就给我多发点奖金吧。”
苏南哈哈笑起来,“没问题,我给吴锡说一声,让他月底的时候专门给你封个红包。”他笑声朗朗,眉眼都舒张开来,不知是不是由于心情愉快,一张脸看着英俊得一塌糊涂。方圆望着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两人此刻的画面一定是很奇怪的。橙色的路灯下,朗声大笑,心情愉悦的失明男子,和默默无语,满怀心事注视着他的无言女子。一辆辆夜车从街头驰过,车灯不时晃过他们,地上飘着几片零星的落叶,深秋的夜晚,一个不和谐,却饱含故事的画面。
假若有人举着镜头的话,定格下来的,就是这样一框画面。
司机不久就找到了他们,苏南说要送她一程,方圆没有拒绝。也许是因为有司机在场,两人都变得有点沉默,下车的时候她又回复员工对老板的恭敬模样,对苏南说:“苏总,明天见。”
苏南微笑着看向她的方向,“明天见。”
他也说。
苏南的笑容里,添了一份亲切。有那么一瞬,方圆忽然想,苏南要是一直失明下去也挺好,这样在面对他的时候,她就永远不用伪装出一张吃力的笑脸。
第二天方圆却没见到苏南,他没来上班,吴锡也没来。她去问Anne,Anne说苏总好像有点不舒服,今天的会议都取消了。
她坐立不安的等到中午,一直怀疑是不是昨天玩的太High引起了他的头痛。午饭过后她才见到吴锡,他果真是去了苏南那里,而他带回来的消息也证实了她的猜测,苏南是在头痛,昨天一整夜,他就没怎么睡好。
她呆立在办公室里,深深地自责,明知他稍有不慎头痛就会发作,她竟然由着他疯玩碰碰车。
吴锡安慰她,“没事的,他休息一天就好了,主要也是因为最近太辛苦,刚回国,需要他了解和掌握的事情太多了。”吴锡说着问她,“昨天你是不是带他去了那家馄饨店?”
她一愣,随即就点头。
吴锡说:“他向我打听他从前女朋友的事情,问我他以前是不是有一个交往了很久的女友,我把你们俩上学时候的事情说给他听了,他问分手原因,我告诉他是因为他出国。”
吴锡说着吁一口气,“还好我告诉他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所以他也不太在意,就是有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把那家店买下来。他觉得馄饨味道是不错,但也不至于好吃到要把店买下来的地步。我搪塞了他几句,说他是钱多烧的,他也就信了。”
吴锡停了会儿,又说:“我最担心的是他要打听从前女朋友叫什么,幸亏他没问,他要是认真问,我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别告诉他!”方圆立刻说道。
吴锡又是一脸无奈的样子,“我当然能瞒就瞒,只怕这事,早晚还是瞒不过去。”
苏南休息了一天就来上班了,他的表情与往常无异,一坐到办公室里接二连三的就有人来见他,直到午饭时间,方圆才有单独和他说话的机会。
她把盖了菜的饭递给他,问合不合他的口味,苏南点头,她就看着他吃,不时的给他添一筷子菜,鱼是红烧带鱼,刺很好剔。
苏南吃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你怎么不吃?”他忽然问。
方圆一楞,“我在吃。”
苏南看着她,方圆望着他的眼睛,竟感觉他是看得见她的。“你没吃,你只看着我在吃。”苏南揭穿她。
她张了下嘴,再没有撒谎,“我现在就吃。”说完又夸张的补一句,“我是想等你吃完以后,可以肆无忌惮的放开了吃。”
“难道你饭量很大?”苏南问。
“至少和你一样大。”她只管吹牛。
“我不相信。”苏南说。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相信?”她故意傻呵呵地问。
“因为你抱起来一点都不胖。”苏南嘴角一挑,笑着回答。
她呆了几秒,然后啊地叫起来,“苏总你…以后我再也不带你出去玩了!”
“那我不是很遗憾?”苏南说道,声音忽然放轻了,“快吃吧,别光看着我吃。”语气很温柔。
方圆后悔也来不及,她没管好自己,她的心情,被苏南察觉了。但她随后又想,察觉就察觉吧,就让他以为她对他有好感好了,只要他认得的是现在的方圆,而不是原来的方圆就可以。和现在的苏南这样相处,她觉得很舒服。
可令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吴锡的话在几天之后应验了,他说这事早晚是瞒不过去的,方圆想不到它会来的这么快。但似乎也不奇怪,其实她早就想过,苏南回来了,为什么杜贝贝却没有出现?只是从来不见吴锡或旁人提起她,她也就没有去问过。
她一直记得杜贝贝在医院给她的那一耳光,她也记得杜贝贝对她说得那些话。苏南车祸的前因后果,真正知道的就那么几个人,吴锡和孔灰可以不责怪她,但是杜贝贝不会,她会毫不留情地拷问她,站在杜贝贝面前,她就像站在自己的良心面前一样。
苏南有今天,是她一手造成的。她无法逃避。哪怕说了对不起,她也不能逃避。
杜贝贝走进来的时候她怔在原地,杜贝贝也怔住了,她看着她,过了几秒才问:“你怎么会在这儿?”方圆不说话,她又问一遍,“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这一次,她是声惧厉色地问的。
方圆依然不说话,Anne陪着杜贝贝一起进来的,看她无端受责,好心地替她解释着,“她是苏总的贴身助理,是集团下属企业的员工,临时借调上来跟着苏总的。”
“贴身助理?”杜贝贝冷笑一声,“你也有资格做贴身助理?”
方圆咬紧唇不说话,Anne终于也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杜贝贝又说:“谁把你搞到这来的?吴锡?他可真是用心良苦,可他就不怕你再把苏南害死吗?你不是希望他死的吗?”
Anne听得睁大了眼睛,方圆只紧咬住唇不说话。
杜贝贝说得越来越大声,里间不可能听不见,一个正在和苏南谈话的下属马上走了出来,随后苏南在里面喊:“贝贝!”
杜贝贝望着她向里间走去,直到进门,她才收回视线。
Anne看着她,显然这时候才觉得她有点不一般,她压低嗓门叫了她一声,“方圆。”
她对着Anne硬扯出一个笑,“我没事。”
Anne很有眼色,“我去叫吴锡。”
“我自己去找他。”她说。
她向吴锡的办公室走去。
里间,杜贝贝走到苏南的面前,他已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正站在屋子的中央。
“你刚才在对谁说话?”他问。
“还能有谁?就外头那个女人。”
“你认得她?”苏南的眉一皱,脸色微微一变。
杜贝贝看着他,嗤地一笑,仿佛觉得这事荒唐至极。“你竟然不知道她是谁?她就这样一天到晚跟在你身边?”
苏南顿了两秒,出口的声音已冷冰冰的,“你在说什么?她到底是谁?”
“吴锡真是你的好兄弟,把你瞒得密不透风。”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南已不耐烦。
吴锡的办公室里,方圆和吴锡都沉默着,过了半晌,吴锡才说:“他知道了也好,否则你一直这样,也很难熬。怪我多事,把你搞到他身边,我只是想让你…”
“我懂你的意思,你不要说了。”她打断了吴锡的话。
吴锡抬起头看着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能留在这了吧。”她说。
“苏南也许会亲自问你,你要不要向他解释一下再走。”
“有什么好解释的?说我内疚,所以才来照顾他,不如不说。”她的话音里,带了自己也没察觉的辛酸。
“杜贝贝现在不是他的未婚妻,他们的婚约早就解除了。”
“那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对他造成的伤害太大,他也不是那个非我不可的苏南,我和他不可能怎么样了。”
“唉!”吴锡重重地叹一口气,“明明爱的要死,还这样说。”
她忍住泪意,“我现在对他不是爱,是内疚。”
“那是你以为。”吴锡不以为然,“可我看得很清楚,你再爱不上别的男人。”
“那也不是爱。”她还是说。
吴锡桌上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他看了下内线电话,对方圆说:“是苏南,他来找我了。”
“我走了。”她说。
在暴风雨到来之前,她选择了躲避。
吴锡一走进苏南的办公室,就看见杜贝贝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坐着,她手里夹着一支烟,正在抽,看见他进门,就举着烟对他“Hi”了一声。吴锡问:“贝贝,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昨天,今天我就来看你们了。”
他笑嘻嘻的,“想我们了,是吧?”
杜贝贝横他一眼,“少给我套近乎!快进去吧,我把你的谎言都戳穿了,你好好想想怎么解释吧。”
“吴锡,赶紧进来!”苏南在里面喊。
他向里间走去,刚进门,苏南就说:“关门!”他回身把门锁上,然后走到苏南办公桌前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苏南望着他,虽然看不清楚,但他还是望着。“贝贝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问。
“是。”吴锡也很干脆,到了这个时候,隐瞒已没有意义。
苏南仿佛还是不能相信,“她真是我原来的女朋友?”
“是。”
“你那天告诉我的,我六七年前的女朋友也是她吗?”
“是。”吴锡还是这一个字。
“但你那天说,六七年前我们就分手了,为什么两年前她还是我女朋友,难道我们没分手?”
“你们分开了四年,但你回国以后又把她追了回来。”
苏南停了片刻,“隔了四年,我还去把她追回来,难道我很爱她?”
“是。”
“有多爱?”
“爱到你管不住自己的地步。”
苏南像是不相信,停了几秒,他才又问:“我爱她,她爱不爱我?”
吴锡犹豫了一下,“也爱。”
苏南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迟疑,“贝贝刚才说,我车祸是她造成的,她想要我的命,这又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了。”吴锡叹一口气。
“那你就慢慢说,一件件说给我听。”
十分钟以后,办公室里寂静无声,只有桌上一个金属永动钟摆在无声的左右晃动。最终是苏南打破了沉默,“这么说来,是我先抛弃了她,然后又不舍得放手,最后设计得她结不成婚,间接害死了她母亲,是不是这样?”
吴锡点了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说了声“是”。
“所以她才恨我,想要我的命,是这样吧?”
吴锡无奈的又答一声“是”。
“我明知道有危险,还赶着去,我真的爱她到那种地步吗?”
吴锡又说一声“是”。
“既然她这么恨我,为什么又要来照顾我?”他终于回到现在。
吴锡没作声。
他又说:“是不是看见我变成了瞎子,起了同情心,于是忘记了恨。”他顿了一下,“是因为内疚吗?”
“苏南,”吴锡望着他一脸纠结的表情,“爱恨有时候是很模糊的。”
“她现在人在哪?”
“走了。”
他最后问了一句,“那家馄饨店,我是为她买的吗?”
“是。”吴锡给了他回答,“你花了很多心思,才派人找到了那对卖馄饨的夫妇,他们已经回了苏州老家,是你亲自去把他们请回来的。那家店的租金,一年只有一万,在那个地段,现在只相当于是一个月的租金。你是专门为了她买的。”
苏南再没有说话。
方圆回家就睡觉了,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没想到却睡得很好。可是白天睡觉的结果,就是导致晚上睡不着。半夜她爬起来做清洁,去阳台上拿拖把,白晃晃的一丸月,照的夜空格外透亮,星星犹如被一个艺术大师镶嵌在墨蓝色的背景墙里,看着不像真的。她对着夜空看了半天,鼻尖却没来由地酸楚起来,耳畔传来午夜的虫鸣,风吹过枝头,窸窸窣窣的响。她想起母亲,又不能不想苏南。
回到屋里她拖地,又蹲在卫生间把每块瓷砖都擦得蹭亮。
第二天是周末,她一直睡到中午,孔灰带着女儿来找她。她把小丫头往她手里一塞,自己脱了外套就躺在了床上。
“吴锡个王八蛋,自从让他上了我的床,我就没睡过一天安生觉。”孔灰在她面前,一贯是口无遮拦的,也不管方圆是什么表情,她扯过被子,自顾自地说:“我要睡一会儿,你帮我看着蒜瓣。”
吴锡的女儿小名叫蒜瓣,原因是孔灰生她之前做了一个胎梦,在梦里,她见到自己生了一枚白生生的蒜瓣,可怜的小姑娘,就得了这个名字。
方圆抱着蒜瓣,孔灰转过身真的就睡觉去了。方圆无语的看着她,再看看手里白嫩的小姑娘,她伸出手指逗了她一下,小丫头露出甜甜地笑容,可或许这就是朋友。
其实孔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找她了,今天却突然跑来,方圆知道不是无缘无故的,她肯定是听到吴锡说了什么。
她带着蒜瓣在客厅玩了一两个小时,孔灰睡了一觉,等她睡醒了爬起来,两个人就带着孩子去了趟超市,她买了菜,准备晚上招待孔灰一顿。
回到小区,刚走近公寓楼,孔灰就“咦”了一声。方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楼下停着一辆车,孔灰对手里的女儿说道:“你爹真烦人,你妈只有离开地球才能躲开他。”
两人上到楼上,果然看见吴锡在门口站着。
进屋以后孔灰在客厅照看孩子,吴锡照例又到厨房来帮她的忙。
她洗菜,吴锡切,切到一半停了下来,“方圆。”她抬起头看吴锡,她早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苏南让我带个话,他说想和你谈一谈,要是你愿意的话,他让你礼拜一去找他;要是你不愿意,他也不勉强,说以后他不会再烦你。”
逃避总不是办法,即使变成路人,也该有个了结,就当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吴锡是这样劝她的。
礼拜一,她走进了苏南的办公室。上午十点,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往常的这个时候,里间一般有人说话,如果没人说话,那么,苏南肯定是开会去了。
他大约不在,也许她要等一等。
她向里间走去。
门虚掩着,开着两指宽的一条缝,她推开门,满室的明亮像破晓的霞光扑面而来,为了力所能及的看清楚一点,苏南的这间办公室总是亮满了灯,一片耀眼的光芒里,她看见落地窗前的一个身影转过了头来。
方圆怔在门口,她以为他不在的。
“是你吗?”苏南说。
方圆喉咙一哽。他怎么可以这样问,是你吗?好像他一直在等她似的。
42性荷尔蒙
苏南的办公室里,方圆忍住了涌上喉间的涩意,回答说:“是我。”
苏南缓缓地走向她,离着两米远,他站住了。
“我不记得你了。”他说,“很抱歉,我把什么都忘了。”
他说道:“我很抱歉原来对你做的那些事,你母亲的去世,更是我无法弥补的,你恨我,是应该的。所以现在我站在这里不记得你,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你,这都是惩罚。如果这样能缓解你的痛苦,让你不再恨我,我想,原来那个深爱你的苏南他会愿意用这种方式和你交换。只要你能原谅他,我想,无论让他做什么,大概他都是愿意的,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的去见你,所以今天的我才会忘记你。”
方圆脸上已流下两行眼泪。“对不起,我也很抱歉。”她沙哑着嗓音说。
她没有举手去抹脸上的泪,苏南看不见她的眼泪,她可以让它肆意地流淌。
苏南的目光停在她身上,焦点不明的视线,反倒让人感觉他的目光很柔和。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已经原谅我了?”他问道。
“对不起。”她又说。
“不用再对我道歉,是我先对不起你,你原谅了我,我也原谅你,以后我们都不要说对不起。”她说不出话,苏南又说:“你不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苏南又继续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算重新认识,以前的一切一笔勾销,我这个建议,你愿不愿意接受?”
她愣了一下,给不出回答,脑子里回旋着四个字,“一笔勾销。”
听见苏南又说:“我知道我这个建议是自私的,对我来说,它很容易,可是对你而言,也许很难。但这段时间和你在一起,你这样细心入微地照顾我,我才敢斗胆提这个要求。”
他停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
“我想请求你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直到我接受眼睛复明手术的哪一天。”
他说:“现在我是个瞎子,不知你能不能理解一个瞎子的心情,因为看不见,什么都要依赖别人,无论是穿衣还是吃饭,都要别人照顾,就是把饭泼在了地上,给照顾自己的人带来了很多麻烦,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这种感觉其实是很无助,也是很被动的。我从来都不愿意对人说,包括吴锡,我也没对他说过。被一个陌生人看着自己穿衣吃饭,像婴儿一样无助,那种感觉并不舒服。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已经习惯了依赖你,再换一个人,我又要去适应。所以我想请求你,不要离开,继续留在我身边,直到我接受眼睛手术,这个时间也许要不了多久。”
他顿了顿,语气微微有点变化,“在知道了我们俩以前的关系之后,我心里反倒踏实了,也许,没人比你更了解我,所以我才能厚下脸皮来请求你,我知道我很过分,你要是不愿意,我也能理解。”
他的手慢慢地握了起来,屏住气,他等着方圆回答他。所有能说的,他都说了,他只剩下等待。
方圆却长久地不说话,办公室寂静无声,两人静静地立着,空气像是凝固了,他看见对面罩着一圈光环的影子动了一下,仿佛她抬起了头。他屏住了呼吸,觉得时间很漫长,可是又怕时间过得太快,下一秒,她就会说“对不起,我不能够。”
外间传来的脚步声救了他,有人在走进来,他轻舒一口气,一直憋胀着的胸腔,顿时舒缓了一下。
门上轻轻地响起几声叩击,他喊着:“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Anne,她身后跟着员工餐厅的经理,她叫了声“苏总”,已看见了方圆,微微一愣,她就对方圆说:“我当你今天不来了呢,你没去餐厅点菜,经理专门上来了。”
餐厅经理已走到方圆身边,一边把菜单递向她,一边转头对苏南说:“苏总,今天想吃点什么?”
苏南说:“还是让方助理决定吧。”
这种情形之下,方圆只能拿起菜单,她心里很乱,随手勾了几样。经理接过去看了看,又征询她的意见,“今天的鲈鱼很新鲜,要不要尝一下?”
她愣了楞,便点了点头,那经理又问:“清蒸?”她又点了下头,经理说:“好,我这就去安排。”
调头告别了苏南,餐厅经理就跟着Anne退了出去,办公室里又归于沉静,几秒钟之后,苏南说道:“谢谢,谢谢你还愿意留下来。”
她又坐在了外间的办公室里,方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的,但这却是真的,她没有走,她又留在了苏南的身边,仿佛又一次,她又身不由己了。
虽然这个苏南,并不是爱她的苏南。
吴锡中午就知道她留了下来,他什么都没说,午饭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吃的,她还是给苏南添饭添菜,三个人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谁都不提起从前。只是吴锡不再像往常那样吃完就走,他一直陪着苏南说话,两个人谈的全是工作,直到苏南吃完站起来,吴锡才离开。
从这一天开始,吴锡每天中午都和他们一起吃饭,仿佛苏南刻意地在和她保持距离,留她在身边照顾着他,但两人之间再也没有像以前那种轻松愉快的交谈,更多的时候,他们之间是沉默,单独相处的时间只剩下苏南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
这时候,她不说话,苏南也很少吭声,偶尔的几句交谈也是她告诉苏南给他拿的是什么衣服。两人看似疏远了,但方圆却知道苏南对她已有了改变。
他不再像原来那样嘴里说着亲切的话语却与她保持着礼貌,现在的苏南,穿上衣服就等着她上前替他系领带,系扣子,他只一动不动地站着,手都不抬一下,甚至连袖扣,都等着她来帮他系。
杜贝贝看见她还在苏南身边时非常吃惊,当时她正在帮苏南系领带,更衣室的门一下被她推开,吃惊地看着他们两人,杜贝贝就对苏南说:“她怎么还在这里?”
苏南听见说话声音才知道是她,他微微皱了一下眉,“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就来了?我请她留下来的。”
杜贝贝根本不顾忌她的存在,提高了嗓门,“你忘了她对你做的事了?”
苏南又皱一下眉,扭头对她说:“你先出去。”
方圆转身走出了更衣室。
出来就碰到了吴锡,他是来等苏南去开会的,方圆见他直接去向更衣室,伸手拦住了他,“杜贝贝在里面。”她声音很低。
吴锡一下站住了,“她又来了?”她点了下头。
“有没有为难你?”吴锡又问。
她勉强笑一下,“我没事。”两个人就走到了外面的会客间。
她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吴锡看着她,“你不用理她,她对你和苏南的事并不了解,再说现在她也不是苏南的什么人。”
她抬起头,“我也不是苏南的什么人,照顾到他做手术,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关系了。”
吴锡看了她两眼,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却开口告诉了她苏南和杜贝贝解除婚约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杜贝贝有吸毒的习惯。
“她抽大麻,苏南那时候经常头疼,结果她有一次就拿着大麻想让苏南也试试。苏南非常震惊,以前不知道她吸毒,他做康复治疗的时候杜贝贝一直陪着她,要是她不吸毒,苏南也许不会和她解除婚约,他对杜贝贝还是心存感激的,她照顾了他半年多。”
方圆瞪大了眼睛,她实在看不出杜贝贝是有毒瘾的人,看着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吴锡说:“你当然看不出来,你的生活圈子那么单纯,所以我很放心把孔灰交给你。”说完他咧开嘴笑,然后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开会时间快到了,苏南怎么还不出来?”
更衣室里,苏南被杜贝贝缠住了,她吊着他脖子不放,苏南拔开她的手,她又搂了上来。
“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她问着苏南。
“没有。”苏南又去拔她的手。
杜贝贝搂住他不放,“你别骗我了,你要是不喜欢她,你怎么会把她留在你身边?”
苏南用力掰开她的手,“你是不是还在吸毒?”
杜贝贝顿了几秒,并不瞒他,“偶尔吸一下,吸得不多。”
苏南神色凝重,“贝贝,听我一句话,你去戒掉,别吸了!”
“我管不住自己。”她说道,“男人都是骗子,只会骗我的钱,就你不骗我,可你又不爱我,失忆前你不爱我,失忆后你还是不爱我,你要是爱我,我就为你戒毒。”
苏南早已不相信她,“这话你说过多少遍了,可你哪一次戒掉了?”
杜贝贝扯着他的领带,“我知道你又喜欢上她了,你就是不愿意承认。”
苏南推着她的手,“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别乱猜了,我要去开会了,你放开我。”
吴锡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了,杜贝贝扭头看见他,总算松开了揪着苏南领带的手。苏南趁机向外走去,吴锡笑嘻嘻地站在杜贝贝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贝贝,你又在淘气了。”
杜贝贝抬眼望着他,富家小姐的脾气露了出来,“我就剩苏南这一个朋友了,我跟他撒撒娇,淘气一下不行吗?”
吴锡满脸堆笑,“行,行,谁说不行!不过你别耽误他正事,几十个人正等着他去开会呢。”
杜贝贝斜了他一眼,转身走到沙发那儿,拿起自己的包,她伸手在里面掏着。
吴锡已知道她在找什么,抢先一步从身上拿出了打火机。
杜贝贝摸出一合烟,从里面抽出一支,坦然地让吴锡帮着点上,吸一口,她望着吴锡,“你能不能给我个解释,苏南为什么又会喜欢上了她?”
吴锡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
“据说有一种叫性荷尔蒙的东西,它在遇见自己喜欢的对象时,会分泌出睾酮、雌激素,还有多巴胺、血清胺等一类物质,这些物质能让人陷于冲动,甚至是疯狂的状态。科学家曾做过实验,把一只正在分泌性激素的雌性动物关在笼子里,然后放出几只雄性动物,喜欢那只雌性的雄性动物就在笼子外面打得一塌糊途。苏南遇见她,就是遇见了自己的这种性本能,这是一种自然本能力量,没有理由的。”
杜贝贝一脸黑线地看着他,隔了好一会儿,才说:“理由真充分,你几乎说服了我。那现在你能不能回答我另外一个问题,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要这么帮着苏南呢?”
吴锡满脸没个正经,“我也是因为性荷尔蒙的原因。如果不是我老婆,我肯定会爱上苏南…”他停了一下,仰起脸沉思着,“要真这样,那我女儿就来不到地球上了。”仿佛像才明白过来似的,他用力摇了一下头,“这太可怕了,幸亏我遇见了我老婆,迷途知返,没有爱上苏南。”
杜贝贝拿起手边的包打了他一下,起身向外走去,吴锡在她身后跟着,嘴里还在说:“你猜猜我要是爱上了苏南,谁会是那个妻子的角色?会不会有可能是苏南,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一切皆有可能啊。”
杜贝贝忍无可忍地喊了一声,“你给我死远点!”吴锡哈哈大笑。
电梯里,方圆帮苏南整理着被杜贝贝扯歪了的领带,苏南静静地站着,任她摆弄着。方圆整好以后,才按动了电梯,两人一声不吭。出了电梯,方圆带他去向会议室,Anne已在门口等着,她把苏南交给Anne,转身刚想离开,苏南突然说道:“你别上去了,去隔壁的小会议室等我。”
方圆愣了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苏南是怕她再碰到杜贝贝,她说了声“好”,就站住了,苏南这才走进会议室。
从这次以后,她再没见到杜贝贝,她再没来苏南办公室找过他。
就在这种微妙又带点压抑的日子里,一个月一下过去了,苏南的眼角膜移植手术却突然有了消息。
电话是管家冬叔打来的,医院的电话打到了家里。吴锡立刻去了一趟医院,获悉有一个弥留的患者愿意捐献眼角膜。捐赠人是个年轻的学生,身患骨瘤癌,全身器官已衰竭,但眼角膜是健康的,医生说他最多还有三四天。
苏南详细问了男孩家里的情况,吴锡说他是个独生子,家庭很贫困,父母就这一个孩子,苏南说:“以后他的父母,我来养。”
第二天苏南就要住院,一下午,他都在安排工作,办公室里一直有人进进出出,直到下班时间才安静下来。
只剩了他们三人,吴锡说:“庆祝你眼睛即将复明,今天我们去吃一顿,我请客。”
没有人反对。
三人坐着吴锡的车,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厅,苏南拿着刀叉自己切着牛排,没有让他们帮忙。
席间,就吴锡一个人在说话,苏南慢斯条理地吃着,方圆只默默地听。
吴锡终于忍不住了,说:“你们干吗不说话?”
苏南放下刀叉,“这里有室内游泳池吧?你帮我去联系一下,我想游泳,你去跟他们交涉一下,就说包场。”
吴锡诧异的望着他,“你现在要游?”
苏南点点头,“除了在跑步机上跑步,我只能游泳。”他催促吴锡,“你快去,他们要清场,至少一两个小时以后我才能去游。”
吴锡起身走出了餐厅,苏南看向方圆,方圆也抬起头。她知道苏南虽然看不见,但他肯定知道她也在望着他。
他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说的,“当初我请求你留下来,陪到我眼睛接受手术,现在这一天到了。明天开始,你回原岗位去上班吧,我住院以后家里会派人来照顾我。”
她干巴巴地答了声“好”。在知道他眼睛要做手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该离开了。
“这两个多月以来谢谢你的照顾。”苏南说。
她也打着官腔,“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很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苏南突然说。
她抿着唇没说话。
“手术以后,我能不能再见你?”他的眼睛竟像能够看见她,方圆仿佛觉得自己正在与他对视,他眼里有种渴望的光,那是她所熟悉的,那是苏南看她的眼神。
她喉咙哑了哑,“苏总,你忘掉的东西是我不能忘记的,看见你,那些回忆就会回到我面前,我宁愿记得你现在的样子,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吧。”
“我会想起你的。”苏南说。
43人工呼吸
吴锡不久就回来了,身后跟着酒店的一个值班经理,那经理对苏南躬了躬身,说他们已在安排了,大概一个小时后就可以去游。苏南点了点头,客气地谢了他。
值班经理又叫来西餐厅的厨师长,给他们添了几道特色甜点,算是赠送,请他们稍等。
装在小如茶盅的骨瓷盏里的甜点精致美味,蛋糕上的樱桃是酿过的,有点微酸,方圆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听着吴锡和苏南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吴锡说着话,拿起手机拨起了号码,方圆也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快九点了,她该告辞了,苏南去游泳,她没必要跟着了。
她等着吴锡打完电话就开口告辞。
却听见吴锡没说两句话就开始唯唯诺诺,一口一个“我就回来,我就回来”。放下电话,他就说:“苏南,我不能陪你了,我老婆在骂我,我们家公主晚上骑不到木马就不睡觉,我要回去当马给她骑。”
苏南像早就料到了似的,说:“你回去吧,打电话叫我司机过来。”
吴锡把脸转向她,“方圆,那你陪着苏南,等他的司机过来。”
她只能点了点头。
吴锡站起身,刚想走,酒店值班经理带着人走了过来。吴锡把他们一行人送进电梯,对着她说:“方圆,你看好苏南,看着他游,他司机等会儿就到。”
她只能又点头。
泳池设在顶楼,酒店已为苏南备好了崭新的泳裤。现在已经入冬,但是泳厅里却温暖如春,酒店的工作人员带苏南去更换了泳装,他披着雪白的浴袍站在池边,听工作人员向他介绍,这边是深水区,水深两米,然后渐渐变浅,到那头只有一米二。
苏南点着头,“好,知道了,你们出去吧,不用留人在这里。”
因为有方圆跟着,酒店的员工在池边的一张小桌子上放了些饮料和切好的水果便退了出去,偌大的泳厅里,只剩了方圆和苏南。
温度太高,方圆热不过,她把外套脱下来搁在了躺椅上,一转身的时间,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苏南已跃入了池中,浴袍就丢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
她把浴袍捡起来,也搁在躺椅上,然后就顺着池边走,看着苏南游。
池底的灯光很亮,水是透明的,他大约隐约看得见边界,不一会儿,就游了几个来回了。
方圆的背上却出了微微的汗。她一直跟着他在走,苏南游一个来回,她就得前后走五十米,苏南又游得很快,她不时得要小跑两步。
其实她知道他水性很好,不像她,下水一定要带游泳圈。
来回几趟跑下来,她脚下便有点慢了。苏南游到了浅水区,靠在池边休息,她随后跟过去递了一杯果汁给他,苏南接过去喝了几口,把杯子递还给她,“你不用跟着我走来走去,就在边上站着好了。”
她没说话,转身放下杯子,苏南仰着头问她,“你想不想游?要是想,出去找酒店的人说一声,让他们给你拿一件泳衣。”
她说:“不用了,我不会游泳。”
苏南显得有点诧异,“你不会游泳?”
她“嗯”了一声。
苏南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以前…我没教过你吗?”
她也隔了片刻才回答:“教过…不过我还是没学会。”
“那你也是这样看着我游?”
“不是。”
“那是怎么样?”
“我套着游泳圈,你带着我游。”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苏南面朝着泳池,她在他身后,她看不见苏南脸上的表情。这还是第一次,她和知道了她是谁的苏南谈论起他们俩的从前。
两人再没说话,苏南停了几秒就又窜入了水里,潜了五六米,他才从水中冒了出来,往前游了几米,他又潜了下去。那边是深水区,他的影子在水中折来折去,看着像一尾鱼。
方圆在这边站着,这一次,她没跟过去。
但没过片刻她就撒腿向那头跑去。苏南在水里,一直没冒出来。
她跑到他旁边,水很蓝,清清的,她看得见苏南,他离池边只四五米,但他却沉在水里,双手抱着头,仿佛头痛的样子。
她心里一惊,嘴里已在大声喊着:“苏南!苏南!…”
但苏南却还是双手紧紧地抱着头,这里水深已接近两米,他就算站着,也全身都没在水中。
方圆使劲喊着:“苏南!苏南!”只要他再往前游个几米,就到池边了,她就可以拉住他。
可苏南还在原地沉着,像根本听不见她的喊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