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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玄录

_49 古龙(当代)
人?”
  芮玮道:“我不是人,姑娘也不是人了。”
  绝色女子纤纤玉指遥遥一戳道:“你敢骂人?”
  芮玮陪笑道:“并非我骂人,姑娘在骂自己,咱们一样有鼻有眼,你说我不是人,岂不
是在骂你自己不是人?”
  绝色女子无法辩驳芮玮这番话,借口道:“你要是人,人是合群的动物,怎么我要走过
来都不准。”
  芮玮道:“姑娘过来对我不利,在下通情达理不愿起无谓争端,怎说不准你走来,只怕
你要打我啊?”
  绝色女子见芮玮认真的态度,嗤地笑道:“我与你无冤无仇,怎会平白打你。”
  芮玮又道:“再说我身上很臭,怕姑娘闻到不舒服,所以……”
  这句话他说的反话,绝色女子不知摇手道:“好,你不用多说啦,我不过来就是,我要
问你句话。”
  芮玮道:“姑娘请问,在下洗耳恭听。”
  绝色子女指着恶仆尸体道:“你为何安葬这三人?”
  芮玮道:“尸体入土为安,我不忍见他们横尸日光下。”
  绝色女子哼道:“我不信你有这好心。”
  芮玮道:“在下不敢以好心自居,只问心安?”
  芮玮见她问话咄咄逼人,懒得答理,弯身放那两具尸体坑中,走了过来拖走另具尸体,
三尸并列坑中后,开始掩土。
  绝色女子又道:“你不说话,心有所亏欠是不?”
  芮玮直身道:“姑娘定要问过明白,在下但白道这三具尸中,有一人被在下所毙,只这
一点我该安葬他同伴三人。”
  绝色女子微微变色道:“另两人何人所毙?”
  芮玮道:“姑娘问这做什么?”
  绝色女子嗔怒道:“要你说就说,罗嗦什么!”
  芮玮苦笑了笑,心里碰到不讲理的女人,不理为妙,当下又掩起土来。
  掩起一堆,芮玮直起腰一伸。
  绝色女子突道:“你不用歇息,再替我挖一个坑。”
  芮玮奇道:“那里还有尸体。”
  绝色女子一指道:“你!”
  芮玮摇头道:“姑娘说笑,在下未死,挖坑做什?”
  绝色女子厉色道:“姑娘问你不说话,你就要死了,自己不挖谁替你挖!”
  芮玮恍然大悟,笑道:“姑娘不容在下活了?”
  绝色女子怒道“有什好笑,死到临头装笑也马虎不过。”
  芮玮道:“这三名仆人是姑娘的仆人?”
  绝色女子道:“你不管这多,杀人填命,赶快挖坑吧!”
  芮玮道:“姑娘三位仆人无一好人,死不足惜,十分抱歉,恕在下不能替他们填命。”
  绝色女子冷笑道:“不填命由不得你,告诉你,你死后我没这好心替你安葬,若你认为
人士为安,现在赶快挖坑,姑娘成全你助你添上新土。”
  芮玮一笑抱拳道“多谢了,姑娘要杀请动手吧,只是预告姑娘一声,我会反抗的。”
  绝色女子自负道:“萤火之光何足与日月争辉,我要杀你反掌之易。”
  芮玮虽有气,静静道:“若不敌,我自会伸脖子让姑娘宰。”
  绝色女子道:“我不轻易杀人,你若想活回答我两个问题。”
  芮玮不相信绝色女子能耐真能强过自己,从容笑道:“好死不如恶活,姑娘问吧,能回
答最好免伤和气。”
  绝色女子道:“另两人是谁杀的?”
  芮玮毫无考虑,摇了摇头:“不知道”!
  绝色女子又问:“这三人追的女子何处去?”
  芮玮更无考虑,断然道:“也不知道。”心想你与刘姑娘为敌,这场战斗只有战了。
  绝色女子再不问话,拔剑出鞘,厉声道:“无论对方,有无兵刃,姑娘一战宝剑必定出
手。”
  芮玮空手一张:“在下就这样陪姑娘玩玩。”
  绝色女子飞剑刺来,这一剑她十分大意,只认对方没有兵刃认真斗太失身份。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绝色女子一出剑,芮玮就知她这一剑玄奥神奇,绝非空
手所能敌过。
  于是他探手人怀,寒光一闪,铮声一晌。
  绝色女子飞身后退,低头一看,心爱的宝剑尖头被削去一截。
  此时芮玮手握盈尺长的鱼肠剑,阳光闪闪下,耀人眼目。
  绝色女子赞道:“好剑!”
  芮玮同时赞道:“姑娘好剑法!”
  交手间芮玮施展海渊八剑中那招无敌剑,本来这招剑法无所不敌,芮玮心意所在必伤敌
人。
  可是他想刺绝色女子肩头却没刺到,仅削断对方剑头,这一招间芮玮不得不赞绝色女子
的剑法能与海渊八剑并驾齐驱。
  但他没想对方大意出剑,自己又出奇招敌人无防,实在绝色女子的剑法在他所学不全海
渊之上。
  绝色女子不知对方学的剑法不全,那一招可大大震骇了她,心想剑断实为生平大耻,于
是暗暗运气,预备下一招尽展所学,毫无轻敌之意了。
  芮玮不知对方虚实,挡了一招颇有信心,却不知绝色女子下一招,以他所学的海渊六剑
决无一招可与匹敌。
  眼看芮玮将要败在绝色女子剑下,而且一败不轻,绝色女子断了心爱宝剑,这一招决不
轻饶,只要芮玮不死也得重伤。”
  正这生死关头,绝色女子将欲出剑之际,林外奔进一人,呼叫道:“二姐不可!”
  芮玮抬头望去,一惊而呼:“啊,她来了。”
  绝色女子凛神贯注未听到外来声音,断剑入虹展出,芮玮失神,这一剑更无法逃避了。
  刹那间,外来那人如只归燕飞入剑幕中,抓着芮玮肩头一拉滚开。
  斗听“哗啦”大响,芮玮身后巨树齐倒三株,芮玮见到这等威势目登口呆,躺在地上不
知动弹。
  来人白燕,她翻身跃起,向绝色女子施礼道:“二姐好剑法,若非手下留情,小妹头颅
不保。”
  芮玮闻言望去,只见白燕头上雪白的银丝一大半削落,这一瞧更惊,对绝色女子的剑法
佩服得立体投地,自认海渊剑法大不如她。
  芮玮这想法妄自菲薄,他未学全海渊八剑,不能对海渊八剑的威势下断语,他若学全海
渊八剑再与绝女子斗,绝色女子纵尽展所学,亦不见得胜。
  绝色女子未伤芮玮,柳眉一竖竖,怒道:“四妹,你护这野男子什么意思?”
  白燕陪笑道:“他与我相识,不能见死不救。”回头示目道:“芮玮快来见我二姐桃
根。”
  芮玮爬起身来,面有余悸道:“她……她……”
  白燕急道:“不要多说,见礼呀?”
  芮玮屏住气息上前,桃根手一摇道:“我不要见他!”
  芮玮心想不见正好,他真怕再闻桃根身上的臭味,这臭味两次交手都闻到了,不折不扣
和以前闻到一样,当下连退两步,退到白燕身后,才开呼吸。
  这一呼吸白燕身上的香味贯鼻而入,这香味再亲切不过,好象开戒大烟隐般,痛痛快快
地吸它一顿,早先身上不舒的感觉一扫而光。
  白燕仍陪笑道:“二姐,你与我这位朋友有什么深仇大恨,看在妹妹脸上一切请放过。”
  桃根肃色道:“他仅是你的朋友么?”
  白燕硬着头皮应道:“是的。”
  桃根冷冷道:“只是朋友二姐不能放过,今天他非死不可,不是我违背门规随便杀人,
只因他坏了我的生意,按理该杀!”
  白燕惶恐道:“他坏了二姐什么生意?”
  桃根道:“生意是你介绍我,我已受理买下姚济生的影子,但那条件撮合他与一位刘姑
娘的婚姻,那姑娘被我下了花月妖之毒散失功力已成瓮中之鳖,假以时日定教乖乖下嫁姚济
生,可惜不意被她逃走,本可轻易追上却被你这朋友放了。”
  芮玮闻言怒道:“好啊,原来刘姑娘散失功力是被你下的毒,好个姚济生,卖影子竟是
为了求得刘姑娘,她不愿嫁他,怎可采取这种卑劣的手段!”
  他万想不到姚济生诗经内夹着那张满纸“兼蓖苍苍”,竟是思慕刘育芷而写,姚济生为
情所困的对象非外人,芮玮就不满姚济生为了情求卖影子,现在对象是刘育芷,更觉姚济生
可厌又可恶。
  他却不知刘育芷有多高傲,身怀绝世武功,姚济生虽救她一命,一个文弱书生怎看在她
眼里,况且她情有独钟,更不会理会了。
  姚济生爱极刘育芷,见她对己冷若冰霜,弄得茶饭不思,一个人为了爱,什么都敢做,
照理讲姚济生愚蠢的行为是值得原谅,不应深责,天下多少伟男子能逃过“情”字一关呢?
  桃根哼声道:“四妹,你这朋友倒干脆自招了,现在四妹你不能再拦我杀他了吧?听到
没,他还抱怨我下那花月妖呢!刘姑娘敢情是他知心朋友?”
  白燕情急道:“相公,你当真放了那刘姑娘,你……你为什么放她……”
  芮玮倔强道:“不为什么,不用说刘姑娘是相识,纵然不识我也不能任你无影门欺负一
个女子。”
  桃根杀气满面道:“四妹,你白护他,此人不知好歹,无影门在江湖上不惹意外之事,
可是有谁妨碍我无影门的行动,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断剑一指,比准芮玮咽喉。
  芮玮凛神戒备,大有死拼之意。
  白燕知道芮玮不是桃根的对手,情急而道:“二姐,他是我的影子,你不能杀他!”
  桃根一怔,忽而收剑格格笑道:“原来是妹夫那就例外了,咱们不能一家子闹的啊,四
妹,你忒也小气,要独自一人霸占他,怕不分享一杯羹吗?”说着媚眼直向芮玮抛去。
  白燕羞得脸色娇红,倒让芮玮听得莫名其妙,不知其中名堂。
  原来无影门中有个规矩,只要是借种的影子,众姐妹看上可以分享,而收买影子的姐妹
不得推辞不允许,她白燕尚是第一次用摄魂针收买芮玮的影子,以前他从未有自己收买的种
影,也未分享三位姐姐的残羹过。
  白燕在当今无影门四姐妹中年纪最小,她三位姐早已有自己的种影,也不知换了多少
个,但她白燕却是处女之身,女人第一个男人怎舍得让她人占有,谁说无影门有他本门的怪
规矩,但女人到底自私的。
  白燕本不愿说芮玮是自己收买的种影,只说朋友,就怕桃根知道后来要求分享杯羹,那
知芮玮独犯无影门大忌,桃根非杀他不可,白燕不得不亮出真相,因种影等于无影门中自己
人,自己人犯忌就无所谓,不会那么认真办理。
  桃根淫荡成性,种影换了好几个,听芮玮是四妹的种影,乘机讥讽白燕一顿,心中却打
了分享的意思,而这意思只要她表明,白燕不得推辞的。
  白燕怕桃根起心,她一见桃根看芮玮的眼色知道危险,急转话题道:“二姐,姚济生的
条件你还没办成啊!”
  姚济生是块还未到口的肉,外型看来姚济生不下芮玮,无影门素有替顾客做任何事决不
失差的信条,桃根咽了咽欲火上升的涎液,心想姚济生的条件得赶快办成,否则不但到口的
肉飞掉,而且坏了无影门的信誉。
  当下笑道:“对,我该办事了,那位姑娘逃到天边我相信也能追她回来。”说完媚眼又
向芮玮一瞟,轻掠离去。
  芮玮一话不说,照准桃根去向拔步跟追。
  白燕飞跃赶上拦住芮玮去路问道:“你要干什么?”
  芮玮气急道:“我不能让你们无影门欺负刘姑娘,她是我朋友,武功已失,被你们捉住
强她和姚济生那家伙行苟且之事,不行,我要照顾她。”
  白燕冷冷道:“你凭什么照顾她?”
  芮玮热血上冲,大声道:“只要尽到照顾的责任,死不足异惜!”
  白燕幽幽一叹道:“你的情人倒不少,慈悲庵一,位素心,这里一位姑娘!”
  芮玮叱斥道:“你别瞎猜,刘姑娘不是我情人。”
  白燕微微摇首道:“不是你情人,你为何急得这样子,姚济生爱她不惜来卖影子,情不
谓不深,你何不让我无影门成全他们?”
  芮玮直摇头道:“刘姑娘乐意嫁姚济生我不反对,但姚济生用卑劣手段决不行,只要芮
玮一口气在,决不让他得逞心意!”
  白燕呗道:“如此说来,你定要阻止二姐的行动?”
  芮玮断然道:“唯有这样,否则我对不起刘姑娘。”
  白燕道:“你既执拗如此,相公,我要行使我收买影子的权力了。”
  芮玮一听白燕要行使权力,搭然若丧,心想:自己是一步错,步步错,悔不该当初为破
先天掌没有加深思就出卖影子。
  白燕又道:“其实我不愿向你行使权力的。”
  芮玮内心痛苦表面自然道:“我影子已卖,不得不听命于你,先天掌已破,心愿得偿,
我该履行诺言,可是我能不能再要求你一事?”
  白燕心爱芮玮,柔和道:“什么事你说,除了阻止二姐行动外,我可以酌情答应。”
  芮玮道:“我想再求三日宽限,三日后听命姑娘,这三日内都以自由身任意行动。”
  白燕不犹豫,应道:“好,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三日你要到那里去?”
  芮玮领她盛情,坦白道:“我要再闯慈悲庵。”
  白燕叹道:“你去慈悲庵我有点不放心,要知我昨晚等你一夜不回,放心不下才赶来看
看,若非经过这座森林,你不也是被二姐杀了?你要再去慈悲庵教我如何放心得下呢?”
  芮玮豪爽笑道:“生死由命,你要不放心我去冒险,损失了你一条值得利用的性命,那
你还来得及收回三日随我自由之情。”
  白燕道:“我虽女子亦知言出如山,我不劝阻你了,你去吧!”
  “言出如山”如记重锤猛地一击芮玮,心中好生惭愧道:“她一个女子能够言出如山,
我堂堂须眉却不能啊!”
  芮玮去慈悲庵为盗七叶果解除摄魂针之毒,解毒后可以受制白燕,此时她存心背影子之
誓,“言出如山”四字能不令他惭愧得汗颜?
  但芮玮决意如此做了,他不能陷足泥中而不自拔,誓言轻重,守与不守也要看情形而定
的,总不能影子卖了,做她白燕窝囊透顶的借种丈夫。
  芮玮心知摄魂针之毒可以忍受三天,所以他并不多求时日,三天恰好,再多一天,自己
想自由也不能呢,到时只有乖乖爬去见白燕,闻她身上香味,煞止毒痛!
  也就是说芮玮要想解毒盗七叶果仅有三天时间,三天一过机会不再,他可要好好把握这
三天的时间。
  芮玮告别白燕后,到镇上饱餐一顿,好好睡上一大觉。
  晚上醒来精神饱满,换上夜行服装,束扎停当,即向少华慈悲庵奔去。
  上山但见前面有条黑影。
  芮玮暗忖:“是谁会在这时候上少华山来,莫非也去慈悲庵么?”
  芮玮猜得不错,那黑影是向慈悲庵走去,否则这人就有神经病了,少华山只有这座慈悲
庵建筑物,不去慈悲庵半夜到荒山雪岭上来玩,不是神经病才怪呢?
  与其说那黑影走,不如说他在飘,这飘忽的身形十分奇怪,仿佛一种极为怪特的轻功身
法。
  而这身法芮玮看得越来越觉眼熟,为查证心中所想疾展轻功赶上。
  那黑影未疾行所以芮玮很快追上,只见黑影的背影在月光相映下,清晰可见。
  曳地的黑丝长衫……披到腰际的乌黑长发……纤弱的女子身材
  啊,一切都太熟了!
  芮玮心中狂呼道:母亲,母亲,原来是你……
  但他未真叫出,暗暗跟着,心想:母亲为什么到慈悲庵去?她有什么事要办吗?
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玄录》——第八十二章 无底渊>>
古龙《剑玄录》
第八十二章 无底渊
  渐渐走到慈悲庵前。
  黑衣长发女——芮玮的母亲陈淑贞来到慈悲庵大门口站住,静静地站住,访佛在等人似
的。
  芮玮却不敢随母亲一站,他知道那一站定教慈悲庵内守夜者看到,发现自己七叶果就不
易盗取?
  他绕道悄悄掠上慈悲庵的屋脊上,眼睛不瞬地盯着慈悲庵大门前,看母亲到底意欲何为?
  不一刻,慈悲庵二扇巨门豁然敞开,门内射出强烈的光线,只见数十名女尼从二扇门内
走出,各个持明亮光照的火炬。
  她们神色静穆的成二个一字形散开,顿饭后排成两列二、三十丈的行列,恰把陈淑贞夹
在中间。
  这两列屏风似的人群在光耀如昼的火光下照得眉目清晰,她们个个白色尼袍,脚下雪白
的芒鞋。
  人白,衣白,只差没有白发,倘若都像白燕有着白色的发丝,这情景不是一个个月中仙
子滴世?
  纵如此,她们头上罩着雪白的尼帽,虽无青丝,不也象仙子一般,那出家人脱俗的容貌
不更添几分仙子的气质?
  她们出来的从容,服束又如此划一,显然早有所备了,决非仓促而出。
  这么说难道慈悲庵知道有客人来访,所以排出这种奇特的场面?那客人是谁呢?
  芮玮心想:目下除了母亲外并无他人,莫非慈悲庵等待的客人就是母亲,她们算定母亲
今晚会来?
  想到这里,芮玮自语道:“这……这……敢情是个约,双方早已订好的约会?……”向
母亲看去,如昼的光芒下,母亲的面容同样十分清楚,几乎她老人家的眉毛都可以数得出来。
  陈淑贞见二扇门打开,女尼一一走出,没动过一下,直到她们行列排好仍无动于容,仿
佛没看到女尼们出来过般。
  这表示她这场面见惯了,虽然她脑筋不清,假使骤见场面也会感到惊愕的,但她一点表
情也没有,这令芮玮判断母亲和慈悲庵的约会早有默契,这时只等如梦大师出来。
  一直没有人走出中门,终于出现两人,先前那人走出后站到一侧,她——如幻大师,跟
着如梦大师走下台阶,到这时陈淑贞面容一动,缓缓迎上三步。
  芮玮心情紧迫地注视着母亲与如梦大师,心想在这场面下两人相见定有不寻常的事发
生,其后果芮玮虽不知将有何事发生,已关心得透不过气来。
  只见如梦大师隔着陈淑贞二丈外站定,合什道:“女檀越,一年不见,风采如昔,可喜
可贺。”
  如梦大师的客套话倒非虚语,自芮玮第一次在天池府见母亲后,迄今数年,陈淑贞的容
貌一点也没改变,显不出岁月无情的痕迹,这大概一个人神智不清后,一切无忧无虑,故不
易再老的缘故吧。
  陈淑贞没有客套话,仅短短说句:“还来!”
  如梦大师神情尴尬道:“女檀越多年来仍不忘那株七叶树,苦苦索还实令如梦钦佩,可
是你要知七叶果是我的东西,我怎能还你
  陈淑贞冷冷抢道:“还来!还来!”
  如梦大师放下合什双手,神情更是不自然道:“这十余年来不知向女檀越解释了多少
次,你总不理,难道只能说‘还来’两字么?”
  陈淑贞断然又道:“还来!”如梦大师每年此日碰到陈淑贞哭笑不得,她不知陈淑贞脑
筋不清,摇头道:“女檀越,我再跟你解释一次,七叶树我虽然在你手中夺得,但那是简家
之物,而简家祖先简药官代为栽培,以后我一直未去取,直到数十年后去取,简药官己不在
世,那年夜晚我见树在你手中,怕跟你说树是我的你不会相信,故迳抢回。也许你不相信我
的解释,可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檀越,这七叶树确是我的,倘若简药官在世定能替我证
明,可惜他已去世,哎!你到底相信不相信啊?”
  陈淑贞半晌又道了声:“还来”
  如梦大师等她回话,想不到又是“还来”两字,这两字虽未直接答复,也等于说不相信
了,相信还会再说“还来?”
  如梦大师叹道:“你不相信只好再照往例办理,女檀越,请。”
  说完双目如电的注视陈淑贞,陈淑贞生似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也凛然回视,转瞬间陈
淑贞若惚变了一个人,再无目光迟滞、神情木然的现象。
  芮玮看到这里,大惊失色,这情形再明白不过,母亲要和如梦大师在武功上比个胜负。
如梦大师胜,母亲不得不承认七叶果本就是简药官送给她的。
  他知道如梦大师武功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天下再无敌手,母亲武功虽不弱,怎堪她一
击?
  当时担心得几要飞身而出助母亲一臂之力,可是念头才起,另一一念头急阻止了他,暗
忖:“母亲决不会有危险,如梦大师不敢伤她老人家,她或许内心有亏,只战胜后打发母亲
走,不致于抢了母亲的七叶树,又打伤她老人家。”
  此时芮玮认定七叶树是母亲的,如梦大师一番解释完全凭空捏造,心想乘这机会慈庵悲
内空无人时,盗得七叶果树还给母亲。
  他再没想到今晚要来盗的七叶果,其树竟原来是母亲之物,起先来盗时内心颇感不安,
这时既知七叶果本是母亲的,不安的感觉顿除,立意盗回后给母亲。
  明亮的光火下,陈淑贞与如梦大师互相对峙着,看不出谁会先发难的意向,越是高手较
艺,未出手前的沉默对峙越长,但一出手势不可当,非绝妙高招不轻易出击。
  芮玮很明了高手较艺的情形,他有意留下来一看究竟,但他心想只要一出手时间不会
长,母亲绝挡不过如梦大师十招,十招一过,母亲知难而退,如梦她们回庵,再盗取七叶树
难矣!所以他要在她们未出手前尽快盗得七叶果。
  他留意一瞥母亲,暗中祈祷:母亲啊,你不敌后赶快逃走,儿子会安稳地给你取回七叶
果,千万不要恋战,你决不是如梦大师的敌手。
  如梦大师啊,你要有良心还像往年般适可而止,倘若真敢伤了我母亲一根毫发,芮玮誓
不与你干罢!
  祈祷完轻巧掠进慈悲庵内。
  芮玮明知母亲不敌如梦大师,但他很放心如梦大师不会伤她,他以为如梦大师要伤他母
亲早伤了,也不会等今年,而她们一年一次默契似的约会怕有十几年了。
  其实他不用担心这些,更不必担心如梦大师真敢伤了陈淑贞,如梦大师就是想伤陈淑贞
还不能呢!
  芮玮小瞧了他母亲真正的武功,他不知他母亲的武功仅略逊如梦大师一筹。
  如梦大师若不谨慎应战可能还输呢?
  芮玮要是仔细想想如梦大师这种如临大敌的排场,以及与陈淑贞对峙时肃穆凛备的神
情,她如梦大师有一点轻敌的味道吗?她不但不敢轻敌,而且当作一场十分重要的比试!
  如梦大师的心理只要能够击退陈淑贞就好了,根本没敢想能伤了陈淑贞,芮玮万想不到
他母亲的本领当今之世除了如梦大师,不作第二人想。
  且说芮玮来到慈悲庵内,他不闯别处,就来如梦大师居室,以他判断七叶果为不世奇
珍,如梦大师不可能收藏他处,要收藏一定收在居室附近。
  他这判断一点不错,七叶果如梦大师视若性命,可能的话随时带在身边,但那七叶果栽
种在花盆内当然不可能随时带着,如梦大师把它珍藏在居室的秘门内。
  这道秘门不易看出,芮玮来到如梦大师居室毫无线索可寻,室内只有一张云床,一尊石
几,几上香炉一鼎,别无他的陈设。
  芮玮断定七叶果在这室内,所以他不灰心地慢慢细查,他不懂机关土木之学,却忽然对
那香炉注意起来。
  因他发觉那香炉有点古怪,香炉本是用来盛香灰,烧香的,而这香炉内并没香灰,显然
这香炉没用来烧过香,仅是个陈设品。
  陈设在普通人家倒无可疑,陈设在出家人的禅房中就奇怪啦,出家人每日烧香,那有现
成香炉不用而当作陈设品呢?
  他怀疑地走到石几旁,望着那香炉发呆,只见那香炉干净净,好像经常被触摸所以纤尘
不染。
  香炉太干净触发他灵感,当下用手摸去,左摸右摸,忽听一声轻响,大喜侧首一望,声
响处壁间开出一道暗门。
  这暗门不用说里面一定藏着七叶果,如梦大师天天看视一遍,就难怪那香炉揩拭得一尘
不染了,原来香炉是开启暗门的机关。
  芮玮满怀高兴的探首暗门内,里面地方不小呢,只见中央屋顶挂着大花篮一只,花篮内
叶外吐,每叶七瓣,嗅着满室清香,芮玮再无疑心,断定花篮内就是七叶树。
  他一高兴,未及细思,飞身掠进暗门向那花篮纵去,就在此时耳旁呼的一声,一人抢先
夺到花篮的手把。
  芮玮大急,没看清来人是谁,先抢花篮内七叶果树要紧,人在空中伸手探进花篮内捧那
七叶果。
  那人嗤声笑道:“你跟我抢什么……”
  一一语未毕,他大叫一声,原来“他”一摸花篮手把,一抓紧后只觉万针攒刺般,痛得
忍不住撒手丢开手把,同时叫痛起来。
  这一叫令芮玮也一大惊,认出“他”是白燕,慌乱下没把七叶树捧出,仅抓着一大把树
叶,真气就不断,身形下坠。
  白燕与芮玮同时落地,他们起步上掠时在暗门外,落下时却在暗门内,俩人才一踏实
“轰”的一声,原来整个暗室内装着翻板,不能着力,人一踏上立时翻落。
  他俩人没想如梦大师出家人设此毒辣的陷阱,身体如流星直往下坠,不知下落好久才听
“膨”声水响,亏好是水,下面要是石地,这么高的距离不摔死也摔个重伤。
  俩人都会水不怕溺毙,芮玮边踩水边埋怨道:“你来干什么?”
  白燕道:“我不放心你偷偷跟着。”
  芮玮不高兴道:“你总是不放心我,怕我开溜,答应我三天自由,怎么还如斯小气?”
  白燕娇嗔道:“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怕你溜还答应你三天自由么,我是真的关心
你,你怎么总不知好歹?”
  芮玮“哼”一声道:“你既关心我,跟我抢那花篮做什,怕是奇珍异宝被我一一人独吞
么?”
  白燕脸微微一红,抢嘴道:“你还说呢,我代你吃苦头知不知道?”
  白燕女人贪得,以为芮玮发现如梦大师的秘门,定有某种奇货收藏,故抢进来夺取。谁
知一抓到花篮手把,被花篮手把上涂的毒药毒着了手,此时还痛得厉害哩!
  要不是白燕来抢,芮玮也会拿那花篮手把,他见手把被夺,才机警的先抢篮内的七叶
树,所以白燕说得不错,她的确代芮玮吃了苦头。
  芮玮不知手把上有毒,问道:“你又吃了什么苦头推到我身上?”
  白燕手上痛得利害,不耐烦道:“咱们别罗嗦啦,泡在水里等她们来抓吗?快想法子上
去!”
  距离上面太高的缘故,底下黑黝黝的,芮玮游了半天游到尽头,伸手一摸凉飕飕的,竟
是坚硬又滑不溜手的石壁。
  他挨着石壁摸过去,摸了一大圈全是石壁,毫无着手一歇之处,他双脚游动到现在已然
略觉有点疲倦了。
  白燕也不例外,她感到踩水越来越不灵便,叫道:“能不能上去?”
  芮玮叹道:“咱们要命葬此地啦!”
  白燕惊慌道:“你说什么?”
  芮玮已知绝处难逢生,只等踩不动水了,非活活淹死不可,他既知死定,心胸反而开阔
笑道:“白小姐,人家是同穴鸳鸯,咱们是同水鸳鸯,不错啊,能够水葬了咱们也不坏。”
白燕娇嗔道:“你说什么鬼话,快想法子上去!
  危急时,女人总满心倚靠男人,虽然白燕武功在芮玮之上,她此时也企盼芮玮来救她了。
  芮玮笑道:“有法子你来想,我没法子。”
  白燕游了一阵,了解情况,绝望道:“芮玮,咱们就这样等死?”
  芮玮无可奈何道:“老天要咱们死,你说有什么法子可想?”
  白燕怕极,嗔道:“你个大男人,难道就不能动动脑筋来救女人!”
  芮玮苦笑道:“好,小姐,我为你动动脑筋吧。”
  说着潜下水去,只觉水下其深无比,好一会才升了上来。
  水里面黑得什么都看不到,白燕决不敢潜下去一探究竟,芮玮一上来,就问道:“有没
有路子?”
  芮玮笑道:“那有什么路子,你当下面有陆路吗,不是我吓你,下面摸不到底全是水,
等潜到底大概也闷死了。”
  白燕芳容失色,咬着嘴哩打颤道:“这……这……怎么办……”
  芮玮听她可怜兮兮的声音,怪自己不该吓她,安慰道:“虽然摸不到底,却让我发现了
源。”
  白燕仍直发抖道:“那……那……有什么用?……”
  芮玮道:“当然有用,本来只当这里是死水,死水别想活命,既是活水,沾着这个活
字,咱们活命有望。”
  白燕安了心,讲话不因怕得发抖而不清,急道:“怎么活法快说我听,我越来越踩不动
水了……”
  芮玮正要说话,忽然上面传来微弱的声音,芮玮听不清楚,提起真气,迫送语音上去,
问道:“你是谁,请说话大声点。”
  上面那人知道下面距离太深,也提起真气道:“芮大哥吗?我是高莫静。”
  芮玮大喜道:“原来是高姐姐,你怎么会来这里?:他本当上面的声音是敌人发出的,
却想不到是高莫静,难怪她不敢大声说话,敢情怕慈悲庵内的尼姑发现!
  高莫静内功修为已至“无我神藏”的地步,有她在上面,芮玮几乎绝望的心情,豁然开
朗道:“白小姐,这下咱们有救了。”
  白燕怪里怪气道:“你不是有法子嘛,咱们想自己法子活命,不要靠她来救。”
  芮玮笑道:“我那法子也不知管不管用,纵然管用活命希望甚微,她来了,你不用再担
心啦,百分之百得救,等着吧。”
  白燕冷笑道:“她也不是神仙,哼!。
  芮玮语气太肯定了,仿佛把上面那女子当作无所不能的女菩萨,这引起白燕满怀的妒
意,浑然忘了此时自己的性命也要靠她来救。
  这久不见高莫静回音,芮玮提起真气,喊道:“高姐姐,高姐姐
  白燕斥道:“你要把敌人喊来是不是!。
  芮玮焦急道:“咦?她到哪里去了?”
  白燕忘了死亡的恐怖,只知一味吃醋道:“你当她会冒死来救你,哼,她要下来救你,
这么高的距离,也别想再上去,芮玮,你死了这条心,她走了,咱们想自己法子活命正经。”
  芮玮恍然大悟道,“她一定找绳子去了!”
  白燕撇道:“这距离少说百来丈,一时到哪里去找这长的绳子。”
  芮玮道:“如梦大师到底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虽知来人要盗她的七叶果故设此
陷阱,但不会不预备长索相救的,她只要找到那条长索,咱们立即得救。”
  白燕一听有理,性命还是重要的,暗中也盼高莫静快将那条长索速速找到,时间一迟,
如梦大师发觉那就一切都完了。
  好一阵,两人等得正急慌,上面高莫静传来语音道“芮大哥,我放绳子啦。”
  芮玮白燕几乎同时叫道:“决放,快放!”
  他俩焦急地等着绳子下来,白燕巴不得绳子就到眼前,实在她累的几乎要脱力,再维持
一刻都难受。
  不是吗?自落陷阱到现在一个时辰过去了,再会水的人毫无借力一歇处,踩水踩到现在
也差不多了,况且他们只略懂水性并不精通,若非身怀绝顶内功,可以凭仗内功提气不沉,
否则此时早已溺死。
  等!等!等!两人等得心要跳出来,仍不见绳子落下来,白燕骂道:“那丫头大概死
了!”
  芮玮道:“这长的距离绳子落下来要段时间的。”
  白燕莫名其妙地笑道:“你简直错昏了头,就是根鹅毛此时也该落下来啦,芮玮,她诳
你,可能她根本没找到长索,骗你安心而已。”
  芮玮暗暗摇头,绝不信高莫静没有找到长索,上面一定发生了某种变故,阻止高莫静放
索下来。
  又等一刻,白燕急得不耐烦,提气骂道:“臭丫头,你死了么?怎么还不放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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