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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田芳评书-童林传》

_9 单田芳(现代)
吴霸把眼睛一瞪:"哼!腿在我身上长着,我爱上哪儿溜达就上哪儿溜达。慧斌,我找你算账来了。"
"师弟,你怎么了?干什么生这么大气?有话咱们到屋里说怎么样?"
"我正要上屋哪!这庙是我们的,我乐意进就进,乐意走就走,你还管得着吗?高兴就让你在这儿住两天,不高兴,俩山合到一块儿给我出去!"说话之间往里就走,孔秀不敢走,吴霸拽了他一下,孔秀强咬牙关,一横心跟着吴霸进了玉皇顶。慧斌在旁边陪着,一句话都没说。等进了禅堂,分宾主落座,也没人让孔秀,他就拉把椅子坐在吴霸身后了,跟个贼似的,探头缩脑,在这听着下文分解。就见吴霸把大棍子往桌边一戳,怒道:"慧斌!我问你点事儿,你这两天都干了些什么?"
慧斌一笑:"贤弟,你说我干了些什么?念经,做功夫,做佛事,除此之外,我还能干些什么?"
"慧斌,你怎么瞪眼说瞎话呢?你现在犯了不放之罪了,你当我不知道哪!孔秀都跟我说了。我问你,你把童林童海川弄到哪儿去了?是不是扔进仙人洞?你把童林的几个师弟和徒弟是不是都抓住了押到石牢?你是不是把李道爷九宫上人李道通困在八卦亭?你是不是把陆地飞仙娄瑞、天灵侠王凤、丁瑞龙、铁三爷全给揍了?有没有这回事?"
慧斌一笑:"兄弟,你比我记得还清楚,是有此事。"
吴霸一听,"啪!"把桌子一拍,就站起来了:"慧斌哪!你可是出家人,出家人讲的是慈悲为本,善念为怀,可你做了些什么事儿?你杀生害命啊!你简直不是人!要知道你是这么个货,我们师徒能把玉皇顶让给你吗?今天你也是恶贯满盈了,偏偏孔秀遇上了我,诉说了真情。我今天来就是算这笔账,你说怎么办吧!"
慧斌不动声色,稳当当在那坐着,听吴霸说完一笑:"贤弟,你说应该叫我怎么办?"
"我说不难。第一,到仙人洞把童侠客救出来,要是活着,没话可说,死了你给偿命!第二,把童林的那些师弟和徒弟放出来,赔礼认错;第三,你把庙宇交给我们师徒;第四,我把你拿根绳捆上,送交官府,按法治罪。几个条件答应了还则罢了,不答应就来看!""呼呼呼!"他把大棍在屋里练了几趟,"今天,我是绝不留情!"
孔秀在旁边一听,行!这话茬叫的挺紧,提的几个条件也挺厉害,慧斌,我看你现在怎么办?再看慧斌哪,还是在那儿稳当当地坐着,一句话没说。吴霸忍不住了:"你说话!到底答应不答应?"
"师弟,方才你说这些话,师父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我没跟他老人家说就来了。"
"我看最好把师父请来,让他老人家说。你是我师弟,以长者的口气教训我,命令我,实在叫人难以接受。如果这话从师父嘴说出来,我二话都不说,马上照办!你看怎么样?"
"你放屁!这么点小事儿还用得着师父,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阿弥陀佛!兄弟,我要不答应呢?"
"你不答应我打死你!"说着话,吴霸抡棍就打,这一下把八仙桌,太师椅打个八瓣儿,"哗!"再找慧斌,踪迹不见。孔秀把脑袋一扑棱,人哪儿去了?再看慧斌,早到院里去了:"吴霸,你真是胆大妄为!俺慧斌一再容让,你是得寸进尺。赶紧给我走!如果再继续纠缠,休怪我不念师兄弟之情。"
"嘿呀,好小子!"吴霸晃大根,飞身往外纵,他要大战慧斌。
欲知吴霸如何战慧斌,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三回 三教寺吴霸被俘 老长者金蝉显威
且说霹雳狂风吴霸,不由分说,这就动武,晃大棍跳到天井当院,对慧斌就下了绝情。左一棍,右一棍,呼呼山响。你还别说,这慧斌还真让着他,连躲了五六下没有还手。吴霸还往里进攻,慧斌飞身形,纵出一丈多远,这才说道:"弥陀佛!师弟,我可够意思了,你再要打我,可休怪师兄无理了!"
吴霸闻听,哇哇暴叫,你本来就不讲理,你还无理什么呢?你接棍!"呜!"棍子又下来,慧斌没办法,晃动身躯跟吴霸战在一处。这坏事包孔秀也从屋里出来,躲在墙角不住地往左右看,他看什么呢?先把逃走的道选好。这孔秀一琢磨:万一吴霸不行我好逃之夭夭呀!要叫人再把我抓住,我命休矣!这家伙多了个心眼,看完了他再瞅战场,一瞅吴霸的能耐,照慧斌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那慧斌跟他伸手,就如同老手戏婴儿,不费吹灰之力。你别看吴霸立起大棍子沉,他这玩艺儿打不着人呀!把吴霸急得是满头大汗:"慧斌,你老实点叫我揍你一下。"慧斌一听,哪有那么老实的,揍得我身上一股火就把我烧死了。但是也没跟他辩嘴,打到二十几个回合,就见慧斌一闪身,躲在吴霸的身后,探右臂伸二指,在吴霸的后背上捅了一下,别动!这叫点穴!再看吴霸,瞪着眼举着棍纹丝不动。这点穴就这么厉害!据说人身上的血在血管里流动,这血有血头,这血头叫人神,一天十二时辰,这人神走到什么地方是固定不变的。点穴也看时辰,现在是子时,我应当点哪,现在是丑时,我应当点哪,这玩艺儿是变化莫测。凡是会点穴的人,对一个人身上的血道非常精通,对时辰计算得非常准确,不然的话就失效。你看慧斌,点穴法使得这么熟练,可见当初他下过苦功。只要把这人神一点,血脉就不流通了,故此人全身发麻,呆立不动。这玩艺儿可不能挺时间长了,一长了这血不流了,这人还活得了吗?就是利用你麻木这个工夫把你抓住,你这条命也就保不住了。
闲言少叙,单说慧斌用点穴法,把吴霸点住,然后把他手中的棍子夺过来,叫法通、法广拿绳子把吴霸捆上。这一捆,一活动,这穴就破了,吴霸就像一头狂怒的狮子,噢噢直叫:"慧斌哪,我跟你完不了,你赶紧把我放了,要不放,我今天骂你的祖宗。"
慧斌等他暴跳完了,挥之一笑:"师弟,可别怪师兄手狠心黑,怪你的脾气太不容人了。按理说,我不该这么对待你,这都是你自找的,我不伤你,你伤我呀!我实在是被迫无奈。师弟,别看我把你捆上了,我决不亏待你,该吃的时候给你吃,该喝的时候给你喝,你暂时在寓所里先委屈几天吧,等这场风波过去了,哥哥我亲自把你放了,任凭你发落,你爱怎么出气怎么出气,我只希望你别跟童林这伙人搅在一处。来呀!押下去!"
吴霸再不服气,现在也得受人家摆弄。就这样和尚把吴霸也押进石牢。石牢里头有几位,傻英雄叱海金牛于和于宝元、穿云白玉虎刘俊、夏九龄、司马良、左臂花刀洪玉尔都在这儿捆着呢!一看铁门"咣当!"一开,又推进一个主来,近前一瞅不认识,就瞅这位嘴角喷着白沫骂不绝声,把嗓子都吼哑了,和尚们也不说话,把他的头发吊到铁环上,把两只胳膊绑到木桩上,然后退走了,"咣当!"把铁门关闭。
这几位小弟兄在这儿押了两天了,你别看两天,也没打他们,也没骂他们,一天三顿饭,到时候和尚做好了给送来,虽然没有肉都是素食,有个热乎劲和新鲜劲,有干的有稀的。这拉屎尿尿怎么办呢?也有人管。有十个和尚专门服侍他们。所不自由的就是不给解开绳子,不让出这屋,管的是比较紧哪!究竟慧斌对他们怎么发落,现在谁也猜不透。这时穿云白玉虎刘俊看了看吴霸,问他:"哎,贵姓?"
"吴霸也。"
"你怎么也被押到这儿了?"
"嘿!慧斌把我抓住了,我跟他妈这小子完不了。"
"你什么时候得罪了慧斌?"
"哎!我哪得罪他了,就为了一个臭豆腐叫孔秀。"
"啊!孔秀?"大家听完眼睛一亮,细问内情,吴霸就把经过讲述一遍。小弟兄闻听长叹一声,都说难坏了孔秀,多亏他在外边周旋哪。左一趟又一趟请高人,不知道能不能把我们弟兄救出来?当他们听说老师现在生死不明,连人都看不见,大伙多了一份担心。刘俊二目之中热泪滚滚,心说,可惜我师父和我们弟兄竟落到这步田地!
按下小弟兄们在石牢里着急不提,咱们再说慧斌。一看把吴霸押走了,让法通、法广把这条棍子给他藏起来,忽然间想起孔秀来,心说又是这小子搬的兵,这小子是个勾尸鬼、丧门星,不把他铲除我这玉皇顶就不太平!可是想到这儿,再找孔秀,已踪迹不见,孔秀都跑出三里地了。你想他没有能耐,再不能跑,那不又完了吗?孔秀早就预防到这手了。跑出玉皇顶赶奔李家店,一边走着他一边着急呀,心说,坏了!真想不到这个慧斌就这么难惹,请来谁也治不了他,这不活活把人急死!已经一天多没回店了,这个店里头备不住来了高人了,我看是谁来了,再把他请来跟慧斌决斗。
正想到这儿,他一抬头见顺着山路来俩人,孔秀闪身躲在树后偷眼观瞧。一看,其中一个人他认识,正是金刀李善,救他那个恩公。往旁边一看,有个年迈苍苍的老和尚,哎哟!对了,孔秀想起来了,李善在三教寺门前守着,让我跟吴霸先来,大概这老和尚练完功课了,李善跟他说明经过,把他请到玉皇顶来了,我快过去打个招呼。想到这儿,孔秀从树林里跳出来,高声喊:"呜呀!恩公,我在这儿呢!"
真叫孔秀猜着了,李善留在三教寺门外守着,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金蝉长老功课做完了,就喊叫吴霸,连喊数声无人回答,老和尚心里纳闷儿,到外头来看看,一瞅李善在门外,就问他:"你怎么来了?"
"哎哟!"李善说,"别提了,我等了你很长很长时间,因为听说您做功课,我没敢打扰呀!您要问您徒弟,是这么、这么一回事。"
李善把经过一说,金蝉长老闻听此言,慈悲眉倒竖,方便眼圆翻:"阿弥陀佛!咳咳咳哟哟哟,完了,完了!吴霸是凶多吉少哇!"
李善闻听吓了一跳:"老师父何出此言?"
"施主,你还不知道我这徒弟的脾气吗?性如烈火,没有一点沉稳劲,这人刚直有余,柔则不足哇!没有什么妙计,他要找慧斌,三句话不投非动武不可。一开始慧斌可能是让着他,时间长了慧斌还能让吗?我深知慧斌这个人,要反了性是翻脸不认人!那双钢掌煞是厉害,倘若跟吴霸一伸手,吴霸是肯定要吃亏。轻者带伤,重者丧命,或者被人家活拿呀!哎哟!你们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刚刚我做功课的时候来!"
李善一听也有点后悔:"那么老师父您看怎么办?"
"事不宜迟,我要赶奔玉皇顶。"当老师父的疼徒弟,这老和尚金蝉回到三教寺,把兵刃围到腰里头,拿着锁头把庙门锁上,带李善慌慌忙忙赶奔玉皇顶。眼看到了,正好碰着孔秀。一瞅孔秀一个人,不见吴霸的踪影,就知道事情不妙。金蝉长老就问:"我徒儿何在?"
孔秀把脑袋一晃:"啊呀!别提了!"
"真急人!"金蝉长老把眼珠子瞪有多大,"弥陀佛!请少侠可说得详细一点,吴霸是死是活?"
"啊呀!呜呀!可了不得了!"孔秀眼珠一转,坏水就冒出来了,满嘴胡说八道,"呜呀!老师父有所非知,我跟少师父来在玉皇顶,见着那凶神慧斌,三说两说就说翻了,你徒弟吴霸晃大棍就砸,与慧斌战在一处。我在旁边一看哪,他的能力不如慧斌,刚想叫他不要打,哪知道已经晚了,让慧斌一掌,'咔嚓!'打了个脑浆迸裂,血水横流,死于非命。"
这一句话说完了,就见金蝉长老"啊呀!"一声,眼珠往上一翻,就疼得背过去气了。金刀李善吓得够呛:"老师父!老师父!"跟孔秀两个人捶打后背,抚摸前心,好半天算把他救过来了。老和尚放声痛哭:"吴霸徒儿呀,你死得太惨了!"
擦完眼泪问孔秀:"他的尸体现在何处?"
孔秀一笑:"老师父,我还没说完哪,刚才我说的不是那么回事。"
老和尚一愣:"那你说怎么的?"
"我是说,慧斌想一掌把他脑袋打碎,血水迸流,把他打死,结果他没打。"
老和尚一听,你说,这叫什么人哪!说话大喘气:"那究竟我徒儿死活?"
"他没打是没打,把你徒弟用点穴法给点住了,生擒活拿给捆到庙里头了。"
"哦!善哉!善哉!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又问孔秀:"你想上哪去?"孔秀说:"我没着了,跑出来了,打算去搬兵去,正好遇上二位了。"金蝉说:"不用搬兵了,跟我回去吧!容我见到慧斌,事情都好办了。"孔秀一听,又叫我回去,啊呀!这个老和尚去了,究竟长短如何哪?心里头也没底。又一想,还是我跟着去看看,因为这么大的事情,没有我跟着还不好办。孔秀点头,他又回来了。你说这位在两三天当中,出来进去的,他跑了快八趟了。
来到庙门外,金刀李善叫门。小和尚一听,这两天这庙可够热闹的,白天晚上都在砸门,不敢开角门登高探头往外一看,连话都没敢说,缩脖子回去给慧斌送信儿去了。
慧斌正喝水哪,他知道,金蝉长老一定会来。把他徒弟抓住,他能拉倒吗?但是不知道来这么快,就问还有谁?说还有个老头看着眼熟想不起来是谁了,还有那臭豆腐孔秀,也跟着回来了。咳!慧斌这火气可真大,心想,说什么这回也不能叫孔秀走了,把法通、法广叫过来叮嘱说:"你们甭干别的,我伸手也好,说话也好,你们给我盯着这臭豆腐,只要他一跑,当场给我拿获。要跑了,我唯你们是问!"
"是,是!"这庙里就布下天罗地网了。
慧斌欠身离座,亲自到庙外迎接,一看真是金蝉长老,慧斌双膝跪倒:"恩师在上,弟子迎接恩师。老师您好!"
金蝉点点头,心说,罢了!慧斌这小子还有点人性,还懂得给我施礼叫师父。老和尚把火往下压了一压:"慧斌平身免礼。"
"多谢恩师,师父里边请!"
金蝉没说话,迈步往里走。这孔秀不敢挨着慧斌进来,躲到金刀李善旁边找个掩体,挨揍的时候好别打着他,就这样跟着进了大院。进禅堂,慧斌让老师上座。金蝉和尚也不客气往当中一坐,慧斌在旁边垂手侍立。李善坐到旁边,孔秀不敢搬椅子,就站在李善身后。他一看哪,身后还有一扇窗户,想这不错,实在不好,我撞开窗户就跑,孔秀又拿好这架子了。
单说众人坐好,慧斌就问:"老人家,您这是从哪儿来?"
"三教寺!"
"哦,师父,大概您来找我师弟吧?"
"对,你师弟现在何处?"
"师父,我师弟跟我之间发生点不对,他非打我不可,我没有办法,用点穴法把他点住,如今把他搁到石牢里头了。圈圈性,等他多会儿过了性,我再把他放了。师父您放心!"
"哈哈哈!慧斌哪,你可真是能说会道啊!这叫圈性吗?嗯?别往下再说了!我今儿个来,咱们爷俩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别跟我动心眼,我也别跟你费唾沫,慧斌,现在你就把吴霸交给我。另外一件事,你呀叫我拿根绳把你捆上,送交官府,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官府说你没罪,把你放了,算你拣着;如果说你有罪,那是你罪有应得。你愿意吗?"
"嗯,"慧斌一笑,"师父,您说的话我是样样依从,不过哪,我得把话说清楚,我不明白,童林对您有什么好处?您何以替他说话,对我何以这等无情呢?"
金蝉长老冷笑一声,道:"哼哼!慧斌你是明白人说糊涂话,你要走的正,行的端,正大光明,为师我自然向着你;就因为你做的事情都不对,所以我才对你这样的无情!我且问你,你出家在玉皇顶,就应当早晚三叩首,佛前一炷香,我们出家人讲的是扫地不伤缕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慈悲为本,善念为怀,与世无争,排除杂念。可你枉为三室门下,你说的是一种,做的是另一种。童林惹着你了吗?没惹着你!人家领着弟子刚奔大森林前,逆水寒潭去捞解药,跟你有什么关系?虽说我这块是你的庙坛,把事情解释清楚不也就得了吗?唉!哪一个叫你仗势欺人?别看我没在场,我都知道。你是百般刁难童林,把昆仑侠逼得没办法,这才跟你伸手。你慧斌好不应该呀!把童侠客扔进仙人洞,到现在生死不明。你好不应该!把童林的师弟于和、童林的徒弟全都生擒活拿扔进石牢。我问你,你是什么衙门?你有什么权力扣押人?童林的朋友找你辩理,你见一个揍一个,哎!他们这些人跟你都没交情倒有情可原,我再问问你,九宫上人李道通跟你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亲叔伯师兄弟呀?嗯!你把你师兄还困在八卦亭,可见你这个人的手段何等毒辣!这些都不说,你师弟吴霸来找你,那个吴霸你是最清楚的,你跟他相处多年了,那孩子口快心直呀,为人最正,虽说是脾气急了一点,心肠是善良的,你又把这善良人抓住投进石牢,美其名曰给他圈圈性,可见你是何等地狡猾。慧斌,现在为师我来了,你打算把我怎么办?是押到八卦亭呢,还是捆到石牢?是扔进仙人洞呢,还是怎么处置我?你随便吧!"
慧斌那脸一红一白的,闻听此言,慧斌撩衣服,"扑嗵!"跪下了:"哎呀!师父,弟子赎罪,赎罪!您说的有没有道理,有道理。但是我觉得,我做这些事也不是无理取闹,既然老人家非要向着童林那帮人说话,我还有什么说的,就吓死我,我也不敢难为老师呀!刚才您不提出两项要求吗?弟子样样答应以表我的孝心。现在我就放吴霸,然后跟着您赴京请罪,任凭官府发落。"
哎呀!坏事包孔秀在旁边一听,真行哎!还是这老和尚威力大,到这儿就几句话把慧斌吓成这个模样!
金蝉长老点点头:"慧斌哪,但愿你心口如一,赶紧去办!"
"哎!哎!我这就去。"慧斌从地下站起来,他走了两步又回来了,"师父,我还有句话说。我师弟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他这个人脾性如烈火,要不怎么叫霹雳狂风呢!我这一次把他抓住了,他火更大了,您看我放他,他就跟我拼命。您得把他嘱咐好了,让他别动武,然后我好放他。不然的话把绳子一解岂不是出了麻烦吗?"
金蝉长老一听,这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好了,头前引路!"金蝉长老在后跟随,金刀李善,坏事包孔秀也在后边跟着,转过大雄宝殿,穿过一道月亮门,来到跨院,跨院的旁边一拉溜三间房,就是这座石牢。门是铁的,上面上着火锁,外头有小和尚守卫着。慧斌吩咐一声:"来呀!把石牢开放!""是!""嘎嘣!丁零零零!"门开开了,"师父,您看我师弟就在那。"慧斌一指石牢,说道。
金蝉长老探身子往里一看,咳!还不是一个,六七个呢。就见吴霸头还在铁环上吊着,两胳膊在木桩子上捆着。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四回 凶僧歹毒害长老 孔秀知会众英雄
且说凶僧慧斌,在金蝉长老面前非常俯首贴耳,叫干什么干什么,这玩艺儿是怎么回事呢?他怎么就听他的话,而且还管他叫老师呢?闹了半天呢,这里面有一段隐情。要说起慧斌来,出身是比较苦的,他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究竟他父亲、他母亲是谁,他也说不清楚。他从小时候被人家扔到野林子里。叫这野狗上去一口把他脑门这儿叼住,好险没把他吃了,还没等把这块肉咬下来,正好遇上镇古侠董乾董化一在林旁路过,把野狗赶散,把他给救了。董乾董化一动了恻隐之心,把他抱到家里去雇了个奶娘,把他将养成人,董化一才传授他的能耐。他这个基本功都是跟董老剑客学的,要不他怎么那么大的能耐。是四大名剑头一位董老剑客的得意高徒。可后来他大了,董老剑客发现慧斌性如烈火,反复无常,就不怎么喜欢他了。特别是脑袋上这块肉,叫人瞅着就心烦。董老剑客经常告诫他:为人么要忠厚,办事情要能容人,不要一味地逞强,你觉得你是我徒弟,你觉得了不起,逮谁打谁,逮谁跟谁斗,那都不行。这慧斌呢,表面上答应,其实心里不服劲。后来,闯荡江湖,得了个绰号叫金鸡好斗双钢掌。您听这绰号就知道他的脾气是怎么回事了。他就好斗,因为他屡次不听董老剑客的劝告,董乾一怒,断去师徒之情,把他赶出家门。他没有办法,离开董老剑客的家,到四处漂流,后来就到了金凤山古刹玉皇顶。由于自己连窝火带憋气,再发愁,就病倒在庙门外,正遇这金蝉长老把他给救了。当时金蝉长老是玉皇顶的方丈,这老和尚太善良了,把慧斌给救了,一直将养了两个多月,让小和尚煎汤熬药,才保住他这条性命。慧斌感恩不浅,怎么办呢?他就把头剃了,当了和尚。他说这一辈子,要服侍老师。这金蝉长老武功是不错的,一看慧斌是名剑之徒,对他更是另眼看待了。爷儿俩在一块儿议事谈论武术,金蝉长老把所会的武艺传授给慧斌,没事儿爷俩坐在一块儿,金蝉长老就劝他,为人要善良,不可惹事招灾,你记住我这句话,出头的椽子先烂。你现在是出家人了,要把住你的性情,往后可千万别惹祸。慧斌听话了,一晃二十几年果然没惹祸。这金蝉长老呢,因为名望挺大,上金凤山来呼应他的不在少数,一天到晚接应不暇。金蝉挺烦这种事,后来一商议怎么办呢?用庙里的庙产提出一部分钱来,在后山盖了三教寺,小庙不大,非常肃静,所以,金蝉长老就带着老徒弟霹雷狂风吴霸挪到小庙去了。
吴霸挺不高兴,就说:"师父,前面那庙宇那么宽敞,条件那么好,您非让给慧斌干什么?唉!"金蝉长老说:"老了,与世无争,咱们爷儿俩在后面一住这多肃静呀!一日三餐,逍遥自在。你呢,是个俗家,我一直不同意你削发为僧,早晚你学好了能耐,还要出去闯荡江湖,还要成家立业传宗接代。你跟为师我不一样,我就求着我在百年之后,你能把我给埋了,哭我两声,也就算了。"
吴霸一看老师主意打定,也扭转不了,就这样他们才搬到后山。前几年,逢年过节,他们爷儿俩必到古刹玉皇顶,慧斌盛情款待。平日慧斌也常到三教寺来给老师问安,不忘过去的好处,尤其人家把那么大的庙产让给自己了,这个恩情没法补报,两方面的关系一直挺融洽。可后来金蝉长老发现这慧斌,有点反性,没事他就离开玉皇顶到寺外找事去,听说谁有名望他就会战淮,谁越有名望他越打谁,往往都是胜利而归。他不把人家打伤了,不把人家打吐血不完。金蝉长老也有些后悔,平常不爱搭理他,最近这两三年很少来住。今天要不是为这个事,老和尚绝不来。
咱们书归前文。到石牢门这儿了,门开了,金蝉长老往里一看,吴霸在这儿捆着呢,他火就不打一处来,心说,等把我孩子放下来,慧斌,咱俩再算账。说话之间,迈步进了石牢:"吴霸,为师到了!"
吴霸抬头一看:"哎呀,师父你来得正好,快把我放了!他妈的!慧斌这小子把我捆到这儿了。"
金蝉长老慈悲眉倒竖,过来刚要给吴霸松绑,慧斌就利用这个空隙往前一蹿,把两手指头伸出来在金蝉长老后背,"叭!"就给点了一穴,金蝉长老当时就动不了啦。要说慧斌这家伙可真够狠的,点完之后,喝令一声,"捆!"法通、法广过来把老和尚捆起来,押进石牢。等捆完了,穴也破了。
慧斌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师父,您千万可原谅我,我这是被迫无奈呀!按理说我这么做,天打五雷轰,神佛都不能留情,我这叫以怨报德,忘恩负义。可没办法,谁让您这屁股坐在童林那把椅子上了。您袒护着别人跟我作对,我要把您给放了,您要拿绳子把我给捆上,交给官府,我能乐意吗?我这是被迫无奈呀!老人家您多多担待,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把你们爷儿俩放下来,我往跟前一跪,任凭老师发落,您就把我打死,我没有怨言。"慧斌转身刚要走,就听脑后生风,"扑!"有人给了他一刀。回头一看,正是金刀李善。因为把李善可气坏了,他作梦也没想到慧斌这小子翻脸无情,转眼窝对老师下起毒手。有徒弟把师父吊进石牢里的吗?天底下的人有这么干事的吗?吃过人饭的有这么不懂人情的吗?李善是气坏了,这才给他一刀。你看慧斌对待金蝉长老和霹雳狂风这些人,有客让之情,对李善他没啥感情。心说,坏事就坏在你身上,你还敢暗中对我不利,慧斌住旁边一闪身:"叭!叭!叭!"几掌打在李善后脑勺,把李善打了个脑浆迸裂,死尸栽倒在尘埃。金蝉长老看得真真的:"哎哟!李施主,你死得太惨了。造孽!造孽!"老和尚是干着急动不了地方。慧斌从地上把死尸拉起扔到山堰。
哎?这阵儿慧斌想起来了还有个坏事包,再找坏事包早跑了。哎呀!这阵坏事包孔秀比别人都跑得快!这两天他也锻炼出来了,一趟比一趟跑得快,噎噎噎噎!马不停蹄回到李家店,到李家店门口,孔秀扶着门框险些没吐血,"好险,好险,噢呀!里边有人吗?"他这一喊,里边出来一帮人,鼓上飞仙丁瑞龙、铁三爷带着伙计出来,一看是他:"哎哟!我的爹,你怎么才回来?"
孔秀晃晃脑袋一言难尽。铁三爷、丁瑞龙一边一个架着他,把他架进后院上房屋里。坏事包进屋一看,哎呀!高朋满座,一屋子都是人,一个他都不认识。因为孔秀刚出世,他怎么会认识这帮人哪?他一瞅正中央的座位上坐着干巴巴一个老头,秃脑门子,一身古铜色的短打扮,手中拿着一根五金铁条,衣衫褴褛,胡子往前撅着,两颗蓝眼珠铮明铮亮,他不认得这老头是谁。书中代言,是谁呀?北京牛街大清真寺老当家的老洒海金元,金老剑客来了。上头的有一人,长得小个子不大,挺大个脑袋,前出一廊后出一厦,刷白的胡须撒满胸前,肋下佩戴一口特大的宝剑,二目如电,他更不认识。书中代言,这一位,就是四大昆仑的北侠,秋田秋佩雨。挨着秋田有个瘦高的老头挎着一把小宝剑,正是震东侠侯廷,挨侯廷坐的小老头,五短的身材,干巴巴一团精气神,那脑袋一根毛都没有,这位就是一轮明月照九州,二侠侯杰,侯敬山。挨着侯杰旁边坐的正是铁掌李元,周围还站着不少人,有灯前无影阮合,月下无踪阮壁,泥腿僧张旺,还有徐云、邵甫几位弟兄。这坏事包进来就发傻了,说这都是哪几位呀?丁瑞龙挨个给他介绍,孔秀一听这都是老前辈呀!就如同小孩见了娘一样,鼻子一酸,孔秀哭开了。哎哟!他这一哭别人的眼泪也掉下来了。
说到这儿,咱得说明白,怎么这些人都到齐了呢?就因为前者鼓上飞仙丁瑞龙,料事料的挺全面,他跟铁三爷上玉皇顶以前曾经写了四封书信,一封信下的老牛街大清真寺聘请老师金元出头,二封信下的山东巢父林聘请侯氏弟兄,三封信下的古城村聘请北侠秋佩雨,四封倩下的玉顶莲花观聘请南侠司马空。让这些人见情迅速赶到金凤山下李家店。见那门口插着三角的标旗,那就是我们在这儿哪,咱们不见不散。这信就这么快,人都来了?那可不是那么回事,四封信就有一封送到地方了,交给老剑客金元了,那三封信可也送到了,都没见影。怎么回事呢?这事呢,还得从震东侠侯廷身上说。三月三亮镖会结束之后,震东侠侯廷、二侠侯杰,把北京双龙镖局的买卖料理料理,他一看也挂了匾了,也披了红了,三月三亮镖会也结束了,买卖开张,哎哟!简直是顾客盈门,接应不暇呀。这双龙镖局买卖太红火了,老哥俩在这儿住了几天,家里事务多呀!可俩人在这儿常住着,山东、济南、济宁一带还有不少买卖都需要他们照看呀!所以,老哥俩这才告辞,临走的时候把买卖就交给黄灿和潘龙。临行之时哪,老哥几个一盘算,就不见童林了,因为童林是个忙人,哥儿们感情又好,要童林知道自己走呀,非送不可。还是不分散他的精力吧,所以老哥儿几个不辞而别。就这样,李元回到清河油坊镇,两位侠客回到山东巢父林。回家没几天工夫,来客人了,来的是谁呢?山东登州府赫赫有名的老侠客,名叫马林,马松坡,人送外号叫金刀震八方,马老侠客来了。马林不是自己来的,赶着一辆车,车上带着女眷,两婆子两丫环,里边还有位千金小姐。这姑娘是谁?就是马林的老女儿名叫马秀姑。为什么还带个女儿出门呢?这有一段隐情,因为金刀震八方马林哪,在山东登州府跺一脚乱颤,老头子颇有名气,想当年也保过镖也护过院,自食良田吃喝不愁。他一共生了五个女儿,这五个女儿有四个早都出嫁了,日子混得都不错,就这老姑娘叫马秀姑没找人家,原因何在?马秀姑骄傲,眼空四海,目无一切,而且受高人传授,武艺精通,就这样耽误来耽误去,今年二十五岁没婆家,当爹妈的为这事儿是非常着急呀!二八女子坐绣楼,如今都二十五岁,三八都过去了,难道说把女儿还老到家里头吗?后来,两口子就问这老姑娘,说:"丫头,你打算找个什么女婿?"
马秀姑一笑:"爹娘,我要求的条件并不高,人样子不用太傻,只要相貌堂堂够一个男子汉,我就满意。家里头有钱也好,贫困也好,我全都不挑拣,但是有一个条件,这人得有能耐,没能耐我是不干,我宁愿老到家里头,做老闺女,伺候爹娘一辈子,我也不嫁夫找主。"
老头和老太太一听女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呀!说这个条件虽然不高,有能耐的人不好找哇!找谁呢?就四处派人打探。这次三月三亮镖会,马林呢也到了北京了,老头没露面,挤在人群里看热闹,一眼他就看中震八方紫面昆仑侠。他跟别人一打听,有人说了,这昆仑侠童林现在还是光身,没娶媳妇,原因,人家老说娶媳妇赘腿,全心务功夫,保媒的人排队,人家一概拒绝。哎呀!金刀老侠客直挑拇指称赞,先说老丫头二十好几了,童林三十挂零了,这可也说门当户对呀!年貌相当,回家跟我老伴商量商量。三月三亮镖会之后,他一溜风回到登州府,到家里把这事儿跟老伴儿一说,老伴说那太好了,那问问丫头愿意不?就这么样把马秀姑找来了。练武的家庭不拘小节,尤其姑娘那么大了,没什么隐瞒的话,老夫妻当着面把这事儿说了:"丫头,如果把你的终生许配给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你乐意吗?"姑娘脸一红:"哟,爹看您说的,人家童林那么大的名望,难道还没有妻子不成吗?""没有!为父全都打听了。丫头,这是咱自己家人说话了,你要乐意了,人家还不一定乐意。"那姑娘一听也发愁了,说:"爹,那这事儿怎么办呢?"老头说:"事不宜迟,我听说他跟山东巢父林侯氏弟兄交情莫逆,为父就得找找门子,我到那搬请侯氏弟兄,让他们从中为媒,成全此事。"姑娘一听,一下急了:"我在登州呆着心里也烦闷,带着我去得了。""哎,给你提媒能带着你?""哟!爹,你带着我多好。我正好也溜达一趟,顺便也相相亲,瞅瞅童林什么模样。"老太太一听也乐了:"哎哟!这丫头可真不嫌害臊,还亲自要去相亲。"老两口一商量呀,也可以。带姑娘溜达一趟吧,那就省事儿了,如果此事订成了,男女也得见见面哪。因此,老头借着带女儿游山玩水为名,来给女儿提亲,离开登州府到了山东巢父林。侯氏弟兄把他们一家让进去,跟金刀震八方马林交情都不错,设酒款待。在酒席宴前一问来意,老头没隐讳,一五一十都说了,最后把女儿叫进来,见过两位伯父。侯氏弟兄一听太高兴了,老实说,他们为童林的婚事没少费心,也没短了跟童林提,可那海川付之一笑,全给拒绝了,可见没有合适的。今天一瞅这姑娘,个头虽然不高,但是长得小巧玲珑,武艺甚好,又是金刀震八方老侠客马林之女,家里又有钱,跟童林成了亲可以说是门当户对,所以震东侠、侯二侠一拍桌子:"行了!打我这儿说,这件事算成了。不过呢,我们得问问海川乐意不乐意。"
老头非常高兴,说:"那好!那我领着女儿是跟你们一块儿去呀,还是在山东巢父林听信儿?"震东侠说:"咱们就一块儿去吧,我们刚离北京的日子不多,临走的时候还跟海川没见着,借此机会看看我兄弟,把亲事这就提了。"
马林闻听,如此甚好。他们在巢父林就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侯大侠、侯二侠带着几个徒弟,马氏父女赶着车辆一起赶奔北京城。混腿僧张旺和阮壁、阮合、邵甫一听说去北京找师叔童林,乐得是手舞足蹈呵。就这样,他们到了北京了。先住在双龙镖局,安排好住处,让姑娘马秀姑在后院安身。那么大个姑娘,她不能见童林,得把事定下来再说。震东侠侯廷、二侠侯杰、铁掌李元,带着金刀老侠客马林去拜会童林。他们来到童林的家门前叩打门环,童林的兄弟童森从里边出来了,一看是几位侠客,赶紧过去见礼,震东侠侯廷一笑:
"兄弟!你哥哥在家吗?"
"哦,请到里边再说吧!"
东侠一看心里就一愣,知道里边有事。他到屋里坐下一看,不但童林不在,刘俊众人也不在,东侠就问:"我兄弟上哪去了?因何不见这些小弟兄?"
"哎呀!别提了。"童森皱着眉,就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雍亲王已被人给陷害了,到现在不但眼睛没治好,甚至连命都保不住了。我哥哥闻听此事,火急上房,领着一伙人去抓贼,去找解药去了,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到哪去了?""叫——叫什么金凤山,什么逆水寒潭的去捞解药去,详细怎样我也不太清楚。"
童森不太了解内情,把大致经过一讲,震东侠一跺脚:"哎呀,兄弟,你怎么不跟我们弟兄打个招呼呢?你带着帮孩子,人单势孤,倘若有个差错那还得了!"东侠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告辞,回到双龙镖局去。金刀老侠客马林一听也傻眼了,本来给女儿提亲来,没想到童林办事不在。
东侠说:"这样吧,您别着急,你们爷儿俩就住在我这镖局子,吃喝不愁。好在金凤山离北京不过四百里地,我们很快就能回来,你们听着信儿。"马林一想,这么老远来了,也只好听一个消息,就打这个婚事不成,也知道这个事儿有什么结果呀!因此,就点头同意了。
震东侠侯廷、二侠侯杰、铁掌李元起身奔金凤山,他们走到半路正好遇上老洒海金元。因为金元接着丁瑞龙的信了,知道事情严重,老剑客起身急奔金凤山,在半路跟侯廷他们相遇。他们来到店房,见到丁瑞龙、铁三爷,连碗茶还没等喝完,北侠来了。北侠也不知道发生这些事,他是赶到河南郑州去看个朋友,正好路经此地,无巧不成书。丁瑞龙、铁三爷把所遭所遇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说一遍,最后说孔秀领着李道通已经赶到玉皇顶了,到现在没回来,大家不可着急,咱们听个信儿。众人就耐心地等着,左等孔秀也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直盼了一天孔秀才回来,还这模样。大家一看就知道不好,问孔秀李道爷哪去了?你这一天一夜哪里去了?孔秀把大嘴一咧,放声痛哭,把所有的经过讲说一遍。这一下,屋里就炸了窝了。各位英雄亮出刀剑,老洒海金元用铁条一指玉皇顶高声大骂:"慧斌!孽障!你小子还是个人吗?看来你是死有余辜啊!诸位!杀恶人即是善念,我等见了他绝不留情,一定给海川众人报仇雪恨!"
"对!老洒海,你说得太对了,走哇!走哇!"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五回 群侠会聚李家让店 喜遏张方病太岁
且说坏事包孔秀在众人面前把所遭所遇讲述了一遍,这屋里头就炸了窝了。"哗-!"老少的英雄们一个个甩衣服、拽兵刃,就要找慧斌去拼命。他们能把慧斌抓住撕碎啃烂也不能解气呀!大家都知道现在时间紧迫,必需赶快采取行动,让孔秀在前头带路,就要赶到古刹玉皇顶。可大家还没等动身呢,有个伙计跑进来禀报说,有人求见。大家一愣,不知是谁。正在这时候,就听外面脚步声音,有人口诵佛号:"无量天尊!丁瑞龙,铁三爷在这儿吗?"
这哥俩一听,赶紧来到院里,抬头一看,哎哟!真是心花怒放!就见外边来了三道一俗四个人,为首的这位道爷,鹅黄色的道冠,鹅黄色的道袍,赤红脸,花白的髯,背背宝剑,手执拂尘。后边的,一个白脸的道爷,鹅黄色道袍,腰系丝带,也是背着宝剑,拿着拂尘。在他的旁边有个红脸的道爷,头梳日月双抓髻,根上系着头绳,背剑执拂尘,在他们的后边还有个俗家,是身材高大的一位老者,身穿英雄氅,腰中悬着一口宝剑,是二目如电,一团正气。丁瑞龙、铁三爷一看这事,前面走着这三位道爷,正是庄道勤、何道源、尚道明,后边那个人不认识。书中代言,后边是谁呀?正是正定府五大剑客的头一位,大爷于得福。在前面已经说过了,这江南四小名剑,路过正定府于家庄,遇上于氏五弟兄,把他们四个人请到家里头,设宴款待,在酒席宴前提到童林的婚事,李道通为媒,就把于得福的女儿、无双女侠客于秀娘许配给童林,大家一致同意,这才请李道爷赶到北京,找童林说亲。结果李道爷路过古刹玉皇顶,被慧斌给困到八卦亭里。李道爷未起身之前,曾经往于家庄这块儿写了封信,把这块儿的经过都作了说明,信已经送到了。这几个人是接着信以后才起身的。这一路之上,把四老都急坏了,不知道童林是生是死,不知道这个战场究竟如何?恨慧斌恨得是牙床发麻。你想,这四个人都是剑客的身份,脚力够多快,再加上心急似火,所以很快就赶到李家店,到里边一看,众人果然在这儿呢。丁瑞龙一看是他们来了,心里这个痛快呀!扭回头朝屋里喊:"诸位!几位剑客爷到!"
老洒海金元、天灵侠王凤、陆地飞仙娄瑞、震东侠、侯二侠、李元等众人,大家全都接了出来,相见之下无不喜欢,全都到了屋里头落座。庄道勤坐下就问:"诸位,不知道海川生死如何?可有消息?被押之人可曾救出来?"
震东侠口打咳声:"还没有。我们现在是刚聚起,还没等去呢,你们几位就到了。容大家休息休息,饱餐斋饭咱们再走也不迟。"
"无量天尊!不行!救兵如救火呢!势在燃眉,岂可耽搁!最好咱们大家马上就起身。"
孔秀一看,这回差不多了!慧斌,你有多大能耐?今天就是你的末日了,现在光剑客就多少了!甭说别人,就是庄道勤、何道源、尚道明,还有老洒海金元这些都是练武术的尖子,这老四位要收拾你,你还跑得了!何况还有这么多的侠客和少侠客,看来,这次我孔秀再去,就不至于打败仗了。要抓住慧斌,我先要砍他五刀,消消我胸中的怒气。这时候有人把孔秀叫过来,叫他头前带路,孔秀高高兴兴把脑袋一晃:"呜呀!鄙吾遵命!随我来!"
众人刚走到院里头,嘿!又来人了!大家停神站住,一看外头,来了一老一少。这老者长得非常潇洒、干净,众人一看非是旁人,正是铁扇仙风流侠张鼎张子美。在张老侠的身后,跟着个年轻人,众人一看就一咧嘴,心说这位是白天看见了,要晚上看见,非吓个跟斗不可,长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这个难看劲儿就甭提了。这位身高四尺挂零,长的是枣核脑袋两头尖,骨瘦如柴,皮包骨,掐巴掐巴不够碟,摁巴摁巴不够一碗,活像个干巴烧饼。尤其这位光头没戴个帽子,这脑袋瓜溜尖溜尖的,在这尖上还长了一撮黄毛,上边呢,还把黄毛梳了个小辫,晃晃悠悠,这张脸长得就是个猴,高颧骨,缩腮帮,尖下颏,深眼窝子,一对小黄眼珠,叽哩咕噜乱转。你别看小眼睛不大可真有神,是闪闪放光。面如姜黄,灰里套黄,黄里套白,白里套青,青里套紫,总而言之,没有人色。身后背着三楞吕祖套风锥,斜挎百宝囊,穿青挂皂打着鱼鳞裹腿,蹬着一双带尾巴的小酒鞋,看年纪也就在二十出头,看背影就像十五六岁的小孩。书中代言,这是谁呀?哎呀!这个人可了不起,这是童林传中主要的书胆,病太岁张方。由于他这一出来,给童林增加了左膀右臂,解决了不少难题。您别看他这模样长得不怎样的,要提起他老师来,那是大清朝最了不起的人物,谁呀?就是六合一气真灵子、面壁百年不老翁、八十一门总门长——欧阳修。他教出来的弟子身份自然都高,要说资格,谁也比不了,连童林都得逊色三分。他怎么就能攀那么高的师父呢?这里边还有一段隐情。要弄清这段原委,还得从张子美身上说起。张子美二十一岁成名,人送绰号风流侠,他人样子长得漂亮,也有功夫,娶妻周氏,两口子年貌相当,夫唱妇随十分和睦。在瓜州城里又有买卖,又有一处非常华丽的住宅,可说是上等的生活。美中不足的呢,就是夫妻成亲三年,周氏不怀孕,哎呀!把张子美愁得够呛。常言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说没孩子,早早晚晚老张家的烟火不就断了吗?也要被别人耻笑。为这件事烧香、许愿,请大夫调治,可是无济于事,一直过了二十来年哪。突然,周氏夫人怀孕了,不但怀孕,这肚子是特殊的大。张子美可有点害怕了,心说,这是怀孕呢,这是有病?把瓜州有名的名医请了几位,轮流着一号脉,大家给张子美道喜说,您放心,果然是喜脉,我们就等着喝您的喜酒了。张子美非常高兴,打这天开始生活充满了希望,出来进去哼着小曲,觉着格外的轻松愉快。还没到夫人临产的时候,他就把接生婆给接到家里头,做好了准备。他呢,就搬到前院去住。到了十月满期,夫人肚子疼了。哎哟!这一天折腾的,噢!噢!怪叫。张子美心急如焚,心说,孩子生不了别再把我老婆给搭上。他在前屋设摆香案,不住地祷告,全家人没有一个不着急的。夫人一直折腾了三天,到了第三天的晚上,这才分娩,结果生下来的是个血糊糊的大肉球。把老娘婆也吓得够呛,不敢隐瞒,莫报张子美。张子美一皱眉:"这是什么?"他仔细看了一眼,就见这肉球外面缠着血丝,圆乎乎好像个西瓜。张子美吩咐一声:"快快快!快给我扔了!扔了!"
家人拿个包袱皮包着给扔到瓜州荒郊。那么这场风波过去了?没有!夫人这肚子照旧疼,看那样小也没小多少,好像里边还有。又折腾一晚上,结果又生下了个肉球。张子美火往上撞:"给我扔掉!快点,远点扔!"
他这么一吵吵,一喊,夫人迷迷糊糊明白过来。周氏往身旁一看是个肉球,就哀求张子美,说:"不管怎么说,这是我身上生下来的,你不能把这肉球破开,看看是什么东西,然后再扔也不晚呀!"
这一句话把众人提醒了,老娘婆亲自动手术。把这肉球切开,一看里头有个小孩,这小孩比茧子大不了多少,小鼻子、小眼、小脑瓜、小胳膊、小腿、小手,总之这个小样就甭提了,但是老娘婆一看呢,还是个小小子!"哎哟!给侠客爷,给夫人道喜了!喜得公子。"娘婆把这孩子洗干净,包上,送给周氏。屋里头收拾利索了,张子美长叹一声,甩袖子到了前屋,往那一坐,直摇头叹气,心里边堵了个大疙瘩:按说我张子美,一生行善,净做好事了,我怎么缺了德了,得这么个孩子?这孩儿能活长吗?哪有这么小的,跟个玩具差不多少。
过了几天,亲友纷纷都来贺喜,张子美勉强应付着。可夫妻感情好啊!张子美抽空到了内室,坐在床边跟夫人闲谈,周氏眼泪也掉下来了,把孩子往前一送,说:"不管怎么说,这是老张家的骨血,你说那孩子天生就小,咱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咱的骨肉,不喜欢也得喜欢。他还是个小子,长大以后也可传宗接代。"
张子美听夫人这么一说,心就软下来了:"夫人,可能营养不足的关系,也许这孩子大点、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呢,以后就能发实起来。我一点都不堵心,啊!你好好将养身体吧。"
咱们简短点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孩子逐渐长大了,但是发育的不正常,三岁的时候,跟人家一岁的孩子差不多大;到了六七岁的时候,跟三四岁的小孩差不多,面黄肌瘦,吃多少东西他也不胖。可虽然说骨架这么小,模样长得这么难看,但这孩子非常聪明,见什么一学就会。到了七八岁的时候,小嘴跟梆子一样,尽说大人话,而且大人想不到的事,他都能想到。上上下下的人也都很喜欢他。人们说,你看见没,张老侠客那么聪明,这孩子以后长大成人,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张子美并不高兴,就嫌他长得难看,多会儿孩子到了眼前,张子美就往外撵。到了八岁了,该让他入学啊!起个学名吧,就随便起个名叫张方。这张方念书不好好念,您别看这孩子聪明,不走正道,没事跟先生老拌嘴,先生上的功课他从来也没有完成的时候。有几位先生气得胡子撅多高,纷纷辞职。张方念到十岁,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下来,张子美气上加气,更看不上他了。到了十岁,张子美就打过来骂过去,除非不见面,见面就揍,把这张方吓得不敢见他这爹,老躲在他娘那屋里头。多会儿听着张子美的脚步声,或者听着咳嗽声,张方就钻床底下去。但是十来岁了,他也有心眼了,逐渐就恨上张子美了,心说,你是我爹,我是你儿子,你哪能这么对待我呢?我就是念书念的不好,你也不能这么揍我啊!尽下死手,一点恻隐之心也没有,你照这样下去,哼!我非报复不可!您看他才十岁就想报复,这孩子想到哪还就做到哪。他开始察言观色,慢慢注意上,他爹有个毛病。张子美有痔疮,要大便可费劲了,得在茅房蹲半个时辰,有时候还便不完。张子美呢,为了减轻负担,想了个主意,在这粪坑的旁边钉了个橛子,咳!往那一蹲,两手抱着橛子,闭着眼,好进行持久战。张方坏水就冒出来了,心说,你是我爹,我也不敢打你,我呀得调理调理你。趁着张子美没在家的工夫,他弄了根小锯条,跑到厕所去了,把门关上,开始做活,"嘎吱、嘎吱、嘎吱……"他贴着这瓶子,开始往里锯,一直锯到快到头了,还连着一点,他把锯条撤下来,把锯下的锯末全都吹净,用点土在底下一糊,从外表看,这瓶子是完好无损,他心满意足地走了。等到晚上,张子美回来了,照样在家里忙乎,也没注意这事。第二天早晨,张子美上厕所。他这个习惯还很好,是天天早起上厕所。张子美到了厕所蹲下,把中衣解开,双手抱橛子一使劲,可坏了,"咔叭!"一声,瓶子折了,把那么大的风流侠,整个摔到粪坑里去了。幸亏这个粪坑不大,里头有缸,缸里头是粪便,这也弄了张子美一身啊!"啊呀!"可把他气坏了,心说,这橛子怎么坏了?三天前换的,还是好木头。他忙喊来人帮着他擦洗干净,然后换好了衣服。张子美又来查看,他一看,那是有人锯的,外表看不出来,里边是新茬。他把所有的家人都集合起来了,挨个问谁干的,是谁锯的?家人们说:"谁能干这种缺德事呢!侠客爷,我们吓死也不敢。"张子美一看呢,家人说的都是实话。他一琢磨,唉!备不住是我那淘气的儿子干的,这我可得问问:"去!把张方给我找来!"
把张方给叫来了。张方心里有鬼,在旁边低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张子美手中拿着家法,问他:"茅厕那瓶子谁锯的?"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有人看见是你干的!你说了实话还倒罢了,不说,今天我打死你这个富生!到底是你不?"
"唉——!好像是我!"
"唉哟!"张子美一把把他提过来,按到地上就揍,"畜生,打生你那一天,我们就没得好,都是你给带来的灾难。你哪是我儿子,咱们是冤家对头。你多有出息,能调理你爹啊!我打死你!""啪啪啪啪……"这回可把张方揍坏了,遍体是伤,全家人吓得躲的躲,闪得闪,谁也不敢过来说情。一看张老侠都气疯了!
也有那有心眼儿的,到内宅给夫人送信儿,说:"夫人,你快去看看吧,晚去一步小少爷的命就保不住了。不知道惹什么祸了,老爷动这么大的肝火。"
周氏带着丫环、婆子,赶到前厅,一听那孩子叫喊的都不是人动静了,周氏不顾一切冲进屋去把张方就抱住了:"你打,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夫人又哭又闹,唉!这妇道人家的心肠,慈母严父嘛!这话一点都不假。张子美用手点着周氏道:"夫人哪!你给我生的好儿子,咳!"一抖袖子,离开家门走了。
夫人急忙叫丫环、婆子把儿子抬到床上,一看呢,全是伤,偷着派人找来个大夫,给他抹了止痛的药,包扎好了,抬到自己那屋里。周氏守着儿子掉眼泪,一边掉眼泪,一边叨咕:"张方啊,你怎么就不给娘做脸哪!自从你生下来,长的就这么难看,一点儿出息都没有,难怪你爹看不上你呀!过去说你小,不懂事,娘不怪你。现在你已经十岁了,你看看人家周围那些孩子,念书的念书,练武的练武,你一点好都不学,你还调理你爹,你是个人吗?!你再这样下去,你得变成一个歹徒哇!难道说,你叫娘跟你操碎了心不成!"夫人一边絮叨,一边哭。这张方小眼睛转了转,打自己的算盘。他娘的话,他没听进去,他更恨上他爹了。心说,我爹手够狠的啊!拿着家法往我脑袋上拍,恨不能一下把我拍死,也没有你这么下死手的!唉!总算我还出了点气。不行,这个家我不能呆了,要再呆下去,早晚有一天叫我爹把我打死。怎么办呢?唉!我得赶紧离开这家,远奔他乡,将来有了能耐,我再回来。你说这孩子有没有心计啊!十岁他就想到这儿。一直把身体将养复原了,可以下地了,张方活动活动胳膊腿,一点儿事都没了,背着他父母不知道,偷出一部分银子来,全揣到怀里头,蹬凳子上箱子,收拾了一个小包,藏到门道,把出走前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这一天,张子美在书房,正在看书,看的有点烦累了,往椅子上一靠,两条腿往八仙桌上一架,就睡着了。这情景却没有瞒过张方的眼睛,张方一想,我要走,也要走的光明磊落。这坏小子想到这儿,又冒出一股坏水来,他找了两颗钉子偷偷地进了屋,趁着张子美熟睡的时候,把他爹大衣的后襟钉到砖缝上,又把前大襟钉到八仙桌上。都钉牢实了,他退到门口这儿,把小包往腰里一绑,银子揣好,故意地拍拍这扇门,"啪,啪,啪!"这一下把张子美从梦中惊醒,张子美揉揉眼睛一看,是张方,不由地火往上冒,他说:"你这个小冤家,你没看我在这儿睡觉吗?你拍门干什么?孽子!你要干什么?"
"爹,我有点事跟您商量。"
"什么事?"
"这家我没法呆了,我打算跟您告辞了,到外面闯荡闯荡。"
张子美一听,好悬没气乐了,心说,瞧你那德性,你到外面去,你吃什么,你喝什么,岂不把你冻饿而死。你看这个小冤家,模样不怎么的,志向还不小。张子美心里没好气,把眼一瞪:"呸!退了出去!我就当养个狗一样养着你,哪儿你也不准去!"
"爹,您这就不对了,您生我养我不假,你也不能阻止我闯荡江湖啊!我这个事深思熟虑不止一天了,说走我还就走。爹,您生我一场,我无以为报,给您老人家磕个头吧!省着您死那天我不在眼前,这就全代替了。"
张子美一听,他妈的!这叫什么词:"小冤家,你咒我死?!"他往前一蹿,热闹大了,连椅子带桌子,"稀里哗啦"全倒了,张子美还摔了个跟头。张方就利用这个机会,"叭!"一声,跳到院里头,从狗洞里头爬出去,逃走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六回 不堪虐待张方离家 路遇好人引路学艺
且说张方从家里逃走以后,打那一天,他就不敢回家了,这一口气,他就过了长江到了南京这一带。你别看这孩子小,他鬼点子多,兜里有钱,饿了就吃,该住店的时候,他住店,哪便宜他住到哪,就这样,他流浪了将近一年。到了十一岁了,有时候张方也"叭达叭达"掉眼泪。心说,我爹倒差点,主要想我娘,想回家又不敢,唉!又一琢磨,谁让我赌气离开家了,我不学点能耐,我不能回去。但是摸摸兜里,这一点钱快花没了,日久天长我何以为生呢?怎么办呢?他也发愁了。
这一天,他来到南京水西门,一看水西门外,围着不少人,纷纷喝彩,"好!好!"什么玩意儿?他就挤进人群,一看呢,练把式的、张方那人还喜欢武艺,他跟他爹那么不对,每逢张子美练功,他都偷着看。今儿个一看练把式的,他就把愁肠给忘了,蹲到前边,瞪着眼睛看。练武的是一老一少,这个小孩也就在十一二岁上,像他这么大,但人家可比他强多了,小孩长的方面大耳,白净面皮,穿的衣裳干净利索,腰裹扎着练功带,显得格外的精神。再一看那上了年纪的,跟张子美岁数差不多,五十岁左右,花白须髯,小辫也挺利索,穿得也挺干净。旁边放着刀枪架子,这爷儿俩的武艺,博得大家热烈的掌声,"哗哗!"往里扔钱。张方眼巴巴看着,人家练了三趟拳,两趟刀,那小簸箩里头的钱就满了。他一边儿看着一边琢磨,啊,这是来钱的道啊!你说我要会点武术该多好,到时候也像他们一样练一套,大伙给鼓掌,鼓完掌还给钱,我就不愁吃喝了。他心里头后悔了,当初真该在家里好好练一练。他心里头想着,脸上呆若木鸡就没动地方。结果人都练完了,收了这场子了,看热闹的逐渐离去了,他还呆呆地蹲着看着。那一老一小把刀枪架子收拾起来拎着包要走,回头看着张方,你看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挺好:"哎!小孩儿,怎么还不回家啊?在外头呆的工夫大了,你爹娘不惦记啊?快走吧,要到了黑天关城门,你可就进不去城了。"
张方闻听此言,大脑袋一晃,眼泪掉下来了:"嗯嗯嗯……"他这儿一哭啊,这爷俩心软了,没法走了。那小孩儿抱着刀枪架子在旁边站着,上年纪这位蹲到张方的面前:"孩子,你哭什么,受什么人的欺负了?你爹妈打你了,还是有别的事?快跟我说说。要没吃饭,我这儿有钱。"说着抓出一把铜钱。
张方把脑袋一扑棱,说:"老人家有所非知,我没有家。"
"没家?这事怪了,那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怎么的?"
"唉!哪有那事呢?是这么回事,我就跟您老说吧,我原籍住在瓜州,我爹、我娘对我都挺好,后来我爹得了暴病'咔叭!'一声死了。我爹一死哪,我娘守不住寡,又找了一家,又给我找了后爹。他,我这个后爹,不是个东西,对我十分虐待,打过来、骂过去,动不动把我锁在空房里饿三天,我实在受不了这个罪,这才离家出走。啊呀!我命真苦啊!"
他瞪眼说瞎话,哪有这么回事儿。这老头认为小孩不说瞎话,就坚信不移。听到这儿一皱眉:"啊呀!那么孩子,你离开家多少天了?"
"快一年了。"
"啊呀!难为你怎么过来的,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刚才我就在这儿瞅你们练武,我这心里乱七八糟不知道想什么,实不相瞒,我现在没钱了,这钱没了就断了活路了。吃不了饭,住不了店,我就得投护城河自杀。老人家,您别问了,您快走,我要自杀。"说着,奔护城河就跑。
慌得老者急忙把他拉住:"别、别别!孩子,别这样。哎呀!咱想个主意。啊!这么办吧,我家生活也不富裕,你没看着吗?靠打把式卖艺为生,一天挣点儿钱勉强糊口,但是,多口人吃饭哪,还不成问题。孩子,你要愿意的话,跟着我吧。将来学点粗拳笨脚,我领着你闯荡江湖,你看如何?"
"哎呀!您可是我的恩人。恩公在上,受我一拜!"张方趴地下就磕头,那个小孩一听挺高兴,本来自己挺孤单,往后多了个小朋友,多了个伴儿了,他抱住张方喜欢得不得了。天快黑了,得先去饭馆喂肚子去。他们找了个小饭馆、买了几碗米饭、要了几碗面条,还炒了俩菜,弄了壶酒,旁边俩小孩一坐,老头在当中,一边吃一边谈:"孩子,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姓张,叫张方。"
"噢。多大了?"
"今年十一岁。噢,老人家,您贵姓?"
老头说:"看不出,你还会说文词儿哪,要问老朽我姓张,我叫张祥,人家给我送个诨号叫神拳王。"
"噢,这一说是张老师,我给张老师行礼。"
"哎!拉倒拉倒了,孩子,我再给你介绍,这是我一个侄子,叫笑天。往后你们两个要多亲多近,要相依为命。开始学功夫的时候,你跟笑天先学,然后我再指点。""哎!"
咱们书说简短。打这以后,老少三人相依为命,到处流浪。张祥这个人心好,对待这俩孩子平平,没有偏向之处,拿张方就当作自己的亲骨肉。你说这个张方呢,自幼就没得过父亲的温暖,他一见到他爹张鼎就害怕,张鼎见到他,也从没露过一次笑脸,一年到头冷冰冰的。如今他跟着张祥,老看着老人高兴,使这孩子也得到安慰,对待张祥比亲爹还亲得多。晚上睡觉老头搂着他们一边一个,吃饭时,爷儿仨吃一样的。所以张祥说话张方还真听,教他功夫他就练。没仨月,张方学了一趟刀,会了一趟六合拳。以后再一练场子,看的人更多了,收入也相当可观。就这样,他们小日子挺富裕。在外边转了快三年了,张祥说,我们该回家了。走吧!咱们到家里过年去。回哪去?回到福建省厦门县,老头的原籍就在这儿。到了家里头,一家人高高兴兴过了个年,准备转年再走。咳呀!就在这么个时候,张祥突然得了病。人吃五谷杂粮哪,难免有病,可是张祥平日体质很好,连头疼脑热都没有,说得病就是重病。这一病不起呀,把俩孩子可忙坏了,请大夫治,熬药,在这儿认真侍奉,然而张祥身体是日甚一日,始终不见好。这一天,张祥把俩孩子叫到眼前,拉着张方的手和张笑天的手,老爷子眼泪掉下来了:"孩子,你看有我这口气在,你们两个人吃喝不愁,倘若我一口气上不来,剩下你们两个十几岁的顽童,依靠何人那?唉!笑天是我亲侄子,没说的,张方啊,你这一个苦命的孩子,自幼就受气,好不容易遇上我了,没想到我又有了病,我觉得对不起你呀。"
张方听了,眼泪掉下来了:"老人家,您快别这么说,我会相面,我早给您算好了,您能活一百五十八。"
老头差点没乐了:"孩子,快别给我念喜歌了。"
"是,您真能活那么大岁数!您心好,可得点病算什么?吃完了药,您身体自然就恢复了。有我们小哥俩,您不用担心,过两天,我们哥俩去卖艺,挣了钱来养活您。"张方说。
这么一讲,张祥更难过了:"孩子,我算没白疼你呀!咳!我心里头有数,大概这一回我是好不了啦。张方哪,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您说吧,您是不是撵我走?"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看你挺聪明,你要跟着我呀,就把你耽误了。我无非是个练土把式的,我练这点能耐就为的是吃饭,这玩艺儿拿不到桌面上去,你应该学点真本事。我呀,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个人要能把你收下,将来你前途不可限量。""那您把我介绍到哪去?"
张祥说:"离我这儿一百五十里,有个闻家寨,有弟兄二人。大哥叫闻朝东,二弟叫闻朝西,都是当世的名人那!闻朝东绰号叫安良侠,闻朝西绰号叫济世侠。我跟这济世侠交情莫逆,我这点儿能耐就是跟人家学来的。只是因为我为了糊口,没练几天。我发现二侠心地良善,那个人尽做好事。我打算写封信叫你投奔他,你乐意吗?""不,我不去!天下的人再好也没有比您好的。我还是守在您跟前好。"
"哎呀,傻孩子呀,你守着我这个病老头还有出息吗?孩子,应当往远看,将来你要有个出息,有了能耐,你来养活我,不一样吗?"张方一听,可也有道理,他又问:"那人家能收我吗?"
"能,我写封信没错。张方,我让笑天把你送去。"
爷两个商议好了。三天以后,小哥俩都把包袱打点好了,张笑天送他赶奔闻家寨。巧了,闻二爷正在家里,他认识张笑天:"孩子,你怎么来了?你叔叔怎没来?""我叔叔病了。"
"哎哟!病的怎样?""病的挺重。"
"这孩子是谁?"
"还得听我跟您讲,二叔哇,是这么回事。"张笑天伶牙俐齿也挺能说,就把张方的经历讲说一遍,最后把叔叔的信递给闻二侠。闻朝西拿过来从头到尾一看:"噢,受朋友之托,打算把这孩子给我。好吧!"闻朝西说,"这么办,我就把张方给留下。啊,一定按你叔叔的嘱托办。笑天那,我这儿有银五十两,你带给你叔叔,让他好好将养身体,过几天没事我去看他,就把张方留在这儿吧。"
张笑天挺高兴,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拿着银子走了。临走前张方把他送至庄子口,小哥俩难舍难离呀。笑天说:"你好好在这儿练武,过些日子有机会我还来看你。"就这样洒泪分别。
笑天走了,张方开始住在闻家寨,你别看张方长得难看,他会来事儿,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说瞎话说的跟真事儿一样。闻朝西还挺高兴,你瞅这孩子长得丑歪歪的,还挺有意思呢!一问张方学艺的经过,张方从头到尾一讲,闻朝西说,你练练我看看。张方"叭叭叭!"一练,闻二爷乐了,心里想,我那老朋友就不怎么的,教这徒弟更不怎么的,这哪行:"孩子,练武可是个苦活儿,你下得了辛苦吗?"
"咳!多大的苦,我也不怕。"
"噢!到时给你弯腰折腿可够疼的,能挺得了吗?""能!"
"有决心就行!先休息两天,等哪天咱们就开始练啊。""哎!好嘞!"
张方就在这儿住下了。过了几天,开始练武。这练武可真是个苦活儿,不用说别的,先说劈叉、弯腰,有时候张方这腰弯在这儿像小长门洞一样,闻二爷却喝着水睡觉了,等睡醒了,才叫他起来,他觉得腰都要折了。有时候一劈叉,就是一个时辰。还要吊膀子,夜里睡觉时候,张方就忍不住掉泪,他想,这玩艺儿太受罪了,把筋都要撑折了!费这么大劲干什么呢?这有能耐的人哪,还不一定费劲,费劲的人还不一定有能耐。那天下当大官的,都也不会武啊,那也是说了算的。我还看到不少人狗屁也不是,也吃香的喝辣的,咳!有理儿上哪去说去呢?从此他就偷工减料。这小子挺滑呀!没让人看出来。闻二爷教了他三年的功夫,张方就到了十四岁了,嗬!学得能耐还真不少,练的挺滑稽。在这三年当中,闻二侠曾经领着张方几次去探望张祥,哎!张祥的身子骨还真好了。一看张方有了能耐了,老头子张祥挺高兴,说:"哎呀!我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二弟呀,这孩子就算是你的了,跟着你比跟我强得多呀!将来他要有个出息呢,我也跟着借点儿光。"
事情做了决定,张方就属于闻二侠的人了。但是日久天长,闻二侠发现张方聪明是聪明,这孩子有点滑头,学了能耐了,他就不往深里头钻了。这一天,爷俩闲谈,他问张方:"孩子,你觉得在我这儿住的怎么样?""好!太好了!"
"我对待你怎么样?""好得很!当初我还担心您赶不上张祥,我张恩人。结果这么一看呀,您两个差不多。"
"嗯,咱先别说别的,你觉得你现在的能耐怎么样?""我觉得我这能耐不是侠客也是剑客了。"
一句话,把闻朝西逗乐了:"咳!那侠客剑客是那么容易当的?哎,你太高抬你自己了。""那师父我问您点儿事,那侠客那么老多,剑客也那么多,究竟这些人当中谁最能耐呀?您能不能详细给我说说?我好排排个,心里头有个数呀,看看咱爷俩能排到第几位?"
闻朝西说:"孩子,咱爷俩呀,下雨都轮不到咱头上。那可是太多了!大清朝土地肥沃,人烟稠密,这练武的能人,数不胜数,现在据我所知的,大清国的四大剑侠,谁惹得起?镇古侠,董乾董化一,那是头一等的人物;碧目金睛佛姜达姜本初;珍珠佛董瑞;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这一个赛一个。还有,江南的四小名剑,庄道勤、何道源、尚道明,李道通。还有云南的五老侠和四绝。哎呀,那太多了!"
"老师,您别跟我叨咕这么多,我问您最能耐的,谁也比不了他的是谁?"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哪。为师我告诉你:离咱们这六百二十里地,有一个人,江湖人给他送个外号叫六合一气真灵子、面壁百年不老翁,三教圣人、八十一门的总门长欧阳修,他就是第一的高人,空前绝后,谁也比不了他。""欧阳修?"
"噢,离咱这儿才六百多里。""他住的什么地方?"
"住在福建九莲山,寒峰岛慈祥观,他是个出家的道人。""我说师父,那咱们找他去得了,干脆您把我介绍给他,跟他学能耐多好。"张方恳求师父道。
"咳!孩子,谈何容易呀?慢说你我,就是成了名的剑客,想拜他为师,人家也不收哇!再说人家什么身份?能摸摸脑袋就是一个吗?你真是痴心妄想。"闻二侠道。
"我看师父,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欧阳修是人哪,是神?""哪来的神呢?他是个人。"
"人,那就好办,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人,他都懂得感情,咱们不好对他好点儿吗?多说点儿好话,多磕点儿头,或给送点儿礼,多殷勤点儿,他心里头一高兴,不也就答应了吗?师父,您领我去一趟吧,就即便拜师不成,我也开开眼,瞅一瞅天下练武术的头一位,怎么样?"
张方这一顿话,把二侠闻朝西心说话了。闻朝西一琢磨,你看看哪,我活到好几十岁了,还赶不上张方。是,欧阳修不也是个人么?人,就可以接近,那真要对他好点儿,他很可能就把张方给收了。他只要把张方给收了,我脸上也贴了金了。对,不如大胆试一试,就即便不成,我们就当溜达一趟,哪怕看一眼,死了也不冤。就这么样,闻二侠下了决心了:"张方啊,咱们说走就走。我安排安排家里头,后天,咱们就起身。""哎,好嘞!"
闻朝西准备了足够的银两,爷俩带了几套衣服,把家安排好了,起身赶奔九莲山。六百多里地呀,也就是几天的时间,到九莲山雇了船,一直赶到寒峰岛。就见大海之中有一个孤岛,可是这个岛子方圆数十里,那是挺大挺大的,枝叶茂盛,还有不少人家哪。船只靠岸,他们把船钱付了,把小船打发走了,爷俩开始登岛。一边走着一边见人就打听:"我说借光,慈祥观在哪?""就在山半腰。"二人顺着盘山道,转来转去,转到慈祥观,爷俩一看,当时就傻了,这座大庙几乎占这岛子的三分之一呀!也不知道有多少层大殿,多少层庙,古香古色,金碧辉煌哪!九道山门,门前还有两溜石碑,多达数百块,一眼望不到头。再看这座庙,年头可不少了。哦!究竟什么年代修建的,谁也说不清楚。这爷俩没心考古,是上这儿来访高人来了,一看角门都开着呢,出来进去,人不少,他们俩仗着胆子就进了庙了。一看这里边,劈劈柴的,挑水的,跑道送信的,干各种杂活儿的,看去有千人之多。有人看见他们俩,也没理会,连问都没问。张方扑棱着脑袋,东瞧西看,他突然发现,哟!庙门的旁边有棵古树,古树上吊了个大钟,这口钟大呀,简直都出了号了!心说,我还没看过这么大的家伙那!这得有几万斤吧?张方那儿,正傻愣愣地看着呢,就见前面来了个胖子,是个出家的道士,看年纪不超过四十岁,急匆匆走到钟下,把袖子一挽,单掌一立,就击这钟,"咚一咚一咚!"把爷俩震得赶忙把耳朵堵上了,这钟都传遍全岛啊!敲钟是什么意思呢?是开饭了。钟声一响,干活儿的人把手中的活计放下,进大厨房吃饭。闻二侠一想,这家伙手怎么这么硬呢?不用打钟的锤子,用手打,我试试。闻二侠好奇,来到钟旁,把单掌一立,就是三掌,结果是声息皆无,这钟根本就不响。闻二侠一吐舌头,哟看见了,就是这寒峰岛慈祥观,普通的一个人,都有绝艺在身哪看来我这侠客是白当了。
欲知闻朝西、张方学艺成否,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七回 病太岁求师苦诚心 欧阳修破格收徒弟
且说济世侠闻朝西领着张方来到福建九莲山寒峰岛慈祥观,他们爷俩一进这庙,就感觉到与众不同,真是世外的仙境。所见所闻,都使俩人无限惊讶!就拿济世侠闻朝西来说,那也是侠客,不用说干别的,连那口钟都砸不响,可见这功夫差得多远。二侠不住地赞叹,回来领着张方,开始找里边当家的,可找了半天哪,当家的出来了,是个五十多岁的道人,待人挺客气:"无量天尊!二位施主里边请。"把他们俩人请进客室,小道士献茶,然后才问:"二位,到庙上有事吗?是烧香哪,还是找谁?"
闻朝西一抱拳:"老人家,我有点事跟您说。我这儿领着个孩子,这孩子呢,特别喜欢武术,打算拜老剑客欧阳修为师,烦您给通禀一声,我是为拜师而来。"这老道听完了一笑:"哈哈哈哈!您贵姓?"
"我兔贵姓闻,叫闻朝西。""噢!实在对不起,我们老当家的,几十年不在寒峰岛上了。哪去了,连我也说不清。我二十岁进岛,就见过他老人家一面。至今两鬓斑白,连第二次都没见着,何况是你们二位了。这么办吧,来一趟不容易,在这儿歇歇,明日一早,二位请回。"哎,顶出来了。闻朝西一听,得了,这算白来。跟张方商议:"那赶紧回去吧。"
张方转动着小眼睛,脑袋里头不住地盘算,在旁边察言观色。听完这番话他不相信,等到二侠一说,张方一扑棱脑袋,压低了声音,说:"师傅,您别听他的,他是满嘴胡说八道,我就没听说过欧阳修一走几十年不见面,这叫搪塞咱们。师父,别错打主意啊,咱来个死磨硬泡,不走!早晚能弄个水落石出。"哦!也对。闻二侠听完了,就去跟老道说:"这么办吧,我们来一趟不容易,一半会儿不想回,如果是庙上觉得我们吃闲饭,那就给我们爷俩找点活儿干,不然的话呢,我们吃住多少钱,银钱照付。我们想等着欧阳修老剑客。""施主,我看不必了,你们等也是白等。"
"不!我们是非等不可。""对!我们是非等不可!"
这个老道一看,这两个人是打定主意不走了。没有办法:"好吧,既然不听我的话,你们二位就住在这儿。啊,庙上清苦,招待的也不周,还请二位原谅。来人哪!把这二位请下去,安排住处。"来人把他们爷儿俩领到前院,有一大溜客房,在东头给他们找间房住下了。这屋里头啊,还没什么家俱,两张床一个茶几,茶壶茶碗还有把凳子,虽然不太讲究倒也宽敞明亮,爷俩就住在这儿了。
从第二天开始,他俩就庙前庙后地转游,看人家干活儿忙得手脚朝天,爷俩也没什么可干的,觉得心里十分烦闷。反正到时候跟着一起吃饭,到时候熄灯睡觉,人家干活儿的时候呢,他们爷俩就在院中坐着。光阴似箭,一晃就两个多月。闻朝西实在住不下去了,到这天晚上,跟张方商量:"咳,我看明天还是走吧!在这儿空费时,连欧阳修的面都见不着,咱这是何苦呢?反正也就当溜达溜达,开了开眼,咱们还是回去吧。"
"那不行!我说师父,已经来了两个多月了,咱们就此一走,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反正我有个信心,迟早能见到欧阳修老剑客。我就不信他不在庙里。只不过咱不认识罢了。"
"那你说要不走,咱怎么办呢?""咳!还在这儿住。师父,这么办,明天开始,咱爷俩找个活儿干,跟那些老道在一起,套套他们的话,早晚能套出实话来。""好!"闻朝西又听他的,咬着牙又住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他们混在老道当中,劈劈柴,挑水,干庙里的零活儿,有时候还在外面侍弄侍弄庄稼地。但是,问谁谁也说不知道。你就怎么套也套不出实话来。可见,欧阳修是没在家里。闻朝西实在忍不住了:"张方,你要不走,我可走了,我家里那么多的事,哪能陪你在这儿哪?孩儿,咱们还是走得了。"
"不行!我是下决心不走了。我觉得在这庙上住着还挺有意思,吃饱了没事就干活儿,干完活儿就睡觉,挺好。师父,您事是多,您要愿意走的话,我不留,您就把我留在这儿得了。"
闻朝西想,也行,说:"孩子,你要在这儿可要听话啊!缺什么,少什么,给我往家写信。"说着话,他摸出兜里的钱,给张方留下二十五两银子,那几套衣裳也给他留下。"你呢,觉得烦闷,就回家找我去。乐意住,你就先在这儿住着,咱们爷俩信上通话。"
闻朝西全安排完了。第二天,找上那个当家的,把这事一说,当家的乐了:"施主,我说呀,你就在这儿住多少年也白住。依我良言相劝,你爷俩一块儿走,何必还留下一个?你就在这儿再住也是白搭。"
张方一笑:"老人家,您放心吧!我就在这儿住着,照样付钱,绝不给庙上增加负担。我是非等这老剑客回来不可。"当家的说:"那好,既然小施主决意不走,那你就留下吧。"闻朝西这才告辞。张方一直把他送到渡口边上,一直看到上了船,这才洒泪分别。
按下闻朝西回家听信儿不提。单表张方,又回到那间屋里头一坐,觉得孤单单,冷清清,很不是滋味。心说,哎呀!真不容易呀!慢说学武艺,就是见有名的名人,都费这么大的劲呀!我就不信见不着!打这儿住下,张方照样吃饭干活。光阴似箭,眨眼就过了俩月,张方已经到了十五岁。说来也巧,有这么一天,张方闲着没事儿了,离开这慈祥观去远处溜达,他发现这个地方山景如画。悬崖峭壁,面对大海,哎呀!这山景太美了!抬头看,有一座高峰,这座高峰像锥子似的,高耸入云哪。张方心一动,今天我呀,爬到尖上去,我看看这座山峰究竟有多高?在那居高临下往下一看该多有意思啊!反正我也没事儿,爬山。就这么样,他开始往山峰顶上爬,爬到半山腰,他眼往东北方向看,发现有一座悬崖峭壁,面对东方,跟大镜子面相似。哎?他往这石壁当中一看,似乎有座洞,这座洞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在半悬空,但也云雾缭绕,雾气蒙蒙。张方想,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还有个洞啊?我要爬进去看看,多有意思。
这洞怎么能上得去呢?他就来到这个悬崖下头,东瞅西看,哎!他发现了,虽然这石壁光滑如镜,但两边有藤罗,这下我冒险攀藤罗而上,顺便试试我的能耐。想到这儿,他把袖面一挽,蹬着藤罗就开始爬山。爬呀爬呀,费了九牛二虎的劲,跟这洞口拉平了,但是要想进洞,远离着有那么七八丈。蹬的地方没有,抓的地方没有,往下一看深不见底,前面又是浩瀚的大海,一下失足跌落下去,就得粉身碎骨啊!张方不敢了。在上边停留了一下,他又下来了。回到慈祥观,正赶上睡觉,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说,我怎能进那洞里去看看呢?哎,想起来了,我没有翅膀,不会飞,也没有那么高的梯子,我不会爬到那山顶上去来个天鹅下蛋么?我准备几条绳子,一头挂到树上,另一头拴到我腰上,我顺着绳子不就下去了吗?打这一天开始,张方就寻找绳子,见绳他就藏起来,后来绳子把这床底下都堆满了,他估摸着也差不多少了,偷着把这绳子运到山崖之下。这一天,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他饱饱地吃了一顿,告诉老当家的他溜达溜达,老当家的也没拦他。他就出了慈祥观,一个人鬼头鬼脑地赶奔东北方向。他因为来了几次了,道路比较熟,顺着草丛和盘山小道,来到这个地方抬头看,方位对,开始往山顶上运绳子。在头一天运完了绳子,就快黑了,张方又回到庙里头,不露声色。第二天,又多多地吃了点儿,还带了点干粮,开始登山。登到快中午了,才爬到山顶上。他坐下喘喘气,手扒着山石往下一看,咳呀!这地方太美了!不过这山太高了,这风也硬,呼呼直响,他瞅着有点儿天眩地转。他趴在山崖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等平稳下来,他开始接这绳子。一根接一根全都接好了,找了棵树,把这一头系牢。他恐怕这绳子再断了,连拽了几次,反复试验,觉得万无一失了,把绳子那头连大腿带腰全系上了,仗着胆子来到悬崖边上,开始一步一步往下倒。这玩艺儿真吓人哪!哎呀!张方往下一瞅,脑袋嗡嗡直响,这手要一松下去就没命了。虽然说腰里头有绳子,这玩艺儿也不太保险。后来他咬着牙横着心,哧——哧——哧——很顺利地滑到山洞的旁边。他这身子在空中悠了两悠,就到了洞口边上,最后张方一使劲,哎!这身子狠劲往里悠,双脚落地,他就把洞口抓住了,他总算达到目的了。他小心往里走了两步,到平坦之处,把腰里的绳子才解开。绳子放在原处,等出来的时候,还得顺着绳子上去。他坐下微微喘喘气,拢二目往洞里边瞧,外头有亮他还能看清楚,一看这洞体,曲曲弯弯,不知通到什么地方,但是往里去就看不见了。张方一抖手,有点后悔,今日忘了,应该整个油桶,做个火把就好了。你说再取去,太费劲了。哎,我先仗着胆子往里摸摸。就这样的,开始钻山洞。到了里边,就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黑洞洞,伸手不见五指,懵头转向了。他走了一段路,就不敢走了,心说,这里头究竟什么玩艺儿,有没有什么野兽?再把我吃了怎么办?他停神站住,一想,得了,我别往深处走了,明天我准备了火把再说。
可就在他转身刚要走的工夫,嗯?他觉得眼前好像有光亮,什么玩艺儿?他蹲下把眼睛拢住仔细一看,里边放出两道光来,可把他吓坏了,他把脑袋一扑棱,吸口冷气,噔噔噔倒退了几步,等仔细再看,没错,是两道光。什么玩艺儿呢?正在他一晃之间,就听见里边有人说话,声似巨钟,也加上这山洞严实,瓮声瓮气的,就好像庙里边挂的大钟的声音相似:"什么人!尔因何到此?"
哟!张方一听是人哪。噢,怪不得这么亮呢,是人的眼睛放出来的光。啊!张方心说,有人就不怕。他顺着声音往前走了几步,拢光仔细观瞧,这回看出来了,好像里边有一座高台,在高台上盘着腿坐着个人,面向着洞口。你看,冷不丁在亮处往这里看,看不见,里边往外边看,可能看清楚。张方一瞅这人太古怪了,就在那坐着,比一般人的个头都要高,是个大骨架。心想,这是不是就是老剑客欧阳修呀?难道说在此修炼不成吗?要真是他可太好了。张方想到这儿,双膝赶快跪倒往上叩头:"老人家息怒!在下姓张,我叫张方,怀着一颗诚心赶奔九莲山寒峰岛慈祥观,要拜欧阳修老观主为师,无奈来了好几个月也没见着。弟子斗胆,来游逛山水,发现悬壁上有一石洞,为了探险好奇,故此我才来到洞中,没想到把您老人家给惊动了,实在是罪该万死!请问老人家尊姓大名。我这儿有礼了。"
"噢——张方,欧阳修不在山上,即使在山上,也不能收徒弟。念你是个小孩子,不懂庙上的规矩,我就不怪你了。从哪来还回哪去!赶紧离开此地!"
哎呀呀!张方一琢磨,听这意思他大概就是欧阳修。既然见着了,我是高低不能走哇!非得软磨硬泡。想到这儿,张方又往上磕头:"老人家,您要不告诉我名姓,我是高低不能走。请老人家把姓名赏下来。"
这个人不说话了,两个人保持沉默。张方一看,你不说话,我就在这儿跪着,跪个水滴石穿我也不走。哎哟!这时辰真难熬,一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时间就流过去了。张方在这儿一跪就跪了一白天,又跪了一个整夜。到了第二天,张方还不起来,那个人也不理他。张方一想,这怎么办呢?这玩艺儿腰酸腿疼,太难受了。这样不吃不喝,不拉不尿这叫什么功夫,有心动一动,怕显出自己没有诚心来。就即使这个人他不是欧阳修,看这意思,也不次于欧阳修老剑客,高低我是跪到底了。他咬着牙在这儿坚持着。
也真难为张方,就在这个人跟前跪了三天三夜。后来,张方实在支持不住了,觉着头发沉,身子发软,"扑通!"一声,倒在洞内,那个人还没有理他。张方躺在地上躺了两天两夜,这就五天过去了,一般的人叫阴七阳八,说这个人要不吃不喝,女人七天能不死,男的八天能不死。张方已经躺了五天了,这就接近死亡的边了,口中干渴,眼珠乱转,想要动弹已经不能了。张方心中暗想,完了,完了!我这条小命也算是交代了。我哪是遇上人呢,我遇上活鬼了,连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啊!哎哟,小命算交代了。
张方闭上眼睛又挺了一天一夜,前后加在一块儿就是六整天六整夜。张方迷迷糊糊已经失去知觉,这才把里边这个人给打动了。
书中代言,里边这个人是谁?张方真没猜错,正是六合一气真灵子、面壁百年不老翁,三教圣人、八十一门的总门长欧阳修。原来,欧阳修就在庙上哪也没去。张方和二侠闻朝西一来,他就得到禀报了。管事的问明来意,就禀告老剑客,老剑客一听,什么?拜我为师,不笑话么!我平白无故的,我这把年纪能收徒弟吗?我那徒孙重孙都多大岁数了,根本是做不到的事。因此,让手下人拒绝。其实,拜欧阳修的人成千上万,都是这么被拒绝的。有很多人也是不走,住到庙上,说我非等着不可,等来等去泄气了,走了。唯独这张方没走,你说有多巧,他还找到这山洞里来了。欧阳修心中想,我考验考验你,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诚心。没想到直考验他六个昼夜他没动,把老剑客给感化过来了。欧阳修一看张方躺在地上不动了,双腿一飘,从台上下来:"无量天尊!善哉!善哉!难得!难得呀!这么点儿个孩子,有这么一份苦心,真是不太容易的事情呀!"老人家说到这儿,赶紧往身后一招手,过来两名小道士。闹了半天哪,人家这儿也有人,推开这石门往里走,有几间密室,屋里头光线充足,吃喝都有。那是欧阳修休息的地方。张方刚来,哪知道这些奥秘呀!
有两个小道士过来,把张方抱起来,就抱进小屋,欧阳修也跟进来了,赶紧从墙上把葫芦摘下来,把里边炼就的丹药给取出三粒,给张方含在口内。这种药真是通气通神呀,人吃了以后,走五官通七窍,时间不大张方就明白过来了。"哎呀——"他睁开小眼睛一看,有两个小道士在身边呢。往那边一瞅,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迈苍苍的道人,看眼神好像山洞里见的那位呀!张方闭上眼睛一回忆,啊!我饿迷糊了,是不是把这老道给感动了,把我给救了?要如此,看来还有门儿呀!张方一跃而起,"扑通!"一声,跪在欧阳修老剑客的面前,以头磕地:"老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看在我一颗诚心的分上,您就把我收留了吧!您要不收,我宁愿死在您的面前。"嘣,嘣,嘣!一个劲儿地磕响头。
欧阳老剑客一瞅,真是犯了心思了,心说,我要不收这孩子,难得他有这么颗诚心。倘若他伤心过度,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凭靠这把年纪我不是作孽了吗?"张方,站起身来!"
"老人家,这一说,您是乐意了?"
"你先站起来再说。"
"不行,您不答应说什么我也不站起来,我愿跪个水滴石穿。"
"咳!这孩子,起来好商量。"欧阳修的意思,你起来咱慢慢说,哪知道遇上热粘皮了,张方一听顺杆就爬上来了:"多谢老师慈悲,弟子给老师磕头了。"他又磕了四个响头,这就算拜欧阳修为师了。把老剑客弄的哭笑不得呀。心说,我也没答应呀,你看这孩子怎么就把我贴上了呢?哎呀,话已经出口,没法往回收了,只当就是救他一条小命吧:"张方,别的先别说,下去用斋。"
这回,张方高高兴兴,跟那两个道士到套间,道士把馒头、咸菜、小米粥给他端上来。他不是六天没吃饭吗?这回全捞回来了,把肚子撑得溜圆,好险没有把他撑死!擦完了嘴,二次回来见欧阳老剑客。老剑客瞅着他这模样就乐了,心说,你看这孩子长的,怎么这个糟样?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这脑袋溜尖溜尖的,跟胡萝卜差不多,这尖上还长撮黄毛。哎哟!是气死画匠,难死描匠,怎么长的这样?我得好好问问他是谁:"张方,能跟我说实话吗?"
"能!""好,我请问你,你是哪里的人氏!""瓜州的。""你们家是干什么的?"
"我父亲叫铁肩仙风流侠张子美。"
"噢!"欧阳修点点头,在他的印象当中还真知道张子美。听说,他是雷州半岛云龙九仙周雄的徒弟。这么说还不是外人。"张方,你以前都跟谁学过能耐?"
"嗯——我拜了好几个师父呢!最起先有个老师叫张祥,人送绰号叫神拳王,我跟他老人家学过。后来还跟闻家寨的二侠闻朝西学过。"
"噢,既然有侠客教你,何必拜师呢?"
"哎!老师,您瞧您说的,人不常说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往高处攀呀?您老人家是八十一门总门长,要跟您学,不比别人强得多的多吗?"
"哈哈哈哈!好吧,从明天开始,你就练你的功夫,我瞅瞅有什么本领。"
"哎!"
欲知张方如何跟欧阳修学本领,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八回 辞别高师拜高堂 与父解冤泪涟涟
且说,到了第二天,张方把所学的能耐这么一练,欧阳修无非是一笑,认为他这能耐太平常稀松了,就开始传授他本领。欧阳修教的都是进手的招儿,说句实话,没有水分,都是捞干的。张方就跟欧阳老剑客学了一套八卦的功。要讲究这功招哪,一招套八招,八八六十四招,一招还套八招,反过来七百二十路。不过张方这小子滑,他就学了前半套的四分之一,仅会二十四路。这二十四路学会了之后,欧阳修又传授他一招兵刃,是三棱吕祖套风锥。你看这兵刃,它尚能抵宝刀宝剑,欧阳修就是喜欢他,把正东之宝给他拿出来。接着又教给他翻天三十六路,他也学到身上了。要讲怎么精,那可谈不到,欧阳修也看出来了,这小子,贼不溜滑的,叫他负辛苦学绝艺不是那么容易的。哎,干脆教他点儿特殊的。他发现这个张方哪,浑身骨头有点发软,捏巴捏巴,卡巴卡巴就传授他一套特殊的本领,叫避星术。你看封神演义上有个叫土星术的,一跺脚,吱溜就入了地了,就类似那种功夫。当然,那是神话故事,这上可没有。就是教给他看地脉,看地穴,怎样倒洞,把这功夫教给他。那耗子专门倒洞,穿山甲专门倒洞,人,是万物之灵,要学会了功,也会倒洞。而且还传授他一套倒洞的家俱,全都是纯钢制造的,教给他使用的方法。这下把张方可乐坏了,他觉得这玩艺儿正好合乎自己的需要。
这话先不说,欧阳修老剑客还传授给他一种能耐,叫缩骨法,缩骨法也叫接骨法,自己能把自己的骨环拿下来,用的时候再把它安上,一抖搂膀子,膀子掉了,一抖搂大腿,骨节开了,呆一会儿一使劲,嘎叭,还能安上。这玩艺儿,教别人还真学不了。这张方就喜欢邪门歪道,所以教给他能马上就会。这两种能耐教在他身上以后,张方非常欢喜,没事就练习。
光阴似箭,转眼之间,张方在慈样观就呆了五年哪。这五年之间,把本领也就学个差不离了。平日的时候,欧阳修就告诉他:"孩子,这个洞的后头你不能去,你看那儿有道石门,那门里你不能给我进,你要进去叫我知道,我绝不答应!"
"哎哎!"张方嘴那么说,心里画鬼。心说,那洞怎么就不让我进呢?那里边搁着什么秘密?可老师说的他不敢违背,但这心里头,始终是划个问号。等没事儿的时候呢,他就问这小老道:"师兄,那石门里头搁着什么好东西呢?"
"哎,我们也不知道。"开始,这小老道不说,他架不住张方鬼点子多呀!后来张方就说:"哎,我都知道了,老师告诉我了,你们还瞒着干什么呢?好好看着别丢了啊!"
小老道没他心眼儿多,就实说了:"丢不了。咱慈祥观还能丢东西吗?再者一说,那是正东之宝,谁敢动啊?就是拿去,他也不会使唤。你就放心吧!"
张方一听,有门儿!哎,继续往下问:"那么,究竟那东西叫什么名呢?"
小老道一乐:"你看你这个人,你不是说师祖告诉你了吗?""是啊!我是记住了,我考考你,怕你忘了。"
小老道说:"我没个忘。那东西叫脉门弩,是一种暗器,要使用这种东西,就是大罗神仙也跑不了啦。""噢!"张方一想,这是好东西,不如把脉门弩那玩艺儿弄到我身上。到时我不行了,一使唤这暗器,我不就能取胜了吗?有心管老师要,肯定要不来,干脆我偷着拿得了。反正我们是爷俩,他是我师父,我就拿来也不算偷。你说这小子有多坏!到了五年头上,欧阳修把他叫到眼前:"张方!""师父!""你来到山上几年了?""一晃五载了。""多大岁数了?""二十岁了。""算了,到十八岁就已经成人,何况你已经二十了。为师想叫你下山前去闯荡,另外回家看看你的爹娘。"
"师父,我舍不得离开您。"
"哎——学会就该自立了,尤其你是个借家人,与红府有分,青府无缘哪!还是赶紧回家才是上策。""师父,那我走了什么时候我还回来?""这就不一定了,以后有机会你我师徒还能见面。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就下山去吧!"
张方一听,鼻子一酸,腿一软,跪下了:"师父,您传授弟子五年功夫,辛辛苦苦真不容易。那让弟子怎样报答您老?"
"哎!为师教的徒弟也不少,没有一个希望他报答的。孩子,别说这话,将来就看你的心如何。收拾东西下去吧!啊。"
第二天,张方临走时,向老师辞行。欧阳修也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告诉张方:"江湖的规矩你要谨守莫忘。我们门户,谨忌杀盗淫妄酒。"张方闻听赶紧插话:"师父,您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这五个字究竟怎么解释?""杀,就是滥杀无辜;盗,就是偷盗摸取;淫,就是奸淫妇女,贪淫好色;妄,就是挑拨离间,胡说八道;酒,就是酗酒闹事,酒后无德。""师父,要照您这么一说,一个人也不能杀吗?那坏蛋也得留着吗?""哎!这还得看情况,我们说不许滥杀,指的是好人,十恶不赦之徒焉能将他放过?连我们道家也主张,杀恶人即是善念,要是那十恶不赦之人焉能将他放过?""您这一说我心就明白了。那盗,当然是偷盗摸取,不是光明正大的。假如要取无义之财,救济苦难的百姓可不可以呢?""哈!傻孩子,当然可以了。比如那贪官污吏尽得些不义之财,搁在他们身上,任意挥霍,也可以得他们一些去救济困难之人。""哎,这一说,我更明白了。老师,还有这'淫'字,我得打听清楚,你比如,今年我到二十了,如果我回家,我爹一高兴给我娶个媳妇,这还算不算淫哪?""胡说,混账!我指的是那邪路。明煤正娶,传宗接代,娶媳妇,这算什么淫字。""你看,我得问明白呢!别到时候,您老一瞪跟,说我不守规矩那不就坏了吗?这个'妄'字,这——""这!孩子,这提到这儿,我得再嘱咐你两句,我发现你这小子舌尖嘴巧,善于挑拨离间,而且说话多有不实之处。如果要闯荡江湖,就用这方法唆使两方不和惹起事端,乃至出了人命,我可不答应你!""哎,师父,您就放心吧!我到好人之中绝不多说,在坏蛋之中,我还非使这招不可,谅老师也能原谅我。""嗯,当然了,分别对待什么人。至于'酒'字,不必多说,酒要少吃,事要多知,不要因酒误事。"
"记住了,这回我算明白了。师父,您老说完,我可要告辞了。您老人家好好保养身体,没事您也营养营养,吃点鱼了、虾了、肉了。"
"废话!"老师一瞪眼,"我乃出家之人,吃的是素,不动五荤,岂能吃那!"
"哎,对了!我一高兴说错了。总而言之吧,老师善保身体。我希望您哪,能活个七八百岁,一千来岁,一万来岁什么的。"他在这儿叨叨一大套,欧阳爷跟他熟了也就不怪他了。等他说完了,这才命人把他送出慈祥观。道爷一高兴,直送到寒峰岛的洞口,爷俩洒泪分别。
按下欧阳修回庙不提,单说这坏小子张方。这张方在岛上没什么感觉,这一回到了大路上,心里头可就不安了,真是牵肠挂肚,第一,他想起来第一个恩人神拳王张祥,心说要没有人家,我哪有今天!老头现在在不在世还不清楚,我得去看看他。第二,他想起了第二个恩人,济世侠闻朝西,一晃几年不见了,也不知什么样了。张方打定主意,先去看张祥,结果到张祥家里一看扑空了,门户倒锁,跟邻居们一打听,说老头在前年就故去了,他侄子张笑天下落不明。哎哟!张方闻听把嘴一咧就哭开了,让邻居们指引方向找到坟地,买了纸,张方往坟前头一跪,哭的是死去活来。哎哟!一边哭一边心里头叨念:"老人家,世上的人哪,没有您心眼这么好的了,是您把我收留,我才有了今天。如今我已经有了能耐了,想孝顺孝顺您,没想到您已经不在人世了。老人家,请您在地下安息吧!我张方有了能耐,一定回来,给您重新修坟立墓。"他在坟头守了一天,这才离开。
第二个目标,赶奔闻家寨去看闻朝西,哎,这回见到了。闻朝西一看张方回来了,高兴的不得了,一边掉眼泪一边问:"孩子,见着欧阳修老剑客了没有?都学了哪些本领?"嗬!张方一听这话,来精神头了,把二郎腿一担,尖脑袋一晃,就叨叨开了:"我说恩人哪,您不知道,打您走后不多天,我就设妙计见着欧阳老剑客。开始欧阳老剑客不肯收留我,我在他面前跪了六天六夜,把他老人家感动了,这才将我收留,传授我浑身的本领。我把他那压箱底的能耐全都学来了。如今,我会金莲八卦掌,七百二十路功,看着我这雉子没,这叫吕祖套风锥,尚抵宝刀宝剑,钢板都能给他扎个眼。就这把锥子,我要施展开打遍天下都没有对手。您再瞅瞅这个。"说着话他一伸手把脉门弩拿出来。这玩艺儿可是他偷的,他在这儿没敢说偷。往桌上一摆:"您看看。"
闻二侠一瞅,这是什么玩艺儿?黑漆铮亮,靠着一头,有个阴阳八卦,头前有个眼儿,后边有绷簧。哎,不知道这是什么。张方说:"别乱动,别乱动。一按那绷簧,顺那眼儿里头,往外打三支鲁箭,这三支弩箭,叫脉门弩,大罗神仙也逃脱不了。这是我老师正东之宝。临走的时候非送给我当个纪念,我说什么也不要,我老师就给我揣兜里了。您看我有这个,能不能成名?"
"哟咳,太好了!这一说,你这几载的功夫没白下呀!也不枉咱爷俩认识一场。"
其实张方跟闻二侠关系还真好,在这儿住了那么五六天,张方起身告辞,得回家呀。闻二侠一听,难离难舍,叮嘱再三,给张方又拿了五十两银子,爷俩这才告别。这回张方心里还挺难过,因为这一离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走几步一回头,走几步一回头,一直见不着面了,他才把心一横,顺着大道走下去。
等到了瓜州,他回忆回忆,我们家是住的这儿。进了东门里,来到二条胡同,到了自家门前,张方眼泪掉下来了:十年前呵,我就是在这门口逃跑的。这狗洞这不还有吗?就从这儿爬出去的。我爹险些没把我揍死呀!如今,十年过去了,不知道我爹现在什么样了,但愿他老人家回心转意,不记前仇,我们父子相见该如何高兴。想起母亲来,哎,我娘那人多慈善呀,待我太好了。十来年我不在眼前,我娘不知道什么模样了。张方怀着杂乱的心情,来到台阶上,"叭叭叭!"叩打门环,里边有人把门开开了,一眼就瞅出是张方了,张方走那会儿跟现在没多大变化,如今就那个头稍微猛了点,肩膀稍微宽了点儿,还跟个病秧子差不多少:"哎,您是少爷吧?""啊,是我。"
"哎哟!少爷,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这么一喊,全家人轰动。夫人周氏听说儿子回来了,可乐坏了。要说起来,前几年张方这一出走,两口子干了一年多的仗,夫人用眼泪洗脸。你别看张方坏,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能不疼吗?后来张子美也有点儿后悔,派人找张方,哪也没找着,时过境迁,十载过去了。夫人听说,今天儿子回来了,就跑出来了。张方一看是娘,往膝前一跪,搂住大腿:"母亲啊!"娘俩一句话没说,光哭。哭了有一个时辰,全家人没有不掉泪的。哭罢,周氏领着孩子到屋里头,摸摸尖脑袋,又摸摸扇风耳朵,看看这孩子长得可真不大,跟个干巴鸡差不多少,一点儿肉都没长。别看长得难看,当娘的瞅着可挺顺眼:"好儿啊!这十年你上哪去了,快跟娘说说。""母亲哪,一言难尽哪!"娘俩作彻夜长谈,张方把这些年的经过全都说了。说到高兴之处,周氏夫人捧腹大笑,说到难过之处,周氏夫人泪如珍珠断了线,哭一阵,乐一阵。张方等都说完了,才问:"娘啊,怎么不见我爹呢?我爹哪去了?"
"咳!孩子,你还不知道哇,你爹现在忙坏了。他新交了个朋友,叫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他整天跟着童林在一起。"
"哟!娘哪,我可听说这童林了,我走在什么地方都听人讲,说这个人如何如何的了不起,是当世的大英雄。我还打算跟他比比武呢。"
娘一听,把眼一瞪:"胡说!孩子,这回你回家,可不能惹祸呀!我听你爹讲了,童林不但能耐大,而且人品极正!做事情光明磊落,侠肝义胆。故此,包括你爹在内,都维护童林童海川,那是你的长辈,你可不能得罪!"
"娘啊!你怎么说糊涂话了,他是长辈?我是长辈!那童林的老师是谁呀?只不过是江南四小名剑,我老师是八十一门总门长,要从那个辈上来说,童林还得管我叫师爷。"
"胡说!不行这么说啊!就得在你爹这儿排辈儿,你爹跟童林是弟兄,你就得以长者相称。"
"哈哈!听娘的就得了。娘,我爹得什么时候回来?""这可不一定。"张方不能等了,他说:"娘啊,我着急,我打算到北京去找我爹去。我们爷俩一见面,我给他老人家说两句好话,我爹一高兴,不记前仇,您说这有多好。我回来这么些天,没见到他老人家,想着总觉得心神不安。"周氏点了点头:"好!那你就到北京去找他吧。"
"娘,北京那么大,我上哪找去呢?您得给我个地点。"周氏说:"我听你爹讲了,一个是雍亲王府,在北京安定门里富贵巷,孩儿你记住。还有呢,到了雍亲王府,就找到童林家了。如果那块儿没有,你奔前门外大栅栏儿,那有个镖局叫双龙镖局,镖师姓黄,你跟他一打听,他就告诉你。""哎,行了!记住了。"
第二天张方离开瓜州,起身奔北京。咳,到路上他这一打听,这童林可了不得了,红得发紫,凡是酒饭茶事,没有不叨咕童海川的。张方是又羡慕,又有点不服气,心说,早晚我们俩见面,非比比长短不可,他怎么就那么大名望,我怎么就没名呢?你说他生那气干什么,他才出世几天!后来他到了北京了,他一琢磨,我先别打听雍亲王府,那么大的衙门我不敢进,干脆我先奔双龙镖局吧。到双龙镖局,真见到黄灿了,他一报名字,说我是张子美的儿子叫张方,刚学艺下山,找我爹来了。黄灿说:"正好!老剑客张子美上午还在我这儿了,现在正在雍亲王府,我领你去!"
黄灿直接把张方领进雍亲王府。张方进来一看,这跟皇宫差不多少,他在前屋等着,黄灿到里头送信儿。时间不大,张子美出来了,就问:"找我有事?""啊!您儿子找您来了。""废话!我儿子早死了。"
"是您儿子,长得可好呢!您快去看看去。"听黄灿说完了,张子美心一动:难道张方还活着吗?等来到外头一看,可不,不是张方是谁,那能错得了吗?爷俩见面,抱头痛哭,张子美把他拉到厢房屋里头问长问短,张方就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然后他问:"爹!您在这儿干什么?"
"孩子,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咳!雍亲王受人陷害,两眼都要瞎了,脑袋肿得像牛头那么大,找谁治也治不了,如今命在旦夕呀!你师叔童林率领一帮人,赶奔逆水寒潭,前去取药,不幸也遇上危险了,童海川死活不明啊!如今,前方战场打得正在激烈,为父也想去看看,打算先瞅瞅雍亲王,问他老人家有什么话说没有,然后我再走,可巧你来了。"
"爹爹,能不能领我见见这雍亲王?"
"哎,你见不见有什么用?""哎!爹,我要这么说,我就有原因。我离开寒峰岛的时候,我师父给我一瓶药,这瓶药能治百病,起死回生。您看!"说着,他把一瓶药拿出来了。
书中代言,这瓶药的力量可大呀!是欧阳修给他的吗?不是!也是偷出来的。你说这小子多不是东西!您别看偷,今天可真有用了。张子美说:"那太好了!要那个样,我就领你到后宅。"父子来到雍亲王的内室,张方等在外边,张子美把药拿进去,让御医大夫观看。你看那么多御医大夫,都不知道这药叫什么名宇。按照张方所说的方法,把药研开,给雍亲王灌进去,时间不大,雍亲王真的明白过来了。
欲知雍亲王醒过来说什么,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九回 张方巧安排众侠客 斗胆气慧斌身入庙
且说雍亲王刚醒过来就喊童林:"海川!海川!你在哪里?你怎么不回答我呀?"在场的人闻听,鼻子一酸,好险没掉下眼泪,足见雍亲王跟童林的感情是何等的深厚。站在旁边的铁肩仙风流侠张子美,也好险没哭了,心里头说话,我的爷,你哪里知道海川已经身遭不测,生死未卜。可是这话呀,怎么敢对他说呢?只能尽量安慰他:"爷,您好好养病吧!海川办事儿去了,过几天就回来了。""啊呀!海川哪,你要早回来一步,咱们爷俩能见着面,你要晚回来几天,恐怕咱就见不着了。海川呢……"再往下说什么,听不清楚了。
自从雍亲王胤禛中了这怪症以后,一直是精神恍惚,时而昏迷,时而明白,即使是明白过来,他也不是太清醒的,他想谁他叨咕谁,别的话他也不说,呆一会儿又昏迷不清了。但是人们都发现,病是越来越沉重了。今天,要没有病太岁张方给他这几粒药,他连醒都醒不过来。张子美赶紧给雍亲王把被子盖好,轻手轻脚退到院里头,跟这些御医大夫说:"这瓶药给你们留下,每一天给他服用三次。另外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他老人家的性命。我们去取药,尽早赶回来。"
御医大夫们连连点头:"老侠客,您放心,但盼你们早去早回,时间要挺得太长了,恐怕他老人家的命就保不住了。"
"我知道。"张子美这才告辞出来,带着儿子病太岁张方,爷两个到了雍亲王府的外头一商议,决定赶奔金凤山李家店,想办法快取药。究竟那儿发生了些什么事,这爷儿俩没底。就这样,父子这才来到李家店。一进门,老少的英雄刚起身要上玉皇顶,一看张子美领着个小孩进来了,彼此见过,张子美这才把儿子张方叫回来,挨个的指引,张方嘴挺甜,按他爸爸这个辈分上下,见着叔叔叫叔叔,见着伯父叫伯父,人们一看这孩子长的挺怪,但是嘴挺乖,所以,大伙都挺喜欢他。一问张方的师父是谁,他说是八十一门总门长欧阳修,在座的众人无不惊骇,没想到这张方是欧阳修老剑客的徒弟,真叫大伙又佩服又费解。佩服的是,他是总门长之徒;费解的是,欧阳修那么高的身份,怎么还收徒弟?而且竟然收了这么个活鬼当徒弟?
按下众人瞎猜不提,单表铁肩仙风流侠张子美,忙问大伙想上哪去?众人把上玉皇顶的事跟他讲说一遍,张方闻听在旁边插话:"我说各位,恕晚辈无知,我说两句行不行?"震东侠说:"当然可以了。那么,你有什么高见不成?""哎呀!我说伯父,我跟我爹从雍亲王府来,我亲自看见雍亲王胤禛被人家害的太苦了:满嘴说胡话,明白过来就找我童林童师父,让人听了是痛断肝肠呀!看来,取药是迫在眉睫,早日把药得到手,雍亲王能保住命,要迟慢了,恐怕这条命就保不住了。我说的意思是什么呢?我们要想打,就必须得成功,不成功咱就别打。我发现咱这人可不少啊,也都是了不起的英雄,但是能不能有把握胜得了慧斌,怎么个打法,这玩艺儿谁也不敢说一定。我的意思呢,大家应当有步骤,有计划地赶奔玉皇顶,不要人多势众,七嘴八舌的,乱七八糟,那样也赢不了人家。这就叫无规矩不成方圆,没王法难震六路,家有千口必须主事一人,咱们得有个统筹安排才行。"
张方这一席话,说的大家是心服口服。可不是吗,大家先急于找慧斌玩儿命,谁也没想到这一招儿,好几十人,到那地方乱七八糟听谁的,怎么个打法?确实需要事先安排一下。话不在多少,病太岁张方一席话,把众人都说服了。北侠就问。"孩儿,依你之见,应当怎么办呢?先说出来让我们大伙听听。"
"老人家,那我可就抖胆了。"张方往屋当中一站,环视着周围,稍微巡视巡视,"我看这么办!咱们今天摆一个五虎擒羊阵,布下天罗地网,让慧斌插翅难飞。这正东方,我打算请老剑客全元、独棍神佛铁三爷、鼓上飞仙丁瑞龙,你们老三位负责。如果说慧斌从东面跑了,拿你们仨是问,要因为这件事情,雍亲王有了长短,那你们必须得负责。这西边我说呀,最好是太虚上人庄道爷您老负责,震东侠侯廷、二侠侯杰给您当助手,你们把着西边,如果慧斌从西跑了,找你们三位算账。再说这南边,最好是何道源何老剑客负责,李元李老伯父,还有我爹,还有这位于和于老剑客,你们老四位堵南边,还是那句话,慧斌要从这方向跑了,由你们负责。可北边呢,就交给尚道明尚老剑客,给您配备几个人,大概这位是天灵侠王凤王老伯父吧,这位是陆地飞仙娄瑞娄老伯,北边就交给你们三位。可其他的人呢,也都有活儿干。北侠秋田秋老伯率领着各位小弟兄负责去救人。你们的担子可也不轻哪!刚才我听说还有什么八卦亭,还有石牢,你们先把石牢打开,把被困的人救出来,再把八卦亭破了,救出李道通李老剑客,你们的人不就多了吗?然后,协助这四方面捉拿慧斌。可我呢也别闲着,我在你们当中找一个帮手,跟着我赶奔玉皇顶,去引逗慧斌,这一招叫唤虎出洞,等老虎要不在洞里头,救人就都方便了。可等他明白过来,我们也成功了。大家以为我的主意如何?"
"好!太好了,高!"大家是热烈称赞。想不到这孩子有这么两套。这真叫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这够个帅才呀!张子美老侠客抢着胡子,面带笑容,心说,哎!我这儿子真养活着了,十年不见真长了出息。这阵儿再看张方也不那么难看了,这就叫心理的作用。张子美就问:"孩儿,你不说找个助手吗?现在你就挑吧。"
"哎!好嘞!"病太岁背着手,挨个给相面,转来转去,他转到坏事包孔秀面前了,"哎!就你吧。"哎呀!孔秀一看,我怎么那么倒霉呢?这么多人他专挑我,你说这玩艺儿别扭不别扭,我要跟大伙在一块儿,我心里还有点底,这玩艺儿跟你在一起,你能不能保护得住我呀?这唤虎出洞不要紧,别再把咱俩吃了!孔秀那眼神就带出来了,稍微迟疑了一下。病大岁张方乐了:"哈哈哈哈!我说孔大哥,跟哥儿们走,没你的亏吃!我告诉你,没有三把神沙,不敢倒摆稀奇,没有这个把握,我也不敢揽这个差事。你就跟我走,准保能立上大功一件。"孔秀一听,好吧!他吹的神乎其神,那我就跟着他吧!
人选定了,其他的英雄,按张方的分配,分了五班儿,各自行动。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今天晚上还特殊的黑,伸手不见五指,对面看不见人影,正是绿林人行动的好机会。
按下别人走了咱不提,单说病太岁张方和孔秀。这张方先问孔秀:"您对这玉皇顶不是挺熟吗?""呜呀!太熟悉了!进庙出店来回跑我就跑了十几趟了。"
"啊,那妥了。那就烦劳你在头前引路,咱们哥俩去。""哎呀!我说小兄弟,你把详细情况告诉我,怎么样唤虎出洞?当初吾是故意地气他,到了外边砸庙门,喊他的名字,他就出来了。"
"不行!这回咱换个招吧,老用那一种办法不新鲜了,到那块儿你听我的。走!"两个人出了李家店,过了官道进荒山,赶奔古刹玉皇顶。孔秀看不起这病太岁张方,心说,你瞅那模样吧,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不过,你这嘴可不错,挺能说的,要动上真功夫,你未必能抵得住我坏事包,今儿个我先试验试验你。这孔秀往下一哈腰,施展开陆地飞腾法,十二个字的跑字功,就见他磕膝盖撞前胸,脚后跟打屁股蛋儿,把身子往下一哈,就露腹鹤行,呼呼呼,快劲就别提了。
张方够多精,能猜不透孔秀的心事吗?心说,想考考我?好了,别的能耐我差一点,要讲究跑,你还真不行。张方也按照这个方法,往下一哈腰,呼呼呼,几步就撵上孔秀了。俩人像箭一样,飞也似到了玉皇顶,谁也没把谁拉下。见张方脚力这么快,孔秀这才叹服。他两个人站到庙外,长呼吸着,往外观瞧,就见寺外是一团漆黑,大庙也是静静无声,光有那金百灵被风一吹,轻轻叫着。张方就告诉孔秀:"你在外头给我巡风放哨,别离开这儿,我自己到里边去看看。"孔秀点头:"兄弟你可多加小心,千万别让那混账乌龟羔子慧斌把你发现。那个凶僧可太厉害了!"
"好了,你放心。"病太岁张方脚尖点地,飞身上墙,用胳膊肘挂住墙头,探身往院里观瞧:头层院子漆黑,既不见人,也听不见声音。他顺着大墙上厢房,从厢房奔二道院,再一看,第二层院,仍然漆黑没有声音,他上厢房奔第三道院,正中央就是大雄宝殿,两旁边是两溜餐堂。看见这个院灯光明亮,病太岁赶紧隐住身形,神着脖观看。他看见这大雄宝殿前边的月台上,摆着一张方桌,桌子后边是一把高脚椅,在椅子上坐着个大和尚,这家伙长的真凶啊,身高过了九尺,膀阔三庭,肚大腰憨,贼脑门子嘟噜腮,面如淡金,脑门子上有一块肉颤颤巍巍,大和尚面沉似水,不知在那里想什么呢。在桌子上放着茶壶茶碗,在身边还站着大大小小七八个和尚。慧斌呀,这两天心似油煎,感觉到形势越来越不妙,这坏事包孔秀,三番五次上我庙上捣乱,来一次带俩人,来一次带几个人,看见没看见,早晚把童林的那些朋友都得给勾来。我得作好准备,不然非有差错不可。所以这慧斌不但让和尚们作了准备,各拿刀枪,埋伏在玉皇顶周围,他个人,也换好了衣服,内披鱼皮甲,腰缠墨骨鞭,这是慧斌的两件宝贝。身上这鱼皮甲,能抵住宝刀宝剑,刀砍一个印,枪扎一个点,善避刀枪,这是他花重金买来的,做这么个坎肩可以护命。另外,他最善使一条十三节墨骨鞭,这条鞭也是宝家伙呀!轻易他不使用,为了防备万一,对付强敌,他把这宝鞭也围上了。白天他没睡觉,晚上他也挺精神,在院里头一边凉快,一边等待来人。
这阵二更天都到了,慧斌正纳闷儿,怎么今天这么肃静,坏事包没回来,大概没请着人,哎呀,可该着我松快一会儿了。这阵儿他心血来潮,想多喝两盅:"法通!""在!""拿酒来!""是!"法通就打发一个小和尚,到前边去取酒。这个小和尚心里明白,他知道慧斌有个古怪的毛病,只要一喝酒,一宿不睡觉,那就是准备对付强敌呀!这个酒的劲儿是越大越好。他为了打溜须,准备拿点儿烈酒。他到了前院大厨房,把门推开,到厨上拉开门选了选,找了一瓶烈酒,搁到盒上,转回身,他去取菜,擦酒杯洗筷子。可正在这个时候,张方偷着跟来了,张方一看屋里灯光一闪,那小和尚取酒。他眼睛一转,就冒出坏水来了。他利用小和尚取筷子拿酒杯的工夫,就进了屋,伸手把这瓶酒拿过来了,把盖拧开一闻,哟!这酒的味还真不错呀!他看看左右没人,往墙角那一倒,咕嘟咕嘟,把这瓶酒给倒了。不但倒了,您说这小子有多坏,一转身,往这瓶里尿了一瓶尿,尿完了把盖子又给封上拧好了,放在原处。正在这时,听见脚步声,张方一看不好,急忙躲起来了。就见小和尚乐呵呵的,端着个盘儿,里边切了几块肉,一双筷子还有一个大酒杯,拿过酒来往盒上一搁,他也不知道有人把这酒换成尿了,扭转身躯,托着盒奔后院。
病太岁张方暗中高兴,上了墙,偷偷地跟着,等扒着第三层院往下看着,那小和尚已经上了月台了,将这盘子往桌上一放,酒杯、酒壶、筷子、肉往前一推:"老人家,请用酒。""嗯!"慧斌拿过筷子先吃了块肉。那位说,和尚怎么还吃肉呢?他这个和尚呀,不是纯粹的,他是半路出家,一直他就动荤,大口酒大口肉,素斋素饭的根本不吃,要不怎么叫凶僧。他嚼着肉把酒瓶拿过来,把盖扒下去,倒了一杯,借着两房的灯光一看:这酒怎么还有沫子,颜色发黄?他就问那小和尚:"你拿的是什么酒?""慧老方丈,我取的是贵州茅台,烈性酒。"噢,对,茅台的颜色是有点发黄,嗯,我最爱喝这种酒了。想到这儿,他把酒杯拿起来,"咕嘟!"就是一口,谁知道,到嘴边一吧答,全吐出来了!怎么这么臊,这叫什么茅台!气得他"啪!"把桌子一拍:"混账东西!你拿的是什么?""茅台!您看那瓶子还错得了吗?"
"胡说八道!你给我喝!你尝尝!"小和尚吓得战战兢兢过来,勉强地喝了一口,心说坏了,这酒变质了,它怎么那么臊呢?还涩。下边这么一折腾不要紧,可乐坏了房上的张方,张方实在憋不住劲儿了,乐出声来了。慧斌那耳朵够多好使,一听房子上有人在笑,慧斌就知道上当了,站起身子,用手点指:"什么人?"这一嗓子跟撞钟似的,整个的院里都起了回音,嗡嗡山响。病太岁张方一没注意,从房上掉下来了,仗着他腰腿灵便,一晃腰身站住,没摔着,腆着肚子晃着脑袋,直奔慧斌:"咳呀,老和尚挺好吧,在下来拜会。"
"啊!"慧斌一愣,一看眼前站着个小个,哎,这个难看就甭提了,光头不戴着帽子,这脑瓜顶溜尖溜尖的,靠着那尖上还长着一撮黄毛,身上穿着一身原青色衣服,系着十字襻,短衣襟小打扮,干净利落,在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闪亮三棱吕祖套风锥,是斜挎百宝囊,往脸上一看,挺大个突脑门,挺大个下巴,简直就要两头扣了,在大突脑门下,镶嵌着一对小黄眼睛,借灯光一照,烁烁反光,小鹰钩鼻子,菱角嘴,嘴角往下耷拉着,薄嘴片儿,面如姜黄,好像个黄病拐子,看样子顶多也就二十岁左右,不认识。慧斌把眼睛一瞪:"阿弥陀佛!小辈为谁?"
"嘿嘿嘿!我说老师父,您说话小点声好不?我乃瓜州人氏,我爹就是铁扇仙风流侠张子美,我叫病太岁张方。请问老师父您是慧斌吗?"
"不错!贫僧就是金鸡好斗双钢掌,历胆侠。张方,你黑更半夜,夜入玉皇顶所为何事?"
"嘿嘿嘿!我说慧斌师父,你真是明白人说糊涂话呀!你说我干什么来,老实说,我来要你的狗命!不过哪,我这人是交朋友的人,就是见你死在眼前,我也要给你留点儿好印象。方才看你火太大了,故此往茅台酒瓶里给你灌了一泡尿,我说那尿的滋味怎么样?"
哎呀!没把慧斌气死,他觉着五脏一翻,好险没吐了:"没头鬼!你竟敢拿酒家取笑,尔往哪里走!"
欲知慧斌如何捉拿张方,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一○回 巧安排众囚得救 恶凶僧八面遭围
且说慧斌就像疯了似的,晃双掌直奔病太岁。别看张方的能耐不算太高,但他的胆子很大,晃吕祖套风锥大战慧斌,"叭叭叭!"两个人打了十几个回合。张方暗中一挑大拇指:罢了!怪不得那么多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慧斌真够厉害的。这对双钢掌可以说没有对手哇!要工夫长了我哪行呀?非把我小命交代了!哎,怎么说的怎么办吧,我把你引走就得了。张方想到这儿,虚晃一招,"嗖!"上墙了,回过头来气慧斌:"秃驴!有种的你过来,咱俩在墙上角斗。"慧斌本来就好斗,能叫他给将住吗?飞身形上墙头就是一掌,张方往旁边一闪,慧斌跟过来,"叭叭叭!"又几掌。
张方又上到厢房上来叫慧斌:"来来来!换个地方,这儿宽敞。"慧斌上了厢房,张方拔腿就往外跑,这追了一层又一层,这就到了玉皇顶的山门,张方"嗖"地一下,奔出去了。慧斌眼珠子转了转,不好!我可别上这小子的当啊!前边有个坏事包孔秀,这又来了个坏蛋张方,跟这种人打交道,就得格外小心。你看外边天这么黑,他要有伏兵,佛知奈何?我不能离开庙。慧斌冷笑一声:"无能的小辈,逃命去吧!"说着,转身要回去。张方一看他要回去,不就白费劲了吗?他停身站住,扭头就骂:"秃驴!你还叫金鸡好斗双钢掌呢!真徒有其名,无有其实,我告诉你!我在门口已布置下天罗地网,神兵天将,你敢出来吗?你要出来,你才叫真正的英雄,你不敢出来,我骂你的八辈祖宗!"
"呀呀呀呀!"把慧斌气得五脏冒火,七窍生烟,不顾一切转身就追。张方一看成功了,抹头就跑。就这样打打停停,停停跑跑,把慧斌就领出去二里来地。慧斌一看这糟了!远离古刹,家里再出事怎么办?他回转身刚想走,哎!"嗖!"树林里奔出一个人,把单刀一晃:"呜呀!慧斌凶僧哪里走?天下第一的高人在此!"慧斌一看孔秀,把他鼻子都气歪了。心说,他妈这俩坏蛋,今天晚上我是冤魂缠腿呀!晃双掌直奔孔秀,孔秀虚晃一招,拔腿就跑。他刚要追孔秀,张方回来了:"哎哎,我说秃驴,有能耐的跟我打,你跟他打算什么能耐!天下的第一英雄在这儿呢。来!来!来!你要胆小就甭过来。"慧斌火冒三丈,直奔张方,"叭叭叭!"刚打几个回合,张方抹头又跑,慧斌刚站住,"得儿——驾。"孔秀又出来了。就这两个活魔呀,把慧斌是活活摽住。
按下他们捣乱咱们不提,话分两头。单表北侠秋田秋佩雨,秋老侠客,按着分派,他是负责救人,他身后带着灯前无影阮合、月下无踪阮壁、泥腿僧张旺、徐云、邵甫,这小哥五个跟着他,趁着慧斌远离的时间,他们偷偷摸摸进了玉皇顶,先赶奔石牢。这石牢在什么地方,孔秀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所以他们没费劲,等隐身到黑暗之处,抬头一看,靠着墙根那一排房子,能有六七间,铁门上头有锁,门口挂着红灯,在灯光下站着两个半大和尚,每人手中拿条棍,来回直溜。北侠让小弟兄们全趴下,由他自己来对付这俩和尚。再看秋老侠,迈步就奔这门口来了,这两个和尚同时都发现了,一看来个老头:"站住!干什么的?"
"二位,不要误会,我是奉慧斌长老所差,找二位有事。"
"什么事,怎么没见过你,你是谁?"
"哎,你看看这是什么。"北侠说着话,在兜里摸,其实什么也没有,故意引他们俩。可这时间,并行几步就到了两个小和尚的面前,北侠把手伸出来,"别动!别动!"点穴,全给点住了,俩和尚翻白眼,吐白沫,一点也动不了啦。北侠一伸手,从他们腰里头,把钥匙摸出来,捅开大锁,"哗啦!"一声,把铁门开放了。这个工夫,小哥五个也过来了,先把门前这俩和尚拖到没人的地方,然后冲进石牢。这石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北侠呢,从百宝囊中拿出火扇子"唰啦!"一晃,见风就着,这玩艺儿就好像现在的打火机,不过它是用油脂做的,里头包着硫磺硝,一晃,空气一摩擦,火呼一下就着了。借着这光亮,北侠进屋,定睛瞧看,靠着西山墙上绑着一溜,其中有穿云白玉虎刘俊、夏九龄、司马良、左臂花刀洪玉尔,还有牛儿小子。这边绑着俩人,正是霹雳狂风吴霸和金蝉长老。他们一进来,这七个人也发现了,都瞪大眼睛,仔细观瞧,当刘俊发现是北侠、阮合、阮壁他们,真是惊喜交加:"快救我们!"北侠并不说话,把掌中大宝剑一顺,把绳索给他们拉开,七个人马上得救。捆了这么些天了,一个个手脚发麻,动转不灵啦,北侠让他们在屋里头好好活动活动。这时候,阮合、阮壁就把这话全告诉他们了,今天晚间群雄大聚会,要捉拿慧斌。他们听完了,是又高兴又解恨哪!一个个摩拳擦掌,都想要报仇出气。那金蝉长者赶紧谢过了北侠,谢过各位小弟兄。北侠说:"此地并非讲话之处,随我来!"
他们大家出来了。现在北侠只办了一件事,还有第二件事,那就是破八卦亭,解救李道通。他领这帮人按照路线来到八卦亭,北侠他们一看,就知道有消息儿埋伏,一步走错性命攸关。他让众人在下边等着,由他自己去破亭去。可是金蝉长老说话了:"阿弥陀佛,老侠客,是不是到亭里救人?""是啊!""交给我,这亭子是我修的,我会破。"
哎,太好了!闹了半天,金蝉长老原来就主持这座庙,因为老和尚爱练功,在后边就修了一座八卦亭。这八卦亭里头,有翻板、转板、连环板、脏坑、净坑、梅花坑。没事,老和尚领着徒弟换好衣服,在里头练功。但是慧斌当家以后,就把八卦亭变成国人的地方。因为这亭子是金蝉长老一手修建的,所以对里边的消息儿、埋伏一目了然。就见老和尚迈步上了九级台阶,来到南方正南门。今天这日子,南门是申门,他一抬手,按住了匾下头的八楞疙瘩,往左边拧了三扣,然后身子往旁边一闪,就见这门"咯嘣!"一声,往左右一分,从里边"叭叭叭!"射出三支刀来,这三支刀全都掉在地上了。刀过去之后,老和尚一招手:"跟我进来!"大伙放心大胆跟着进去了。来这里边到第二道门,老和尚仍然用前边的方法用手一摸这八楞的疙瘩,往左边拧三扣,二道门又开了。
话要简说,金蝉长老一共打了三道门,这才到了中央戊己土,也就是囚禁李道通的地方。这李道爷可受了罪了,被囚在这地方,两天两夜了,水米没沾牙,你说这慧斌有多损,硬把人给干起来。仗着李道爷浑身有绝艺,所以他也不大活动,在里边盘腿打坐、五官朝天,运用气功。这气功就有这么大的好处,为什么?能解渴解饿。当然了,这是暂时的,时间长了是不行。李道爷正发愁呢,怎么把我困在这儿也没人来救我?我干瞪着眼出不去呀!难道说外边一点也不知道吗?他这心里七上八下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有声音,门一开空气透进来了,他借着灯光一看,进来的正是北侠爷呀!李道爷高兴得赶紧腾身站起:"是秋老侠客吗?"
"哎哟!道爷,我们正救您呢!快点随我出去。"李道爷心花怒放,跟着大伙出了八卦亭,好好地伸伸懒腰,长出了一口气。呀!他这才想起来:"老侠客,你们众人都在?"秋田点头:"老剑客,今天晚上你们瞧好,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要捉拿慧斌。"
李道爷点点头:"这个孽子是恶贯满盈了!要不早点把他除掉,必是后害!"大家说完了彼此经过,全都埋伏起来了。
可正在这么个时候,慧斌回来了。他刚才在外头,跟两个坏事包纠缠了半天,慧斌突然脑筋一转,觉得不好!心说,我要久在外边呆着,备不住家里就能出事,法通、法广到时候捂掐不住,我得回去看看。但是他回来晚了一步,人都被救出来了。这慧斌刚走到院里头,有个和尚撒脚如飞跑来送信儿:"老方丈,您上哪去了?八卦亭和石牢的门都开了,里边的人都被人家救走了!"
"啊!阿——弥——陀——佛!哎哟!"慧斌一跺脚,知道上了当了。可正在这么个时候,突然发现正东方"噌噌噌!"蹿进仨人来,为首的是个干巴巴的小老头,大秃脑门子,酒糟鼻子头,花白的小辫在后边盘着,穿青挂皂,手中拿着根五金的铁条,上垂手的人五大三粗,手中拿着条大棍,下垂手一人白净子面皮,长得干净利落,手中拿着一口宝剑。慧斌认识旁边那俩人,铁三爷、丁瑞龙,可不认识当中这老头。现在慧斌就像疯了似的,谁来他也不在乎了,他用手指点丁瑞龙、铁三爷:"当中这老匹夫为谁?"其实来的正是老洒海金元,金老剑客领着俩人,受张方的分配守着正东方。这头一仗该着他们打了,老洒海往前紧走两步,把脑袋一扑棱,用铁条点指:"慧斌不认识我吗?老朽家住北京牛街大清真寺金元是也。"
慧斌一合计,坏了!这是回教之中最高的高手,闹了半天金元都来了:"金元,难道说你也想给童林当走狗,与贫僧为仇不成?"
"呸!慧斌你给我闭住臭嘴!童林走的正,行的端,正大光明,那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正人君子,我自然要帮他的忙。你是个什么东西?身披着佛家的衣服,口中诵着佛号,尽做一些男盗女娼的事情。今天晚上,你恶贯满盈了,你还有什么说的!还不束手被擒等待何时?还等着我老人家费事吗?"
慧斌晃双掌,直奔老洒海金元。金老剑客见他如此,抡起掌中铁条,与慧斌战在一处。可这一打呀,老洒海金元大吃一惊!怪不得天灵侠王凤、陆地飞仙娄瑞、丁瑞龙、铁三爷这些人都挨了打了,这慧斌可真够厉害的。这对双钢掌上下翻飞,挂定风声,别看空手,比有武器都厉害。老洒海心中暗想,也就是我,要换个旁人焉能对得过他呀!可丁瑞龙、铁三爷在旁边一看:"各位兄弟,今儿晚上可是决战,咱甭在这儿看热闹了,干脆上吧!""上!上!上!""噌噌!"哥俩蹿上来,一个晃刀,一个晃宝剑,加入战群,三个人力战慧斌。要说老洒海金元的能耐跟慧斌本不差多少,再加个铁三爷,丁瑞龙,这慧斌就有点吃不住劲了。慧斌一看不好!扭头就走,奔正西方。
慧斌跑出来还没有几步呢,突然有三个人拦住去路:"无量天尊!慧斌,此路不通!"啊!慧斌一看,为首的是个老道,鹅黄色道冠,鹅黄色道袍,圆领大袖,手持宝剑,身后背着拂尘,五官端正。他一看,认识,正是大师兄庄道勤,当初在一块儿学过武艺。这慧斌一愣,"噔噔!"倒退两步,庄道爷用宝剑一指慧斌:"孽障!你为非作歹,作恶多端,今日恶贯满盈,你还有何说?我要代替我老师处置你个孽障!你哪里逃走?"说着话,庄道爷抡开宝剑就劈。慧斌晃动双掌,大战庄道爷,二十回合,没分输赢。慧斌真有能耐,要说庄道爷身后还有俩帮手呢,一个是东昆仑震东侠侯廷,一个是一轮明月照九州二侠侯杰,受张方的分配,在此堵截慧斌。两个人一看,别看热闹了,咱上去吧。震东侠摆开宝剑,二侠摆开一对双钺,三个人就战住慧斌。要说那庄道爷就够慧斌呛了,再加上那俩侠客,他哪能抵得住呢?慧斌一看不好!抽身就走,奔正南方。慧斌刚到墙根下头,就听墙头上有人说话:"无量天尊!慧斌站住!此路不通。"啊!借灯光一看,墙上四个人,为首的正是何道源何道爷,在身后跟着铁掌李元、风流侠张子美、老剑客于得福,四老在这儿挡着呢!何道源摆宝剑直奔慧斌,咬碎钢牙道:"孽障啊!可惜我师伯瞎了眼,收你为徒,传授你绝艺在身,你一点好事也不做,今天代表我师伯清理门户!看招!"何道源一伸手,李元上了,晃铁掌打慧斌。风流侠张子美呢,拿着大铁扇子扇慧斌,于得福拽出铁鞭砸慧斌,这四个老头一动手,慧斌可招架不住了,抽身便走,奔北边。
刚一转身,就听北边有人说话:"无量天尊!慧斌,这儿也走不了。贫道等候多时!"他一看,面前这老道,头梳日月双抓髻,末梢系着红头绳,穿着一身灰色道袍,面如晚霞,手中持剑,一看,认得,尚道明,也是师兄弟。在尚道明的身后,是天灵侠王凤、陆地飞仙娄瑞。这三老拦住去路,不容分说,三人往上一闯,围住慧斌就打。这阵儿,慧斌脑门上的汗可就下来了,他一瞅东西南北,四面八方都走不了啦,就知道今夜晚间大势已去。这小子嚎叫一声,撩衣服,"咯蹦!哈哈哈!"就亮出十三节墨骨鞭。
方才已经说了,这慧斌有两件宝物护身,一个是鱼皮甲,像坎肩似的在里头衬着,刀剑不能伤身,另外的一个宝物就是十三节墨骨鞭。再看慧斌眼睛都红了,"扑棱!"把宝鞭一抖,一转圈,三丈之内不准人靠近,这么多人围着他围不住。这家伙像狂怒的野狼一样,横冲四面,力挡八方,"叭叭叭叭!"把鞭甩个圆,鞭山相似,庄道勤、何道源、尚道明,大家一边看着,一边心里头埋怨镇古侠,心说,师伯呀!您把能耐可都教给他了,不然的话这小子能这么猖狂吗?能这么难抓吗?如今他把您所持的宝鞭也亮出来了,让我们如何是好哇!大家干着急不能靠近。
正在这时候,大雄宝殿的后面,"噢"地一声,又冲出一伙人来,为首的正是李道通李道爷,背后北侠秋田秋佩雨、牛儿小子、金蝉和尚以及阮合、阮壁、徐云、邵甫、泥腿僧张旺、夏九龄、司马良、穿云白玉虎刘俊等,这些人各晃兵刃器,加入战群。他们怎么才来呀?找兵刃去了,要没有北侠帮着找,还真找不着。闹了半天,慧斌把他们抓住之后,所有的家伙没收,统统锁在藏经楼了。没有家伙怎么打仗?北侠费了九牛二虎的力,这才把家伙找着,众人领着各自的兵刃,这才赶到前院,因此,迟来了一步。如今,几十个人把慧斌围在中央,正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突然听房上有人喊话:"众位,手下留情!慧斌哪,我看你还不住手!"啊!这是谁?众人一愣,虚晃一招,跳到圈外,全站到东边。慧斌一晃墨骨鞭站到西边,也往墙上观瞧,他不看来人还不要紧,一看来人,这慧斌就打了一个冷战。再看来的这个主,细条条的身材,窄肩膀,稍微有点弓腰,一张长脸,宽脑门方下巴,颏下一部严髯,飘洒前胸,头上顶着宽边大草帽,腰里头背着个小箱子,手里拿着龙头拐杖,一对蓝眼睛。就见这主轻飘飘地跳在天井当院,冲着各位作揖抱拳:"各位,哎!怪老朽迟来一步,引出这么多的麻烦,望大家高高手,暂时等待片刻,容我叫慧斌服法认罪。"
大伙一看,不认识。这是谁呀?他怎么那么大的口气?他叫慧斌服法认罪,慧斌就能听吗?可大伙谁也没动,就见这个人一转身,来到慧斌的眼前,用拐杖一指:"慧斌哪,你还钻到哪去?难道说你疯了,六亲不认,连我也不认吗?"慧斌赶紧把十三节墨骨鞭往腰里一盘,"扑通!"跪倒在地。
欲知此人是谁,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一一回 慧斌一掌丧兄命 庙前宝鞭对宝鞭
且说病太岁张方,五路派将捉拿慧斌,没想到慧斌这么厉害,掌中一条十三节墨骨鞭,谁也不能靠近,仗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来了一个细高条的老者,就这个人往慧斌面前一站,慧斌乖乖地把鞭盘上,跪在此人的面前,唰唰唰,眼泪掉下来了。那么此人究竟是谁?因何有这么大的威力?原来,这个人是慧斌的亲哥哥,名叫方奎,字伯令。可他哥哥怎么叫方奎呢?对,一点都不错。慧斌是和尚名,他原名叫方杰。
说起来,他们兄弟乃是河南衬方集的人。慧斌自出生就家境贫寒,生活困难,他哥哥比他大十六岁,很小的时候就给送到外地去学医。就在那一年,他母亲生下慧斌,由于营养不良,这孩子从小就爱闹病,不到一周岁,又抽风又呕奶,饮食不进,时间不大就咽了气。他父亲一狠心,把慧斌一卷扔到树林之中,抓了几把浮土给他盖了盖,上面又盖了点草。哪知道,人一走,恶狼野狗上来了,把慧斌扒出来就想把他吃了,"咔哧"一口,叼住他脑门子,这就留下今日的痕迹。幸亏老剑客董乾董化一在此路过,把野狗赶散才救了慧斌。他看看左右没人,又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就把他抱回雷州半岛大树金钱庄。董老剑客花钱请来奶母,奶这个孩子,还真的把他救活了。董乾瞧他可怜,把他收养在门下,一直培养到七八岁。你看他从小又干巴又瘦,这一大了身体还发实起来了,长得虎头虎脑的,因此,董老剑客很高兴,传授他武艺。
单说他哥哥方奎,方伯令,就在慧斌刚被扔进树林的时候,他哥哥回家了,他还真挂念这个手足同胞的,进门就找:"我兄弟呢?"爹妈哭着说:"刚扔了。""什么病?""我们也说不用白是什么病,反正就断了气了。""哎呀!"方伯令一跺脚,"我晚回来一步。我是学医的,我学儿科,这小孩有病我都能看了,我兄弟不致于死呀!"他这一说,父母也着急了,他爹在头前引路,他们拿着鍬镐找到树林,结果到这儿一看,光剩下小坑,人没了。一家人大吃一惊,围着树林四处寻找,没有。方伯令哭了,不用问,不是狼拉就是狗叼,不知叼哪去了。他埋怨父亲做事草率,撒开人四下找开了。奇怪的是,踪迹不见。方伯令心中疑问:可能是我兄弟叫谁给救去了?始终哪,他就挂念这个事。老两口子一股急火,为慧斌这事得病死了。方伯令把父母安葬以后,到处找慧斌,找不着,这怎么办呢?他多了个心眼,拿张白条,写上了家住何处,他有个兄弟多大,他叫方杰,什么模样,什么什么时候死的,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失踪的,如有拾到者请到什么什么地方联系。你看写这玩艺儿不起眼,真起作用了,他往墙上一贴,就有人围着看,怎么回事这是?哦,是这么回事。后来金钱庄有人发现,就跟董老剑客说了,董乾一听,呀!这是他们家的人啊,这孩子叫方杰。好吧!老头派了个人就去找方奎,说我在什么什么时候拾了个孩子,这孩子我现在已经抚养到八岁了,最好你们家来个人看看是不是。
方奎得信儿以后,真是喜出望外,带着川资路费,赶到雷州半岛大树金钱庄。他到这儿找着老董家的门,说明自己的来历,董乾叫他进来,双方一说,一点都不错,这才把慧斌给找来。慧斌不认得他哥哥呀,因为太小,可是他哥哥仔细辨辨他模样,他可认出来了。因慧斌左耳朵有块痣,这块痣长得好像梅花,所以方奎把慧斌搂在怀里放声痛哭!我那苦命的兄弟呀!咱们爹娘就为了你着急而死,哥哥我为了你就像病了一样,难道这是真的吗?咱哥俩还真能见着吗?兄弟啊!慧斌也哭了,那是骨血的关系呀。哭罢多时,董老把他劝住了。说:"我也是路过那个树林,这才把他救了。如今你们哥俩见着了,乐意领回去,就领回去。"
方奎一听,人家有七载抚养之恩,我给他领走,那可对不住董老剑客:"这么办吧,老剑客,我呢,现在孤苦伶仃一个人,带着我这个兄弟呀,也累赘,只要我知道他的下落,我也就放心了。我就把我兄弟托付给您了,求您老人家继续栽培,等我有了家了,我再接我兄弟来。"方奎一席话,正合董乾的心意。其实,董老剑客很喜欢慧斌,真要把这孩子领走了,怪舍不得,当时就慨然应允。方奎在大树金钱庄住了两个多月,哥俩个难舍难离,为生活所迫方奎告辞走了。慧斌照样留在这儿学艺。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呀。眨眼之间,慧斌到了二十二岁,身体发起来了,身高九尺挂零,腰憨肚大,体格魁梧,就是相貌凶恶。同时哪,性如烈火,平生好斗,为这事董乾很不高兴。练完武就把他叫到旁边,嘱咐他,说:"人生在世,一是要厚道,要有长幼之分,不要跟人什么都计较,这好斗的本身就不是好事,你切记切记。"慧斌嘴头答应了,心里不怎么服气,心里说,你是个著名的老剑客,我是少剑客一份,学了能耐就为打人的,干什么让着别人呢?那别人都能让着我吗?他心里边是不以为然。就在这些年中间,方奎每年要赶奔雷州来两趟,或者春季或者夏季交替而来,每次来都住些日子,留俩钱再走。有时候董乾就把方伯令叫到眼前,把他兄弟的为人跟他说一遍,说你是当哥哥的,对着他,你要好好地规劝。哎呀!方奎一听挺着急,我兄弟怎么变成这么个人!谁的话你不听,老剑客的话你得听。那不单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且是授艺的恩师,有这两重关系,你怎么能惹老人家生气呢!所以他没短了劝慧斌。慧斌表面上也答应,心里头还不以为然。到了他二十六岁这一年,又惹事了,董老剑客忍无可忍,这才把他撵出雷州,断去师徒之情。慧斌还不接受教训,离了雷州没地方去,找他哥哥。这时候,大爷方伯令,已经成家立业,就在原籍盖起了房子。一看兄弟来了,让兄弟到后院去住。慧斌游手好闲,什么事也不干,方大爷就白白地养了他五年。在这五年中间,保媒的很多,要按方大爷那意思呢,给他娶个媳妇,成家立业就算了,无奈慧斌坚持不成亲。慧斌说:"我就反对这个,哥哥您别为我操心,我光棍儿一个人,要过这一辈子。"方奎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我呀,我打算出家,早晚得有个地方削发为僧,以了我的心愿。"
不有这么一句话么,儿大不由爷。这孩子要大了,不听老人的话,何况是为哥哥的呢。方大爷也没有办法。到了后来,慧斌闯荡江湖,到少林寺受了戒,这才起名叫慧斌,没人再管他叫方杰了。他从少林寺出来以后,照样闯荡江湖,在数年前,就来到金凤山古刹玉皇顶,碰上金蝉长老。金蝉长老爱惜他,把他收留。因为他有病,又给他治好,一直到今天。他大哥方伯令,一直对兄弟不错,后来打探到他的消息,每一年来好几次看望这位胞弟,见了面就嘱咐他说:你年纪大了,和当初不同了,要磨练磨练你的性格,千万别再惹事。临走了,还给留钱,一年他最少来一次。今年又来了,因为路上耽误点事,半夜间才到了古刹玉皇顶。大爷就听这个院里头喊杀连天,怎么回事呢?他爬到墙上一看那,哎哟!老头,小伙,好几十个人把他兄弟围在当中,正打得激烈,方大爷因此大喊一声,这才跳到院里头。
慧斌一看是哥哥,赶紧跪倒施礼。把方大爷急得,说:"贤弟呀!这是怎么回事?你又惹了什么事?还不对我言讲!"慧斌张口结舌,他有什么理由说呢?本来他一身不是。在旁边病太岁张方看出来了,噢!这是他哥哥,看这样是个正人。张方说话了:"老爷子,贵姓?""噢!在下姓方,我叫方奎方伯令。""你跟这和尚什么关系?""他是我亲胞弟,我是他亲哥哥。""哎哟!我说方先生啊,你来的正好,你要是个明白人,你就给评评这个理,是这么这么一回事。"病太岁张方那嘴跟枪子儿一样,"叭叭叭!"从头到尾这么一讲,把方大爷吓得魂不附体,呀!老头子手脚冰凉,眼泪都掉下来了:"你!你气死我也!慧斌,你怎么这么不听劝,远在几十年前你就好斗,只因你好惹事招灾,才被董老剑客赶出雷州,你还不接受教训。如今这么大年纪了,你还无故惹事,童侠客惹你没有?你因何把他扔进仙人洞?大伙惹你没?你把人家打成这么可怜,吐血的吐血,带伤的带伤,如今你犯了公愤了!故此,老少英雄数十人才拿你问罪。慧斌,知错必改乃为俊杰。你赶快悬崖勒马吧!要如能听大家相劝,你乖乖地服绑,该什么罪,就领什么罪,你还可能保住一口气;如果你要不听,悔之晚矣!贤弟呀,你打算怎么办?你快说个痛快话!"
慧斌这小子"扑棱!"从地下站起来:"哥哥,你甭听他们的,他们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像那童林童海川,身为震八方紫面昆仑侠,无故来到我玉皇顶管辖地界,要赶到逆水寒潭去捞什么药,不经我准许,为什么闯入山?我拦着有什么不对?他的弟子当场变脸,和我动手,我一怒之间,这才把童林扔进仙人洞。这叫事从两来,莫怪一方。如今这些人仗势欺人,都归罪在我一人身上,实在叫我不服。哥哥,您是远道来的,您累了,赶紧请到屋中休息,等我把他们收拾完了,咱们兄弟再叙旧。"
他哥哥一看,这家伙野性子又上来了:"不行!慧斌哪,会说不如会听的,我听出来了,就是你没有道理。今天我就不允许你打!"老头子说着话,过来就抓慧斌,慧斌一躲,没抓着。方大爷气急了,他那意思,我把我兄弟抓住,向大伙赔个不是,怎么大伙也能原谅他,不看他还看着我呀,我这兄弟就可能保住命。哪知道,这一抓慧斌,慧斌野性子上来了,心说,哥哥你干什么,你站在他们那一方面,跟他们一个鼻子眼出气,你怎么奔我来了?咱是亲兄弟,动的着这个么?慧斌一着急,往旁边一闪,用手一拨拉,他可不是成心,但是他手上多大劲儿,他叫双钢掌,这一下打到方大爷后背上,方大爷一个没注意,"噔噔噔噔!"往前一倾,正好这脑袋撞到宝鼎上了。那庙里头有宝鼎,三条腿的大铁香炉,上边像塔似的有好几层,那玩艺儿都是铸铁的,都有上千斤的分量,人脑袋撞上好得了吗?就听见"叭"地一声,大爷就躺倒在地上了。众人一看,哟!脑浆流出来了。
方大爷这一死,把慧斌可急坏了,他把手一抖搂:"哎呀!哥哥!"心里说话,我可不是成心,哥哥呀!您可别怪我。不怪他怪谁!本来慧斌他应当接受教训,可他不但不怪自己,反而怪罪众位剑客。心说,你们要不逼我,我能这么干吗?我哥哥死不是死在我身上,是死在你们身上,你们就是催命鬼,我岂能与尔等善罢甘休!拉出十三节墨骨鞭来,他就玩儿了命。
剑客们一看,火更大了,大家心说,慧斌!你还有点人性没有?掌打胞兄,灭绝人性,岂能容忍!"杀!上呀,别让他跑了!""噼叭!"打得更欢了。慧斌一看,今天晚上这仗没法再打啦,人家来的人太多,干脆我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我慧斌找到合适的地点,我找你们挨个地报仇。想到这儿,他把十三节墨骨鞭一晃,"呜!"众人往下一闪,他就飞身上了大雄宝殿,在大雄宝殿上又一晃身,跳到庙外顺山道就跑。大伙能让他跑吗?张方头一个就追出来了:"众位,使点儿劲,别叫他跑了,追!"老少的英雄在后边就撵他。慧斌倒拖十三节墨骨鞭,顺着山道,一直赶奔大森林。因为这个地理,他相当熟悉,大森林有一条道叫一泻天,从一泻天过去了,就是乱草荒山,在那里头一躲,谁也找不着。哎!等众人都过去了,我再逃。
他想得倒挺好,他正往大森林前跑着呢,就见道上站着一个人,正好把去路拦住。慧斌一愣,心说,这是谁?莫非也是他们设下的埋伏?想到这儿,高声喊喝:"什么人?快把道路闪开!"对面那个人连动也没有,不但没动,反而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凶僧,此路不通!尔往哪里走?老朽等候多时了!"听他说话这声音哪,跟铜钟一样,当当的,慧斌闪目定睛瞧看,虽然是天黑看不真,大致的轮廓还能看出来。就见对面,是个干巴巴的老者,看年纪没有八十岁也差不多少了,鬓发洁白,真是发如三冬雪,鬓如九秋霜,干黄的一张脸膛,大鼻子头,小辫在头顶上盘着,身穿一身蓝布裤褂,腰裹扎着带子。再往手中看,手里提着一条十三节人骨鞭,今天这段书就叫宝鞭对宝鞭。那要说来者是谁呀?这个人可了不起,人称,头顶八卦、脚踏太极乾坤老剑客王十古。这三十古原籍是山西人,今年八十二岁了,那也是大清朝成了名的剑客。老头是大夫出身,妙手回春,善治百病,抽空学的武艺。不但掌法神奇,而且老头身上还缠着一条宝鞭,就是这十三节人骨鞭。就凭着这条鞭子,打遍天下没有对手,故此,大伙才给他送了那样一个美称。
这次老剑客远离家乡,是到这附近会一个朋友。从这个朋友嘴中得知,金凤山古刹玉皇顶,这儿有战事。那个人了解的挺清楚,说现在北京来人了,越来越多,要跟玉皇顶的老方丈慧斌决一雌雄。听说这慧斌不走正道,把一个姓童的侠客扔到什么仙人洞里边了,庙上还囚禁了不少人,就这样激怒天下的剑客,听说早晚要把这座玉皇顶踏平。王十古听了一愣,因为在这一路之上,他这耳朵都灌满了,童林长童林短,都是童海川露脸的事,他很羡慕,也有意到北京去拜会拜会童林,怎么这童林出了事了?可见这个慧斌不是好东西。既然我赶上了,我要把这个事调查个水落石出。老英雄抱着一颗好奇的心,赶奔金凤山,还正好遇上这个战场,大伙连喊带叫的他能听不见么?故此,拉出十三节人骨鞭在这儿等候,结果把慧斌给堵上了。现在的慧斌哪,眼都红了,他也不打听打听对面是谁,以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拦着我就不行,摆鞭就打!王十古一看这家伙凶野,你倒问我是怎么回事儿呀!他赶紧往旁边一闪身,用掌中的宝鞭,"哗啦!"往外一拨,两个人就战在一处。正在这时候,剑客们追到了,病太岁张方一瞅,呀呀!这是谁呀?真是我们的朋友到处都有。咳,这老头也有这样的鞭哪,便问:"喂!对面的老英雄,你是哪一位?""啊!老朽姓王,王十古是也。"
"哟哟!"大伙一听,也是一愣,"哎哟!王老剑客在这儿,那太好了!"张方又喊:"老剑客,可不能放他走了,这家伙是个罪行累累的凶僧,一定要把他抓住。"王十古一听没错了,今天既然我拦住他,坚决不能放他过去!但是王十古也发现,慧斌这个小子能耐够大的,就凭自己的能力,二十四个回合战不倒他,老头这脸上可有点挂倒印了。心说,我这前半生闯荡江湖六十余年,没遇上过对手,没想到,今天竟遇上这样的凶僧。我要赢不了他,有什么脸面再回山西。老人家一着急,把平生所学的全拿出来了,哪知道,打去打来,"哈哈——!"两条鞭绞在一块儿了!因为他这鞭是十三节,每一节都有环子连着,软东西一碰它就抹圈,故此,两把鞭绞到一块儿。王十古吓了一跳,慧斌也吓了一跳,两个人握住鞭把,各往怀里头拽:"你撒手!阿弥陀佛!你撒手!"
老剑客王十古和慧斌的鞭绞在一处,两个人全都叫上劲儿了,把这两条鞭拽得咯咯直响。您说慧斌多大劲,两臂一晃,一千斤的力量,王十古是出类拔萃的剑客,更是力大绝伦,三拽两拽,就听见"嘎叭!"一声,怎么回事儿?把慧斌的墨骨鞭给拽折了,铁环子崩裂了,给拽下三节去。看出来三十古的鞭比慧斌的要强得多呀。突然这一折,两个人收不住脚,全都退出十几丈远。三十古身子一晃,险些没坐下,慧斌身子一栽,也好险没趴下。等慧斌把鞭撤回来一看,哟!心头一凉,疼得要命哪!这是一条宝鞭哪!我视如生命,今天此鞭一断,莫非我的寿数到日子了?他心里头很不是滋味,这时候,他一看腹背都是敌人,心想还是逃跑吧。斜身子下了小道上,直奔大森林。王十古跟大家见了面,也顾不上说别的,兵合一处,在后头又撵上了。慧斌仗着轻车熟路,怎么走他心里有数,他就往大森林口跑。这个地方有一条道,宽的地方不超过一尺,窄的地方只能容一只脚,立上立下的,这地方叫一泻天,除了这条路,别的路走不了。这就给群雄带来困难,别看人多,不能一块儿上,得一个一个的上。病太岁张方头一个,紧跟着慧斌后面,他晃着吕祖套风锥当先攀上,后边老洒海金元,再往后庄道勤、何道源、尚道明、东侠、二侠、李元等,大家鱼贯而行。现在众人都下了决心,今天要不把慧斌抓住,决不收兵。
单表慧斌,拖着这半节鞭,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爬上大森林。这阵他心里盘算着,只要我先上去,我守住那山口,你们谁也上不来,上来一个我抽下一个,上来一个我打翻一个,这叫一人把关,万夫难过。他心里想着这阵儿已经到了山头了,刚一上,"叭!"就觉得脖子上有一只大手,像铁钳子一样把他牢牢地抓住,"别动!"
欲知是何人一把抓住慧斌,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一二回 仙人洞里绝处逢生 董乾授艺童林复仇
且说这慧斌一惊,简直是魂不附体,借着蒙蒙的月光,他甩脸一瞅:呀!就见抓他的非是旁人,正是被他扔进仙人洞里的紫面昆仑侠童林,童海川。书中代言,在前面书中没说,慧斌把童林扔进仙人洞,究竟这仙人洞里头什么样?有多深?是干还是水,连慧斌都不清楚。童林哪,就觉得进了洞以后,冷风透骨,大头朝下就栽下去了。就在这一瞬间,童林心里头想,我这条命保不住了。当然,海川是有功夫的,童林双手护住脑袋,两条腿往上一蜷,护住小腹和裆里头,元宝壳似地往下摔,同时,海川舌尖一顶上牙膛,运用气功尽量提气,这样能减轻分量,摔的不致太重。后来,终于到了洞底了,幸亏是干地,童林"嘭"地一声,摔这儿了。如果这地下什么也没有,把童林就摔死了,幸亏这地上,光树叶子也有二尺多厚。就因为洞口外头全是树,每一年到秋天落叶的时候,被风一吹刮进这洞里,也不知积攒多少年了,才铺的这么厚。即使是这样,把童林摔的也蛮疼的。海川在洞底,好半天没起来呀!后来他强忍着疼痛,慢慢扶着腰站起来,抬头看,仙人洞那个洞口就好像眼珠那么大,往四外看,什么也看不着,把童林急得躁汗就下来了。仗着他年轻,功底好,这腰疼了一会儿就不疼了。童林站起来活动活动四肢,关键是得想法上去。结果他用手往四外一划拉,心里头凉了。这四处像井桶子一样,溜光发滑,因为见不着阳光,这里头湿漉漉的,用手一摸,它打滑呀!说你功夫再高,这么深怎么上得去呀?童林试验了几次,全都失败了,海川口打咳声,心想我得死在此洞了。
就这样,童林在洞里憋了一天一夜。后来,可把他憋急了,他在腰里头一划拉,想起来师爷给自己的那口宝剑,叫落叶秋风扫。他把宝剑拽出来了,心里说,拿宝剑我开条道,不知道砍石头能不能砍得动。童林就试验着,拿这宝剑砍砍这儿,砍砍那儿,最后在东北角,他砍来砍去,嗯?发现跟别的地方不同,他用手一摸,齐刷刷一道缝,这是什么呢?他把宝剑放下,把双钺拿出来,把钺尖子塞到缝里头,使劲往外别,三别两别,就听见"咯吱!"一声,被他别开了,用手一摸,原来是一道石门。这门有三尺宽,六尺高,一尺来厚,那也就是童林手中有两件宝家伙,别人连门儿也没有。与此同时,海川感觉到一股冷风,从外边吹进来,他心里明白这是活洞,顺着这儿可能出去。他心头一亮,把钺带起来,手中提剑,顺这石门就往外走。这里边仍然伸手不见五指,对面不见人。就这样,童林又在里边摸了足有一天一夜。你要在外边,白天干活儿,晚上睡觉,这一天不理会,可是在这里边,爬一天一夜,也不知道是黑天,也不知道是白天,真能把人憋死了。童林觉得像过了多少天那么长啊,哎!突然,觉得脚下有点往上走。海川就这样往上一步一步地爬着,爬来爬去,终于出现一个洞口,他往外一看,露着天呢,海川心里那个敞亮就甭提了,大步流星地出来一看,果然出了山洞了。回头瞅是大山,也不知道古刹玉皇顶在什么地方。往眼前一看,童林这心里头又凉了。凉什么呢?虽然洞口是出来了,可出不去,四外像刀削的一样,陡壁悬崖,高有数丈,连一棵草都不长。就像在眼前摆着个特大号的棺材,唯一的道路就是回洞。童林口打咳声,这是什么地方?这不活活将人憋死吗?
童林又在这地方困了一天一夜,这就三天三夜了。童海川觉得肚腹里头把抓揉肠,前心都贴到后心了,三天三夜水米未沾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谁受得了呀!海川就觉得头重脚轻,有点支持不住了。童林一琢磨:算了!我不活了,干脆死个痛快。现在谁知道我在这儿呢?我要饿死那是什么滋味?不如抹脖子痛快。他看了看掌中的宝剑,心中一阵难过呀,心说,师爷,您这宝剑给谁不好,您怎么单给我呢?放在我童林手中没有用啊!我是个命苦的人,这宝剑跟着我受了罪了。童林思前想后,最后把牙关一咬,把眼一闭,宝剑就横到脖子上了。往往人自杀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且想呢,童林闭着眼睛横着宝剑又想起爹娘和兄弟来了,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没掉下来。现在他的脑袋,呼呼呼呼,像走马灯似的。就在童林胡思乱想的时候,觉得这肩头子"叭!"有人拍了一掌,把童林可吓得不轻啊!心话,这里边非神即鬼,哪来的人哪!这是谁?扭回头一看,在身后站着个年迈苍苍的老者。再看这老头,长得干巴巴一团精气神,这俩眼睛像金灯一样光华闪烁,童林不敢跟他对眼光。老头紫红面,白胡,头上戴一顶草帽,身上粗布蓝色裤褂,腰里系根绳,腰里还系一个小包,手中提着龙头拐杖,挺大鼻子,嘴角往下耷拉着,嘴唇通红。海川还发现,别看这老头子这么大的岁数了,小牙是刷齐,一个不缺。看了半天,他不认识。就见这老者,点指着重林:"年轻人,你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抹脖子?""老人家您是谁呀?""你甭问我,我问你呢。为什么抹脖子?""哎呀,老人家,因我被困在此地,欲逃不能,欲死不得,故此才寻此短见。""噢!没路可走了?你倒往上上呀!"
童林一听,你说得倒轻巧,我要能上得去,我抹脖子干什么?想必这老者有办法,他怎么下来的?童林正在疑惑之间,就见这老者伸手把童林的腰带抓住,说了声:"走!"把童林往胳肢窝里头一挟,赶奔前边的悬崖峭壁。这位老者,登山比猿猴还快,不知人家怎么上来的,"嚓嚓嚓嚓!"把童林挟上悬崖,"扑通!"往地上一放,童海川就觉得荡飘飘,忽悠悠,好像在五里雾中。睁开眼一瞅,上来了!往下一看,"哎哟!"那不是刚才我出来那个洞吗?一看那洞,倒显得挺小了。这老者怎么上来的?他是个人吗?海川是无限的惊讶!赶紧跪倒,谢过老头。
这老头一点儿都不客气,往石头上一坐,理着胡,面沉似水,瞅着童林,等童海川行完了礼了,老头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姓童,叫童林童海川。""噢,有送外号的吗?""外号叫震八方紫面昆仑侠。""有老师吗?""我老师是何道源、尚道明。""你师爷呢?""我师爷是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噢,都是名人。怎么这么多的名人教出你这么个饭桶来呢?我问你,学艺几年?""学艺八载。""你师父都教给你什么了?""教给我三年挑水,三年转树,两年练子母鸡爪鸳鸯钺。""八卦名师长,还教你什么了?""还教给我刀枪棍棒各种武艺。""还教给你什么了?""还教给我各种气功,都教了。""教给你抹脖子没有?""那倒没有。""没有,你为什么抹脖子!嗯?你就没想一想,你死得起死不起?你有家吗?""我有家。""都有什么人?"
"我有父母,还有个兄弟。""糟了!你要一死,你爹娘是什么心情,你兄弟是什么心情,是不是就得疼个半死?你要一死,你师父跟你师爷又是什么心情,栽培你容易吗?让你顶门立户,把心血倾注你的身上,你这一转身不要紧,得坑了多少人哪!呸,真没出息!"
童林在这儿跪着,脸一红,心说话,你倒说得轻巧,谁乐意死呀!我这不头一回吗!这叫走投无路。童林心里是这么想的,没说,但老头给看出来了:"怎么,不服气?你还有一肚子理由?上不来,走投无路,你才抹脖子。你为什么上不来呀?可我怎么就上得来呢?你看看你什么岁数,我什么年纪,看来还是你功夫不好,要你好好练练武艺,就这么一个石崖,能挡得住你吗?"
童林一听,对呀!我要有你能耐大我不就早上来了吗?海川一想,这是谁呀?仗着胆子问:"老人家,请问您尊姓大名,您能不能把名字赏给我?童某铭刻肺腑,终生不忘!""哈——!好啊,既然你把话说到这儿了,我再考问考问你,大清国有没有四大名剑?""有!""都是谁?""雷州大树金钱庄的镇古侠老剑客董乾董化一;碧目金睛佛姜达姜本初;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珍珠佛董瑞。""说得对。四小名剑是谁?""那是我师伯庄道勤,我老师何道源、尚道明,还有我师叔李道通。""噢,这些人你都熟悉,你怎么就不认识我呢?你好好想想我是谁?"
童林觉得,老者话出有因,根据他刚才问的话,脑瓜一转个儿,四小名剑我都见过,这四大名剑我见过一位,那就是我师爷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我这把宝剑就是他老人家给的。只有三位我没见过,那三位呢,其中我二师爷是个出家的道人,四师爷也是出家的道人,看这位的装束不是,哎哟!想起来了,难道说他就是我大师爷镇古侠董乾?童林是越想越对,赶紧一展身,带着笑容:"要我猜的话,您是我大师爷镇古侠对不对?""哈——!罢了,罢了!孩子,你算说对了,老朽正是董化一。"
这四大名剑四小名剑主要是董老剑客有能耐。童林意外与师爷相见,急忙趴地下磕了四个响头,往前跪爬了几步,可亲热的不得了。受了好几天气了,一委屈眼泪掉下来了。董老剑客用手相搀:"儿啊,起来吧,我有你这么个好徒孙,我非常高兴。见着师爷诉诉委屈吧!"让童林扶着他坐下,详细问真情。童海川就把所遭所遇之事讲说一遍。董老剑客眼望古刹玉皇顶,二目圆翻道:"慧斌那!慧斌!孽障,孽障,这算你恶贯满盈了!该报不报,时候未到,时刻一到,一切都报!这一次我真算没白来。"
书中代言,董老剑客怎么来了呢?原来董乾好动不好静,你别看这么大年纪了,在家呆不住,遍踏三山,险走五岳,到处访高人。他在外边这么一蹓跶呀,到处都传说童林的名字。老头听完了,心里这高兴劲,就甭提了。心说,都夸我徒孙,可见,我们选的继承人算选对了。将来我死之后,何道源、尚道明也不在了,童林那就是掌门人。可是哪,他蹓跶到关里境内,也听到有关慧斌的消息。这慧斌打的人可太多了,老头子心中就发怒,心说,这慧斌当初是我教的,我要不教给他那么大的能耐,他惹不了这么大的祸。我在早就教育他,他一直不接受教训,这么大年纪还为非作歹。董老侠客一想,我呀,到古刹玉皇顶蹓跶蹓跶,我看看这小子什么毛病,他要能听我良言相劝,一笔勾销,没有话说;要不听,我一掌就把他打死,给江湖除害。老头子怀着这么一颗心来的。
在这后山哪,有个不大的小山村,他找了一家猎户就住下了。董老这个人办事稳当,他想好好查访查访,得有一定的根据再处置慧斌。闲着没事,他在这儿蹓跶,巧遇童林,因此施展绝艺,才把童海川救出悬崖。那么说,那个洞哪来的,是干什么用的呢?原来在明朝的时候,这个洞就有。乃是一个高人叫吴机智花钱修的,人家这个洞可不为困人,这是吴机智本人为练功用的。从仙人洞跳下去,再往上跳,穿这洞出来,再跳绝壁崖。后来这吴机智死了,谁也不知道这个奥秘,一直保留到今天。童林有幸,在这里走了一趟。
这件事先不说,单说董老爷子,听童林讲述之后,火往上撞啊!有心找慧斌去拼命,又一想犯不上,我把他打死,没地方涮我这巴掌去。这不童林在这儿吗?干脆由他代替我就得了,反正早晚他是掌门户的人啦,由他出面处置慧斌,这不是名正言顺吗?再者一说,海川受了委屈,让慧斌扔进仙人洞,我看也该叫他把这面子找回来。老剑客想到这儿,这才传授童林武艺,教给童林一套大力昆仑掌。童林一看啊,可开了眼了。大师爷的功夫他是第一次看见,就见老爷子走行门,迈过步,伸手抬腿,真有独到之处,那功夫是炉火纯青,脚尖点地往空中一纵,跳起了两三丈高,往下一落身,身轻如燕。等练完了这一套大力昆仑掌,你再看,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就像没那么回事似的。童林童海川心里是无限地赞美。老剑客不但交给他掌法,而且还给他讲述里边的奥妙,这掌应当怎么用,什么样才到火候,如果对方要那么用,你应当怎么使。童林一听,茅塞顿开,就觉得自己的能耐比以前又高了一大截。董老剑客练完了,让童林练,童林够多聪明哪,举一反三,一教就会。按照董乾老剑客教给他的,"唰唰唰!"一练,一点儿不错。董乾乐了,不住地点头:"孩子,有出息!哎哟!就是咱爷俩没常在一起,要在一块儿,我手里这点东西,全得叫你给掏去!哈哈哈哈!海川,你记住这掌法,没事就好好练。""哎!"
董老剑客除了教他这掌法之外,又教给童林如何用气,童林又学会了气功。时间太短暂了,也就是学了两天的工夫。董乾说:"孩子,时间不能够耽搁,你应当回古刹玉皇顶去看看,找慧斌去算账,可不能让他走了!如果走了,将来我拿你是问。抓住他,叫清理门户,绝不宽待,我可要死了的。"
童林跪倒受命。这就是老爷爷把这权力给了他了,他能不接受吗?海川磕完了头,董老剑客告辞而去,童林这才回古刹玉皇顶。说来也巧哇,童林在往回急匆匆赶路,正好到了挡僧岭上,就听见下边一阵大乱:"别让慧斌跑了哇!别让他跑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一三回 玉皇顶群雄惩凶僧 逆水潭义士捞解药
且说童林死里逃生,三次学艺,跟董老剑客又学会了几十路大力昆仑掌。这样,童林的能耐又升高了很大一步。
童林走到挡僧岭,正好遇上群雄追赶慧斌,童林冲上去,一把把慧斌给按住。慧斌抬头一看是童林,不胜惊讶!心说:我把他扔进了仙人洞,怎么他还活着?慧斌从心眼里不服童林,所以他飞身一跃,站起身形,奔童林就是一掌。就在这个时候,追赶慧斌的老少英雄也全都赶到了。病太岁张方头一个爬上挡僧岭,后面跟着老剑客王十古、老洒海金元、何道源、尚道明、庄道勤、李道通、侯大侠、侯二侠、秋佩雨、李元等众人。大家来到山头上一看,不禁一愣!东侠惊叫一声:"那不是海川吗?原来你还活着!"童林一乐道:"诸位哥哥,我不但活着,而且还活得挺好。有话咱们一会儿再说,我先来对付慧斌!"
四小名剑一听此言,各个心中都不痛快,心说:童林哪,你这个孩子怎么学会说大话了?我们这么多人抓他都抓不住,你一个人就能对付得了吗?但他们也知道童林不是说悬话的人,他没有一定的把握,绝不会这么放肆。
单说童林,说完话,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把地盘闪开。老少英雄站了个圆圈,就把慧斌围在了当间儿。童林说:"慧斌哪,你不用管别人,咱俩是单对单,个对个,比比掌法。你要把我童林打死,怨我童林经师不到,学艺不高;我要把你打了,你也得服输认罪!"
"弥陀佛!"慧斌怪眼圆翻,一阵子冷笑,"哈哈哈,童林哪,你们算什么能耐?你数一数,你们三十多号人轮战老僧,这不算真本领!既然你童林说出来要和我单打独斗,我倒是挺赞成。但是,咱也得把话都说清楚了,可不准别人帮忙。谁要伸手帮忙,我可要骂他的祖宗!"
童林点头道:"大丈夫一言出口,岂有反侮之理?慧斌,你不用多说,赶紧过来吧!"慧斌心里说:你根本就不行,上一次咱俩动手,也就是几十个回合,你就被我抓住扔进了仙人洞。刚过了四五天,你就长能耐、有出息了?我打你还费劲吗?不过也好,在这个时候我把童林打死,也好出一出我胸中的恶气!这慧斌,就像一条疯狗似的,吼叫着直扑童林而去。他把那十三节墨骨鞭也扔在了地上,使的是双钢掌。双掌合到一块,奔童林劈面就砸。
再看童海川,看观定式,分出门户,双腿一叉,仰面抬头观瞧。一看慧斌的掌朝自己落下,童林把胳膊一横,接慧斌的双掌。老剑客何道源吓了一跳,心说:海川,你唬了,你怎么能接得了他的双钢掌呢?他那掌比钢铁还硬,非把你的胳膊砸折了不可!可就在这一瞬之间,他又发现,童林不是直接,那是个虚招。就在慧斌的掌快要挨到童林的胳膊的刹那间,就见童林上部斜身,把胳膊一竖。慧斌的掌哗啦一声,顺着胳肢窝就滑下去了。就在这一瞬间,童林猛一转身,举起右掌,奔慧斌的胳膊就砸。掌上挂着风就到了。你别看慧斌长得结实,他一旦要被童林这掌给砸上,他的胳膊也保不住。慧斌一看,赶紧抽身撤掌,童林利用这个机会把掌一翻,使了个推窗望月,扑奔慧斌的面门打去。慧斌往下一低头,两个人绕步斜身就战在了一处。
这时候,四小名剑以及老少英雄才发现,童林的能耐长多了!这五天没见就长了一大节。再看童海川,稳如泰山一般,发招过式,掌掌挂风。那真是:站如松,走如风,跟猛虎相似。两臂一摇,能撼动山岳,确实在慧斌之上,而不在慧斌之下。两个人打了四十几个回合,童林虚晃一掌,抽身就走,慧斌不知道童林是假走,随后就追,蹦起来砸童林的后背。童林左脚当轴,右腿一甩,忽拉一转身,正好转到了慧斌的身后。再看童林,把双掌举起来,用了九层劲,朝慧斌的后背就砸下去了。这就是董老剑客所教给童林的大力昆仑掌。慧斌躲闪不及,这一掌正砸在他的背上。耳轮中就听"啪"地一声,把这个凶僧打得眼前发花,鼻子眼肿大,胸膛一热,"哇!"就吐出一大口鲜血,喷在尘埃。再看他栽了两栽,晃了两晃,一头摔倒在地,想起也起不来了。
童林故意收住招问他:"慧斌,服不服?不服起来,你我二人再重打。多会儿你服了,多会儿就算!"那还能起来吗?慧斌大口喷血,没有回击之力。童林一看他服了,这才吩咐一声:"绑!"穿云白玉虎刘俊、夏九龄、司马良、泥腿僧张旺、阮合、阮璧,加上牛儿小子、病太岁张方等,往上一闯,把慧斌按住,拧胳膊,捆绑起来,浑身上下共捆了九道绳子。张旺还找了棵小树,用单刀把两头去掉,跟个杠子似的,穿进绳子里头,就这样把慧斌抬回古刹玉皇顶。
老少英雄下了挡僧岭,围着童林边走边谈,童林就把自己怎么掉进仙人洞,绝处逢生;怎样遇见镇古侠董化一,以及跟他三次学艺的经过讲说了一遍。
"无量天尊!"四小名剑一听都乐了。心说:怪不得海川长了能耐,闹了半天是跟他大师爷学了高招啦!这些人都替童林高兴。大家说说笑笑,回到了古刹玉皇顶。没吃饭的先吃饭,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完了,便开始审讯这个凶僧。
这个时候的慧斌跟刚才的慧斌可不一样了,血也不吐了,精力也恢复了不少。为了他的行动方便,把他腿上的绳子也解开了。大伙儿各拉刀枪,把他押在月台之上。这慧斌还不服气,圆睁二目,咯咯咯紧咬钢牙,瞅着大伙儿直运气。张方气急了,蹦过来啪啪给了他两个嘴巴子,道:"我说你还不服吗?一会儿我抠你的眼珠子当泡踩,把你下了汤锅!"小弟兄们这个一拳,那个一脚,慧斌现在是毫无反抗的能力。
童林问大家:"对这个凶僧,咱们怎样处置?谁出面?"大家一商议,还得童林出面,原因有二:一,童林是武当派的接班人;二,他受了镇古侠董化一的委托。从哪方面讲,童林都有权代表大伙儿。所以大家一致同意让童林出面。童林也不推辞,来到慧斌的面前,一阵冷笑之后,问道:"慧斌哪,现在你认罪不认罪?""弥陀佛,贫僧无罪!""慧斌,人非圣贤,谁能无过?但是,知错必改,乃为俊杰。谁像你,执迷不悟,到悬崖边上了你还不勒马。你要说你没罪,这叫说瞎话。待童某指出你的九大罪状!"慧斌一愣,反问道:"童林哪,我犯了九大罪状?你一一说来,如果说得句句有理,我一定服法认罪!"童林应声道:"好。单说这头一罪,你没有手足之情,逼死你哥哥方伯令。有没有这事?我听说你自幼弟兄二人,你哥哥比你大十六岁,他非常疼爱你,每一年两次赶奔古刹玉皇顶来看你,年供柴,月供米,曾经抚养过你五年。你对待他如何呢?我听说你哥哥来到古刹玉皇顶规劝于你,让你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你不但不听,还跟你哥哥动手翻脸,逼得你哥哥一头撞在宝鼎之上,气绝身亡。相比之下,你这个人没有血肉,不通情理,不念骨肉之情,逼死你的亲哥哥,这是不是一罪?"一句话把慧斌问得是张口结舌,他反问道:"那我第这二条罪状是什么呢?"童林道:"第二罪,你把李道通李道爷囚禁在八卦亭。有没有这事?""有哇。""还是的。李道通是我的师叔,也是你的亲师兄。他念你们同堂学艺之情,赶奔玉皇顶,前来规劝于你,你不但不听,相反忠言逆耳,笑里藏奸,把李道爷领到八卦亭,开动消息把他困到里边。你对待师兄就这样吗?可见你这个人情同禽兽!这是你的第二大罪。"慧斌一听还真说对了。童林接着说:"再说你这第三罪状。你这个人从小就野性难驯,镇古侠董老剑客收你作了徒弟,曾经一再告诉你,让你诚实、温顺,不要逞刚强,不要撒野。几十年来,你根本就不听相劝呀!就因你野性不改,我大师爷才把你撵出家门;就因为你野性不改,你才闯出今天的大祸。像你这种人,因骄傲误事,野性难伏,也就犯下了第三大罪。第四大罪,你把鼓上飞仙丁瑞龙、独棍神佛铁三爷、天灵侠王凤、陆地飞仙娄瑞打得大口吐血。那些人跟你何冤何仇?就因为跟你辩理,你就动武伤人,不仁不义,这就犯下第四条大罪。第五条大罪,金蝉长老是不是你的老师呀?曾经救过你的命,又把古刹玉皇顶交给你主持,对你有天高地厚之恩,老人家发现你做事不对,领着徒弟霹雳狂风吴霸前来劝你,你不但不听,还把他们师徒锁在石牢之中,恩将仇报,忘恩负义!这就犯下第五条大罪。你的第六条大罪,你乃是出家的僧人,三宝弟子,出家人讲的是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慈悲为本,善念为怀,早晚三叩首,佛前一炷香,讲的是大慈大悲,普度众生。你乃是一凶僧,根本不听佛门的戒律,把古刹玉皇顶变作杀人的战场!这就是你的第六大罪。第七大罪,来了三十多人,老的也有,小的也有;跟你有交情的有,跟你不认识的也有。大家是一再规劝,你是横竖不听,忠言逆耳。这是你犯下的第七大罪。说你的第八条大罪,群雄赶到这儿,最后向你提出忠告,你仍然执迷不悟,还要铤而走险,这是你犯下的第八条大罪。第九条大罪,只因为你不行仁义事,你把法广、法通等一百多弟子全都领上邪途,这叫误人子弟,因此你又犯下了第九条大罪。慧斌哪,把这九条罪加到一块儿,你给你自己定个罪,应该怎么处置?"
喝!大伙儿一听童林这番话,齐声赞道:"对,说得对!"张方把脑瓜一扑棱道:"对呀,你给你自己定个罪吧!你说应该怎么处置你?"慧斌圆睁怪眼,怒道:"哎呀,呸!狗屁!在你们眼里我是有罪,我认为我没有罪!今天落到尔等之手,杀剐存留,任凭自便!"到这会儿这小子还发威呢。童林一看这种人绝对不能留着。要留下,早晚也是个祸害,因此他剑眉倒竖,虎目圆翻,往两旁一看,命令道:"北侠老哥哥秋田听令!""在!""老哥哥,请用你的宝剑把他的人头砍下!""是!"北侠秋田应声走来,伸手把大宝剑拽出来了。他这把宝剑的尺寸又长又宽,分量又重。但是北侠拽出宝剑晃了两晃,不愿意下手。他倒不是疼慧斌,他闪眼往旁边一看,四小名剑在这儿站着呢。心里说:要说起来这四小名剑跟慧斌都是师兄弟,你看他们这阵儿是恨他,等过了这个时候,他们一懊悔,岂不怪罪到我的身上?北侠处世老练,经验丰富,想的也比较多,因此迟迟不肯下手。病太岁张方嗖一下蹦过来,说:"老爷子,您岁数也高迈了,要想做些德行事,不忍得开杀戒,这好办,我替您老!"说着话他伸手把大宝剑接到掌中,转身奔慧斌来了。张方告诉坏事包孔秀、泥腿僧张旺:"把他架下月台!"这两个人把慧斌架到月台的下头,来到水沟的旁边。再看病太岁把大宝剑往空中一举,喊喝一声:"嗨!""噗!"一道红光,把慧斌的人头砍下。哈咚一声,大肉脑袋掉入了沟里头。
杀完之后,众人沉默了好半天。是疼慧斌吗?不是。是觉得他这个人才可惜呀!慧斌苦练六十余年,身怀绝艺,他要走正道,那还有比得的吗?就因为他作恶多端才得了今日的下场。看来他这一死也告诫活着的人:为人要走正路,切不可为非作歹。庄道爷就说:"海川哪,人已死了,这么办吧,应该弄口棺材,把他装殓起来,深深地埋葬。"童林点头,命人把慧斌的脑袋拣回来,找了个和尚用针线给他缝到脖子上,装殓好了埋在了挡僧岭,连他那十三节墨骨鞭也殉了葬。慧斌的一生宣告结束。可他死了,还有件大事得办呀。为什么大闹古刹玉皇顶?为什么斗慧斌?不就是为了捞解药吗?现在这解药还在挡僧岭前的逆水寒潭之中。不把解药捞出来,雍亲王胤禛的眼睛好不了哇。
所以大伙儿都没走。把和尚们都叫过来,让他们在头前带路。你看这些和尚不一定都坏,虽然说慧斌过去是方丈,他怎么领,他们就怎么走,谁也不敢不听话。如今慧斌一死,这些人也都愿意改邪归正,所以童林也没有怪罪他们。另外也没处分法广和法通。这法广和法通感恩戴德,干起活来比谁都带劲。领着童林大伙儿来到逆水寒潭的边上,法通就说:"侠客爷,这水可进不得,鹅毛沉底呀!您就是有多么好的水性,到了里头也玩儿不转。不知道该怎么样捞这个解药?"牛儿小子过来了,说道:"哈哈,我告诉你,我什么水都不怕。你别看鹅毛沉底,我可沉不下去。师兄我替你捞吧!"
童林为了预防万一,让人把绳子找来,左一盘,右一盘,把这些绳子全接到一块儿,拽了拽,非常结实。恐怕脱了扣,又用水把它浸湿了,缠到傻英雄的腰里头。一旦沉底好拽绳子呀。一切都准备好了,于和于宝元把外衣脱了,只穿个小裤衩子,腰里拴着绳子,一个猛子跳下逆水寒潭。
欲知捞到解药没有,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一四回 得解药雍亲王脱险 定婚事童海川临危
且说于和于宝元跳入逆水寒潭打捞解药,众人站在岸边定睛看着。这水跟粥一样,那么大个人跳进去连个浪花都没有,就见一溜水线,牛儿小子的踪迹不见。这团绳子可劲地抖,可见这逆水寒潭有多深哪!一直放了三盘绳子,不动了。可能已到了底。童林瞪着眼睛,提着心等着,一则为师弟担心;另一则怕捞不上药来。别人也都有此同感。牛儿小子什么时候下去的?天见亮下去的,一直都快到晌午了,还没上来。这下大伙儿可待不住了,童林心说:"一定是出事了!谁能下去看看呢?"泥腿僧张旺过来道:"弥陀佛,师叔,我下吧。我这水性也不错,只要腰里挂根绳子就行。"大伙儿又找了根绳子,泥腿僧张旺把衣服脱了,还没等他下水呢,就听病太岁张方喊道:"都别动,上来啦,上来啦!"人们赶紧往上拽绳子。
时间不长,牛儿小子上来了。他把脸上的泥水擦了擦,冲岸上一招手,大伙儿使劲拽这绳子,把牛儿小子拽上了岸边。童林一眼就看见牛儿小子左手里抓了个东西,里头夹着些泥和乱草,童林便问:"贤弟,捞上药了吗?""师兄你看这小瓶,这是怎么回事?"牛儿小子边说边伸手把小瓶子递给了童林。童林接过小瓶一看,上头沾满了沙土。他擦干净了,一看小瓶锃明刷亮,瓶口还用蜡封着,可见没有进去水。童林急忙把药塞拔下去,用鼻子一闻,嘿!一股仁丹味,真是清脑提神哪!童林对药是外行,他不知道这药是真是假,能不能给雍亲王治病?
虽然宁五死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但是谁能保证没有变化呢?这时候头顶八卦脚踏太极的王十古过来道:"海川,拿来我看看。"王十古可是内行,他就是坐堂先生,治病的大夫,对各种草药,各种丹药,非常精通。老剑客过来,接过药瓶,把药面往手心上倒了一点儿,用唾沫研开,伸舌头舔了舔:"哈哈哈,海川,各位,放心吧!真正的好药,这就是鸳鸯露,专治雍亲王的眼睛!"
童林这才放下心来。他拿过小瓶掂量掂量,心中暗想:为了这瓶药,死伤了多少人?!就为了取这药,费了多大的周折?谈何容易呀!所幸的是,尽管伤了人,总算把药弄到手了,雍亲王的眼睛和命也总算保住了!
大家拿着药回到了古刹玉皇顶,重赏牛儿小子。有了药,就不能再在这儿待着了,得即刻起身。把庙交给谁呢?当然是金禅长老和霹雳狂风吴霸。金禅长老原来就是这里的主持,和尚全部拥护。金禅长老谢过了童林,谢过了各位侠剑客,但他又想到一件事,就跟童林商议:"侠客爷,老僧可以主持古刹玉皇顶,你能不能把我这个孩子带走?他又不能出家,是不是您就把他带到身边,让他长长见识,如有空闲再教他点能耐。要守在老僧的身边,就把他废了!"吴霸闻听,非常高兴,赶紧给童林跪倒,说:"童侠客,干脆就把我带上吧。如果您愿意的话,那我就是您徒弟了!"说完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童林一看情面难却,另外自己也挺喜欢吴霸,就这样点头答应了。从此以后,童林又多了个徒弟。吴霸收拾东西准备跟童林起身,暂且不说。
单说于家庄的老剑害于得福,一看没别的事了,把四位老剑客扯到旁边,于老剑客就说:"你们忘了,咱干什么来了?还不是为我女儿的婚事吗?你们得跟海川提一提呀!"一句话把四位道爷提醒。
何道爷来到大殿的门口,冲着童林一点手。童林知道有事,赶紧出来了,跟着何道爷到了西胡同,一看师叔、师伯和于老剑客都在这儿。可他不知道是什么事呀,赶紧上前施礼。李道爷一乐道:"海川哪,我跟你说点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不成家立业怎么能行呢?你不着急,你的爹娘还为你着急。别忘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童林的脸一红,道:"师叔,您看现在这么忙,哪有工夫想这种事呢?""哎,忙里抽闲嘛!婚姻大事比什么不重要?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兄弟四人路过正定府于家庄,遇上这位老剑客于得福。他有一个女儿,名叫于秀娘,今年二十六岁,人样长得比你强得多,论功夫,也不次于你。她乃是著名的女剑客吕娩娘之徒。你们两家真是门当户对呀!我们哥儿四个经过商议,认为这门亲事是天作之和,非常合适。你就答应了吧!"
"这个——"童林犹豫了一下,心里说:这件事该怎么办?雍亲王的眼睛还没好,我这儿乱事还这么多,你说要答应了,这不是个累赘吗?要不答应,师叔已说了,师伯、师父都在场,于老剑客也在场,这不是给人家下不来台吗?童林想罢多时,一拱手,道:"师叔,我看是不是这样,我的命是雍亲王救的,这个事我得跟他商议商议,只要他老人家乐意,我二话没的说!"几个人一听也对,心说:海川不忘恩哪。如果雍亲王同意了,那自然他就是大红媒,有这么个人给当红媒那显得多光彩呀!连于得福老剑客也赞成。这才跟童林把这个事定下来。李道爷又说:"听你的信儿。如果婚事成了,你派人赶奔正定府于家庄前去下彩礼。"童林应声称是。他刚一转身,震东侠侯廷、二侠侯杰在旁边叫他。他们哥儿俩又把童林拉到了东胡同。童林一看今儿可够忙的啊!便问道:"两位哥哥,什么事?"震东侠一笑道:"贤弟呀,跟你说点事。为什么我们上北京找你呢?就因为你的婚姻大事。我有个好朋友,叫金刀震八方,老英雄的名字叫马松坡。他有一个女儿叫马秀姑,她本领高强,相貌出众,跟你配到一块儿,那真是郎才女貌!人家托了一回,我们情面难却,连那个姑娘都跟着到北京,可惜没见着你。马姑娘现在住在咱们的双龙镖局,就等你回去相亲呢!海川,你看怎么样?"
童林一听这倒好,一上来就是两份。便道:"二位哥哥,可不是我驳你们的面子。方才你们也看见了,我老师跟我师伯、师叔把我叫过去,说的也是这个事。他们要把于秀娘许配给我,我都没敢答应。您提这事要我怎样答复?""哎呀!"东侠一抖手,心说:我还晚了一步!"海川哪,那我们怎么回答呢?"东侠问道。童林道:"请您转告老侠客,就说此事不妥,让他的女儿另找旁人!"二侠侯杰把秃脑袋一晃说:"海川,你这叫什么话?人家又不是卖不出去的货物。人家爱你是个英雄才准备把女儿许配给你,你这倒好,推出去不管了。这要传到姑娘的耳朵里头,人家是活是死呀?"童林一听怎么这还沾上了?就问二侠道:"二哥您说该怎么办呢?""我说就这么办,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个放。这个事,你也要请示一下雍亲王,只要他老人家点了头,你娶俩媳妇不就行了吗?"童林实在没办法,只好说:"好吧,容我回京请示王爷之后再说!"侯氏兄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三个人一同回到了大雄宝殿。
这时候,四小名剑和于老剑客都一一告辞,因为人家身上也都有一大堆事。童林带众人把他们五人送到山门之外,这才拱手告辞。五位高人下山走了。
他们刚一走,王十古也起身告辞。王十古可是个忙人,人家一不当官,二不当差,赶上事了管一管,赶不上也不管。童林千恩万谢,王老剑客也起身走了。总起来说吧,凡是跟童林关系密切的人都没走,余者众人纷纷告辞。童林料理完善后,离开古刹玉皇顶,赶奔李家店。又把店饭账算了,把东西带上,老少英雄起身赶奔北京。路上无话。
这一天,他们进了北京,来到安定门里富贵巷雍亲王府。童林大步流星往里就走,迎面正碰上何春和何吉,他们俩人一看童林回来了,惊喜道:"哎哟,我的教师爷,您可回来了!"童林握住他们的手就问:"王驾的病如何?""不见好,也不见坏,整天迷迷糊糊,不时地说梦话,等清醒过来就叫你的名字!""待我观看!"童林直接赶奔内书房。老少英雄也跟进来了。
童林进屋一看:雍亲王都变模样了,脑袋胖得像个水斗,两眼好像铜铃。旁边站着十几个御医大夫,轮流在这儿守候着。人们一看童林回来了,不由心中都升起一线希望,御医大夫赶紧围拢过来问道:"侠客爷,把药找回来了吗?"童林点点头,从怀中掏出那瓶药,根据王十古老剑客指导的方法,把这瓶药分成两份,一份呢,放到干净盆里,用温水泡开,搅匀了,再用这药水给雍亲王洗眼睛。另一份,用温水给他服下。这会儿里屋外屋都是人了,一切备齐之后,由御医大夫亲自动手,先把药给雍亲王灌下去,然后再用棉花球沾上药水往眼睛上擦。大家连气都不敢出,在旁看着。
约摸过了有半个多时辰,雍亲王喝的药,发挥作用了。就听他的五脏六腑,咕噜咕噜直响,紧接着他张嘴又吐。人们把痰盂拿过来,哗哗吐了有半桶绿水,腥臭难闻。大夫一看可笑了,道:"童教师,这回可好,王爷把肚子里这些苦水一吐,证明火全出来了,毒全散没了!"等雍亲王吐完,众人又扶他躺下,把被子给他盖好,又继续给他洗眼睛,大伙儿到外间屋休息。
第二天天一亮,里屋传来喜讯,雍亲王的病好了!这药真是神仙一把抓呀。童林头一个到了里边,东侠、二侠紧跟进屋。再看雍亲王已经坐起来了,脑袋也恢复了原样,眼睛也消了肿,而且还睁开了。雍亲王一看见童林,乐得就喊:"海川,咱爷俩又见着了!我只当今生今世咱们见不着了呢!"说到这儿,雍亲王的眼泪掉下来了。童林扑过来把雍亲王的手拉住说:"爷,您这是造化呀,是洪福!不然的话,怎么能恢复得这么快呢?"说着话大家都进来,纷纷给雍亲王贺喜。雍亲王一看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心里说:在我有病期间,海川又交了这么多朋友。童林逐一介绍,特别当介绍到张方这儿,这张方把脑袋一晃,夸夸其谈,说我是铁扇仙风流侠张子美的儿子,我叫病太岁张方。我老师是八十一门的总门长欧阳修。我乃是天下第一的高人。惹得雍亲王捧腹大笑。童林就说:"爷,您病了多日,身体虚弱,最好先将养将养,等复原之后,咱们再闲谈。""海川哪,不用,我现在就好了,你不信,我给你下地走走。"说着话他就下地,好悬没坐到地下。大伙儿劝他又上了床。这一天云彩就算散了。
因为雍亲王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所以老少的英雄也都没离开北京。东侠、二侠带着铁掌李元、张子美,起身赶奔双龙镖局,照顾一下买卖,另外把童林的婚事再告诉马家父女,让他们暂时先别走,听个信儿。童林也利用这个机会,回家看望了父母和兄弟。全家人见面的这个高兴劲,自然不必细说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半个月之后,雍亲王的身体彻底康复。雍亲王这才在王府设摆酒宴,款待众人。酒席宴前雍亲王问起取药的经过,童林长叹一声,把大闹玉皇顶之事述说了一遍。雍亲王听罢不胜惊讶,就听他惊叹一声道:"哎哟!为了本王我的眼睛牵连了这么多的人,不容易呀!海川哪,代替我向这些人好好地致谢吧!我是有心的人,一定对得起大家!"众人闻听各个欢喜,频频举杯,一醉方休!
又过了两天,大伙儿一看雍亲王没什么事了,身体已完全恢复,精神非常好,说说笑笑,读书习文,和往日一样。众人在高兴之余又想起了童林的婚事,把童林臊得躲进了下屋。震东侠侯廷、二侠侯杰把两门亲事都跟雍亲王说了,请雍亲王胤禛作主。雍亲王听罢哈哈大笑,道:"这是好事呀!我怎么不见海川呀?刘俊,去把你老师找来!"刘俊应声去把童林找来,雍亲王让座,然后就问他:"你的婚事,我已经听你两位哥哥讲了。现在你看该怎么办呢?"童林沉吟片刻,反问道:"爷,您看怎么好呢?""嗨,这算个什么呢?海川,大丈夫娶多妻呀,既然是两门婚事,那你就都答应了呗!我看都挺合适。行了,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来呀,从账房给开五百两银子,买花红彩缎,分别给两家下定礼!"
雍亲王一作主,童林不敢不答应。喜讯传到童林家里,童老爹和童老妈以及童森不断鼓掌称快!全家人都十分高兴。老实说,父母二人早就为此事愁上了,现在一下子来了两个媳妇,你说他们能不高兴吗?但是,定亲是定亲,成亲是成亲。什么时候洞房花烛?这还不知道,还没定下来。雍亲王又吩咐何春、何吉,给童林收拾粉刷新房,准备家俱。又说:"如果允许的话,今年年底就成亲!"
童林这才写了书信,派人送到正定府于家庄。与此同时把定礼也下了。这两门婚事就算定了。大伙儿一看,这是喜上加喜呀,应该多待几天。他们谁也没走,每天凑到雍亲王府谈笑风生,高高兴兴在一起团聚。
单说这一天,童林跟雍亲王正闲谈,老少英雄都在座,何春进来点手唤童林。童林出来一问:"什么事?""回侠客爷话,门前来了个出家的僧人,他非要见您不可!""把他领到我家去。""嗯,他说他去过了。因为扑空了,这才找到雍亲王府。"他俩在外头一说话,让雍亲王听见了,就听他在屋中高声问道:"何春哪,什么事?""回爷的话,外头有个出家的僧人,要见童侠客!""嗯,叫他进来!"
何春转身去领人,童林回房等着。过了好长时间,就见何春领进来一个和尚。这和尚平顶身高六尺挂零,细腰宽膀,身段长得挺苗条,溜光锃亮的脑袋,顶梁门受着戒,往脸上一看,五官清秀,三十岁左右,身穿灰布僧衣。再往脚上一看,就知这位是走长途来的,鞋袜上挂的满是尘土。
童林看罢多时,这才问:"出家人,你要找童某不成?"这位抬头一看童林,道:"哎哟,童侠客,小僧就是为了找您。请受我一拜!"说着话进前过来施礼。童林赶紧把他拦住,问道:"师父贵姓?从哪儿来?""小借名叫智能,我是从云南昭通府帽儿山铁扇寺来的。"大伙儿一听可不近啊,从云南昭通府来的。童林也感到奇怪,又问:"请问智能师父,见我何事?""阿弥陀佛!我给您送个请帖。"上面烫着金字,智能呈上请帖,童林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字:
铁扇寺英雄会聘请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届时参加,敬请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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