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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你不知道的》(全)

_3 痴梦人 (现代)
苏南异常的温柔,小心翼翼的对待着她,轻轻的抽动,慢慢的送自己到她的最深处,仿佛不舍得动她,每动一下,她就会少一点似的。
她也不像原来那样闭着眼睛,而是睁眼看着他,苏南也望着她,他们凝视着彼此,做了很久,那是一次最温柔,又最缠绵悱恻的恩爱,虽然带着点悲伤。
后来他捧着她脸问她:“你愿不愿意相信我?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会把事情解决好的,你不要再去相亲,等着我,好不好?”
她不知道他要解决什么事情,以为他说的就是找工作,所以点着头答应。其实那时候,她唯一害怕的,就是将来不能嫁给他。
那天她特别会哭,眼泪不停的流,苏南的胸脯一直湿漉漉的。
可她没能遵守约定,在母亲越来越强硬的逼迫之下,她继续走在相亲的路上。直到有一天接到许云谦的电话,说:“方圆,你还在相亲吗?不如你拿我做幌子吧,这样你妈就不会逼你了,我们家也不会逼我了。”
她接受了他的建议,觉得大家是同学,互相帮一下也未尝不可。
许云谦就间或来家里坐一坐,有一天,终于还是让苏南知道了。是母亲告诉他的,她趁她洗澡的时候接了苏南打来的电话。
苏南半个月没理她,和好之后,也对她冷淡了许多。她一直在弥补,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在他的手机里看见了那条短信:“哥你一定要带我去泡温泉。”
其实至今她也不能确定,当初的自己,除了伤心之余,是不是还有一点点解脱。
因为照这样走下去,他们两人,都会很累。
那段日子是她最不愿意记起的时候。正是因为有了那段日子,她才不能相信现在的苏南是当年那个几乎走投无路的苏南。可事实摆在眼前,今天的苏南,风光无限,俯瞰众人,他把她搞到他跟前,难说是不是为了炫耀,或是为了报复,总之,她就像一只掉进陷阱里的兔子,她现在只想尽快的摆脱他。
可往往事与愿违。
在她罢工的第四天,有人来找她了,是林姐。
她拎来了一大袋水果,进屋四处张望着,“方圆,你还挺有钱的嘛,住着这么一套舒服的小公寓。”
她赶紧澄清,“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我暂时在这借住。”
“呀,真遗憾,你朋友是个女的。”林姐观察了屋里的用品,哈哈笑两声,“我还想来抓你男朋友的。”
“那你要白跑一趟了。”她指着沙发请林姐坐下。
“我可不能白跑,我今天是特意来劝你回去上班的。”林姐开门见山,并不和她绕圈子。
她早已料到,所以也直话直说:“对不起,林姐,我不想回去了,我想辞职。”
林姐看着她,脸上再不是刚才的嬉笑表情,而是很认真,“方圆,我不知道你和苏总之间出了什么事,吴秘书今天来找我,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以后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了’,他让我原话原说,就是这句话,我给你带到了。”林姐观察着她的反应,又说道:“你说要辞职,我觉得你辞不掉,除非苏总愿意放人,但现在看来,苏总不想放你,你还是回来吧。”
“我不想回去!”她低下头,回答得很干脆。
“方圆,不是我吓唬你,”林姐说道,“你的合同可是白纸黑字签了姓名的,公司如果真的起诉你,那你可是真的要赔偿的,到那时候,你名下的财产,公司真的可以依法收走的,你要想清楚。”
“我什么都没有,他要告,就告去吧。”她觉得自己反正一无所有,说完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许云谦的房子,写的是她的名字,她脸色微微变了变。
林姐把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捕捉在了眼里,知道劝说起了作用,于是再接再厉,“你们八个人分到我手里的时候,每个人的简历我都看过,你的简历是最复杂的,这几年你一直在换工作,我觉得没哪个人愿意这样吧。你还是不要轻易说辞职,抛开别的不谈,只说待遇,这份工作也是相当不错的,这么高的工资,说实话一般很难遇上的。”
她咬住了唇,她也不想放弃啊。
她想了两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并不是那么有志气,人有时候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她注定是个吃五谷杂粮的大俗人,星期一的早上,她背着包去上班了。
她给孔灰发了条短信,她正在回国的飞机上,短信只有四个字:我屈服了。
孔灰下了飞机就能看见。
她的心情,只能向孔灰诉说。
下午她才看见苏南,他从外面回来,路过她办公室的时候,推开门看了一下。
她正在布置她的办公桌,刚刚管后勤的来给她装了台电脑。
看见苏南,她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他竟推门而入了,随手还带上了门。
她站在桌边,立刻满怀敌意的看着他。
苏南向她走过来,她后退一步,“你他妈的说过今后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了,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你最好离我三丈远!”
苏南已站在了她面前,眉头紧皱,说道:“你见谁都这样骂吗?”
她嗓门很高,“我只骂你,别人我一个都不骂,妈的,你听不懂普通话吗?叫你离我。。。”
话还没说话,她的下巴便被苏南捏住了,他俯下脸对着她眼睛,一字一字的说道:“以后,不准在我面前吐一个脏字!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你要是再敢说一次,我就有办法堵住你的嘴。”说着他唇上绽开一朵笑,“要再发生那种事情,就是你逼我的!到时候你别怪我!”
她用劲扭一下才挣脱他的手,但已不敢再骂人了,她怕被他堵住嘴,只能用看仇人的眼光瞪着他。
苏南显然很满意这个效果,嘴角又绽出一个笑。
她心里火烧到了三千度,沉着声音问他:“不能再用嘴骂你了吗?”
苏南点一下头。
“那用别的方法,你管不着了吧。”说着,她转身拿起桌上的一支马克笔,俯身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大字递给了他。
苏南接过一瞧,上面赫然写道:“你他妈的!!!!!!”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把纸往桌上一扔,转身走了。
到了走廊里,走了几步他到底没忍住,扑地笑了出来。
吴锡刚好从办公室出来,一眼目睹了这个情形,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乐?”
他整理一下表情,回答道:“没什么,刚刚被人问候了一下。”
13璨如寒星
方圆承认自己的这份新工作是十分舒服,也是十分惬意的,只要不面对苏南。
他并不是天天有采访,也并不是天天要出席各种大型活动,他看起来好像很忙,她上了几天班,只见过他一次。
其余时间她都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任何事。没有人来打搅她,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她对着电脑,耳朵就格外灵敏。
能听见走廊里的一举一动。
偶尔的高跟鞋声音,是那个负责端茶送水接电话的女秘书,其余的,都是男人的脚步声。
苏南路过的时候,脚步声总是响成一片,似乎他就没有身边不跟着人的时候。
有时候她能听见他的说话声,和他的脚步声一起,从她的门外飘过。
这时候她就很想砍自己一刀,觉得自己肯定是有毛病,才会屏心静气地去听他路过的声音。
几天里唯一的一次见面,也只持续了几分钟。
就刚刚,她被叫去了他的办公室。
原来里面还有套间,是个衣帽间,带盥洗室,靠墙放着一张宽大的布艺沙发,浅绿色的丝绒面料,看着绵绵软软的,上面丢着两个抱枕。
她撇了一下嘴,今日的苏南,真的今非昔比了。她的小动作没逃过苏南的眼睛,他随口解释道:“有时候累了我在这休息一下。”说完又加一句,“一般人进不到这里,除了吴锡和打扫卫生的,你是仅有的几人之一。”
她扯一个假假的笑容,“我不胜荣幸,能贴身为苏总服务。现在你要我做什么?”
苏南对她的虚假笑容视而不见,走到一个衣柜跟前,拉开一个抽屉,说:“帮我挑一根领带,我要参加一个签约仪式。”
她看看他身上的衣服,走过去在那一抽屉卷得整整齐齐的领带里拿了一根,苏南伸手接过,嘴角微微上挑,“眼光不错!”
她抬眼看他,“我觉得你根本用不着什么形象顾问,你完全可以自己打理。”
苏南对着穿衣镜系领带,回答她:“要不要用形象顾问,由我说了算,你只要负责守好你的岗位就行了。”
方圆觉得和他说话是对牛弹琴,于是决定撤,就说道:“没其他事了吧?那么,苏总,我告退了。”说完转身就想走。
“等一下。”苏南对着镜子叫住了她。
她回身也看向镜子里的苏南,两人在镜中对视着。
苏南说:“等我系好,你帮我看一下。”
她抿着唇没说话。
十几秒之后,苏南转身面对着她,“看一下,行不行?”
室内白色的顶灯打在他脸上,他的一对眸子璨如寒星,她听见自己压抑的声音,“可以。”说完她又想溜。
苏南又一次留住了她,“晚上和我去参加一个饭局,你上班好几天了,还没干过什么吧。”
拿这种话压她,她怎么能说不去,只能问:“形象顾问还要陪你去应酬?”
苏南点一下头,“这是工作的一部分,你要熟悉我的环境,才能知道什么情况之下我该穿什么衣服。”怕给自己招来更多的麻烦,她硬是把那句话咽了回去,他穿什么衣服,根本用不着她来管吧。
从苏南的办公室出来,她知道今天大概又没事情了。路过吴锡办公室的时候,她想了想,举起手敲敲门,把门推开了。
吴锡从桌上抬起头,笑着问她:“方圆,有事吗?”
她说:“我想请个假,下午出去一趟。”
吴锡怔一下,“噢,可以,苏南今天很忙,不会找你的。”说着又笑,“以后请假你直接找苏南,不用对我说。”
她一本正经的,“怎么可以随便逾级呢,我还是找你汇报吧。”
午饭过后,她搭着公交车去找许云谦。许云谦连个电话都没有,她却不能不去找他。林姐那天的话提醒了她,她认识到应该赶快把那个房子的产权归还给许云谦。
她还是没有信心能保证自己一直在苏南身边干下去,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有什么麻烦,她不希望连累到许云谦。
想想又要出一大笔过户费,她真替许云谦不值。有些人,也许注定是要被你辜负的。
上了车她才給许云谦打电话,可他手机却打不通,不是没人接,而是关机了。
她抬头想了想,觉得许云谦不可能换了手机号吧,为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她嘲笑了一下自己。方圆,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许云谦怎么可能因为你,换掉他一直联系客户的手机号呢?
虽然那尾号的三个数字,是她的生日。
她拨了他店里的电话,但愿许云谦没有出去。
是那个守店的女孩接的电话,她刚叫她一声,“小米。。。”小米就说:“方姐,你怎么一直没来店里啊?”她干笑两声,说:“我这不是正在来吗?你们老大在吗?”
“啊!你不知道啊?”小米在那边惊呼一声,“老大住院了,他没告诉你啊?”
她一惊,便一连串的问:“许云谦住院了?在哪家医院?他得了什么病?”
“你真的不知道啊。”小米犹在惊讶,“在三医院,胃穿孔,住院一个多星期了。”
她挂掉电话,公汽一靠站,就赶紧下了车,然后过马路,换乘了另一辆公汽,赶去了医院。
她在一间病房里找到了许云谦,他打着吊针睡着了,头歪在枕头上,脸颊瘦削了许多,看着十分憔悴。
与他同病房的病人正在看报纸,看她站在许云谦的病床边,就对她说:“他刚睡着,他女朋友买东西去了,要不你叫醒他吧。”
方圆愣了一下,“。。他女朋友?”这么快啊,才刚两个月。
也许是她的神情有点异样,那病友的口气犹豫了两分,“是他女朋友吧?每天来看他,守着他打吊针。”
方圆怔了几秒“哦”了一声,说:“那应该是吧。”
突然却听见许云谦的声音,“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回过头,许云谦已睁开了眼睛,正看着她,又说一遍,“她不是我女朋友。”
她望着许云谦没说话,那病友在说:“啊?不是的吗?我以为她是你女朋友,天天来照顾你。”
许云谦笑笑,“她不是,她只是我一个生意上的朋友。”
“噢。。”那病友也是聪明人,察言观色之后,立马住了嘴。
许云谦看着她,“刚来?”
方圆点点头,“病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还是小米说的,我刚打电话到你店里。。。你手机打不通。”
“电池用完了,充电器没带过来,这两天一直在用别人的手机。”
旁边的病友就说:“没关系,没关系,像你这样紧急被人送进医院的,怎么可能还记得带那些东西?当时你身边要是没人,丢命都是有可能的。饮食不规律,饥一顿饱一顿的要不得啊,不过像我这样,嗜酒如命,也是要不得的。”
这中年男人说着就笑,许云谦也笑,说:“是啊。”
方圆却笑不出来,说:“你应该打电话告诉我一声,病得这么厉害。”
许云谦收起了笑容,“我以什么身份叫你来?同学?朋友?还是过气的未婚夫?”
她咬住了唇。
病友一听就明白了他们的关系,立即“呵呵”笑两声,说道:“我去走廊散散步。”就把病房留给了他们。
两人半天没说话,终于方圆抬起头,叫了声“许云谦”,刚想开口,许云谦抢在了她前面,“没有你,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方圆,你能不能回来?”
见她不说话,又问:“还有这个可能性吗?你给我个答案。”
她依然咬着唇。
许云谦抬了抬身子,让自己坐起来一点。
“要不我们换个说法,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可能和他重新开始。要是有可能,我就再不纠缠你,要是没可能,你就回我身边,行不行?”
她回答:“你又把我们俩的事和他搅在了一起。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了,你知道我和他分手的原因,这样的人我是不可能再回头的。而且,他也不是原来的那个苏南了,他现在是苏泰的副总裁,身价几百亿,你以为他还是个普通人吗?”她顿一下,接着说道,“我和你的事,与他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许云谦眼神一黯,露出一个苦笑,“方圆,你的心是铁做的吗?我这样捂你,都捂不热你。”
她喉咙哽了哽,声音有点沙,“你好好养病,今天来的太匆忙,我什么都没带。刚才看见外面的餐馆有卖瓦罐鸡汤的,你想不想喝?我去给你买一罐,胃穿孔,以后你的饮食一定要注意了。”
许云谦看着她,半晌,才说:“好,你去给我买一罐吧。”
她只觉着和他说话十分吃力,仿佛背着重重的行囊在跋涉一般,得了这句话,就像得了大赦似的,于是快快地向病房外走去。到了门边,正要拉门,门却被人一下推开了。
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打扮的很时髦,眼睛像会说话,见到她仿佛也吃了一惊,也盯住她看。方圆第一眼就觉得她有点面熟,想了一下,记了起来,这个女人就是火车站候车室门口的那个女人。
她扭头看向许云谦。
许云谦望着她,既不解释,也不介绍,但却一眼也不看那个女人,只是望住她。
感觉再停下去就会僵住,她转过头,从那女人身边走了出去。
她在餐馆里坐了半个多小时才提着一罐鸡汤回了医院,走到病房门口,她举手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喊了“进来”,她才推门而入。
病房里只有许云谦一个人,他坐了起来,倚在床头看着她。
她把瓦罐放在床头柜上,从下面柜子里拿出一个碗,一边往外舀鸡汤一边说:“趁热喝,我让那个老板把上面的油都撇掉了的,你不能吃油腻的吧?”
许云谦没说话,只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手一抖,汤勺一下掉入了碗里,“叮”一声响,两人都定住。
许久,许云谦才说:“你不问问我她是谁吗?”
她这才问:“她是谁?”
许云谦怔半晌,然后颓然松开握着她的手,惨然一笑说道:“你根本就不在乎,你要是稍微有点爱我,你都不会是这种表情。”他声音一哑,闭住眼睛说道:“你走吧,以后不要来了。”
方圆愣了片刻,想起房子的事情还没说,想对他说的,可是看着许云谦紧闭的双眼,她终究开不出口来了。
转身,她离开了病房。
她也不想这样,可她摸不到自己的心,不知道它丢在了那里,要能找回来,也许她能分一点给许云谦。
坐在回去的车里,她一直在发呆,等醒过来的时候,发觉已过了两三站路了,急急忙忙下了车,又发觉过马路要到很远处的人行天桥才可以。
她干脆放弃了乘车,沿着人行道慢慢的往前走。
仿佛已是下班时间,有背着书包的学生从她身边跑过,对面的行人也是脚步匆匆的,所有的人都在前进,就她被困在原处,步履蹒跚,失魂落拓。
她也想走开的,可是那个人又回来了,带着往事那么稠,像浓重的沥青一样层层裹着她。
电话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看着,她能不能不接它,仿佛不行,因为那个人蛮横的说:“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好吧,就当是工作的一部分。
她把电话举到耳边,苏南的声音冷冰冰的传了过来,“不是告诉你晚上要参加一个饭局吗?你跑哪去了?”
她也不想给他好脸色,语气也又冷又硬,“我在路上,正在回来。”
“那条路上?”苏南竟追着问。
她很不耐烦,“青年路,离公司不远。”
那边的人比她还不耐烦,口气更硬,“你在青年路转弯的路口等我,我过来接你!”不等她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她在“嘟嘟嘟“的忙音中凌乱着,她很想掉头就走,管他什么饭局,还有工作的。
14第一个迷
方圆在青年路转弯的路口等着,边上有一个小小的三角花坛,她就站在花坛的旁边,经过的车应该很容易看见她。
站了不到五分钟,一辆黑色的奔驰就停在了她身边。副驾驶位的车门被推开,苏南冷着一张脸看着她,她与他冰冷的眸子接触了一下,便拉着车门坐了进去。
车旋即就开动。
高级轿车的隔音效果就是好,车厢就像一个封闭的匣子,两人不说话,车里空气便凝滞起来。方圆心里有点气愤,他凭什么随便给她脸色看,如果她不是方圆,如果她不是和他那么熟,他苏南会这样对待一个员工吗?
正在越想越气,听见苏南冷冷的开了口:“你下午到哪去了?”
她扭头看他一眼,苏南直视着前方,半边脸冷得像雕塑,她压制住想反抗的情绪,收回目光说道:“我向吴锡请了假的,我也正在往回赶。”
“以后私自外出,记得准时赶回来,这点职业操守,你不会不懂吧?”
她猛地把脸转向他,“苏总既然对我这么不满意,不如把我开除了算了!免得我在你跟前碍眼。”
苏南冷冷地回了一句,“暂时找不到更好的人选,所以我还没有这个打算。”
她气的不行,终于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是不是想报复我,才把我弄到你身边的?”
苏南扭头瞄了她一眼,嘴角一扬,神情里似有不屑,“我有这么无聊吗?别太高估自己了,我纯粹是不想让陌生人在我脸上摸来摸去,我记得对你说的很清楚了。”正好红灯,他把车停住,转头看向她,“报复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难道你还在爱着我?只有爱着,你才会在乎是不是天天会看见我。”
“你。。。”方圆差一点又爆粗口,幸亏她硬生生的刹了车。果然看见苏南眼中寒光爆闪,一双眸子紧盯着她的嘴,那表情再明显不过,如果她敢把后面的两个字吐出来,那他就敢扑过来。
她几乎憋到内伤,顿了半天才说:“爱你?苏总你放心,我就是爱一头猪,也不会再爱你。”
苏南盯着她,慢慢的说道:“那就好,所以以后安心工作,不要想东想西的。”
她紧咬住唇,嘴唇都快咬破了,硬是把上涌的一抹泪意压了下去。
之后的二十分钟车程里两人再没说话,她一直侧脸看着窗外,直到车停下来,她才动了一下。
“到了。”苏南说了一声。
她跟着下车,眼前是一家著名的酒店,吴锡从大堂里迎了出来,想必是看见了苏南的车,见了她也不吃惊,微微一笑,就对苏南说:“建设厅的人已经到了,还有中建三局的几个领导,都在等你了。”
苏南点了下头,转头看向她,目光竟柔和了许多。
她冷漠的移开眼,不想与他对视,听见他说了声“进去吧”,三人就向酒店里走去。
她毕竟肚里窝着火,脚下难免就不情不愿,所以穿过大堂去向旋转楼梯的时候,便落后了他们四五米。苏南走到楼梯口就停住了,回身望着她,等她跟了过来才抬脚迈向楼梯。
她冷着一张脸,是再也不愿意正眼看他一下了。
一直上到三楼,有穿着紧身旗袍的服务小姐迎上来,将三人引向一个大包间。门一推开,繁星似的水晶灯照耀了一屋子,当中一张硕大的圆桌,原先坐着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几个年轻点的便上来和苏南握手,余下的几人像是比较有身份的,没有离开座位,而是隔着桌子倾着身体和苏南握了握手。
众人把苏南让到给他预留的座位,吴锡挨着他坐下,方圆便坐在了吴锡的旁边。这时,她一抬眼看清了对面的一个人,那个人早就在看着她了,她愣了一下,盯着那张相貌依然不凡的脸看了几秒,便把目光移开了。
苏南在向在座的介绍她:“我助理。”一干中年人向她颔首,她面带微笑地还回去。然后那边的人开始逐一介绍,到了刚刚注视她的人,有人在说:“建设厅郑副厅长。”苏南伸手与他握了一下。
一圈寒暄下来,已过了一二十分钟,菜已陆续上桌,又开始劝酒戏码。她低着头吃菜,听他们谈项目,谈规划,不插一句嘴。好在这一群人都是有些身份的,喝酒也不胡来,倒也没人来为难她。除了对面一双眼睛,在频频看向她,她只装作视而不见。
酒过三巡,气氛还是热烈了起来,有人端着一杯酒,站起身说道:“苏总,趁今天这个机会,我给你赔个不是。当初你在我们中建三局实习的时候,我们对你很满意,本来是决定要你的,但是,你爷爷来打了招呼,让我们不要招聘你,我们只好。。。还希望苏总谅解。”这人打个哈哈,又说:“不过,要是早知道你是苏老爷子的孙子,我们也不敢要你啊。”
方圆一下停住了筷子,她没有抬头,听见苏南在说:“没关系,我怎么会怪你们呢?我知道原因。”
那人接着说:“苏总有志气,不想靠老爷子,但是你爷爷这么大一份家业,怎么能不把你逼回他身边呢?我们那时候就在议论,要不了几年,你就会执掌苏泰,你看看,现在果然是的吧。。”
一片附和声,旁边有人喊:“喝酒!喝酒!你自罚一杯,算是给苏总赔罪。”
那人说:“好,好,我喝。”
方圆这才抬起头,看向苏南,见苏南也正望向她,两人目光碰上,他又若无其事的转头和别人说话去了,她却再没了胃口。
原来,这个才是他当年一直找不到工作的原因。
想起苏南刚毕业的时候,在中建三局实习,那时候他还满怀着信心,白天上工地累个半死,晚上回来洗了澡就不想动了,对她说,将来要尽快考到全国注册造价师和一级建造师的资格,这样母亲就不会看他不顺眼了。
七八月份那么热的天,两人窝在他的小屋子里,窗机“嗡嗡嗡”的响,屋里还算凉快,她趴在书桌上看书,苏南席地而坐对着一个笔记本,她看着看着就抱着书从凳子上滑下去溜到了他怀里,苏南搂着她,先还能把持一会儿,要不了多久就俯下脸来吻住了她。
到后来他的希望一个个落空,她再让他试着找别的工作的时候,他就沉默不语。
她以为他是丧失了信心,却不知道是因为有人在阻止他。
她忽然觉得可笑,两个苏南,过去的和现在的,都是她不认识的。
起身她走出了包间,没有人觉得异常,都知道她是去洗手间。她沿着走廊慢慢走,两旁橘色的灯逶迤着向前延伸,她刚要转弯,听见有人叫她:“圆圆。”
她脚步一滞,喊她的人已到了她身后,她缓缓转过身。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虽已年过五十,但依然看着风度翩翩,与许多年前相比,他的两鬓上染了些微霜,但也更衬得他老成持重,有种威仪。
见她不开口,来人说道:“这么多年没见爸爸了,见了不喊我一声吗?”
她面无表情,“从十岁开始,我就没有爸爸了,郑厅长,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圆圆!”
“别这样叫我,我和你不熟,我姓方,叫方圆,请叫我全名。”
“圆圆!非要和爸爸这样说话吗?你还是这样恨爸爸。”
她看着眼前神色气恼,脸上露出受伤表情的男人,再没有说话。但她也不打算缓和自己的脸色。
郑利民望着她倔强的脸,知道无可挽回,只能叹一口气,问道:“你和你妈妈这几年过得好不好?你们搬家以后,我就没有了你们的地址,不知道你们过得怎么样。”
她想忍的,但是没能忍住。
“你要真的想找,难道会找不到?”她讥讽的反问。
那么多以前的熟人,总有一两个知道她和母亲搬去了哪里,他只要用心打听一下,怎么会找不到她们。
郑利民脸上显出尴尬的神情,这与他仪表不凡的样子极不相称,方圆看在眼里,只觉得刺目又刺心,她宁肯不遇见他,倒反能骗自己父亲是真的找不到她们了。
不想再看下去,她转身欲走,郑利民叫住了她,“圆圆,给爸爸留一个电话号码,以后我可以和你联系一下。”
她望着父亲。有多爱就有多恨,她不想给他赎罪的机会,一点也不,她也要让自己变成父亲心头的一根刺,就像他一样,深深的扎在她和母亲的心尖上。
她说:“用不着了。我只有一个爸爸,就是我继父,十岁以后,是他把我养大的,我只叫他爸爸。”她继续无情的说道,“郑厅长,十岁以后,你就不是我爸爸了。”
“圆圆!”
郑利民的脸瞬间扭曲,方圆欣赏着他的表情,心里想,这张好看的脸终于有点难看了。
父女俩正在僵着,走廊那头突然出现一个人,她抬眼望过去,是苏南,他也从包厢里出来了,正在向这边走来。
她转身把父亲丢在了原地。
走进洗手间,她却掉下了眼泪。
她不能忘记那年的春节。大年三十,一家三口正准备吃年夜饭,忽然有人按门铃,年幼的她跑着跳着去打开了家门。
一个挺着肚子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
父亲呆怔住,母亲手里的碗碎在了地上。
那女人对着父亲喊:“郑利民,你给我出来!”
父亲出去了,母亲蹲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收拾破碎的瓷片,她看见母亲的手被瓷片割破了,在淌血,她害怕的叫了一声妈,母亲抬起头,用那样一种带着恐惧和颤抖的眼神看着她。
接着父亲回来了,对母亲说,他要和那个女人走,否则,会一尸两命。
母亲用带血的手抓着父亲,对他说:“今天你要是敢走,我也会死给你看!”
可是父亲还是走了,脸上和手上都印着母亲的斑斑血迹。
母亲没有哭,只是叫她自己去吃饭。她还不到十岁,知道母亲很难过,却还不能懂得她的绝望。
对着一桌子菜她一个人吃不下去,就去沙发上依偎着母亲。
母亲用那只没被割破的手替她捋头发,捋了额头的,又捋脑后的,捋了很久,然后对她说:“圆圆,你去隔壁李阿姨家看电视吧,咱们家电视坏了,收不到节目。”
她拿起遥控板打开电视,果真每个台都是白花花的。那时候她不知道是母亲做了手脚,拔掉了电视信号。
她先不愿意去,想陪着母亲,母亲又说:“圆圆听话,妈妈想一个人静一静。”这个理由说服了她,她去了隔壁李阿姨家。
李阿姨家很热闹,有爷爷奶奶,还有一个姐姐,他们不停的给她吃糖,吃巧克力,吃各种各样美味的小点心。
可她一直心里不安,胸口像被一只手在揪着,那只手是母亲的,它被割破了,在淌血。
坐了半个多小时她终于忍不住跑回家去拍门。
可却拍不开,门紧闭着,听不见母亲的声音,一片死寂。
她大声的哭起来,惊动了左邻右舍,人涌了过来。
不知道谁大喊一声:“有煤气味!不要开灯!不要按门铃!。。。把门撞开!”
只是铁门那么牢,那里撞得开。后来有大胆的邻居从阳台翻了进去。
母亲躺在厨房的地上,已经陷入了昏迷。
父亲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她守在医院抢救室的外面,整个除夕夜,她都在打父亲的手机。换了好几个电话,她想,是不是因为前面的电话都坏掉了,所以才打不通。
母亲被救回来了,她冲进去抱着母亲哭,对她说:“妈你不要死,你不要丢下圆圆,圆圆以后听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你说什么圆圆都听。”母亲这才望着她流出了第一滴眼泪。
母亲活了下来,她也一直兑现着对母亲的诺言,做一个听话的孩子。唯一的一次反抗,是为了苏南,可她还是不能犟过母亲。因为母亲说,苏南和父亲长的一样的好看。
她恨父亲,就是由那个打不通电话的夜晚开始的。
15谁不认谁
从洗手间出来,方圆遇见了苏南,似乎他在等她,站在洗手间的外面。
见到她苏南就盯着她看,她冷漠的瞟他一眼,就想从他身边过去。
苏南开了口,“刚刚郑厅长问我要你的电话号码,他拜托我多关照你一下,说你是他女儿。”方圆停住了脚步,苏南接着说:“原来你也有我不知道的事。”
方圆抬眼看向他,目光还是冷冷的,“我和你不同,我不是刻意隐瞒。我不提这件事,是因为这件事不值得我说,你是这样的吗?”
苏南没说话,顿了几秒才说:“有些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亲眼看见的,也并不一定就是真相。”
“你想说什么?”她露出一个冷笑,“我倒是很好奇苏总你今天非要带我来吃这顿饭的目的,真的是为了工作吗?”见苏南不做声,她又自嘲,“不过我肯定是在自作多情,苏总你不可能是为了所谓的真相,才叫我来的吧?”
苏南说道:“你想多了。”
她点点头,“我当然知道我想多了。”她望着苏南,“请问苏总,我能不能先走?”
苏南的脸骤然冷下去,“不能!”
“还是工作?”
他口气强硬,“对!”
“那我遵命。”说完她就向包厢走去。苏南望着她的背影,眉紧锁着。
无趣的饭局在一个小时后终于结束,众人在酒店门口告辞,方圆看见父亲上前与苏南握手说再见,眼睛却在望着自己,她把脸扭向一旁,郑利民无奈的轻叹一声,转身离去了。
她刚想跟着吴锡走,想他大约是开车来的,吴锡却扭头看向她,“今天是来喝酒的,我没开车,你让苏南送你吧,他的司机来了。”
他话音刚落,一辆车就停在了他们面前,正是苏南先前开来的那辆,司机已快速下车打开了车门,她看了一眼,对苏南说:“苏总,现在我是不是可以下班了?”她不想坐他的车,她宁可打的。
苏南眉皱了一下,说:“上车,我有事给你说。”
她站着不动,苏南又说:“是公事,上车再说!”
又拿公事压她,她只好上了车,随他坐在了后排,吴锡在车外向她招手,笑的一脸烂漫。
车一启动,苏南就问她地址,她报上以后,两人就再没说话。她只觉得压抑,苏南就在她身边,离她不到半米,她被他的气息压迫着,周遭的空气中,全是他。
她侧脸看向窗外,感觉脑后有双眸子在烧灼她,可也许是她的幻觉,她忍不住回头,真的是幻觉,苏南目视着前方,并没有在看她,见她望过来,才说:“明天和我一起出趟差,吴锡也去,只去一天,后天就回。”
方圆明白过来这就是苏南刚才宣称的公事,“就我们三个去?”她问。
“还有司机。”
“去哪里?”
“Y市。”
她没做声,Y市,不是他长大的地方吗?果然听见苏南说:“我回去看一下我外公,明天是清明节。”
她一下抬起头,他外公去世了吗?
苏南一动不动,凝视着前方。
方圆再什么都没有问,她感觉到苏南在向她揭示一些以前从没告诉过她的秘密,虽然猜不到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没有理由拒绝,似乎也不能拒绝,因为这都是打着工作的名义进行的。
想的不阴暗一点,也许是因为两人再不是情侣关系,苏南对她反倒能坦诚相待了吧。
车停在了孔灰公寓的小区路边,苏南向窗外张望着,“就这里?”
她点点头,转身就想去推车门,另一只手却突然被苏南拉住了,“别从那边下车。”说着他就推开自己这边的车门,直到一条腿迈出车外,他才松开她的手。
她像被烫了一把似的,就觉得他五指有力,掌心灼热,竟忘记了甩脱他。
苏南已站在车下,扶着车门,若无其事的望着她。
她心里恼怒,又有被揩了油的感觉,却发作不得。因为苏南做的似乎很有道理,她那边对着马路,有车正在经过。
苏南在说:“明天上午八点,我派车到这来接你。”
她应都懒得应一声,下了车就向前走。
苏南关上车门,坐在了前排,看着路灯下那个向小区门口移动的身影,他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司机瞄他一眼,小心地问道:“苏总,现在去哪?”
他唇边的笑容迅速地隐去,仿佛一霎那回到了现实,眉一蹙,说了句:“去大宅。”
车穿行在夜色里,顺着蜿蜒的灯河,不久便拐入一条僻静的街道,两侧高大的法国梧桐,一直延伸到路的深处,尽头是一座庄严的雕花铁门,司机按了两下喇叭,门内铁艺栏杆间晃出一个脑袋,看了一眼便打开了铁门。
车一路开进去,两边疏疏密密的庭灯,修剪的很整齐的行道树,只显得静谧幽深,最后绕过一个很大的花圃,停在了一幢有两根罗马柱的欧式建筑跟前。
苏南走下车,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屋里是西式装修,大厅宽敞明亮,弥漫着一股优雅舒适的轩昂气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男人迎上前来,“少爷。”他喊道。
苏南微微皱了下眉,“冬叔,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少爷。”
冬叔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腼腆笑容,“我习惯了,改不过来。”
苏南显然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一边向楼梯走去,一边问:“我大哥睡了没有?”
冬叔犹豫了一下,“还没有。。。大少爷还没洗澡。”
苏南一下停住脚步,转头望向冬叔,“我大嫂不在家?”
冬叔仿佛有点为难,顿了会儿才说:“上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大少爷不要别人帮他洗澡,所以。。。”
苏南顿时明白了,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说了句“我知道了”,抬腿就向楼上走去。迎面下来一个女佣,站在楼梯上喊了他一声“少爷”,他对这个称呼实在是有点厌烦,但知道纠正不了他们,只能微微点了下头,径直上到二楼,沿着走廊到了一扇门前,没有敲门,他就直接推门而入。
房里亮着一盏台灯,灯下有个人正在安静地看书,只是他不是坐在一般的椅子上,而是坐在一张轮椅里,抬眼看见苏南,他先是一怔,随后就笑起来,那眉眼间的神情与苏南有三分相似。
“小南。”他喊了一声。
苏南走过去,在他轮椅边的椅子里坐下来,抢过他手里的书看了一眼,“《欧洲中世纪史》,英文原版的,你开始研究欧洲历史了?”
苏北笑笑,望着他,“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他放下手里的书,说:“想来找你聊聊天啊。哥你洗了澡没有?要是没洗,我们俩一起洗吧。我今天累了一天,想洗个泡澡,我们边洗边聊。”说完就站起身去浴室放水去了。
从浴室回来,他站到苏北的轮椅前,苏北了然的看着他,他也不废话,直接把他腿上的薄毯拿开,抱起他就向浴室走去。
兄弟俩泡在了浴缸里。他帮苏北洗着身体,看着他枯瘦的腿使劲帮他按摩着,苏北轻轻拍了他一下,“别浪费力气了,你再按摩我也没感觉。”
他泄气的放开手,“你要是能站起来,我就不用担这么大责任了。”
苏北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还在怪爷爷当年把你逼回来?”
他帮他擦着胳膊,“在爷爷眼里,只有你才是他的孙子,我只是他利用的一个工具,要不是你出了意外,他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认我。”
苏北笑,“你还不是一样倔,只认你外公,不认他。”
他换条胳膊擦,“是他不认我,我妈来找过他,被他赶了出去。”
“你也很会记仇,爷爷当年把你逼成那种样子,你都不愿意回来。”
他往苏北身上浇着水,“回来就要一切听他的,我宁可不回来。”
苏北微微一愣,“你还真是小叔的儿子,小叔当年也是这样说的。”
他停住手,“我爸也对你说过这话?”
苏北点点头,“是啊,那时候我还很小,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小叔,又一次好不容易见到了,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就这样说,回来都要听你爷爷的,我宁可不回来。。。那时候,他已经认识了你妈妈。”
苏南隔了好久才说:“我已经不记得我妈长什么样子了,明天我要回Y市,给我妈和外公扫墓,出国这几年,我都没回去过。”
苏北望着他,眼里有抹疼爱,“早点回来,我听说爷爷要回国了。”
他脸上不知不觉罩了一层阴云,“我知道,我只去一天。”
安顿好大哥他来到了楼下,冬叔看他一身出门的装束,问他:“少爷,你要走?不住在家里吗?”
他去向门,“我回我自己那里,这里睡不太惯。”
正说话间,门被人推开,进来一个人,看见他身形微微一顿,然后直呼他名:“苏南,你来了。”
他喊道:“大嫂。”
三十来岁,打扮的流光溢彩的美艳妇人直接越过他身边,“见过你大哥了?要走了?”嘴里说着,脚下丝毫也不停顿。
他转过身,对着正快速离去的妇人又喊一声:“大嫂!”声音里的不同寻常让那妇人回过了头来,他说道:“我打算给大哥请个男看护,大嫂你不会反对吧?”
妇人脸上出现了一丝愠怒,“你嫌我把你大哥照顾的不好?”
他不温不火的回答:“我怕大嫂太累,而且你太忙。”
妇人无话可回,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苏南看着她摇曳生姿的上楼身影,眼神变得异常的幽深锐利。
16又一个迷
Y市不大,是座古城,坐落在太湖边上,城中至今仍保持着明清时的格局。
方圆原以为到Y市大约要三四个小时,没想到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到了。现在一路都是高速,他们的车子又好,跑起来又稳又快,就看着窗外的景致不停的变化,不知不觉就进入了市区。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以前苏南不止一次说过要带她来,可是后来两人分手,这愿望就落了空,不承想几年之后,她却以这样的身份和方式,还是被他带到了这里。
眼前的街道不宽,两侧的楼群也不高,转个弯,一条古运河静静的流淌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中央。方圆静静地看着,身边的苏南话也不多,偶尔给司机指一下路,或是和前排的吴锡交谈一两句,她以为到了,却不想车从闹市中穿过,又开出了城去,半个多小时后到达了一个小镇,原来这里才是最终的目的地。
小镇上更是古意盎然,也有一条蜿蜒的河道,民居临水而建,青瓦白墙,高高低低错落有致,鳞次栉比,宛如一幅水墨。正是四月,河畔杨柳依依,那柳枝发的正绿,掩映的河边的阁楼影影绰绰的。
一幅江南水乡的面貌。
车在一座年代久远的石拱桥边停住,吴锡第一个下车,对着从后排出来的苏南说:“你竟然是在这么古雅的地方长大的。”
苏南嘴角一翘,并不掩饰自己的那份得意,“这里没有被开发,知道的人不多,游人很少。”
“为什么不开发?”
“镇子太小,就这一条街,而且位置偏僻,靠着江边。”
吴锡很惊讶,“这里靠近长江吗?”
苏南点点头,“离江边不到一公里。”他抬手指向前方,“沿着那条街走到底,就可以到江边。”
方圆也下了车,顺着苏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条老街,两边是些小店铺,碎石板的路面,绵亘弯曲的向前,要不是听苏南说,还真想不到那后面通往长江。
她正四处张望,突然就见石拱桥的那边匆匆过来一个女子,就像电影里的镜头,先是一张脸,然后是上半身,再接着是全身,那女子上到桥中央,已看见他们,脚步一顿,随后就飞奔着跑了下来。
她直接奔向苏南,到他跟前就抱住他一条胳膊,仰着脸欢喜的叫:“哥!”脸上仿佛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苏南也张着嘴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任她摇着自己的胳膊。
方圆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她打量着这女孩,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女子,面目清秀,年纪应该比自己小,不知为什么,眼前的这一幕让她感觉似曾相识,仿佛她在哪里看见过。
女孩这时也意识到苏南身边还有其他人,就转头看向她和吴锡,目光最后却停在了她的脸上。
苏南也瞄了她一眼,随后就向吴锡和她介绍道:“我表妹,我舅舅的女儿,黎佳。”停一下,又向黎佳介绍她和吴锡,“我朋友,方圆,这是吴锡。”
吴锡立刻做出自来熟的样子,随着苏南喊:“表妹好。”
黎佳立时一脸笑,说:“喊我佳佳好了,大家都这样叫。”笑意盈盈的一双眼,又看住方圆。
方圆连忙点头,也说:“你好。”
苏南的笑容却收了起来,问着表妹:“舅舅在家吗?”
“在。”
“他知不知道我今天来?”
“知道。”黎佳的声音有点小,回答的略显迟疑,脸上也不见了笑容。
苏南抬眼看向远处,隔了片刻才说:“他还是不原谅我。”
“哥。。”黎佳叫道。
他敛起那份黯然,低头看向表妹,“我们去看外公吧。”
几人一起上车,吴锡还是坐前面,方圆坐在黎佳的身边,听着兄妹俩一问一答,几乎都是苏南在问,黎佳在答,说的似乎都是老家的故人。
而小镇也真的很小,车开了没有几分钟就到了镇外,黎佳指着路,车离开大马路,拐入一条宽约三四米宽的水泥路,不久便停在了一片田野旁。
远处有村庄,田野一片寂静,视线格外开阔,所以方圆一眼就看见了几十米外的一个年轻男子,他立在几棵树下,在望向他们。他的身后,有两个小土包,小小的一堆,连墓碑也格外的小,隐在葱葱郁郁的田地尽头,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
黎佳说:“那是我男朋友。”
方圆坐在最里面,她那边的车门靠着田埂,她刚想挪过来跟着下车,苏南拦住了她,“在车里等我,你别下来了。”她愣了一下,苏南又说,“你只要在这坐着就好了,不用过去。”望着她的眼神异常的幽深。
她便坐在了车里,看着吴锡帮他从车后箱里拎出一些祭奠的物品去向那几棵树。
远远的,她看见他们在摆贡品,又点上了香,风是向这边吹的,车窗开着,她隐隐闻见了香火的气息。
黎佳在跪着磕头,苏南也跪了下去。
吴锡在回过来,她还是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吴锡走到她面前,对她说:“那小子在哭,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掉眼泪。”
方圆却不觉得奇怪,苏南爱他外公,她不是今天才知道。
抬头她看向天空,是个阴天,很符合清明节的氛围,这样的日子总是给人淡淡的哀愁。
不久黎佳和她男朋友也回过来了,坟前只留了苏南一人,他独自立着,背朝着这边,微微低着头。
黎佳男友也是个长相很清秀的男生,和黎佳看着极其的般配,到了车前他就客气的掏烟,给吴锡和司机一人递了一根,三个男人躲到一边去抽烟,方圆和黎佳坐进了车里。
黎佳看着她笑,“你是我哥的朋友?”
方圆愣一下,“呃。。应该说是你哥的员工。”
黎佳显然有点不信,“我哥不会把一般的员工带到这种地方来,特别是女的。”说完就一个劲地盯着她瞧。
方圆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我真是你哥的员工。”她觉得有口难辩。
“我见过你!”黎佳突然说。
她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印象?”
“我见过你的照片,不是你本人,那个人应该就是你。”
方圆顿时说不出话,黎佳看着她的神情,更是像抓住了把柄似的,“你是我哥原来的那个女朋友,对不对?”
她张了下嘴,否认不了,就等于是间接承认了。
黎佳高兴的笑,拍了下巴掌,“我猜对了!”
她赶紧澄清,“我和你哥现在不是那种关系了,目前,我就是他的一名员工,你不要误会了。”
黎佳只笑吟吟的望着她,她生怕接下来的谈话会一直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于是连忙岔开话题,“你爷爷是什么时候去世的?”苏南的外公,应该就是她的爷爷。
“去年。”黎佳的注意力被成功的转移,笑容悠忽不见了。
“你哥那时候还在国外吧,他一定很伤心吧?”其实苏南伤不伤心又关她什么事,说完她就懊恼的想。
黎佳回答:“他不知道,没人通知他,我爸不准我告诉他,我爷爷临终前也不让我给他打电话。但是我知道我爷爷一直到闭眼的那一秒都在想着他。”
方圆很是惊讶,“为什么?你爷爷这么想他,为什么不让他回来?”
“我爷爷在生他的气,因为他回了苏家。你大概也听说过我哥的身世,他是遗腹子,还没生下来,我姑父就在一场赛车比赛中出了事故。当时我姑姑挺着肚子去找苏老爷子,被他从家里赶了出来,还说是她害死了我姑父。我姑姑那时候就发誓要独自把孩子养大,让他姓苏,但绝不让他认回苏老爷子。可是我姑姑命薄,年纪轻轻就忧郁地患癌去世了,临死前把她的遗愿又托付给了我爷爷和我爸爸。我爷爷也是一个很倔的人,一是为了我姑姑的临终遗愿,二是也恨苏老爷子太无情,间接害得我姑姑郁郁而终。这个梁子就越结越大,到最后便集中在了我哥一人身上,只要我哥回苏家,我爷爷就不认他,所以后来我哥认祖归宗,我爷爷就和他断绝了关系,原因就在这里。”
方圆半天没说话,她想不到苏南的身世背后,竟然还藏着两个老爷子的这一番斗争。
她抬眼望着远处的苏南,他还立在那两座坟前,身子一动不动,头微微低着。他一定很难受吧,当初在选择的时候,一边是亲情,一边是被逼迫着的前途和未来,他一定是经过了一番天人合一的煎熬吧。
而那段日子,也正是他们俩的爱情经受考验的时候,她的一次次相亲,母亲的轻蔑和冷眼,不能确定的两人未来,是不是也在其中起了作用。
曾经他那么坚持,那样走投无路都不愿意向他爷爷低头,最后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了从小养大他的外公,是现实的压力,还是苏泰抵不住的诱惑,亦或是难以把握的爱情?
可也许都是她自作多情,如果他真的有那么爱她,他又怎么会劈腿。
还有,今天的苏南,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
17侧耳细听
方圆和黎佳的谈话被远处驶来的两辆车打断了。这是一条小路,很少有车辆经过,田野又宁静得只有风在吹,所以她们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过去。
那两辆车开到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车里下来几个人,黎佳一看,就说:“镇长他们来了。”
吴锡已迎了上去,黎佳向她解释着,“我哥给镇上建了家医院,买了很多先进设备,又修建了一座学校,还把一家污染很严重的造纸厂买了下来,挪到了别的地方,所以镇上的人都很感谢他。估计镇长他们又有事要找我哥。”说完,她也下车和镇长他们打招呼去了。
这边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苏南,他回过头望了望,看清来人以后,又在坟前立了几分钟,然后才沿着田埂回了过来。
镇长一行迎上去,一番寒暄握手之后,众人各自上车。
吴锡坐到了镇长他们的车里,黎佳男友上了他们的车,坐在了前排;后排坐了三个人,这原本是很正常的,但是因为苏南坐在了中间,方圆就觉得格外地拥挤起来。
车一启动,苏南就看向她,“我下午有事,估计会忙到晚上,我让佳佳带你在镇上转转,各处看一看,不枉你出这一趟差。”
黎佳伸过脸来对着她笑,“我带你去玩。”
她抬眼看向苏南,一句话涌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他究竟是带她干什么来的?难道是让她来旅游的吗?
话虽然憋住了,但她眼中的疑问已传达给了苏南,他显然不打算解释,只是侧脸盯了她一眼,就把视线移开了。
她也只能看向窗外。
到了镇上苏南就让司机放下了她和黎佳,他的车随后就跟着镇长的车开走了。
已经是中午时间,黎佳先带她去找吃的。方圆没想到去的是一家面馆,在一条老街上,门面看着很古旧,桌子凳子也是上了年代的,表面几乎看不出漆色,却擦得油光水亮。
吃面的应该都是本地人,黎佳和一两个熟人打着招呼,就去柜台点了两碗面。没几分钟,面就端了上来,送面的中年妇女和黎佳说着话,“家里来亲戚了?”方圆知道指的是自己。
黎佳笑着回答:“不是亲戚,是我哥的朋友。”
中年妇女很惊奇地“噢”了一声,说:“你哥回来了?”
“是啊,刚去拜了我爷爷。”
“哦,今天是清明。”中年妇女恍然大悟的样子,顿一下,又对黎佳说:“你哥是肯定没空来这吃面了,要不,怎么就只有你们两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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