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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田芳评书-童林传》

_7 单田芳(现代)
王世伦尴尬万分,在这跪着,人家不理自己,听脚步声已经走远了。王世伦一看,心里头一酸,鼻子翅一扇忽,眼泪掉下来了:"哎——"那位说这怎么回事儿?伤心哪!
王世伦一琢磨:"我在家乡当众丢丑,在家里边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出来学艺,好不容易到镇江,难道这学艺这么难哪?人家连理我都不理我,现在兜里的钱花没了,身落异乡,举目无亲,抬头无望,不得活活把我憋死啊?"他一伤心,所以就哭开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在茶楼上当着这么多人他一哭,有些心软的人就来问他:"怎么回事?年青人,你哭什么呢?"王世伦把这事儿一说,大伙儿听完了摇头叹息,谁也无能为力。但是对面的这老和尚智修,也动了慈悲心了:"年青人,你叫什么呢?"
"我叫王世伦。""哪儿的人呢?""河北沧州的。""噢!你打算拜李先生为师?"
"哦!我就是这意思。您看这礼物,都是我给他买的。"
"年轻人,礼物事小,诚心事大。我问问你有没有这颗诚心?"
"有!您看我这么老远来了,我能没诚心吗?""那好。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回不行还有二回,二回不行还有第三回,早早晚晚会有成功的那一天,啊?你别在这儿哭,这多难看哪!你干脆还到家里求他去。"
老和尚多了这么一句嘴,算了茶钱,就走了。
王世伦一想:"对呀!铁杵磨绣针,工到自然成。我就不相信我打动不了李晚村!对!还到他家!"想到这儿,他鼓起勇气,拎着点心包,出了"望海楼",进西关,又到青竹巷,找到李晚村家门首。他没敢叫门,知道这看门家人邪乎。他把点心往台阶上一放,干脆我就跪到这儿吧!直溜溜往门前一跪,一动也不动。
因为这青竹巷是个胡同,过往的行人不断,招慧的孩子、大人围了一大帮。大伙儿一看,这怎么回事儿呢?一个个指手画脚,议论纷纷。王世伦就假装没听见,还照样在这儿跪着,心说,早晚你们家里得出来人,一出来人发现我在这儿跪着,就得问怎么回事儿,我一说,这不就行了吗?他想得倒挺好,这家也真缺德点儿,始终这门儿就不开。王世伦一直跪到日头偏西啦!也没把这门跪开呀。觉着肚子里有点儿饥饿,老肠子跟老肚子直打仗,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哎呀!没吃饭。对呀!"摸了摸兜没钱,瞅着这些点心,馋得口水都流下来了。心说话,这都是上好的点心;大八件,小八件,佛手。这玩儿我打开一包吃有多好。又一想不行,我给人家送的礼,我跪这儿给吃上了,那叫什么礼貌啊?饿死我也不能动,忍着!他把裤腰带连紧了几扣,还在这儿跪着。
一直跪到掌灯,街上没人了,这门儿也没开。他曾经活动了几次,想起来,又一想,那心就不诚了,泡个钉糟木烂我也不起。因此,他还不起来。又脆到斗转星移,一直跪到日头都出来了,整是一宿啊。他的脑袋一阵嗡嗡直响,好悬没趴到这门口,这两条腿都有点儿麻木了。
"哎哟!"王世伦想,"一会儿天亮了,你们肯定得出来买菜,清扫门口,发现有个人在这儿跪着,一定得问问我。哎!这阵儿可不能起来,一起来,前功尽弃了,再咬牙挺着点儿!"他活动活动四肢,跪好了等着。大概这家的菜呀,买一回能吃一个月。没人儿出来买菜,门口也没人扫,还是不见人。好容易熬到中午,他可有点儿挺不住劲儿了。到了晌午,这是夏天,这日头像火一样晒得满脑袋流油啊!哎呀,他觉得这心里跳成了一个儿,眼前直冒金星。有心起来,又一想,不!人得有个恒心,要没恒心就不是人。他自己还骂自己,自己还问自己:"王世伦!""干什么?""你有骨头没?""有!""你有种没?""有!""能坚持下去不?""能!"跟疯子一样,问了自己半天。你说这人有多大精神。有精神支柱,就来了力量了,他又忍到日头往西转了,可是不好了,日头往西一转,天阴了。热天哪,容易天变,说下雨就下雨。在掌灯的前后,雨点儿下来了、叭嗒、叭嗒……
对他来讲,刚一下雨是好事儿,觉着凉爽、去暑。另外这雨水流到嘴里头还能解解渴,他水米没沾牙呀!他真盼这雨下大点儿,自己好喝个饱。后来,这雨果然大了,他也喝饱了。这雨还照样下,这可就讨厌了。两条腿全湿透了,身上湿透了,浇得跟水鸡子一样,这可怎么办呢?王世伦一琢磨:"我得起来了。我傻了!我在这儿跪着?我找个避雨的地方,等它不下了,我再回来跪。"刚要起来,一合计,不行,不能那么干!要坚持到底。他们家里出来人,一看我在雨地里跪着,才相信我心诚,我哪能离开?还得挺着!你说这雨有多厉害,像抽了风一样,瓢泼大雨,紧一阵,慢一阵,一直下到后半夜,到天亮这雨也没住。王世伦可是个人哪!父精母血,在这儿跪了快三天了,水米没打牙,连动也没动。受得了吗?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觉着天旋地转,"扑通!"一声,倒在泥汤子里头,昏过去了。
哎!你看他刚昏过去,门开了,守门那老家人往外一探脑袋,吓得一缩舌头,把门关上回去,到后堂向李晚村禀报去了。其实呀,王世伦在外头跪了三天,李晚村都知道。一开始哪,李晚村的意思,干脆把他挤走就得了,就没理他。他没有诚心,跪一会儿觉着难受,也就走了。可第二天一问还没走,还在那儿跪着呢。李晚村一想,再在那儿干他一天,他也就走了。第二天还没走,第三天遇上雨了,李晚村心里头也觉着不忍哪,偷着到了门后头,扒着门缝往外看,一瞅还在那儿跪着呢,浇得可真可怜,心动了几动,想开开门让他进来,又一想不能!我再看看下雨之后你的表现。真不容易,在雨地里跪了一夜,到天亮真不行了,昏倒了,家人给送信儿,李晚村赶紧站起来:"来来!大门开放,把他抬进来!"多难哪!出去几个人,把王世伦拉起来,架到里边,湿衣服扒掉,擦干了身子;另外找了一套衣裳给他换上。摸了摸,好么!这位脉搏虚弱,饿的!快点儿给熬粥,熬点儿粥,给他灌下去。他没病啊!他吃完就有精神了。晚上又给他煮了点馄饨,包了点饺子。吃完了他来了精神,"哎呀!"一声下了床,两眼发直,一看八仙桌旁边坐着个老者,正是茶楼上喝水那李晚村。王世伦鼻子一酸,跪倒在地,就觉着两膝盖这个疼啊!全都跪肿了。
"老人家,您行行好吧!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看着我好不容易来这一次,您就收下我吧!"
这次,李老剑客为之动容,为什么?像这样诚心的人,实不多见。一般的年青人,一看不收,不收?去你奶奶孙孙!能怎么的?此地不养爷,还有养爷处!我非指这棵树吊死?!早走了。像这个年青人心这么诚的,实在是少见哪!所以,李老剑客的心哪,真动了。
"起来,起来!坐下讲话。"
"有老人家在此,我哪敢坐?"
"不!你身体虚弱,坐下吧!"仆人搬了个凳子来,他坐下了。李晚村挺关心地问:"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世伦,沧州小南庄的。"
"多大年纪?"
"二十一岁。"
"家里有什么人?"
"家里父亲、母亲、媳妇、孩子都有。"
"那你全家人什么都有,吃喝不愁,你想求师干什么呢?何必受这种罪?"
"老人家言之差矣。人志向各有不同,爱好也各有差异。小人自幼就酷爱武术,总想成名啊。怎奈目的没有达到,因此,这次下决心拜访名师。您老人家的名声,真好像一天之日,无不仰视,声震九州,沉雷贯耳。因此我慕名而来,老人家您就发点儿恻隐之心,把我收下吧!"
李晚村沉思了半天,道:"世伦哪!收与不收,这是后话,你先住到我这儿,将养身体,等你复原以后,咱们再商议。"
哎!王世伦一听有门儿啊,就住到这儿了。这两天睡得这个香啊,把三天熬的这觉全部捞回来了。等他有了精神了,王世伦这家伙聪明,察言观色,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手脚又勤快。没几天工夫,把这儿上上下下的人全打点得高高兴兴地。
这一天他正吃饭的工夫,家人告诉他,老先生有请。王世伦赶紧把碗筷放下,来到后书房,咳嗽一声,迈步到里屋,扑通!向这儿一跪,道:"弟子参见老师!"那儿还没承认呢,他自己就承认了。李晚村笑呵呵让他站起来,道:"王世伦!你住到我这儿,觉得怎么样?"
"挺好!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上下人对我照顾得也满周到。"
"这都是小事儿。我问你,你真想学武?"
"嗯!真想。"
"好!今天晚上你就到院子里头给我练练,我看看。"
"哎,哎!"哎哟!可把他乐坏了,有门儿啦!事情都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进展,肯定有成功的希望。等晚上,也凉快了,家里人搬了把椅子放当中,李晚村往这儿一坐,家人左右相陪,两旁还点了几支火把,让王世伦练武。
王世伦哪,一开始有点儿害怕,心说,就我学这两手,在这儿练,这不是圣人门前卖字画吗?手也不知道怎么抬,脚也不知道怎么踢。后来他再一想,我练的再好,我也不如人家呀!我拜人家为师么,我有什么害臊的?干脆我有什么,我就抖搂什么得了。想到这儿,他的胆就大了,所以越练越比刚才强了,把自己所学全练了。
李晚村笑哈哈看着,等他练完拳脚,又问他:"会兵刃吗?"
"嗯!学过几招。""你看兵器架子上有兵刃,你随便练两样我看看。"
"哎!我练趟枪吧!"
他抽出一条花枪,啪,啪!练了一趟。练完了,又抽出一条根子来,练了一趟棍。练完把他累得嘘嘘直喘,满头是汗。李晚村直乐:"还会别的吗?""不会。是我会的,我全抖搂出来了。"
"哈哈哈哈!还行!练的还可以。不过你练的能耐,强筋壮骨,绰绰有余。要说实用方面,恐怕还不行啊。你真得好好下工夫。"
"老师,要不我就拜您为师吗?"
"那么王世伦,我再问你,你跟我说的都是实话吗?其中没有隐情?你就为了成名才找我,还是有别的目的?"
"呃……"
"说!不准隐瞒,隐瞒一点儿我就把你撵走。"
"回老师的话,确实有一段隐情。"
"那你说说我听听。"
"是!"他对老师说,"我们小南庄有六七十个人练武,别人都是小事儿,我有个师弟叫孙茂昌,我们俩是同堂学艺,没想到我败在他的手下。我觉着人前丢丑,脸上无光啊。故此,我下了决心,赌了这口气,离家出走,准备访一位名师。就是这么一段隐讳。"
"嗯!对!有话你就直说。在老师的面前不准隐讳。"
"嗯!这弟子记住了。"
"那明天我就开始教给你。"
"哎哟,可盼到这一天了!"
从第二天开始,李晚村每天晚上教给他能耐,教完了就不理他了,叫他自己练习。李晚村该上茶楼喝茶,就走;该访朋友就访朋友,隔几天指点指点。
光阴似箭,一晃三年。这三年哪,王世伦觉得比以前强得太多了,就觉着浑身上下骨头节咯叭、咯叭直响。晚上躺在床上一边睡觉,一边琢磨:"嗯!这回差不多了。要回到家乡小南庄,战胜孙茂昌不费吹灰之力!这回我当众给他摔个跟斗,摔得结结实实地,我的脸面可也就赚回来了。三年苦功,我也不白下。"他从第二天开始,就魂不守舍。每天练功也不专心,跟他说着话,眼睛往别的地方看,思想老溜号,李晚村就看出来了。
"世伦哪!你想什么呢?"李老先生问他。
"师父,我离家三年了,挂念家里头。这两天心里头挺烦闷,有点睡不着觉,我打算暂时跟您告个假,想回家去看看。"
"哼!我早就看出来了,其实你不说,为师也有这个意思。你呀,从现在开始就甭练了,回家去看看。以后呢,也甭来了,你现在功夫已经够用的了。你这个身子,我告诉你,就不是剑客,也是侠客差不多了。为师也算尽到责任,也不妄教你这三年一场。"
"师父!受徒弟一拜。"把他乐的,趴地下给老师磕头。
今天放了假,到街上烫了个澡,把大辩儿梳梳,买了套衣服,都是老师给拿的钱。第二天高高兴兴告别老师回沧州。这一路上,他连跳带蹦,归心似箭,恨不得插翅飞到小南庄,晓行夜住,自不必多叙。这一天终于到家了,砸开门,这一家人一看,咳哟,他回来了!乐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孩子找爹爹,媳妇抹眼泪,父亲母亲也高兴得直擦泪。王世伦哪,感到家庭的温暖,天伦之乐。包了顿饺子,欢欢喜喜住了一晚上。到第二天,一大早,他到街上来了。一走到街上,庄村能有多大?有人就看见了:"哎哟!世伦哥!回来了?"
"啊!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哎哟!知道早就看你去了,挺好呗?""挺好!挺好!""一晃三年,你上哪去了?""唉!在外头闲逛呗!"你别看王世伦嘴这么说,脸上带着得意的光彩。见着这些师兄弟,大家都来家里串门,他就打听:"我说,孙茂昌在家吗?"
"在家呢,头两天还叨咕你来着。"
"哼!哎!弟兄们,这次我回来怎么说咱们大伙儿得热闹热闹。明天晚上没事儿,请你们跟茂昌说一声,咱们还在那个场院,不见不散。啊!咱们弟兄见见面儿,好好会一会!"
"好哩!我们一定把信送到!"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啊,小庄村全轰动了。等晚上一进场院儿哪,不光是他们师兄弟们,乡里乡亲,老的少的,看热闹的还真来不少,围的能有五六百人,跟个小集市似的。他们照旧把凳子全都摆好,大家陪着王世伦在这儿闲谈。正这时候,对面来了一帮人,为首的正是孙茂昌。孙茂昌分开人群来到里头,拉住王世伦的手,道:"师兄!都把我想死了,你上哪去了?"
"哈哈哈!师弟呀!我这回出门可不近乎,我到镇江走了一趟。""镇江在哪儿?""唉!你没出过门儿,你不知道,离这儿远着呢!师弟!来,坐下坐下!家里都挺好?"
"哎!甭挂心,都挺好。"
"伯父、伯母也好?"
"哎!都挺好。"
"啊!你也挺好呗?"
"我这不挺结实吗?"孙茂昌说。
"兄弟!你知道我这回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您大概觉着心里憋气。"
"对!你算说对了!我就是为你呀!你还记得吗?你这一脑袋给我撞了个仰面朝天,叫我人前出丑,实在下不来台。你别忘了这句话:'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就为这件事,我才走的。为你我访了名师,又重新学的能耐。回来,我就想跟你比一比。兄弟!今儿个你看来了这么多人,咱们哥俩见面礼,交交手吧,怎么样?"
"哎!不不不……"孙茂昌使劲摇手,"哥哥,那可不行!您在外头拜了名师,学了绝艺,我这叫什么把式啊?庄稼把式,没见过世面,我怎么敢跟您动手?小弟甘拜下风。"
"别!别!嘴那么说可不行,咱得动真个的,对不对,众位?"
有一些凑热闹的说:"对!对!比比!这回让师兄练一练,咱开开眼!"哎哟!又把两人推到一块儿了。孙茂昌是诚心实意地不比,架不住王世伦一再激他的火。孙茂昌说:"好吧!既然师兄诚心叫我难看,小弟只好奉陪了,众位把场子闪闪!"
"哗!"众人往后一退,把桌子、板凳挪开,都想看一看,特别想瞅瞅王世伦这三年学的什么绝艺。两个人找好方位,亮了门户,往跟前一伸手就战在一处了。王世伦哪,把李晚村教给自己的招儿全拿出来了。啪啪啪!真是拳似流星一般,呼呼刮风,一招不让。奇怪的是打了半天,他也没把孙茂昌打趴下。王世伦觉着奇怪:"哟!我下了三年苦功,练就绝艺,老师临行之时告诉我了,说我这能耐够不上剑客,也够上侠客了,我这侠客怎么连他都打不过?怎么回事儿呢?这里……"他心里一着急,脑筋溜号,坏了,被孙茂昌上边一晃,低下使了个连环腿,"啪!""扑通!"把王世伦掀了个仰面朝天。大伙"啊!"全乐了。有的人还说呢:"哦!出门三年没白去,回来就趴下了,真行哎!"
王世伦哪受得了?腾!脸一红,站起来:"你!你!"他还怪孙茂昌呢。孙茂昌赶紧过来赔礼:"师兄!怪我没注意,我怎么好容易那么一伸腿,把您绊个跟头?全怪小弟我不对,哥哥!我甘拜下风。我白给!"
王世伦二话没说,红着脸挤出人群。回到家,拉床被窝往脑袋上一蒙,心里这火简直太大了!心想,这是怎么弄的,我这三年白练了?难道我就犯了挨打的病了?嗯?不行!明儿个我还得走!到第二天,家里人怎么劝他也不行,他带了点儿银子,直奔镇江。
路上无话,等到了镇江,砸开门,家人一瞅:"哟!你怎么回来了?刚回去那么两天就回来了?"
"啊!我老师在吗?"
"正在屋里坐着呢。"
"我要见我师父!"说着,迈大步来到了里边。见着李晚村,他双膝一跪,两手捂着脸就哭开了,哭得比第一回还伤心。
李晚村奇怪地问他:"孩子,谁欺负你了?你受什么委屈,这么哭?"
"师父别提了,我又栽了跟头了!""怎么栽的跟斗?""咳!甭提了!"他把经过讲说一遍。他以为说完了老师一定能同情,没想到李晚村不但不同情,反而冷笑了一声,道:"世伦哪,这不怪别的,全怪你心术不正!今儿个我就把窗户纸捅破了,跟你实说吧!这三年哪,根本我没教给你功夫。就冲你心眼儿这么小,你是个小人,我不能传授你真武艺。但是你来了又不容易,我又不能把你拒之门外。故此,三年圈你的秉性。我以为你扪心自问,觉着有错,就能痛改前非。没想到你跟我学能耐就是图报复啊!我没教给你真能耐不说,我教给你的是挨打的能耐,所以你回去才吃了亏。"
"啊?哎哟!"王世伦心想,"我这老师可损透了,教我挨打的招啊!怪不得我回去就趴下了,哎哟,这不行!"王世伦叩头道:"师父!您老人家警告我,惩治我全对。但是,我现在跟当初不一样。当初我是个无名少姓的人,被谁打了也不在话下。现在我是您的徒弟,要提起天下第一剑客的弟子叫人打了,我不算个什么,您跟着不丢人吗?师父,您得传授我真能耐。这回不教给我,我非死到这儿不可!"
李晚村哈哈大笑:"好吧!你要能知错必改,为师就传授你真实本领。你先下去休息,明天咱们师徒开始练武。"
"多谢老师!"王世伦谢过师父,高高兴兴收拾屋子,住下了。从第二天开始,跟老剑客学能耐。这回李晚村不保守了,真正教给他实在的本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之间五年过去了。王世伦觉出来了,这次学的跟当初截然不同啊!我学的都是真功夫,咳咳!这回找孙茂昌报仇,肯定是不成问题了。想到这儿,跟老师请假探家。李晚村挺痛快地就答应了:"孩子!临走我告诉你一句话,你别看那回挨了打,这回你一定把脸能赚回来。但是点到为止,不准伤人!"
"谨遵师命!"王世伦高高兴兴离开镇江,赶奔家乡。一路上走着,他心里暗想:"孙茂昌啊,孙茂昌!这回我回去,咱们是第三次比武,俺王某誓报两次丢脸之仇!"
欲知王世伦如何与孙茂昌比武,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八十九回 访高人再学绝艺 孙茂昌暗中出走
且说王世伦此次出门,又学了五年,辞别老师回转家乡。在路上他心里挺高兴,心说:"孙茂昌,这回我探家,咱们俩重新还得比武。我要报我两次丢丑之仇!大概这回你总没说的了吧!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你。"他心中得意,脚下加紧,一路之上,露宿风餐,好不容易到了直隶沧州小南庄。一进了家乡,他这心里非常敞亮,又看着原籍故土了,大步流星来到家里。家里的人一看他回来了,真是喜出望外。他的父母对他说:"世伦哪!你怎么又走了好几年哪?往后可别离开家了。爹娘年纪大了,有今天没明天,一口气要上不来,咱们就见不着了。"
"爹爹!娘!你们放心,这回我是不走了。"媳妇也从里屋出来,一家人欢欢喜喜。这时候就惊动了左邻右舍,一听说王阴王世伦回来,大家都过来看望。一时之间亲友临门,高朋满坐,一片笑语欢声。其中啊,也有王世伦的几个师兄弟,都跑来看他。一见面,互道寒暄,亲热得不得了。
"哎!"王世伦问道,"孙茂昌在家没在家?""在家呢。""噢!他出门没有?""哦!前些日子出门了,也走了不少日子。""上哪儿去了?""他没说,好像是做买卖去啦!""噢!"王世伦也没多想。
当天无话,到了第二天,他也缓过乏来了,精神头挺足的,起身去看望这些师兄弟。又忙了一天,晚上回家吃饭。到了第三天头上,他叫了一个师兄弟给孙茂昌送信,到当年那个场院,不见不散,弟兄们也好好欢聚欢聚。同时他让手下的人通知所有的弟兄。
等到了日子,唉哟!这场院的人哪,就跟赶庙会似的。都知道王世伦二次学艺,拜了一个老师是世上的高人,学了惊人的本领,人们都想开开眼。另外,大伙儿都知道,他两次被孙茂昌打倒,心里头不服一大概这次回来,是进行第三次比武.谁不想开开眼,瞅瞅新鲜?消息传开,连附近庄村的老百姓,扶老携幼,也全赶来看热闹,都能有一千多人哪!正中央摆着板凳,放着方桌。当年练武术的那些小伙子们,现在也都成了中年人了。大家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等王世伦一来呀,大家就热烈鼓掌道:"师兄回来了,师兄回来了!"过去跟他打招呼。王世伦坐下之后,闪目一瞧,不见孙茂昌的影子,他就问:"怎么孙茂昌还没来?""已经通知他了,他说一会儿就到。""嗯!好吧!"
这会儿呢,闲着没事,大伙就问王世伦出门的经过,都看见过什么,听说过什么,学的什么武艺。王世伦却是敷衍搪塞,没说真情。正在这时候有人喊了一嗓子:"茂昌师兄来了,孙茂昌来了!"就见老百姓"呼啦!"朝两旁一闪,孙茂昌晃着大脑袋,带了一帮师兄弟进了场子。见着王世伦还是那么亲热,赶紧躬身施礼:"师兄!一别五载,您挺好啊?我这给您请安了。"王世伦以礼相还:"啊,好好好!兄弟,你也挺好?""唉!反正是庄户人家,吃饱了就算不错。""坐坐坐!"
大家坐下闲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这阵儿的人哪,越来越多了。王世伦一看,差不多了,这才微微一笑,道:"师弟,你知道我这一次又出走,是为什么吗?""我知道,您是为我。""哎!对了!咱们明人不做暗事,我就为你把我打了,憋着一口气,二次离家。实不相瞒,我又找的高人,重学的能耐,就为回来会你一会。兄弟!你看看来了多少人?都想开开眼界,瞅咱们俩比武,别的说的没有,来吧,伸伸手吧!""师兄!您怎么还记着这个茬呢?我这两下子怎么能比得了师兄呢?想必师兄二次学艺,一定有绝艺在身,我这土把式哪拿得出去?我甘拜下风,我认输就得了。""不行不行!认输行吗?得动真个的。我这个人的脾气你清楚,说比还非比不可。来吧!"王世伦说着,站起身来,紧带子,提鞋,挽袖子,盘大辫儿,把门户就亮开了。有一些人不服气,心说:"你王世伦干什么呢?乡里乡亲的,又都是亲师兄弟,干什么赌这么大气?谁又没把谁孩子扔到井里去,也没有什么仇恨。哎!这人心眼太小气了!这样的人哪,就是该揍!"所以呢,就鼓动孙茂昌比武。孙茂昌从心里往外不乐意,但是一看眼前这个形势,不比是不行了,没办法了。孙茂昌把外边长衫甩掉,换好了短衣襟、小打扮,把酒鞋的带子勒勒,把腰里的带子紧紧,大辩儿也盘上,往前紧走两步,躬身施礼:"师兄,望你手下留情啊!我可不行。""来吧!你快点!"说着两人往前一纵,战在一处。
王世伦原以为:我一伸手用不了十个回合,就把你打趴下了。哪知道等动上手了,王世伦偷眼观瞧,不由得打一冷战:"啊!"他一下愣住了。什么原因呢?他发现孙茂昌这能耐也长了!跟当年可大不相同了,伸手抬腿都有独到之处,有几招自己干脆就不会啊。哎呀!他心里想,这玩儿也怪了,我费这么大劲两次学艺,他没去学,他怎么就能无缘无故长了呢?难道说我眼前活见鬼了?他心里暗中犯急,这时两个人打到三十多个回合,王世伦一个没注意,被孙茂昌使了一个扫堂腿,"嗖,啪,扑通!"又把王世伦打翻在地。
"啊!"人们像炸开了锅。有的人哪,不住地摇头叹息:"唉!花这冤钱干什么呢?学了五年回来还挨揍。可不是么,你赌这气干什么?还不如不学去呢。"人们说短论长。这阵儿王世伦红着脸从地下站起来,瞪着孙茂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这事太奇怪了。孙茂昌赶紧过来赔礼:"师兄!刚才是我一时未加谨慎。哎呀!把师兄给伤着了,可见师兄你是给我留了情了,对不起,对不起!"王世伦把眼珠一瞪:"孙茂昌我且问你,输赢胜败搁在一边儿,我发现你这能耐可长了。你怎么长的?能不能跟我说说?"孙茂昌说:"怎么的还长了?我怎么没觉出来呢?我还觉着我这能耐有点儿同楦儿呢。师兄!您这话叫我无法回答。""好了!你不跟我说实话,再见!"
王世伦一溜烟儿又回到镇江。见着李晚村李老剑客,把经过讲说一遍。李晚村也为之一惊,心中暗想:"这事儿是怪,要说头一次,他学艺三年,回去挨了打,不奇怪,因为我没教给他真能耐,传授的几招也是挨打的本领。但是这后五年可就不同了,我对王世伦真下了心血了,教的不错呀!难道说我教出来的徒弟,出门就挨打吗?这事儿真来的怪哉!可见这孙茂昌也不是等闲之辈。"李晚村想把这事儿闹清楚,就跟王世伦说:"孩子!他怎么打的你,这招你还记得吗?"
"哎!记得。""那你比一比我看看。"
"哎,是这么回事。"王世伦一个人比划,说我这掌怎么发的,他的腿怎么抬的,我怎么摔倒的,怎么失败的,比划了一番。李晚村这么一看,心里就一动:"啊!难道孙茂昌这小子也外出学艺去了?看他的套路,我非常眼熟啊。难道是他,传授给他的本领?"那位说:"他是谁呀?"李晚村心里有数,嘴可没那么说。寻思了片刻,问王世伦:"孙茂昌离开过家没?""嗯,有人跟我说,也离开过很长一个阶段。"
"好了,错不了。明天,咱俩就奔你们的家乡,我要看看这孙茂昌。你回去还跟他比武,我别露面儿,闪到旁边看,我就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了。""哎呀!师父您要跟我去,我真是求之不得,那简直太好了!"把王世伦兴奋得一夜没睡觉。
到了第二天,李晚村李老剑客挎了口宝剑,披了斗篷,带了足够的银两,跟着王世伦起身赶奔沧州小南庄,先到了王世伦家里头。这一家人一听说王世伦的师父来了,那还了得吗?又是从大地方来的,简直奉若神明啊!恨不能搭个板儿给供起来。好在李晚村这人没架子,平易近人,说说笑笑,吃什么喝什么都可以。到了王世伦的屋,休息了那么片刻,他就告诉王世伦:"你去,仍然通知孙茂昌比武,为师我看一看。""哎!日头往西一转的时候,凉快,我马上就找人去。"
时间定下,地点定下,人们都到齐了。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有人就发现来了一个老者。据说么,是王世伦的老师。那还用问吗,打了徒弟,老师不答应,打了孩子,家长不答应。大概这王世伦把老师请出来要报仇吧!这个热闹可不能不看。可也有的人呢,替孙茂昌捏着一把汗,心说,茂昌啊!你露了三回脸,今天你可要现眼了,人家把老师都搬来了。一传十,十传百,围着小南庄十八村子的人全来了,比赶会还要热闹十倍呀,把小南庄这个场院围得风雨不透。有的人挤不进来,上了树,有的上了房顶,总而言之,都想开一开眼界。快到时候了,王世伦陪着李晚村来在场院:"借光!借光!"众人抬头一看,哎哟!这是个外地人。你说这怎么看出是外地人呢?他穿着打扮不一样。而且李晚村那老头,长得也干净,红扑扑的脸膛,健康颜色。银髯飘洒前襟,条条透风,根根漏气。穿戴衣服、举止动作跟一般人不一样,那么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人。老百姓自动地把道路闪开,李晚村笑着冲大家招手致谢,来到里边往凳子上一坐。王世伦说:"师父!您先等等啊!孙茂昌每回都比我来得晚,可能一会儿就到。"说话之间就见西北角人声骚动:"来啦!来啦!""哗啦!"朝旁边一闪,孙茂昌领着伙人来了。
李晚村一看这孙茂昌,哎呀!相貌古怪,这人个儿不大,脑袋瓜可够大的啊!前出一廊后出一厦,跟那大鎯头似的。在奔儿颅头下,一双黄眼珠,稍有点小鹰钩鼻子,嘴角往下耷拉着,但五官貌相,长得是非常慈善,哎,笑容可掬,穿着一身粗蓝布的衣服,晃晃悠悠,这就进了人群,来见王世伦:"师兄!您找我来?"
"啊!找你。师弟呀,啊呀!这回没得说,我打算还跟你伸手过过招。"
"我说师兄你怎么了?没完啦?犯得上吗?咱们都有家有业,而且指着种地为生。练把式无非是强壮筋骨,又不是正经职业,您怎么这么认真呢?我趴地下,您接我一顿得了。多咎您出了气就算拉倒,何必咱这个仇怨越结越深呢?"王世伦把眼一瞪,说:"住口!孙茂昌,你少在这地方卖关子,我不领你的情!你趴下我打你,那算怎么回事儿?讲的是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比武我打不过你,我算栽了,能那么干吗?废话少说,来!"
孙茂昌一阵冷笑道:"王世伦!你也不要欺人太甚。我孙茂昌也不是好惹的。我知道,你去请高人去了,你背后有茶梗,有人给你撑腰。没关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把我打死,再过三十多年还这么大个儿,这有什么呢?不就是比武吗?我愿意奉陪!"孙茂昌把大秃脑袋一晃,也有点急了。把场子打开,两个人这手脚一转动,四臂齐摇,战在一处。
李晚村哪,在这儿坐着看着,他倒不为别的,他觉着奇怪,非世伦挨打,闹了半天他是跟老白头学来的绝艺,他使用的是九阴八卦掌。您看看,这就叫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李晚村号称天下第一剑侠,经的多,见的广,是武术这一套,能瞒得了他吗?你一伸手,是哪个门户的,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现在就断定了:孙茂昌使用的这个掌法,是著名的高人白太官教给他的,老白头家的祖传。真叫他猜中了,这孙茂昌无缘无故的能耐就能长啊?当然不能。这人都是学而知之,没有生而知之的。咱们话返回来讲,自从王世伦第一次离家出走之后,孙茂昌啊,就睡不着觉了。你看孙茂昌那脑袋那么大个儿,不白给呀!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中暗想,你看着没?我这师兄去学艺去了,学了艺回来非得报仇不可。那个人心眼儿最小,最嫉妒。你说人家学艺去了,长能耐,我在家里这么呆着等着挨打呀?那可不行。他等了几天一看王世伦没回来,就更断定他是学艺去了。所以,孙茂昌跟自己一家人商讨,告诉父亲母亲放心,告诉媳妇看好家,说咱家吃喝也不愁,我也得找个地方学艺去,不然的话,我非找着挨揍不可。家里人也是这么想的,打人家一拳,防备人家一脚。真要是王世伦回来,把孩子打伤怎么办呢?所以全都同意了。孙茂昌就告诉一家人,说我出门儿,不要往外宣扬。一旦有人问起来,我上哪去了,就说我出去做买卖去了,我相信大伙儿也能相信。就这样一家人严守秘密,孙茂昌离家走了。
这孙茂昌呀,也跟王世伦一样,决心下的挺大。说我找高人哪,我得学绝艺。哪儿那么多高人呢?就拿咱们这套童林传来说,高人是不少,上百名,但在全国几亿人口当中一比较,那不就没了吗?毕竟还是极少数的极少数。所以那位孙茂昌啊,出去也白跑了些日子,找不着门路。后来也是不巧不成书,正好他走到安徽庐州府,一打听,有人告诉他了,说这安徽有位著名的了不起的高人,叫白太官哪,你怎么不找老英雄学武去呢?啊,对!他想起来了。想当年神枪花四霸,花老师,曾经提过这个人的名字:白太官哪,踩一脚庐州乱颤,那是有名的武林高手。哎呀!人家那么高的身份,能不能收我呢?
这孙茂昌心中忐忑不安,但还是下决心到了庐州。一打听,有人告诉他在鼓楼西大街,头一条胡同,头一个门楼就是老白家。等他找到这儿,有心过去砸门,但他没敢。他知道凡是这种高人,脾气都古怪,我到时候一砸门,我告诉说,我来学把式来了,人家能收我吗?不可能啊。要引起人家的反感,那我就前功尽弃。哎!他更有主意,他一看哪,老白家对门儿,有个小白酒馆儿。他进酒馆来,要了二两酒,两盘菜,一边在这儿歇着腿儿,一边喝酒。但是喝酒是假,瞭望是真,他俩眼睛盯着老白家门口。看看那白太官什么模样,他有什么脾气,什么秉性,我得摸摸,摸透了,然后我再进一步想办法。他这二两酒刚喝下一半去,就看见老白家门开了,出来一个小书童,背着个箱子在头前引路,后面出来一个老者。这老者中等身材,虎背熊腰,大脸蛋子,红扑扑的脸膛,银髯洒满前襟,两颗眼睛放光啊!孙茂昌一看就可以断定,这是白太官!就见一老一少,离家奔东去了。孙茂昌赶紧把酒钱付了,在后头跟着。您说他有招没?离着一箭之地,他就跟着,谁也不注意,等转过鼓楼去一拐弯,那有个大茶楼。这到了南方,专讲究喝茶。就是四乡八镇的人到了城里赶集办事儿,也得到茶楼喝碗水儿,有这种风俗习惯。他就发现这一老一少进了茶楼了。这茶楼人多呀,伙计打着招呼,他就看见那老者坐下了。
"哎!"孙茂昌就问伙计,"我跟您借光打听打听,方才进去那白胡子老爷子,他叫什么名儿?""哎呀!那就是我们庐州的高人哪,白太官白老剑客。""啊!真是他!"孙茂昌心中暗喜,也要了壶茶水儿,躲在墙犄角,一边喝着水儿,一边看着。原来白大官也有喝茶的习惯,光喝茶么?不!他还得下几盘棋,以做消遣。这白太官下棋呀,那是国手啊!在康熙年间那是有名的。所以说他只要一来了,看下棋的人就加多了。您别看这茶楼这么多人,有一半是观棋的。庐州也是有名的地方,藏龙卧虎,高手也不少啊!白太官刚坐下就过来一位,道:"老爷子,我陪您走两盘。"这位姓鲁,也是个国手,他们俩人善施屏风马对巡河炮。一晃两天了,白太官跟这姓鲁的没分出上下来。"啪啪,啪啪!"棋子摆好了,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棋盘上了。多少人在这儿围着看着,屏息咽声,看二人走这高招。这孙茂昌把茶碗放下,也假装看热闹,凑过来了。这孙茂昌探着脖子瞅,他瞅的明白吗?他会下棋吗?啊!您说这事儿真巧了,孙茂昌有个绝的,就是爱下棋。就在沧州一带没人是他的对手,所以对这棋他非常明白,在旁边一看,就知道谁高谁低。半个时辰过去了,他突然发现白太官的棋有点儿弱了,不是人家对方的对手。而且呢,比人家少两个卒,显著实力就薄弱了。他偷眼观瞧这白太官,脸上也不大自然,担心这棋输了。谁也不敢指招,你说这孙茂昌上来胆儿了,挤到里边去给白太官指了一招,说:"老爷子,您提车呀。"您说这事巧不巧?就由于这一指招,而转败为胜啊!这一下可把白太官乐坏了,啊呀!抬起头来看看孙茂昌,心里头无限地感激。哼!那姓鲁的瞪了孙茂昌一眼,心说话,你这个臭嘴,谁让你指招来着?明明我要胜的棋,结果输了,唉!真没办法。在棋场上就这个样子,没有一条法规,不准指招。这玩儿你也说不出什么,所以大家哄堂一笑。白太官抱着好奇的心,问孙茂昌:"小伙子,你棋路挺精啊!来来来,陪我下一盘儿。""哎!"孙茂昌求之不得,让伙计把茶壶茶碗挪到这桌上,在白太官对面坐下,陪着下棋。开始的时候也挺客气,尽让着走,白太官一乐:"小伙子,棋场上跟武术场上没什么区别,讲的是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你可不能让我招啊,那么就没意思了。你把你的能耐全拿出来,那才下的有意思。""啊!是是是!好。"就这样,孙茂昌也就不客气了,啪,啪!这一走,哎哟!白太官为之一惊啊。心说:"我在大清国来说,敢称棋手啊!没想到这小伙子出手不凡,有这么两下子。"嗯!头一天两个人下了六盘,都是以和局告终,约好了第二天接茬儿下。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九十回 师兄弟各寻高手 小南庄高手相逢
且说白太官走了以后,孙茂昌心里得意,心说这就是桥梁。这么下熟了,我再提出我的要求,量您就不会拒绝。他找了个店房住下,第二天早早地来到茶楼,要了壶水在这儿等着。一碗水没喝完呢,白太官领着那小书童又来了。"老爷子您来了?""啊!小伙子,来了来了。"二人对坐开始下棋。第二天又下了六盘,还是以和局告终。一连着过去了十几天了,这个棋性劲儿也就过去点儿了。这天两个人下到第三盘又和了,白太官把棋子一推,说道:"哈哈哈哈!小伙子,松散松散脑筋,咱们谈一会儿话吧!""哎哎哎!"孙茂昌求之不得。白太官捻着胡须问:"听你的口音,你是直隶上的吧?""对!我是直隶沧州小南庄的。""噢!到庐州是做买卖呀,是访友啊?""咳!都不是,也沾点边儿。""哦!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到这儿找个师父。""噢!找师父?学什么手艺?""学武术。""学武术?跟谁学呀?""嗯,这老师我还没找着呢!您要问到这儿了,干脆我就跟您讲吧,我打算拜您为师!"孙茂昌说到这儿,"扑通!"就跪下了:"师父!我就是为您来的,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敢张嘴,望老师大发慈悲,把我收下吧!""啊,起来起来起来!唉哟!你这小伙子可真有心计啊!哈哈!十天都没张嘴,今儿个才说出来。这么吧,一会儿你跟我到家,咱俩做次长谈。""哎!哎!"孙茂昌满心喜欢。等一会儿喝足了水,白太官把他领到家里头。你看白太官这个人很平易近人,叫人瞅着不发疹,所以孙茂昌呢,有什么就敢说什么。二人对坐以后,白太官问他:"叫什么名?""我叫孙茂昌。""噢!那你为什么找我要学武艺呢?""老人家,有这么一段隐情,是这么这么回事儿。"孙茂昌就把跟王世伦比武的事讲说一遍,怕人家报复,自己要学点儿本事,做为护身之用。"噢!"白太官这才明白,"唉!这么办吧!既然你抱着颗诚心前来找我,也不容易,那就试试看吧!行!我就收你做个寄名的徒弟。"
孙茂昌乐得趴地下给老师磕头。这样比较而言,他比王世伦学艺要容易得多。从第二天开始,他就跟自太官学能耐,业余的时候就陪着白太官下棋。他们又像师徒,又像好朋友,彼此之间,一点儿也不拘束。咱们单说这武艺,白太官看孙茂昌练完了,一笑,道:"孩子!你虽然有点儿基础,但你这个把式拿不出手去。这要到江湖之上,就是去挨揍的。这么办吧!为师教给你点绝手的招。"这才教给他九阴八卦掌前八套。一共六十四套,就教给他八套。叫他反复练,反复学。
二年的光景,他把这前一套学会了。这一天白太官就跟他说:"哦!听你说话,你家里头有父母,有妻子,有孩子,你也不可能长年在外,你呀,回家去看看。啊!要没什么事儿,你就不必来了,有事儿再找为师,将来有机会我再去看你。"就这样,孙茂昌告辞回家了。到家里一打听,王世伦还没回来。嗯!他心里头纳闷儿了,天天偷着练九阴八卦掌。没过一年,王世伦回来了,两人一比武,孙茂昌就拿出这绝艺来。你说这王世伦不倒霉吗?所以说第二次又失败了,使他二次出走。
孙茂昌一琢磨,不好!大概他找老师去了,我也找师父去。他二次回到庐州,来找白太官。见着白太官他不隐瞒,把二次比,他怎么赢的,王世伦又怎么走的,这些事儿讲说一遍。白太官一笑,说:"好吧!要那么的,我再教给你第二套九阴八卦掌。"哎!这回一教,孙茂昌学得快了。看来教这一套还不行,又接着往下学,所以把九阴八卦掌教给他一半儿。孙茂昌这脑袋大,不白给呀!一看就会,而且练得相当出众,白太官满心喜欢。二次学艺,四年挂零,白太官让孙茂昌回去探家,如有什么事儿还来找他。孙茂昌到家了,一打听,王世伦没回来。嗯!心说,这家伙还使上劲儿了,我等着你呢。他在家坚持偷偷练习九阴八卦掌。等王世伦二次回来,两个人再一比武,结果王世伦又失败了。孙茂昌心中真喜欢哪!咳咳!王世伦哪,这可是你自找的啊!但是又一想,我也不简单,我要不是拜个名师白太官,说不定我叫人家打个腿断、胳膊折,我可是没有白学。可这一次,他可真没想到,王世伦把老师找来了,这风也传到孙茂昌耳朵里去了。孙茂昌一想,王世伦你这可不对呀!三番五次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你想干什么呢?你把你老师找来干什么?我也有老师,你胆敢把我揍了,我师父也不答应。这一次孙茂昌心里憋着劲,所以跟王世伦两个人一比武,他把九阴八卦掌前四路全都拿出来了。
你看王世伦不懂,李晚村可明白。一看,是白太官教的,老白家的门路,九阴八卦掌,怪不得我徒弟不行啊!他想到这儿,再一看,眼看王世伦就要吃亏了,李晚村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咳嗽一声,道:"嗯!哈哈!世伦,退在一旁!"
王世伦心里正着急呢,心说,老师你怎样在旁边看着不管呢?您得伸伸手,您不伸手我就完了,难道说您就瞅着您徒弟挨打吗?这会儿一听老师说了话,他心花怒放,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擦了擦汗:"师父!""退在一旁!"李晚村让他闪到旁边,老人家捻着须髯到孙茂昌身边,笑呵呵,道:"你叫孙茂昌吗?"孙茂昌一瞅这老头,心想,甭问,王世伦的老师,哼!你也不分青红皂白,你教你的徒弟来打我,看来你就是后台!孙茂昌想到这儿,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把眼珠子一瞪;"啊!不错,我就是孙茂昌。你是谁?""喝!小伙子,脾气可不小啊!我且问你,你刚才使用的掌法,是不是老白头教给你的?""不……"咳呀!孙茂昌一想,这家伙口气可不小,管我师父叫老白头,他又一瞪眼睛:"怎么的?我跟老白头老黑头学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年轻人,说话可别这么气儿粗。我无非打听打听,因为我看你的掌法路数很熟。另外,我发现你很有出息,比世伦强得多呀!我爱惜你呀!""你爱惜我?好一个爱惜,我领情了!放下远的说近的吧,今儿个你来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跟我孙茂昌比试较量?我告诉你,要想比武,在下奉陪。我呀,还没拿你当回事儿。"你看这孙茂昌有点反常不?平常对人挺客气,今儿说出这话非常难听,招惹的李晚村心中不悦呀!心说,"你看我也没说过头的话呀!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容人呢?要照这样,看来不光怪王世伦,你也有不对之处。"李晚村由此一阵子不高兴:"孙茂昌!你敢跟我比吗?""啊,当然敢!""好了,我就看看你小伙子的能耐。来!过来过来!"
这孙茂昌毫不客气,往上一纵,劈面就是一掌!李晚村往旁边一闪,转身一抓他的腕子。再看孙茂昌飞起脚来就是一腿,施展出九阴八卦掌,一招挨一招,一招快一招,把前四套全抖搂出来了。李晚村能跟他真打吗?无非是做一比划,闪展腾挪,目的就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把白太官的武艺学了几成。后来他一看哪,前四套也没学全哪!充其量你就会半套。哎呀,可惜呀!如果他要把九阴八卦掌都学全了,这孩子非成名不可。这李晚村哪,一边打着,心里头一边想着。又一琢磨,这孩子脾气可够大的,你看把黄眼珠子一瞪,得理不让人,早晚到江湖上闯荡,非吃亏不可。我呀得让你长长见识,知道姜是辣的,往后你受到挫折了,你就不这么嚣张了。李晚村纯属好意,因此,身形晃动,掌式一加紧,孙茂昌有点儿受不了啦。他怎么敢跟李晚村比呀!直累得大秃脑袋上热汗直流,嘘嘘带喘,眼花缭乱。又打十几个回合,累得是东倒西歪,老想摔跟斗,就像喝了一斤白干酒,脚下没根似的。李晚村心中好笑,可乐坏了旁边的王世伦,王世伦乐得两手都拍不到一块儿了。心说,师父,您怎么就不打呢?您光围他转悠干什么呢?这过去就应该给他几巴掌,我的气儿不就出来了吗?哪知道李晚村正在这儿戏耍孙茂昌的时候,忽然人群之中有人喊了一声:"哎!我说茂昌啊,你还不给我住手!"
孙茂昌眼看支持不住,听见个熟悉的声音,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大把擦汗,揉揉眼睛一看:唉哟!老师白太官!这可真像做梦似的,我师父这是从哪儿来?怎么事先我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书中代言,白太官怎么来了?这老头闲着没事,就在家里头一天逍遥自在。自从孙茂昌跟他说完之后,老头这心里就始终放不下。心里捉摸着,这王世伦完不了。听他讲王世伦这小子有两下子,他跟谁学的能耐呢?如果把我们茂昌给打了可怎么办呢?老头不放心,就这么离开庐州,赶奔小南庄,打算看一看。您说这事儿有多巧啊!正好赶到场院这儿,瞅着人山人海,老英雄站到人群背后往里一看,呀!认得,李晚村!白太官不看则可,一看是李晚村在这儿跟孙茂昌动手,老人家心中大大地不悦。心说:"李晚村哪,李晚村!你是什么身份?你是天下的第一剑客,哪个见你都畏敬三分,连老朽都不例外。可你那么高的身份,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你瞅瞅你这样儿,你是吃饱了撑的怎么着?难道说,你不知道他是我徒弟吗?我的掌法你最熟悉,你一看孙茂昌练,你就知道是老白家的真传。打狗还得看主人哪!你茄子黄瓜一块儿煮,合着你觉着你是天下第一剑客,眼里没人了?老朽岂能答应?!"
白太官一看,这火就大了,满心的不悦,挤进人群。可他这一露面儿不要紧,李晚村觉着非常尴尬。本来是好心,现在弄得是无法解释,因此呆若木鸡,站在那儿没说话。就见白大官满面怒气,胡子乱抖,来到孙茂昌面前。孙茂昌一看是老师,他高兴了,真是小孩儿见着爹娘了,满脸是笑,满心喜欢,擦了把汗,跪倒在地:"师父在上,弟子给恩师叩头!"白太官冲着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呸!不要脸的东西!你吃过人饭吗?嗯?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你知道你跟谁伸手吗?那是老前辈,天下第一的剑客,李晚村,李先生。你竟敢以小犯上,你怎么这么不是东西?你也不问青红皂白,也不问谁是谁非,你就伸手,你吃过人饭吗?!"这事情会说的不如会听的,白太官是教训徒弟吗?不是,这话全是冲着李晚村来的,李晚村觉着脸上发烧,就好像叫谁打了几巴掌一样。可挑礼还挑不出来,人家训教徒弟呢。李晚村实在有点儿挂不住了,鼓了鼓劲儿过来了,冲着白太官一抱拳:"老剑客!您消消气儿,晚村有下情回禀。"白太官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也够难听的了,就得适可而止。因此又换了一副面孔,满脸是笑,赶紧还礼道:"晚村居士,恕老朽不恭,请担待一二。""没说的,没说的!快请坐,请坐!""不不!不用坐。有话咱就说吧!"李晚村说:"我跟您解释解释,咱们弟兄之间别闹出误会来啊!啊?我说世伦哪,你过来,你怎么拜的我为师,你是怎么跟我说的?详细给我讲!"
王世伦一看,孙茂昌在那儿跪着,自己也不敢站着,"扑通!"一声也跪下了:"哎哎哎!是!"这回他不敢说瞎话,从头讲起,把这经过也全都说了。容等说完了,李晚村问白大官:"您这听清楚了吧?我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啊。您这是误会。这个小子找我学艺去,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把我感动了,我这才把他收留。收留之后,我问过他:你为什么找我学艺?他也没敢隐讳,他说叫一个师弟孙茂昌打倒在地,没脸见人了。为了报这受侮之仇,才找我学艺。我可怜他,但是呢,我没教他真本领,耽误他三年,尽教给他挨打的招了。所以回来,他跟茂昌一比武,他又吃了亏。再回去我劝说他痛改前非,二次教他五年能耐,真教他了,没想到他回来又被茂昌打倒在地。我觉着这事儿奇怪,我教的徒弟怎么能挨打呢?我是抱着好奇心来的。我可不知道茂昌是您教的。方才我跟茂昌比武,我能跟他打吗?我再没吃过人饭,也不能有失身份呀?我想啊,叫这孩子磨炼磨炼,长长见识,对他有好处。没想到您老人家赶到了,发生了这场误会。现在我把事儿解释开了,您听也好,不听也好,我觉着问心无愧。"
白太官听完了之后,这气儿才消了:"哈哈哈哈!老剑客,现在天晴云彩散去,啊!刚才老朽说话也有不到之处,请求老剑客谅解。""没说的,没说的。"两人一笑完事了。要说他们俩的身份那么高,要因为徒弟之间发生了争吵,甚至动武,那就不配成名的高人了。
把这事过去了,孙茂昌就往家请。就这样,李晚村带着王世伦到孙茂昌家,一家人满心欢喜,老百姓也不散,都在外面看热闹。喝!两方面的老师都来了,这可真了不得!拿他们俩当神仙。老哥儿两个坐下促膝谈心,虽然说都那么高的高人,平时却很难见面,就谈论起九阴八卦掌来了。李晚村说:"我对这个掌法也熟悉,不像你们老白家那么精。我打算呢,向您探讨探讨。"俩人谈起武术来了。谈完了又把孙茂昌、王世伦叫到眼前,各自训教徒弟。李晚村对王世伦说:"祸打根头起,这事儿就怪你,你不对,你心眼太小。这比武就有高低,打仗就有输赢,你们是亲师兄弟,当场动手你摔倒了,你干什么仇恨在心呢?嗯!往后闯荡江湖,这种心眼能行吗?往后要痛改前非,不准再这样。过去给师弟赔个礼。"
这王世伦过来见孙茂昌,拉着手一个劲儿赔不是。孙茂昌觉着脸上挺发烧,本来自己沾了光了,哪次都没吃亏,便说:"师兄啊,怪我不对,确实怪我不对!往后咱们哥俩走着瞧,我一定得对得起哥哥您。"说完了哈哈一笑,二人言归于好。
打这儿以后若干年,王世伦父母先后去世,他把妻子孩子安顿安顿,到了镇江,一心一意跟老师学功夫,专门学这九阴八卦掌。李晚村嘴上说对这招不太熟,实则不然。他是天下第一剑,对各种掌法无不精通。所以就全心全意传授王世伦九阴八卦掌。这王世伦接受教训,可也真下上工夫了。另一方面,孙茂昌父母先后也去世了。结果呢,老婆得了个急病也死了,他把孩子交给兄弟家,心中无牵挂,到了庐州府见老师白太官,全心全意学能耐,也专学这九阴八卦掌。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呀!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了。孙茂昌对过去的事情,根本不计较,认为已经和解了。但是,王世伦不然,他嘴不说,心里仍然暗作劲。心说,我呀,几次吃亏,要不是我老师露面儿,我还得栽个大跟斗,怪我没真心学能耐。这回我得加倍学习,非超过孙茂昌不可。一直到他把武艺学成,才去闯荡江湖,所过之处,没有人不称赞的,这才闯出个外号,叫"沧海变桑田,西山怪臾"。孙茂昌呢,学成之后,闯荡江湖,由于他这形像长得像南极子,人们就给他送个绰号,叫"赛南极昆仑子,笑面老臾"。嗯!他老乐乐呵呵地。打那儿以后,他们俩人始终就没见面哪。哎!今儿这事儿巧了,北京三月三亮镖会,这一下惊动了武林界。各门各户各派的英雄好汉,纷纷赶到北京要看看这个热闹。有不少人暗中叫着劲,打算登台献艺,显显自己的本领。孙茂昌、王世伦也不例外,两个人不约而同也到了北京了,各自找地方住下,等亮镖会这一天挤进人群来看热闹。孙茂昌这个人性格没变,仍然是那么忠厚老实,他光看,并不想登台。王世伦就不同了,这人生性好斗,你看老了老了,比当年那脾气更尖酸了。他谁也不服啊!看不起这个,也看不起那个。等童林献艺的时候,他是一百二十个瞧不起。他心里说话:哪出来这么个庄稼小伙子,"震八方紫面昆仑侠",别开天地,另行一家武术,你配吗?我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徒弟,学艺六十载,我都不敢报这个号,扬这个名,你才学了几天,竟敢口出狂言?不行!我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您说这人多没程度啊。所以他到台上,把童林说得一钱不值。这还不说,当场一动手,他用九阴八卦掌把铁掌李元、铁肩仙风流侠张子美、穿云白玉虎刘俊全给打伤了。您说远处无冤,近处无仇,犯得上吗?这才气坏了孙茂昌。
孙茂昌在人群里头一看,心中好生不快。暗叫道:"王世伦哪,王世伦!你跟六十年前没有什么改变。狗走遍天下就是吃屎,狼走遍天下就是吃肉。看你这个猖狂劲儿,这还了得?"想起当年的事情,老头子忍无可忍,这才大喊一声,来到台上,因此两个人见面儿。这就是王世伦和孙茂昌以往的经过。
两个人这一见面,话不投机,当场动手,九阴八卦掌对九阴八卦掌。你想想,他们俩都是什么身份?这一打起来,煞是惊人哪!看台下的老百姓,各门各户的英雄好汉,看得全都直了眼了。两个人战了一百回合,没分输赢。王世伦想起当初几次受侮之仇,恨不能一巴掌把孙茂昌打翻在台上。孙茂昌也想教训教训他,往后别这么尖酸刻薄,得理不让人。但是两个人的能耐都在那儿摆着呢!因此,怎么打也分不出输赢来。正赶上王世伦使了个乌龙探爪,一打孙茂昌的面门,孙茂昌一闪身,"啪!"把他腕子给抓住了。王世伦一看不好,赶紧出左手,哎!把孙茂昌的手给扣住了,这才要分出胜败高低了。
欲知战况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九十一回 亮镖会师兄再交手 老洒海拍掌解冤家
且说孙茂昌、王世伦两个人打了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到了一百多个回合,突然四只手扣在一处,这就要分出高低来了,谁的力量大,谁就沾光;谁的力量弱,谁就要吃亏。就见他们两个人四臂用力,青筋都蹦起来多高了,围着台板,吱呀呀,嚓嚓嚓!滴溜溜乱转。孙茂昌把平生的精力全施展出来。您就听吧,那手腕子都嘎叭嘎叭直响。这下全场寂静无声,人们把眼睛瞪得多大,脖子伸得多长,定睛看着。啊唷!坏了!这俩老头啊,二虎相斗是必有一伤啊!究竟谁能伤,现在猜不透。就在这紧急关头,从台底下,"叭!"蹦上一个人来!这人一哈腰,来到他们两个人的中间,举起双掌从底下往上兜,这个劲儿比他们俩还大。为什么不从上往下砸呢?不行!一砸把他们四只手都打折了。从底下往上兜,就不至于这样。就见这人喊了一声:"开!""啪!"结果把他们四只手给震开了。赛南极昆仑子,噔噔噔倒退十几步,王世伦也退出一丈多远,两个人身子一栽,好悬没摔倒。就觉这个胳膊,嗖!关节疼痛,骨环都发酸。心说,什么人这么大的劲儿?二人定睛观瞧,就见当中啊,有一位老者,脑袋也够秃的,后脑勺剩下一百多根儿白头发,梳成一个小辫儿,往上撅撅着。一部白须髯,稍微有点儿大酒糟鼻子头,一对蓝眼珠。周身上下穿青挂皂,半截白布高装袜子,一双洒鞋。两人一看全认识,来者非别人,正是清真贵教最出名的老英雄、老剑客金元,另外也有人管他叫老洒海,金元到了!
原来呀,老洒海也来看热闹。老头一琢磨,我别公开露面儿,自己是个老大辈儿,在北京又有一号,一露面儿,这个请,那个让,还分散精力,反倒不自在,不如啊,就挤到人群当中,看个热闹,那有多好呢?所以,老洒海金元就挤到人群里了,离着台不远。孙茂昌和王世伦这一决斗,老洒海就看出不好来了。坏了!要分输赢,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啊!金元知道练武术这玩艺儿真不容易,特别是练成名更不容易。顶酷暑,战严寒,二五更的功夫,得付出多大的心血去,才练到这种地步。真有一个受伤的,可惜!老头动了慈悲心,因此,这才登台献艺,用清真贵教最出名的清真莲花掌,给他们分开了。这两个人哪,想当初在五台山上见过老洒海金元,知道人家清真莲花掌举世无双,所以见面认识。金元往当中一站,冲着孙茂昌和王世伦一笑:"二位!你我这把年纪,这是何苦呢?三月三亮镖会本来是个喜庆的日子,不反对登台献艺。但是这是留个纪念,而不是在这儿报仇决斗。你们二位有什么仇,有什么恨,应当找个没人儿的地方去解决,怎能在这个场合下分上下弄高低?这就显见得有些不好了。恕老朽冒昧,给你们两家解围,不知道你们二位可乐意?要不乐意的话,老朽奉陪,谁来我都欢迎。"啪!啪啪!金元这一拉架子,准备跟他们俩伸手。
你看这劝仗的有多好。言下之意,谁不服,我就跟谁干。孙茂昌、王世伦都知道老洒海是一番好意,能跟人家打吗?人家要不给解围呀,还不定到哪个地步呢!因此两个人同时抱拳,道:"多谢老洒海一番美意,我等吓破苦胆也不敢以小犯上。老人家,我们俩的事算完了。"说着二人就抱拳跳到台下。金元弄了个满脸儿,老人家捻髯大笑:"哈哈哈哈!多谢二位赏脸!"您说还有比这再痛快的事吗?想花多少钱买,你也买不来呀!就这么一手,就可见老洒海金元的身份,比王世伦、孙茂昌要高得多。
看他们俩下了台了,震东侠赶紧站起来,下台走进人群,去请孙茂昌:"老人家,您就是著名的赛南极昆仑子孙老剑害吗?""啊!啊!闹了半天是东侠客。""是我!老人家如不嫌弃,请到双龙镖局。"说着携手揽腕把孙茂昌请到台上。童林,雍亲王,所有众人都过来跟孙茂昌打招呼。众人一一见过,让孙茂昌坐下。震东侠一抱拳:"老侠客,请您来有点事儿啊!我们这儿有三个人全受伤了,中了九阴八卦掌,胳膊红肿粗大,现在治疗无法,您能不能帮着给治一治?""咳呀!"孙茂昌说,"好吧!血捂住了,活动筋骨,掐掐穴道,就能复原。交给我吧!"
因为孙茂昌练的是这个掌法,懂得诀窍,就给铁肩仙风流侠张子美、铁掌李元、穿云白玉虎刘俊这几个人,把伤全都治好了。真是对症下药,人家用手一搓擦,掐把掐把穴道,眼瞅着胳膊就见消。噢!不疼了。三个人谢过孙茂昌,童林说什么也不让孙茂昌走,非款留他,目的在于跟人家学学能耐,童海川要学九阴八卦掌。孙茂昌瞅着童林满脸都是笑:"小伙子,不简单!你练的功夫我全看见了。高!果然不愧是独创一家的英雄,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童海川也客气了几句:"老人家,您甭捧我啦。我这火候还嫩得多呢。我打算将来有机会,跟您学学九阴八卦掌,不知肯赐教否?""哈哈哈哈!海川哪!只要瞧得起老朽,我是倾囊而赠。"雍亲王说:"你看这多爽快。我就爱惜你们绿林人豪爽,往后可得多亲多近哪。请坐请坐!"台上的人笑语欢声,暂且不说。
单说台上的,老洒海金元用清真莲花掌给他们两家解了围,满心喜悦刚要下台,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我说老洒海,您先留步。我打算领教领教!"金元一听,哟!有人胆大包天,想要跟我伸伸手,这是谁呀!甩脸定睛观看,哎呀!就见台下晃晃悠悠上来一个主。这个人好像个搬不倒,走起路来一步三摇,上身大,下身小,可那有什么奇怪的?人都是上边大、下边小。但是这位特殊:上头太大,下头一对小短腿儿。往头上一瞅,光头不带帽,连一根毛都没有,闹了半天是个出家的和尚。大胖脸儿,月牙腿,小独头蒜鼻子,薄嘴片儿,一边肉脸蛋上带个酒坑,挺大的肉耳朵垂肩,就像那大肚子弥勒佛似地。他就是生气,你看着也像在笑。身上披着又肥又大的僧衣,外罩袈裟。两个小短腿,捣腾捣腾来在老剑客金元的面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剑客请了。"金元一看不认识他,问道:"出家人,贵姓高名?把我拦住,难道说有什么话说不成?""啊,贫僧有点儿小事,打算借此机会跟老剑客谈谈。我说老剑客,前些日子您在清真寺献艺,传授给震八方紫面昆仑侠能耐。您还记得,您丢点儿什么吗?""哟!"金元脑袋嗡地一声,脸有点儿发红。
前面已经说了,老洒海金元爱才,把童林叫到牛街大清真寺,传授他武艺。在场的有鼓上飞仙丁瑞龙、铁三爷。最后老剑客要练一手绝的,叫"八步登空草上飞",把这掌中的铁条扔到空中,自己打算飞身上去站在铁条上练。没想这铁条扔上去就没影了,不翼而飞,被一个人给偷走了。为这铁条啊,金元伤透了脑筋,把北京九城都找遍了也没找着。童林为这件事儿也上了不少的火,为找铁条,也找了几日,但是如同石沉大海。哎!没想到今儿这笑和尚提出这事来了。金元脸就一红,道:"啊!出家人,你怎么就知道我那铁条丢了呢?"大和尚说:"您别着急呀!"说着话把肥大的僧衣撩起来,在后边掏了半天,"嚓啦啦啦!"把五斤的铁条给拽出来了:"你看这根是不是您的?"
金元一看就是自己丢的:"啊!不错,是我的。""咳咳!实不相瞒,您那铁条就是我拿走了。""好啊!"把金元气的,哪儿来个野和尚!没事儿跑到大清真寺溜弯儿,偷走我的铁条,叫我当众丢丑,这还了得!老洒海脖筋蹦起来,双掌一晃,就要伸手。和尚往下退了两步:"且慢!我说老洒海,您可别着急啊。我把话说清楚:我一不是贼,二不是盗,我家呀住在北口沙雁岭。那个地方风高沙大,人烟稀少,塞外荒凉之处。老僧久想到北京溜达溜达,上这儿开开眼,瞅瞅皇城四门,九门,八点一口钟,瞅瞅怎么样的皇城。另外也想会会各界的朋友。那一日我心中好奇,路过牛街大清真寺,我发现这座建筑物富丽堂皇,实在是了不起,抱着好奇心我就进了清真寺。哪知道您正在天井大院传授童林武艺,把铁条扔起来了,我一高兴就接到手了。我怕您生气找我的碴儿呀,我就只好把铁条拿走了。拿到破烂市上去卖吧,还没人要,您说这玩儿又不值钱,怎么办呢?我就想给您送去。要到清真寺把这铁条往上一献,您不容分说再跟我翻脸怎么办呢?把我愁的实在没办法,幸好今天三月三亮镖会,当着天下这么多的英雄,我把铁条给您,说明原委,望求老洒海原谅,过去的事儿就叫它过去了,您看怎么样?"和尚说着话,嬉皮笑脸,把老洒海气的,胡须直颤抖,一伸手把铁条抢过来,用手点指他道:"疯僧,你好不知礼!就我这支铁条,价值连城的宝物,你拿到破烂市上去卖会,显见得你是拿我取笑啊。大和尚体走,招铁条!""嗖!"轮起来就砸。金元的能耐都是特殊的,人家那是清真贵教独门的传授。拿他这根铁条来说,打人是次要的,主要是点穴。专点人的三百六十个骨头节,前后心的穴位。点上你就算完了。金元的能耐也就在于此。"啪!啪!啪!啪!"下了绝情了。就见那和尚说了声:"来得好,来得好,来得好!"左躲右闪,怎么也没点上。
书中代言,这和尚是谁呀?啊!这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他刚才说了一半,他是北口沙雁岭大昭寺的老方丈,人送诨号叫"嬉皮笑脸哈哈僧如意和尚"。中国之大,高人众多,在北口外那是头一把。今天在台上拿老洒海金元一开玩笑,金元挂不住了,因此这才下了绝情。
咱们单说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童林一看这铁条,忽然想起来了:"唉哟!闹了半天是这和尚偷的,怪不得我没追上,可见这个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看这意思他没有恶意,老洒海有点火气太暴了,不允许人家说话。一旦失手把自己人打伤,岂不后悔呀!"童林想到这儿,急忙站起身来,顺着梯子下来,分开人群挤到台前,低了腰,上了台,高声喊喝:"老人家,暂且住手,童某到了!"童林这一露面儿,金元这才把铁条收住:"海川哪!帮着我揍这猴崽子!"童林一笑:"老人家,您先压压火。我看都是朋友,用不着生这么大的肝气。您在旁边等等,容童某有几句话讲。"
童林说完,来到嬉皮笑脸哈哈僧面前,躬身施礼道:"大和尚请了,童某有礼。"就见这和尚嬉皮笑脸地看看童林:"哈哈哈哈哈!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原来是昆仑侠驾到。小僧有失远迎,当面恕罪。""老人家您太客气了,我看您也是武林的豪杰,恕你我相见甚晚,请老人家到双龙镖局看台上落座,不知意下如何?哪怕您喝口水呢,也略尽我的寸心。"罢了!还得是侠客,说出话来,真叫人爱听。"我说童侠客,我倒可以答应。你得问问这金老洒海答应不啊?他要跟我没完,这事儿可怎么办呢?""不能,咱们都是自己人。"
童林来到金元面前,说:"老剑客,您消消火吧。看这意思不是外人。武林之中耍笑者大有人在,您又何必认真呢?"您看这玩艺儿,童林一说话,老洒海还真听。因为童林说的在理,金元也不愿意把事情弄大,因此,顺坡下驴,就点了头了。就这样童林把二位请下台,赶奔"双龙镖局"席棚。老少英雄都知道这是高人哪,急忙下台迎接,把他们接到上面。哈哈僧过来先奔雍亲王胤禛,双手合十:"弥陀佛!小僧参见皇家千千岁。"
胤禛一看,他什么都知道,连我都认得,欠身离坐,以礼相还。然后让这老洒海金元和哈哈僧坐下。大家一边吃着茶,一边谈论以往的经过。胤禛说:"这么办吧!老洒海看在小王的分上,隔过这篇儿,您就别计较了,不打不成交嘛!如意和尚,你远道来的也不容易,希望在王府多呆几天,跟我们海川亲近亲近。有什么绝艺,您给留下。"童林一看,这爷多会说话,真有勾勾心哪!替我揽活。心里头也挺高兴。
这场风波过去,接着是十三家镖局献艺。这十三家镖局就是双龙镖局、永昌镖局、永发镖局、镇远镖局、怀远镖局、南洋镖局、顺平镖局、定远镖局、常泰镖局、天顺镖局、玉门镖局、登州镖局和湖广镖局。这十三家纷纷派出能手登台献艺。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西河沿儿永昌镖局,打得最响。因为永昌镖局这两个人有名了:一个是鼓上飞仙丁瑞龙,一个是独棍神佛铁三爷,果然能耐出众,非同一般。就拿丁瑞龙来说,献了手绝的。未曾献艺以前,先让人往台上抬了一面大鼓,这鼓都是特号的,能容下八个人转圈儿敲。鼓是驴皮的,用手指一碰,嘣嘣直响。把这大鼓架好了,丁瑞龙周身上下紧称利落,拽出宝剑,飞身形跳到鼓上,在上头练了一趟八仙剑,您再听这鼓,连一点声都没有,要不怎么叫"鼓上飞仙"?证明丁瑞龙轻功术练得是一绝啊!这一练是压盖全场,掌声如雷。丁瑞龙练完了轻功,从鼓上跳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回归原位,伙计们把鼓也抬走了。第二个就是铁三爷,练自己的大棍。铁三爷练的是硬功,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练,没两下子能行吗?铁三爷就把平生所学,全施展出来了,泼风十六棍、罗汉棍、太极棍、行者棒,全都练出来了,也博得众人喝彩之声。等人家西河沿儿永昌镖局的练完了,别的镖局显得有点逊色,就激怒了妖道杜清风。
杜清风是永发镖局请来的。杜清风大三角眼睛转悠转悠,没安好心,跟云台剑客燕普咬了咬耳朵,他上了台了。来到台上,诵法号:"无量天尊!各位子弟老师们!英雄好汉们!贫道乃四川人,姓杜叫杜清风。今天代表水发镖局,在这儿练趟宝剑,练不到好处,请大伙儿原谅。"杜清风说完了,把宽大的道袍款掉,拽出七星丧门剑,练了一趟宝剑。这个家伙是剑客呀,在剑山蓬莱岛英王手下官拜站殿将军的头一名,他的武艺能简单得了吗?这一练就压过了丁瑞龙和铁三爷。就见满台子上剑光缭绕,夺人耳目。等练完了一收招,"好啊!好!"爆发出暴风雨般的掌声。杜清风没下台,把宝剑单手一背,道:"众位!贫道一个人练,没意思。您说这一个人能练到什么好处?我打算请一位跟我接接手,不知众位意下如何?""道爷您说吧!您请哪位?""唉!请别人我不敢,我打算请双龙镖局的朋友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童林!你听见没有?贫道打算跟你分上下论高低,有胆子的你上台!"
童林一看是杜清风,这火就不打一处来。心说,这个妖道,三番五次找我的碴。前者在公主坟,你们三个人跟我一个人动手,把我童林累得好悬没吐了血。要不是我师爷张洪钧赶到,焉有我的命在!我师爷曾经要把你一掌打死,是我童林苦苦地哀求,他老人家这才把你饶了。实指望你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没想到你是知错不改呀!今天三月三亮镖会,又跑到这儿来,想要行刺雍亲王,被我们给拦住了。哎!一点儿教训也不接受,指名点姓要跟童林比武,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打算在众人面前把我童林废了。童林又一想:"这种人不能留他,就是出家人有一句话,杀恶人即是善念。把这种人铲除了是有好处的。起码我得教训教训你,往后叫你不要再为非作歹!"童林想到这儿,"嚯!"就站起来了:"爷!您先坐着,各位!童某告辞!"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九十二回 勇童林剑削妖道 双剑客大战燕普
且说童海川噔噔噔下了台,分开人群到了正中央,飞身跳到台上跟杜清风见了面儿。杜清风一瞅童林真来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恨不能一宝剑把童林劈成两半。二话不说,捧剑就刺。童林亮双钺接架相还,跟杜清风就战在一处。哎哟!两个人这一伸手打的这个好看哪!你想想童林那是什么身份?施展的是子母鸡爪鸳鸯钺,把压箱底儿的绝招拿出来了。杜清风那是剑客的身份,了不起,拿出自己的绝艺丧门剑,因此跟童林打了个势均力敌,不分上下。别看这样,看台上老少的英雄提心吊胆,雍亲王这心就更没底儿了,急得他抓耳挠腮,一个劲儿问两边儿:"各位!各位!海川行不行?你们大伙儿看,海川能吃亏不?你们倒说话呀!"老洒海金元叹息一声,摇摇头,说:"爷!海川的功夫是不错,我看这样子,敌不住杜清风。"哎哟!雍亲王当时鼻子尖儿就冒了汗了。心里说,海川是我的心尖啊!这要有个马高镫短,叫我如何是好。雍亲王打算让别人去换童林,又一想那也太丢人了,我们海川从来就没打过败仗,要叫别人替换,显见丢人现眼。可怎么好呢?他心中着急就瞪眼儿看着。不但是雍亲王心里没底儿,在座的众人心全都提到嗓子眼儿上了,都看出来了,童林的功夫敌不住杜清风。
说到这儿咱必须说明白,这杜清风确实了不起,人中的剑客。就因为他呀,人缘儿不好,手狠心黑,心肠毒辣,做事太过,而且,也不干什么好事,所以,人们不乐意管他叫剑客,给他送个绰号叫"羽士清风侠"。实际上要论他的能耐呀,在武林界当中那也是首屈一指的。为什么他瞧不起童林呢,也在于此。今天在台上跟童林这一伸手,他把绝艺全施展开了,童林就有点招架不住了,勉强对付到了六十多个回合,童海川鼻凹鬓角热汗直流。童林心里暗自着急呀!我要栽跟斗!这是打出世以来的头一次。想想在杭州打擂,掌打铁背罗汉法禅,月下会西风,我从来没使过这么大的力量,可见我的功夫是不行噢!海川又一想,难道我就认输了吗?今天我要栽到台上,几载的名声付为流水,我老师得到这消息,不定有多难过呢!将来我还怎么顶门立户?我还怎么别开天地,另创一家把式?哎呀!这可怎么办?
童林这一着急呀,嗳!也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一件事儿来,突然灵机一动,对!我师爷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在公主坟曾经传授我绝艺,我学了十八招桃花剑。今天,我何不抛钺亮剑,转败为胜?实在没办法了,不亮也不行了。童林想到这儿,"啪,啪,啪!"又打了几招,把双钺在手中一分,对准杜清风把钺就抛出来了,啪!啪!两道寒光扑奔杜清风的面门,杜清风一瞅,吓了一跳,哎哟!我说这童林怎么把双钺扔出来了?你不要命了?往旁边一闪,双钺落地。就在他一愣的这工夫,就见童海川一撩大衫儿,拽出宝刃"秋风落叶扫",台上打了一道电闪寒光。说时迟,那时快,童海川亮宝剑劈面就砍,这一下出乎杜清风的意料之外。不但杜清风愣住了,就连雍亲王、震东侠,所有的众人都吃惊了。为什么呢?谁也不知童林还有这么一手。因为童海川在公主坟跟师爷学艺这是绝对的秘密,张洪钧不让他对外人讲,童海川也守口如瓶,所以今天抛钺这一亮剑,才把大伙儿震惊了。
咱们单说台上,说时迟,那时快,宝剑就到了。杜清风哎哟一声往旁边一闪,耳轮中就听"咔嚓!"一声。怎么的了?把道冠给削落了。不但把道冠削落,把社清风头顶上的肉皮薄薄地给劈下一片去,那鲜血"吱!"一下就冒出来了,杜清风就变成花花脸儿,把妖道疼得直念佛:"无量天尊!"单手提剑,另一只手捂住脑袋转身就跑,几步跳下台去,扎进人群回到永发镖局去了。
书中代言,童林为什么没砍他的脑袋,还得说童林有恻隐之心。如果这宝剑往里头偏差一点儿,就把杜清风的脑壳给揭开了。就在这一刹那,童林想到,我不能下毒手啊!点到为止,再给他一个机会。如果此人恶习不改,继续为非作歹,我再要他的性命,也不为迟晚。再者一说,今天是亮镖会,喜庆的日子,我怎么能当场杀人呢?童林有多种想法,故此把那手腕微微往上一翻,才薄薄地给他劈了一片儿。
等杜清风败下去了,童海川抬鞋底把宝剑上的血迹擦了擦,然后把"秋风落叶扫"往腰中一盘,拣起子母鸡爪鸳鸯钺。这时候台上台下爆发出海洋咆哮一般的掌声:"好哇!童侠客真高啊!这双钺带撒手的,好宝剑!好功夫!炒肉拉皮儿可真薄啊!这回给老道剃头变和尚喽!"你说童林这脸露的多大?这段书就叫,剑削杜清风。
哎哟!把杜清风给气的,回到座席上坐下,气得他摇头跺脚啊!旁边有郎中过来,拿着止血药,给他糊到脑袋上,赶紧用药布缠上,以免再中了毒。杜清风简直是活不了啦,用手指着童林,把牙咬得山响,心说:"小兔崽子,你等着!我杜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其实啊,永发镖局的人也有不少暗中发笑。有的人心里头还高兴呢:"活该!你这号的,就该得这结果。瞅你平日趾高气扬把嘴撤的,谁你也看不在眼里头,嗯!今儿个你遇着行家了吗?这是活该!"
人们怎么想的都有。但是,杜清风这一败,不是他个人的事,代表着那么大的永发镖局呀!打一个和尚满寺羞啊!总而言之,大伙觉得脸上无光,就惊动了云台剑客燕普。燕普本来不想登台,方才杜清风跟他商议,打算上去把童林给废了。燕普一合计也行,打一打他的气焰也未尝不可。他以为,这杜清风到那儿不费吹灰之力,童林的能耐我看见过,杜清风胜他绰绰有余。所以他才答应了。他也没想到童林还有这么一手抛钺亮剑,冷不了地给来了一宝剑。你说这个结果弄的,烧鸡大窝脖,是人前丢丑啊!燕普觉着我是当家人,在这个棚里头来讲我是头了,我要袖手旁观,岂不被他人耻笑吗?所以,燕普站起身来,高声喊喝:"呀!呔!童林慢走!贫道来也。"
燕普站起身来,晃着高大的身躯,迈着四方步来到台下。就见他身子微微一晃,噌!来到台上,脚上声息皆无,就好像一团棉花落到油盆里头。闪二目来到童林面前,不住地冷笑:"哼哼!童林哪,你还真有绝的!贫道不才,要跟你会武!"童林认识他呀,震东侠给他介绍来着。海川一看那么大的云台剑客燕普上来了,心里明白,绝不是人家的对手。看来我今儿个要凶多吉少,这跟头算栽定了。就明知道是这样,童林能走吗?燕普一露面儿,自己转身就走,岂不被天下众人耻笑?所以,童林进退两难,骑虎难下。如今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童海川又一想,我就豁出破头碰碰金钟,我瞅瞅你这云台剑客究竟有什么本领。哪怕我就死在你的手下,我也不算丢人。你是成名的剑客,都几十年了,我童林只不过刚出世一两载呀。
书中代言,童林才三十岁挂零,血气方刚,抢阳斗胜,能受这一辱吗?就见海川把胸脯一拍,一阵大笑:"来者莫非云台剑客?""不错,正是贫道。你认识我?"童林说:"我不认识,别人不是能告诉我吗?老剑客!你的名声可太大了,没有不知道的,童某早就想领教,没有机会。今天既然您提出要跟我比试,我真是求之不得呀!来来来!请您亮剑!"
嘿!燕普一听,姓童的小伙子,真了不得,见着我毫不畏惧。哎!还真想跟我比。"好吧!童林哪!我不是拍老腔,跟你动手,我用不着亮剑。你只管使钺,也只管亮剑,贫道奉陪!"他没拽家伙,童林跟他就没有客气,晃双钺往上一纵身,着!头一招叫"二龙吐须",奔云台剑客的两个眼睛。就见燕普往下一哈腰,左臂往上一拨:"来!来得好!"右手探出来抓童林的喉咙,那就是"鹰爪力"呀!掏上就完了。童林从脸上步,把这一掌躲过,撤回双钺一架他的胳膊。云台剑客把掌撤回去,滴溜一转身到童林的背后,使了个"丹凤朝阳",叭!一掌奔童林的后脑海。海川往下一低头,这一掌走空了。跟着抬起腿来踢童林的腰眼儿。童海川垫步拧身往空中一纵,云台剑客一脚走空,两个人就打到一处儿了。
这一打呀,可把震东侠、侯二侠、张子美、雍亲王、刘俊等众人全吓坏了。都知道童林不是人家的对手,那不得吃大亏吗?说这抛钺亮剑,那玩艺儿瞅冷门行,没事儿老扔钺,老亮剑,就不新鲜了,童林也不能那么做呀!老洒海金元急得秃脑袋直冒汗,心想,我别看热闹了,干脆我去把海川换回来,我不能眼瞅着这孩子吃了亏呀!金元双手扶桌案就想站起来。正在这么个时候,就听台下有人高诵法号:"无量天尊!无量天尊!燕普休要猖狂,弟兄我在此!""嗖!嗖!"两条黑影蹿到台上。众人一看,又上来两位出家的道士。一个白脸儿,一个红脸儿。这白脸儿的头上戴九梁道巾,金管别顶,身披八卦仙衣。那红脸儿的头梳日月双抓髻,末梢系着黑头绳,身穿灰布道袍。每人背后都背的一把宝剑,飘飘然,真好像两个神仙降落到台上。
童海川虚晃双钺,跳出圈外,把双钺交单手,甩脸一瞅,哎哟哟哟!来者非别人,正是自己受艺的老恩师何道源、尚道明!打童林毕业以后,离开江西龙虎山,还没见过老师的面儿呢!没想到今天三月三亮镖会上师徒在此相逢,童林心里真是喜出望外,赶紧把双钺别好,"噔,噔,噔!"过来给恩师磕头。就见两位老剑客把头点了点:"海川哪,起来吧!"童林起过一旁,见着师父无限感慨,有一肚子话想说。两位老剑客一摆手:"海川哪,你不要说了!有了工夫,咱们师徒再细谈。你先退在一旁。"
"是!"童林垂手往旁边一站,就见何道源迈步来到云台剑客面前:"燕老剑客请了!贫道何道源礼过去了。"哎哟!燕普的脸一红,心中暗道:"今天这事儿怎么这么巧哪?嗯?我刚要胜童林,他老师来了,童林事先是有准备呀!呀哟!我可得多留神。"
其实他猜错了,这两位老剑客的出现连童林也没想到。那他们两个人是从哪儿来的呢?从江西信州龙虎山。这次来呀,主要是看童林。教个徒弟不容易,当师父的挂念。童林自从下山之后的所作所为,俩老剑客都知道,因为不断有人向他们耳朵里吹风。一听童林露了这么大的脸,老兄弟非常满意,这徒弟没白教。但是,俩老剑客也知道,人越露脸越担风险。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一点儿都不假呀!尤其童林所处的地位,是雍亲王的彻教师,皇上亲自接见,赐金牌一面,扬名三日,无人不晓。这就等于树大招风。大清国那么大,藏龙卧虎,什么高人没有?想找童林比武的大有人在,仇人也越来越多。者哥俩一盘算,根据童林的能耐,已经不适应现在的情况了。你别看当初刚一学艺下山,掌打雷春,掌打法禅,一震杭州擂,双钺分双剑,脸露那么大,可是现在惊动了全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知道哪一个找童林的毛病?照此下去,海川非吃亏不可。因此老哥俩十分担心,打算到北京见见徒弟,找个机会好好教给他本领,让他提高一步啊!就这么着,他们下了龙虎山。沿路之上,用耳朵一扫听,没有不谈论童林的事的,他们是又高兴,又担心。走到河南的时候,听说亮镖会的消息,老哥俩更着急了。这么大的盛会,聘请天下十三家镖局武林好汉。北京啊,肯定得热闹一番。两个想到这儿,脚下加紧,紧赶慢赶,昨天晚上进的北京。他们就住到无量寺,因为无量寺的主持跟他们俩不错。二位到了,也没露面儿,住了一夜,赶了今天的正日子,来到会场,也挤到人丛之中暗中观看。发生的这些事情,老哥俩全看到了。别的不说,唯独童林,抛钺亮剑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老哥俩互相看了一眼,心说,海川从哪儿学的这个能耐?哎!这宝剑是桃花剑的招数呀,不是咱老师教的,他不会呀!难道说童林他见到咱师父了?这是怎么个茬儿呢?把俩道爷闹糊涂了。燕普上来跟童林一动手,二位道爷沉不住气了,准知童林不是对手,故此这才登台。
等来到台上,何道源先迈步过来见燕普:"无量天尊,道兄请了。"燕普勉强一笑:"啊!闹了半天是何道爷!""不错,正是贫道。没想到云台剑客大驾精神,也来到亮镖会上。""啊,我乃应朋友之约。""噢!方才小徒多有得罪,还望云台老剑客海谅。"
云台剑客一听这话,更觉着脸上发烧了:"唉!这这这,何老剑客,请你不要误会,我看童侠客是个人才,武功也不错,故此呢,想跟他伸伸手,看看这孩子本领如何?没有别的意思。""哈哈哈哈!老剑客不要隐瞒了,我看得清清楚楚,您分明是要给杜清风报仇雪恨。道兄啊,别人你不清楚,杜清风是什么人,我想你心里有数。他虽然口念道家的经文,身穿道家的衣服,他做事儿都不配做个三清弟子。他是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像他那把年纪,那个岁数,怎么能在亮镖会上下毒手,要废童林?我们童林哪点得罪他了?可见他安心不良,嫉贤妒能啊!童林没有办法这才抛钺亮剑,这也是被迫不得已而为之。我想别人不清楚,您这么高的身份,应当看得清清楚楚。您就不应该帮着杜清风助纣为虐,您这何必呢?事儿让我们弟兄赶上了,道兄!消消气儿吧!你我这般年纪,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岂不被他人耻笑吗?嗯?请回吧!"
何道爷说话之中,也带着责备的口气。云台剑客燕普一想,我就此下台不好办。不行!想到这儿,嘿嘿一笑:"何道爷!刚才的事儿您甭提了。您说我向着杜清风,难道你不袒护童林吗?你也是喜欢你徒弟。童林和杜清风这一篇揭过去,贫道有意,趁着今天的盛会,跟二位老剑客过过招,我长长见识如何?""噢!道兄,这么说你要想跟贫道较量高低不成?""正是!"
燕普心说,不打两下子我就走,我回去怎么说?你看我跟童林伸手,我失身份,跟你们伸手我不丢人。你是江南四小名剑哪!我何不乘此机会露露脸呢?何道源一看,云台剑客主意已定,知道这仗是非打不可了。便道:"好!我久闻云台剑客的大名,也早想领教,恨没有这个机会。既然老剑客愿意跟贫道比武,我是高兴得不得了啊!你稍候片刻!"
何道爷回来,告诉尚道明:"你跟海川在这儿给我观战,看我会斗燕普。"尚道明也挺担心哪:"师兄,燕普可不是好惹的,你要多加谨慎。""哎!你放心吧。"
再看何道爷,把宽大的长道袍款掉,把拂尘交给童林,捺一捺头上的九梁道巾,把袖面儿一挽,飞身形直奔燕普。燕普也利用这个机会,周身上下紧衬利落。他要跟何道爷动手可不能跟童林相比呀。因此,他加着十二分的小心。这阵儿他也收拾好了,一看何道爷过来,当场不让步,两个人就战在一处。
这亮镖会您听听多热闹,群雄大聚会,从前没见过的事情都发生了。像这种人物、这种身份,轻易地不伸手,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这比武较量,真是千金难买呀!人们看得眼都直了,哪见过这种武术?就见两个老道须髯飘摆,身形晃动,就像走马灯相似。不过呢,有的人不爱看。这些人都外行,一瞅这俩老道伸手是光转悠,很少过招。有时候互相一比量,招又变了,打得不过瘾。不像旁人似的,真刀真枪,这两位打得显得有点文气。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这么打呢?身份在那摆着呢。我一亮招,噢!那个看出来了,我用什么招破他。那个刚一亮招,这个懂了,噢!你下一招想怎么的,马上给迎住了。所以两个人又改变招数。您看着呢,就是光比划,不动手,这玩儿就显见得不过瘾了。但是,童林他明白,童林两只眼睛瞪得一般儿大,他不能错过这学习的机会。但是三十个回合过去了,童林害怕了。为什么呢?他看出来了,何道源不是云台剑客的对手。就见燕普越战越勇,频频发动进攻,"啪!啪啪!"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老师就不同了,闪展腾挪,不断地退让,让人逼得满台转,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童林急得抓耳挠腮呀!这怎么办?有心跳过去助老师一臂之力,又怕老师不乐意。这种场合似乎自己不应该过去。旁边尚道爷也沉不住气了。尚道爷一看,得了!什么叫以多为胜?童林是我们哥俩的徒弟,我师兄不行,还有我呢!干脆我们哥俩双战于他。想到这儿,他把衣服甩掉,周身上下紧村利落,高喊一声:"无量天尊!燕普果然厉害!来,来,来!我们弟兄双战于你!"尚道爷往上一纵就加入战群,把燕普气得鼻子都歪了。心说,你们江南四小名剑就这样啊?你们有几个?都上来!他越想越火,肚子里想的事儿,他说出来了:"好啊!何道源、尚道明!你们真不够意思。你们不是一共弟兄四个吗?有能耐的都上来,俺燕普也不怕!"他这句话刚出口不要紧,就听有人喊:"呔!"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九十三回 四剑客提刀斗燕普 雍亲王疑鬼染怪症
且说云台剑客燕普大战何道源、尚道明,他一看俩打一个,气就不打一处来,脱口说出一句话来:"你们师兄弟一共几个?有种的都来!"这本来是一句气话,哪知道无巧不成书,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在人群中有人高喊法号:"无量天尊!无量天尊!尔休要猖狂,贫道来也!"说着话,"蹭!蹭!"蹿上两个人来,一个红脸,一个黄脸,两个人全是道装打扮;背上宝剑,手持拂尘。来者并非别人,正是九宫上人李道通、太虚上人庄道勤。你说多巧,江南四小名剑全凑到一块儿了,他们全是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的徒弟。庄道勤是四小名剑的头一位,当然能耐数他大。他的一生之中,收了两个徒弟:长门大弟子就是世界妙手九尾猔狸司徒朗,现在在云南玲珑岛。二徒弟就是叱海金牛于和于宝元。他对于司徒朗没什么感情,你别看是师徒,自从司徒朗满徒之后,很少来看望老师,日久天长,师徒的感情就淡薄了。他最关心的就是傻徒弟于宝元,因为这孩子出身贫苦,而且缺个心眼儿,吃饭不知道饥饱,睡觉不知道颠倒,无真烂漫,傻大黑粗。就因为这样,老剑客对他格外疼爱和关心,自从把他送下山去交给童林,打那之后爷俩就再没见面,他明知道跟着童林没有亏吃,仍然是放心不下。这一次邀着李道通,哥俩一块赶奔北京,有三个目的:一是看望徒弟,二是看望童林,第三是借助亮镖会,结识结识天下的英雄好汉。昨天晚上,他们就到了北京,住在南门里四合老店。哥俩一想,不用去找童林了,一个是天黑了,再者到那儿有诸多不便,明天就是亮镖会,反正都能见着,等亮镖会结束之后,爷儿几个再坐下闲谈。所以,他们哪都不去,童林他们当然不知道。
今天亮镖会,老哥儿俩早早就来了,挤到人群之中看热闹。亮镖会上所发生的一切,老哥儿俩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有时候高兴,有时候生气。高兴的是,童林能耐比以前大多了,看着自己门户的能如此有出息,自然是高兴。生气的是,云台剑客燕普、杜清风等人,心想,你们也是出家的道人,怎么不分清红皂白,惹是生非呢?他们强压怒火,没动声气。后来,看到何道源、尚道明两位师弟跟燕普动手,他们也没想露面,没想到燕普口出狂言,让哥儿四个都上来,那就来吧,老哥儿俩一时心血来潮,这才挺身来在台上。
师兄弟四个人见了面,这个高兴劲儿自不必说。太虚上人庄道勤紧走两步来到燕普的面前,道:"无量天尊!燕老剑客,认识我吗?"燕普一看:"嘿,闹了半天,这哥四个都来了,我还算说着了。看来今天我算捅了马蜂窝了。"
太虚上人说:"燕普啊!当场献艺,不算不对,比武动手,也无可指责。你可不应该口吐狂言啊!不错,我们师兄弟是四个,你干什么叫我们都登台呢?这个责任在你可不在我们。既然你说了这话,贫道不能不从命啊!师弟,都过来,咱们哥四个跟他比比。"
这四个人号称四小名剑,那都是有了名的剑客,四个打一个,燕普哪里是对手?这老哥儿四个东西南北一站,四把宝剑一齐向燕普进攻,可忙坏了云台剑客,把他累得道冠也歪了,大氅也开了,浑身汗也下来了,"吁吁"直喘,接应不暇,气呼呼地说:"啊呀!无量天尊!你们可损透了!要是单对单,个对个,我燕普毫不畏惧。你们竟敢以多为胜,这还了得,气死我也!"
要说燕普还真不善,换别人,早趴下了。云台剑客不愧有能耐,十几个回合之后,虚晃一剑,飞身跳出圈儿了,用手一指四位剑客:"你们等着!今日之仇我是非报不可!来日方长,咱们再见。"说完,跳入人群中不见了。
气走燕普,回了剑山蓬莱岛。以后三打剑山,他们还能见面,暂且不提。四位老剑客一看把燕普气走了,哈哈大笑,把宝剑还匣。这阵童林、震东侠侯廷、二侠侯杰、风流侠张子美、飞行侠苗润雨、铁掌李元、老洒海金元、鼓上飞仙丁瑞龙、铁三爷……全都上了台,参见四位老剑客,又把他们请下台去,来到双龙镖局的席棚。雍亲王胤禛一听,童林的师父、师伯、师叔都来了,赶紧起身相迎,亲自把他们接到台上,大家落座,亲热得不得了。再往后又出来几个献艺的,直热闹了一天,三月三亮镖会才告结束。临结束的时候,又吹了一顿号,敲了一顿鼓,放了几挂爆竹,大伙儿在掌声和欢笑之中,散了会。
十三家镖局各回各的地方,看热闹的人各回各的家,且不能一一细表。单表童林和侯廷众星捧月一般把四位老剑客接到雍亲王府。胤禛好面子,就在宝殿盛排筵宴款待四位老道长以及双龙镖局众人,参加者不下一二百号。在酒席宴上,胤禛频频敬酒,问四位老剑客从哪儿来,老剑客就把来意说明了。一说关心童林,关心于和,雍亲王乐了:"哈哈!真是是亲三分向。几位老剑容教出这样的好徒弟,真是耗费苦心,连小王都受益不浅。不过海川跟着我,不会有亏吃。再说,傻英雄于和在童林跟前,更不会受委屈。海川心真好啊!疼这傻兄弟简直比别人疼得入套。"几位道爷听了心中更是高兴。
宴请结束之后,四位道爷又赶奔童林的家。童海川赶紧命人把上屋腾出来,让父母住到跨院,兄弟也搬家,给师父、师伯、师叔腾地方。一直到掌灯以后,侯廷、侯杰众人告辞。因为镖局在后头的事挺多,哪有工夫在这儿陪着。童海川把众人送到门外,这才拱手告别。等海川回来,这回没外人了,都是自己人,于和拉着师父的手亲近得不得了。爷儿几个坐下谈心,庄道勤就说:"海川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我们看的是一目了然。第一,你不是杜清风的对手,就因为你抛钺亮剑钺,才转危为安。我且问你,这一招跟谁学的?"童林一笑;"我这招是我师爷教给我的。"
"啊?!你见着你师爷了?"
"是啊,他老人家前些日子就来了,在公主坟教的我。他老人家还说要参加亮镖会,但是今天没露面,不知到哪儿去了。"
四位老剑客满心欢喜道:"海川,你的福分不浅哪!你师爷能亲手教给你能耐,足见他对你十分重视。"何道源、尚道明又说:"海川哪!第二,你不是王世伦的对手,如果再打下去,你今天非受伤不可,明显你的能耐不够使用。我们四个人已经商议好了:在此住十天不走,干什么呢?要轮流传授你武艺。"
哎哟!把童林可乐坏了。这老哥儿四个教自己的能耐,花多少钱能买来?!这个机会实在难得呀!赶紧让刘俊、夏九龄、司马良等人把后院收拾得干干净净,这就准备学武。
从第二天开始,这四位老剑客往后院里一坐,童林率领小弟兄们站立在两旁,这就开始传授童林武艺。那小哥儿几个在旁边也开了眼界了,虽然没亲手教他们,他们也长了不少的知识。庄道勤专门传授剑术:"你不是会抛钺亮剑吗?我再教给你几手宝剑,叫野马分鬃剑十八手。你把这种宝剑学在身上,就有了护身符了。"
何道源、尚道明继续传授童林掌法,在柳叶绵丝掌的基础上,又教给童林大力金刚掌。李道通传授童林气功,什么硬气功,软气功,舒筋通络,各种奥妙,童林这回记得非常扎实。但是十天的光景转眼就过去了。到了十一天头上,四位道爷告辞,跟童林讲:"不必惊动雍亲王了,他老人家好客,我们一去又得惹得人家不安,你替我们四个人致意,就说我们告辞了,日后有机会,再给他老人家问安。"童林点头,他知道想挽留也挽留不住,真是恋恋难舍。童林带着徒弟们把四位剑客送出北京,这才分手。
按下四位老剑客走了不提,单表童林送走师父,真好像失魂落魄一般,回来正好路过前门大栅栏儿和西河沿,顺便到这看看双龙镖局的事。等来到这儿一打听,震东侠、侯二侠、铁掌李元、张子美等人都走了,临走时给童林留了封信。童林把这封信打开一看,大致的意思是说:"知道你正在学艺,不便打搅,所以我们提前走了。往后有事通信,别忘了跟我们联系……"
童林一看都走了,霎时之间觉得十分孤单,万分的凄凉,在镖局里坐着没事,童林就起身告辞。回来正好路过雍亲王府,到亲王府里给亲王问安。雍亲王一看童林的样子,就知道有事,便问道:"你怎么眼窝都塌了?是这几天累的吧?"童林点点头。
"你那几位师父都好吗?怎么没到我这儿串门来?"
童林一抱拳,道:"爷,我先赎个罪,他们几位已经走了。临走之时,让我转达向爷问安,不便来讨扰。"
"哎呀!你说这事弄的,本来还准备着给他们接风,大伙好好热闹几天,你看怎么走了?"
童林说:"不但他们走了,连震东侠、侯二侠等众人也全都走了。"
"唉——!"贝勒爷闻听,不住地摇头叹息:"这些人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来无踪去无影啊!海川,往后再有这个机会,千万把众人请到府里来,他就不让送信儿,你也给我送信儿,要不,这显得我多不礼貌!"
童林客气了几句。打这以后,童林天天就呆在雍亲王府。你要问那是干什么?因为,他是雍亲王的御教师,保镖护院的头领,负责雍亲王府里以及他个人的安全,这就是他的职业,他能不来吗?待着没事,除去传授徒弟们武艺之外,跟雍亲王就是闲谈。这雍亲王心血来潮,说;"海川哪,通过这次亮镖会,我对武术更发生兴趣了。咱们爷俩待着也是这么待着,你干脆传授我能耐得了。"
童林一听,也好,利用这个来消磨时问。海川说:"行!爷,咱今儿就开始,不过我可要求你严。"雍亲王一乐:"海川,现在咱们是爷儿俩,练起武来,你是我师父,我是你徒弟,该怎么要求怎么要求,该怎么对待怎么对待,你甭给我留客气。我知道严师出高徒,你对我要求的不严,那我的能耐就没法进展。"
童林在这儿天天教雍亲王练剑,另外,也教给他练习拳脚。你还别说,这雍亲王真聪明,童林一教就会。时间虽然不长,这能耐长得真不少。一晃,童林在雍王府待了二十天没回家,这雍亲王一想:"人家家里头也是一大家人,上有老,下有小的,我就留他在这儿,连个假都不放,实在于心不忍,也于理不合。"
这天,他把童林叫到跟前,说:"海川哪!一晃学了一个来月,我觉着身体也挺累的,把你也忙得够呛,这么办吧:放你两天假,回家好好歇歇,见见你的父母,等过几天之后,再来教我。"
童林一听:"爷,我这离家才几步呀!用得着吗?而且我兄弟童森常来,说我父母挺好,家中有吃有喝,平安无事,您何必惦记。"
"不,海川,我这人最懂人情,你越这么说,我越要放你的假。现在你就回家,两天之后你再来,有事我再找你去。"
你别看童林嘴上这么说,也是惦记父母,因为他们年纪不小了。从心而论,两位老人不愿意童林远离,你看离得这么近,不回家看看去,爹妈能不挑理吗?雍亲王既然给了假,自然满心喜欢。所以,这才向雍亲王告辞。
童林领着徒弟们走了,雍亲王府显得非常静。白天还不觉得怎么样,到了晚上,雍亲王睡不着觉了,觉得童林在跟前,心里头踏实,有说有笑的有奔头;童林这一走,跟空了半拉王府似的,没抓没落,闷得要命,有心叫童林去,又、想,我都给人家假了,刚走我就叫,这像话吗?忍两天吧!反正我也待着没事,练练吧,借着练武消磨时光。他到院里把衣服脱了,何春、何吉在一边侍奉着,他把童林教给自己的拳脚练了一套,练得满头大汗,等练完了,又练了一套宝剑,觉得筋骨挺好受。告诉何春、何吉:"你们下去吧,一会儿派人给我送点水来就行,我需要安静休息休息。"
雍亲王回转书房。其实他有三房福晋,这福晋就是老婆,雍亲王不贪恋女色,很少到内宅去休息,常常一个人宿到书房。今晚上也不例外,他一个人在书店里坐着,觉得没事可干,拿一本闲书在这儿看,觉着嗓子有点渴,心说这何春、何吉也是,让你们给我送点水来,怎么还不来?好半天听到外面脚步声音,嗯!来了。
"拿水来。""是!"
门一开,走进一人,手中托一方盘,上头一碗茶,把这茶举过头顶,一步一步来到茶几前。雍亲王胤禛在床上坐着,借灯光一看!这人是谁呀?我怎么瞅着眼生啊?我府里好像没这么个人。又一想:哪能有外人呢?也可能是新来的,或者谁有病了代替谁,也未必,所以没往心里去。接过这碗茶来,把盖儿掀开,吹了吹茶叶沫,开始喝水。这人就在这儿跪着,方盘在脑袋上顶着,胤禛看了看,说:"下去吧!用你的时候你再来。"
"是!"这人往后退了一步,把脸儿抬起来了。雍亲王吓了一跳:怎么这么难看!这人怎么长得鬼似的!因为盘在上面罩着,灯光显得很暗,也没有看太清楚,就在他心里想这个事儿的时候,人已经退出去了。雍亲王想:不对劲儿!这事我得查查,我手下的书童有的是,怎么这么难看的人让他进亲王府呢?想着在地下转了一圈,何春、何吉来了,手里托着盘儿,上面沏着水,来到屋里往上一递:"爷,您渴了吧?今儿这火也不知怎的,这么不好烧,好容易烧开了一壶水拿下来,把煤添上,结果一拎这壶是空的,你说怪事不怪事?我们又灌了一壶坐上,好容易烧开了拿下来,一转眼的工夫又是空的。您说这水哪儿去了?这是闹仙呢?还是闹鬼?吓得我们也没敢说别的,烧第三壶,我们就壶不离手了,水也就没丢,这才给您泡了香茶。大概您等急了吧?"
"嗯?"胤禛一愣,"你们再说一遍,怎么回事?"
俩人又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胤禛"啪!"把桌子一拍:"混账的东西!这里边有事!刚才有个人给我送水来了,那人长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他是哪儿来的?他为什么来给我送水呢?你们怎么不来呢?!"
"哎呀,没这么个人啊!"俩人相互看了一眼。
雍亲王一瞪眼:"胡说!不是,这水谁拿来的?嗯!要不怎么能进得来雍亲王府呢?给我查查!"
"哎!哎"俩人一听,今儿个王府要出事儿!真是怪哉!出去把全府一百多人都集合起来,借着灯光,两个人换个儿查看,都是认识的,没有雍亲王说的那个人。回去跟雍亲王胤禛一说,胤禛还挺生气,亲自来查看。从头看到尾,从尾看到头,就是没那个人,真来的怪哉!雍亲王让大伙解散,回到屋里,闷闷不乐,心想过两天海川回来,我非跟他说说这事不可。是不是眼前遇见鬼了?难道我该死了?献茶那人我问他一句就好了,真是怪哉怪哉!想到这儿,他心里不痛快,把眼一闭,突然之间,他就觉着心里头忙乱,这心不知怎么那么难受,像油烹似的,烧得他有点坐不住了。说着发烧,耳朵眼、鼻子眼、嘴,似乎往外喷火,这还不提,最后全攻到眼睛上来。哎呀!他就觉着两眼开始往里缩,简直疼痛难忍,转眼之间,眼睛又往外鼓,要不用手按着,眼珠能蹦出来。疼得雍亲王"哎约!"叫了一声,把两眼捂住了,"来人啊!来人!"
何春、何吉,当班的家人全跑进来了:"爷!您怎么了?您哪儿难受?""哎呀!我的眼睛呀!可把我疼死了!"这阵儿,他汗珠子顺着脑门子滴滴嗒嗒往下直淌,脸也变色儿了。何春、何吉忙把贝勒爷扶到床上,把手给他拿下来一看,哎呀!说个肿就肿,两眼肿得就跟大铃铛一样。何春赶忙吩咐一声:"快找大夫!"
那么大个雍亲王府能没大夫吗?专门给福晋给王爷看病的就有六个先生,而且都是北京城有名的高手。这六个大夫闻听此信儿,马不停蹄赶到书房,来到这儿先给雍亲王请了安,有搬脑袋的,有扶手的,这主治大夫,四品御医,把眼皮给撩开了,不看则已,一看,把大夫吓得吸了口冷气,心说,这叫什么病啊!就见贝勒爷这俩眼睛跟血葫芦一样,看不见白眼珠,看不见黑眼仁,全是血线。您看过那蚕没有?蚕的外头长着丝,叫茧蛹,就像那茧蛹似的,但它不是白的,是红的!就像极细极细的红丝线把眼珠牢牢地罩住。御医大夫吓得一撒手:"爷,您这阵儿觉着怎么样?"
"哎呀!我就是疼痛得难忍,快给我看!"
"哎,哎,哎!"几个大夫下去一块儿会诊,研究一通,开了个药方,让人抓来煎好给雍亲王喝下去,仍然不见好。前半夜还好说,到了后半夜,雍亲王疼痛难忍,满床乱滚,三位福晋闻声也来了。这福晋就是他夫人,围着床头滴溜溜直转,把福晋急得捂脸大哭,束手无策,怎么办呢?第二天,马上派人进宫,奏知此事。康熙听了大吃一惊,心说,我四儿这是怎么了?他没有这种病呀?父子之情,焉有不关心之理?但是在封建年代,那是有制度的,皇上不能过府探病。康熙赶紧传旨,把太医院的几个太医宣上殿来,告诉他们,即刻赶到雍亲王府,给雍亲王治病。治好了有功,治不好你们可要小心着!几位太医慌忙来到雍亲王府。这里边几位大夫,把太医们接进去说明病情,说这真是怪事,我们哥几个就是看不了。太医心里也没底了,到里面给雍亲王、给福晋施完了礼,过来轮流给看着,看完了都瞠目结舌,束手无策。但是也不能不管啊!下去之后,十几个人进行会诊。会诊之后,开了个药方,全是好药,一个是给他去心火,另外一个想法止疼,只有这两个办法。药煎好了,服下去,这些大夫在门外守着,嗳!见点功效。雍亲王觉着不像刚才那么疼了,可以稳定住了。可这稳住了,也不是说一点都不疼了,那脑筋"嘣嘣嘣"直蹦,心里也乱成了一团,甚至连说话都有点费劲。大伙谁也不敢走哇!有在屋里待着的,有在窗前听声的,轮流守候,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哪!有一个太医进到宫里见到皇上,不敢说真情,就说经过他们医治之后,略见起色,请皇上宽心。康熙皇帝这才把心放下,他哪知道事情这么严重。
欲知雍亲王病情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九十四回 亲王怪症急坏童林 英雄计谋智擒张青
且说转眼到了第三天,童林放完假回来了,后头跟着穿云白玉虎刘俊、傻小子于和,两边是花刀洪玉尔、夏九龄、司马良,爷几个高高兴兴到了里边。何春、何吉一看童林:"哟!我的教师爷哟,可了不得啦!"
这一句话没把童林给吓死:"怎么了!"
"哎呀!您走的那天晚上,雍亲王突然得了病。"
"哎哟!现在病体如何?"
"不见好转!您快去看看去吧!"
童林提着袍子就往里跑,小弟兄们跟着。等童林一进屋,几位福晋回避。男女授受不亲,就得闪开,躲到屏风后头去了。童林来到榻前,先给雍亲王请了安,然后坐到身边就问:"爷,您醒醒!爷睁眼,您醒醒!"
"哎哟!可疼死我了!是海川吗?"
"是我,您这是怎么了?"
"咳呀!别提啦!人吃五谷杂粮啊,朝不保夕。你说我从来没闹过眼睛,现在怎么害起眼病来了?说来病就是急茬的,疼起来痛苦难当。"
童林也不精通医道,只能从外表看看,一瞅雍亲王这俩眼睛像扣俩小碗似的,肿得都封了喉了。顺着眼角往外淌的不是眼泪,是粉红色的水。"哎呀!"童林就觉得不对头啊!先问大夫,你们看这是怎么回事?大夫知道童林是雍亲王的红人,二号的雍亲王,敢隐瞒吗?就把经过一说:"跟你讲吧教师爷,我们实在不知道病因哪!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按理说我们那个药,神仙一把抓,吃下去立见功效,但是仍不见好转,这实在叫我们束手无策。"
童林就知道这里头有事儿,把何春、何吉叫到跟前就问:"我走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俩人也不隐瞒,说:"有点怪事。你走那天晚上,王爷练了会儿武术,练完了回屋要喝水,我们就给他烧水,结果烧了两壶开水,一转身就没了,您说哪去了呢?烧第三壶我们不敢离开了,这壶水才保住。等给王爷沏好了茶,送到里屋,王爷说刚才有个人给送茶了,说那人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责备我们,问那人是谁?我们把所有的人集合起来查看,这人踪影皆无。王爷不相信,又亲自查了一遍,仍然没有踪影。您说这人是从哪儿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从地下钻出来的?是不是闹鬼,还是闹仙哪?过了一会儿,王爷就觉眼睛疼痛,说个疼就忍不住,一直到现在。我的侠客爷,您看怎么办?"
"哎哟!"童海川二眸子乱转,思前想后这么一琢磨,坏了!雍亲王肯定受了陷害了!那个人一定是个绿林人,不定是谁派来的。他为什么对雍亲王下此毒手呢?而下毒手却没要他的命,这是怎么回事呢?童林疑惑不解。但是你说有人陷害,又无凭无据,只能心里头画鬼。
童林不能回家了,让穿云白玉虎刘俊回家告诉父母放心,说最近这一时期先不回家。童林就支了张床,跟雍亲王住到一个屋里头,日夜守候。可他守着有什么用啊?雍亲王每天晚上疼得都得叫唤几回,有时候疼痛难忍,满屋乱跑,童林就把他抱住。一发生这种情况,就把大夫请来,马上吃药,吃药就见点好,可是稳定不了一个时辰,接茬还疼。童林守了两天,再看雍亲王,不但眼睛肿,脑袋还大起来了,比当初的脑袋大了四圈。鼻子、眼睛、嘴都肿了,饮食不下。有时候昏昏沉沉,呆头傻脑,完全变成了两个人了。全仗着雍亲王府有权有势,熬好了人参燕窝汤,给他撬开嘴往里灌,要没有这玩艺儿养着,这命就没了。
童林一直守了三天,把俩眼睛也熬红了。这天晚上,雍亲王疼得最厉害,一会儿一叫唤,一会儿一叫唤,简直像疯了似的,几个人按都按不住。好容易盼着到了后半夜,雍亲王消停了一会儿,打了呼声,睡着了,童林的心这才有点舒展。让小弟兄们在屋守着,他来到院里,面对长空,摇头叹息。童林一琢磨,人这一辈子真难活,穷苦人家,愁吃愁穿,有钱的人家也不太平。拿雍亲王来说,贵为亲王,金技玉叶,皇上的儿子福如东海,还有比他再享福的吗?咳!他就得了这种怪病!或者受奸人所害,这不也不太平吗?再想想自己,从降生到现生,道路坎坷,也遇到无数的风险,谁知道在这后半生能遇到什么事呢?童林想到这儿,鼻子一酸,掉下雨滴伤心的眼泪,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童林本能地觉得头顶上"噢!"嗯?童林就一动,别人听不见,那童海川有能耐,他似乎觉得房子顶上有人。童林没抬头,怕一抬头,把这主给惊动了。他低下脑袋一琢磨,肯定有事儿,他假装溜达,顺着这廊檐下往后转,转到这东山墙,往左右看看没人,脚尖点地,飞身上房。他来到大殿上,屏住呼吸,仔细观瞧,不看则可,一看果真有一个人。由于天黑,看不清五官貌相。这人穿着一身黑,头朝下,脚朝上,两脚扣住掩阳瓦,脑袋往下探着,意思是往屋里看,身后背着明晃晃一把单刀。童林一想,这小子是哪儿来的?甭问,雍亲王得病肯定与他有关!你还跑这儿看来了,绝不能叫你逃走!童林想到这儿,使了个饿虎扑食,脚尖一蹬房瓦,飞身往前一纵,抬起腿来,"啪!"这一脚正着这小子屁股上。你想童林那功夫够多硬,挨上他哪能待得住?就听"啪唧!"整个摔到院里,把这小子摔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地上刚想爬起来,童林就到了,大脚丫子一踩这小子:"别动!"就踩住了。刘俊众人正在屋里,听院里"咕通!咕通!"有声响,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兄弟们出来一看,师父脚底下踩着个人,就问:"老师,这……"
"绑!"众人找根绳子就把他绑上了。恐怕惊动雍亲王,童林用手往厢房一指,穿云白玉虎刘俊、傻小子于和,拎着这个袄领子,推到屋里去了。这时何春、何吉也来了:"哎!教师爷,这是怎么?""抓住的!肯定雍亲王有病与这个人有关。你好好在外守着,别惊动王驾。"
"哎,哎,哎!好咧!教师爷,您得好好审讯哪!这东西太可恶,绝不能轻饶他!"
童林点头进了厢房。童海川搬了把椅子坐下,让小弟兄们把这人推到眼前,借灯光一看,这不是贝勒爷提到的那个人,这人长得还挺好,二十七八岁,鼓鼻梁、大嘴岔,黄白净脸尖下颏,大辩儿在脑袋上盘着,原来他头发用绢帕系着,由于在房上摔下来,把绢帕也摔掉了,所以大辫在脖子上缠着。穿着夜行衣,背后背着一把刀,看这意思,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眼珠子叽哩咕噜直转,瞪瞪童林,把脸一仰,一句话也不说。童海川今儿个有点压不住了,把旁边的茶几一拍,"啪!"问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何夜探雍亲王府,究竟你来的目的是什么?还不从实讲来!"
"说!说!"夏九龄、司马良过去,"啪啪!"就是俩嘴巴子。年轻人火更大了,童海川一摆手,哥儿俩这才退下。这小子挨了俩嘴巴一点不在乎,嘴角动了动:"哼!姓童的,耍什么威风!干什么来了?我知道,我就不告诉你!有法儿你想去,真他娘的废话!"
他这嘴里一带脏字儿,刘俊能让吗?刘俊过来,拽住他耳朵,"啪!啪"又是俩巴掌,把这小子打得嘴冒血。于和于宝元过来把他脖子给卡住了:"好小子,今儿个我卡死你!"
童林一看,别卡死呀!死人口里无有招对,不就麻烦了!他忙道:"师弟,赶紧撒手!"
傻英雄这才撒手,把这位卡得眼珠直往上翻,好悬没断了气儿。童林想:问!今天不问个水落石出,绝不能放过他!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今天晚上为什么来的?说了实话还则罢了,不说实话,今儿就把你打烂了!你到底说不说?"
这家伙把脑袋一扑棱:"不说!不说就是不说!姓童的,有法儿你想去!爷要怕就不来了,来了就不怕,早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了。死算个什么呢?再过二十六年,还这么大个儿。"
童林一看没办法,本来童海川不主张用刑,今天事出特殊,不得不如此。叫夏九龄、司马良找来根鞭子,让洪玉尔找来根棍子,把他按到地上,这顿揍。你说这些人都是练武的,手能轻得了吗?把棍子也打折了,鞭子也抽断了,把这人打得血肉横飞。这小子真有骨头,把牙咬得"嘎嘎"响,就是不招,再打就打死了。把童海川急得背着手在屋里来回直转,怎么办呢?打死麻烦了,这问不出来口供可怎么办?童海川正着急呢,傻小子于和出去了,时间不大就见于和进来了,手里拿着两样家什:一样是把斧子,另一样是个橛子,拿斧子削出了尖来。傻子更有傻心眼:"把他裤子扒了!"
大伙一看,扒裤子干什么?于和说:"我把这极子给他钉到粪门里头。"
这刑法可特殊,那位一瞅,把嘴一咧:"别,别,别介!"
别介?傻子说做就做,"哧啦!"一声,把裤子拽掉就要钉,童林好悬没乐出来,心说,你看我这傻师弟,还真有绝的,这叫什么刑法:"师弟且慢!他说了就拉倒。"
"他不说,先给他钉半截。"
童林说:"你看见没有?你要是不说,钉,我可就不管了。"童林想,你再不说我真不管了,我也不看,反正我出去,叫他们收拾。
这位汗珠子下来了。哎呀!心里一想,这亏我可不能吃啊!这太羞臊人了:"好了,我说!"
哎!您看看,恶人自有恶人降,没等钉,他就说实话了。童林一听他说,赶紧吩咐叫他起来,把这人从地上拉起来,告诉取来刀伤药,给他敷上,另外取来一碗水让他喝了,童林说:"你别着急,说了决不打你,好不好?你就细说详情吧!"
这家伙皱皱眉,咧咧嘴:"好吧!先说我是谁。我有个绰号,叫鬼影子,姓张叫张青。"
"噢,鬼影子张青。""对!"
"你从哪儿来的?""永发镖局来的。奉了我们师太羽士清风侠杜清风所差,我到这儿来刺探情况,是……这么回事。"
这回这家伙还真老实,把以往的经过都说了。是怎么回事呢?因为前者三月三亮镖会,杜清风大战童海川,童林没有办法,抛钺亮剑,剑削杜清风,把道冠给他削下去了,脑袋上炒肉拉皮给片下一块去。杜清风当众出丑,恨童林恨得要命。等三月三亮镖会之后,这帮小子没走,全在西直门外永发镖局。杜清风脑袋上缠着药布长吁短叹:"就凭我出了名的剑客,哪里吃过这个亏!等我伤好了,非找你童林玩儿命不可!"众人都恨童林,可谁惹得起呀!雍亲王府就在城里安定门里富贵巷,可谁也不敢去找。正在这时,来了仨人。这仨小子到了永发镖局,是两个老道一个庶家,俩老道不是旁人,一个是五毒真人华亮羽,一个叫金钩蝎子乔玄龄。这俩老道在前面说过,一个好饼都没有,专门发卖薰香蒙汗药,做一些没有人道的事儿。他们都是剑山蓬莱岛的小头目,这次从剑山来,也想参加三月三亮镖会,但因事耽误了,紧赶慢赶到了北京晚了。他们找个店房住下,在店房里正好遇到了熟人,这熟人就是独闯江湖老魔头,叫宁五。这宁五小个儿长得不高,满脸横肉,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蓝一块,活脱就是个鬼呀!另外,这个人品质相当恶劣,也和乔玄龄、华亮羽一样,发卖薰香蒙汗药,甚至有些地方比他俩还损。您别看这么坏的人,他们仨可有交情,一见如故。见着面说明原委,宁王说:"我也想参加亮镖会,可我到这儿,人家会散了。咱们这么办吧,赶奔永发镖局吧!"
他们来到永发镖局,因为和杜清风都是剑山蓬莱岛的,所以,一见面三个人一愣,一瞅杜清风这脑袋上包着药布,愁眉不展的,这是怎么了?三人细问经过,杜清风就把受辱之事讲了一遍。三个人闻听全把眼睛瞪起来了,乔玄龄大声道:"无量天尊!道兄啊,要说别人都好惹,这姓童的你惹不起呀!我在扬州就遇上过他,好悬这条命没交待他手里头。您要叫他伤着,您还便宜,您把命还算捡着了。"
华亮羽也说:"姓童的决非等闲之辈,您哪,真得认便宜,不然这命就保不住了。"
喝!杜清风一听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噢!我这脑袋让拉下一块去还得认便宜?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没有一个想法给我出气的,都跑这儿来给我泄气来了!"
唯独这独闯江湖老魔头哈哈一笑:"道兄,您受了委屈我深表同情。想报仇不?"
杜清风一听,这话还有门儿:"想报啊!兄弟,你能帮哥哥一点忙不?"
"当然了!我既然说,我就有主意。这么办得了,我到雍亲王府溜达溜达,找找童林。不见着则可,见着我要他的命!"
杜清风闻听此言,一晃头:"贤弟,咱们自己弟兄,无话不谈,我不是长童林的威风,灭你的锐气,就你这点能耐,怎么能是童林的对手呢?你不去是便宜,去了是非死不可呀!"
"哎!"老魔头说,"您不知道,逢强智取,遇弱活擒哪!我知道我打不过童林,但是我有办法呀!"
欲知老魔头有什么办法,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九十五回 雍亲王中毒夺目沙 童海川弟兄捅贼窝
且说老魔头说着话一伸手,从兜里拿出个小瓶来,在众人面前一晃,道:"看见没有?这是我研制的一种特殊的毒药,叫夺目沙,又叫百日夺命沙。这种玩艺儿才好呢!只要我吹上,有人嗅着这味儿,哼!这药劲儿就发了,专门攻他的眼睛,只要眼睛一发作,不出百日,毒气归心,是准死无疑。在这百日内,叫他活受罪,疼得死去活来,最后眼珠活活地烂掉。童林再有能耐,怕这个不?如果童林在屋里,我给他吹上,不就完了吗?"
"哎呀,这药有这么大的效力?""当然了!这是我苦心钻研十几载,才研制出来的。"
大伙说:"你这药可别丢了,这要落在别人手里给你吹上,你不倒霉了?"
"哈哈哈!道兄放心,我研制这种毒药就有破法。"说着,从兜里又拿出个瓶子,是个白玉的小瓶,封得挺严,在众人面前一托:"看见没有?这种药叫八宝鸳鸯露,专门破这种毒药的。我打的只有我治,不管多么严重,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没到一百天,就有效。我把这解药往眼睛上一抹,立竿见影,不出两天,恢复原样。"
大家闻听,把大拇指一竖:"高!你真是个老魔头哇!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过两天我就去,我先踩踩道。"
这老魔头仗着他没来过北京,一般的人对他都不熟识,找了个大草帽扣到脑袋上,白天到雍亲王府前后左右转了几圈,然后蹲到雍亲王府的门前,观察府里的动静。到了晚上,他潜入雍亲王府,实际上他是找童林来的,可巧童林放假刚回家,他还不认得童林家在哪儿住,老魔头一琢磨,我不能空手回去,咳!一合计,行了!童林不在,不是还有雍亲王吗?我听说童林发家致富之所以这么露脸,全是雍亲王支持的,看来他是个罪魁祸首,我把这药给他吹上。把他吹上更好了,他要是死了,童林就得担责任,康熙皇帝就得拿他是问,还说不定牵连多少人呢!看来,今天晚上我是来对了。他一琢磨,这药得上跟前吹去,可怎么吹法呢,正好雍亲王手下有个小书童,这小书童挺聪明,叫小喜子,雍亲王说口渴进了屋子,何春、何吉去烧水的工夫,小喜子回到自己的屋里,他这屋里经常有一壶开水,外头有暖套罩着,他也想给雍亲王打溜须,就这么样,彻好了水,拿盘托着,想给雍亲王送去。这老魔头一看机会来了,转到小喜子身后,用点穴之法把小喜子给点住了,然后把盘接过去,他把小喜子拎到没人之处,由他代替把水送进屋去。要不雍亲王怎么瞅他眼生吓了一跳呢?因为他长得太难得了,这送水的人,就是老魔头。
宁五这小子利用送水的机会靠近了雍亲王,雍亲王掀开碗盖喝水的功夫,他把这药撒到手心里,轻轻地往上一吹,神不知,鬼不觉,正好吹到雍亲王的脸上。什么地方吹上,全往眼睛上攻,他吹完就走了。可那两壶水是怎么丢的呢?都是这老魔头给干的。他不打算叫人这么快进来,因此他把两壶水给倒了,目地是拖住何春、何吉,时间延长,好让药力发作。您说这小子多狠毒哇!等都办完了,他就上了房了。等雍亲王一发作,"哎呀!"一叫唤,他在房上"扑哧!"一笑,回归永发镖局。
到了永发镖局,他就吹开了:"众位!我想伤童林来着,可童林不在。我又一想,贼不空回,干脆我给雍亲王来一下吧。如今药力发作,你们就听好吧!折腾他个死去活来,惊动康熙皇帝,康熙一怒,降下圣旨,他童海川也活不了。这叫借刀杀人!"
众人一听这才高兴,特别是杜清风,喜笑颜开道:"贤弟,这事要是成功了,我得好好谢你啊!来,摆酒!"
但是这事过后,他们不放心,得派个人打探打探消息,万一叫人治好,怎么办呢?这次老魔头没来,叫一个徒弟,鬼影子张青,赶奔雍亲王府刺探情况。这张青觉着自己武艺不错,轻功术挺高,要不能叫鬼影子吗?结果这一来倒了霉了,把他抓住了。他一口咬定不说实话,傻英雄想出一个绝招儿,要给钉撅子,他害怕了,这才把以往的经过从头到尾全说了。最后还瞪着眼说呢:"童侠客,咱们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您可说了,只要我说出实情来,你就不给我钉橛子,这回我可全说了,要有半字虚假,天诛地灭!"
童林点了点头道:"好吧!只要你说的是实情,我还可以重新发落。来人!把他押到顺天府!"
因为这不是衙门,没权押人。童海川提起笔来,写了个条子,让何春、何吉盖了个印,派了几个人,把他送交顺天府。衙门一见条子,知道是贼了,马上收监,押入死囚牢,听候处理。这案子不完是不能处理。
童林把他送去之后,回来这么一琢磨:现在势在燃眉,看来这老魔头宁五、杜清风等等众人都在永发镖局,而且他身上带着解药,只有把他抓住,才能救雍亲王,否则的话,这雍亲王百日性命就没有了。有道是,救人如救火,童林待不住了,跟刘俊众人一商量,起身赶奔永发镖局。临走时告诉何春、何吉:"如果贝勒爷醒过来,问我哪儿去了,不要提我上哪儿。"何春、何吉就着急了:"童侠客,那赶紧到衙门调兵吧!"
"不,来不及了!"
童林想,到衙门再备案,再调兵,再到永发镖局,会打草惊蛇,贼就跑了。有我们爷儿几个是绰绰有余了。就这样,童林带好了兵刃,领着师弟和几个徒弟,飞身赶奔西直门。到西直门都后半夜了,再找那城门官,等拿来钥匙开城,那得耽误多长时间啊!干脆吧!顺着马路上了城,用绳子拴到城头上,爷儿几个用天鹅下蛋的办法顺城而下。然后也不管这条绳子了,越过护城河,一直赶奔永发镖局。这镖局离西直门才五里路,在西直门外有条大街,买卖铺户也是挺多,人口也密集,在小十字街路北就是这镖局。
童林带着几个徒弟来到永发镖局。现在天已经过了三更,时间紧迫,势在燃眉,不容他多考虑。他让夏九龄、司马良堵住前门,让刘俊、洪玉尔堵住后门,让傻子于和两头巡逻,他自己垫步纵身,"噌!"蹿上前房,手擎子母鸡爪鸳鸯钺,滚背爬坡直奔后院。童林在房上往下一看,屋里面灯光闪闪,有人正在谈话,听声音还不是一个。海川趴在房坡上,定睛瞧看:天挺热,门窗都开着,屋里掌着灯,所以看得非常清楚,再看当中一张云床,床上坐着个高大的老道,脑袋上缠着药布,不是旁人,正是恶道杜清风。在下面几把椅子上坐着几个人,其中还有两个老道,童林瞅着眼熟,想不起来了。书中代言,这就是五毒真人华亮羽。挨着他坐着一个老道,长得贼眉鼠眼,面如瓦灰,童林认识他,正是发卖薰香蒙汗药的坏蛋叫乔玄龄。旁边坐着两个俗家,一个是黑大个,好像半截子铁塔,长得阔口大腮,二目溜回,看年纪在四十岁左右。书中代言,这小子就是永发镖局的总镖师叫吴永发。挨着他坐的好像是个小孩儿,在椅子上两条腿还不沾地。这家伙长得挺大个脑袋,娃娃脸儿,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穿青挂皂,两个眼珠子叽哩咕噜直转,这就是独闯江湖老魔头宁五,坏事就是他干的。另外还站着几个大汉,有的卡着腰,有的背着手,听他们谈话。童林心想,先稳住气,要知心腹事,且听背后音,听听他们说什么。
其实屋里正着急呢!杜清风把茶几拍得"啪啪"直响:"怎么还不回来?不是出事儿了?哎呀,该回来了。"
他指谁说的呢?就指鬼影子张青,旁边几个人显得也有点急躁,乔玄龄眼珠子转悠转悠,说:"无量天尊!道兄,三更天一到,张青这孩子肯定得回来。至今未归,想必是凶多吉少。要这样,咱们还得做点准备。"
宁五一听,把秃脑袋一晃:"咳咳!我说各位放心,对别人我不熟悉,对张青这孩子我太熟悉了,那是我掰着手教他长大的,那孩子生就一副钢筋铁骨,就即使被他们抓住,也不会吐露真情的,童林撬不开他的嘴巴,这个你们放心。"
杜清风说:"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呀!人心似铁假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你看没抓住他的时候,他又是英雄又是好汉,要被人家抓住,在重刑之下,难免吐露口供。"
"不能,不能!道兄你们放心吧,我的人我心里有底。再说,他也抓不住。我那孩子有能耐,要不怎么叫鬼影子呢?只要一发现他,一晃身就没影了。咳!一会儿就能回来。"
童林一听,明白了。这张青没说假话,果然是受他们所差,刺探雍亲王府。时间有限,童林不能再等,双腿一飘,"噌!"跳到天井当院,"镗啷啷!"把双钺一分,高声喝喊:"恶道杜清风!杀不尽的毛贼草寇,还不出来受死,俺童林在此!"
这一嗓子不要紧,把屋里人吓得魂飞魄散,噗,噗,噗!把灯全吹了,刹那间,屋里一团漆黑。就听兵器响动,一阵骚乱,他们把家伙全拽出来了。杜清风躲到门后,宁五这帮小子藏到桌子底下,一个个拉兵刃,定息宁神,住院里头看。童林二次说话:"出来!甭在屋里藏着了,童某在这等着呢!"
杜清风抠破窗纸往院里一看,就童林自己,孤单单,冷清清,他这心才有点底儿,知道在屋也藏不住,冲两旁一打唿哨,把门冷不丁地拉开,"嗖、嗖、嗖……"跳到天井当院。童林在东边,他们在西边,一字排开,恶道杜清风往房下看了一眼,不见人影,知道就是童林自己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无量天尊!童林!我找你不着,拿你不见,尔自己送到门上来了,休怪贫道无理,我要结果你的性命!看剑!"说着,"啪!"的一剑,童林一闪身,用单钺一挂,"镗啷啷啷!"把宝剑给他挡住了:"杜清风!我且问你,要有能耐,咱们比试高低论上下,你们把童林打倒,或要了我这条命,我二话没得说,全怪我经师不到,学艺不高,你们可不能暗下毒手,暗箭伤人。我且问你们,雍亲王是怎么受的伤?那眼睛是怎么回事?你们谁在这里耍阴谋,施诡计,暗地伤人?有种的敢不敢承认?"
几个贼一愣!一听童林话里有音,就知道这个事情败露了。宁五还有点不相信,在旁边仗着胆子把脑袋一扑棱:"姓童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伤了贝勒了?"
童林瞅瞅他:"你是不是叫独闯江湖老魔头宁五?"
"啊,对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鬼影子张青是什么人,是不是你徒弟?"
"对,对呀!"
童林一笑:"你甭跟我装蒜了,你演什么戏,变什么戏法?我告诉你!张青已经被我生擒活拿,全都招了口供,你们的阴谋诡计全都露了馅了。宁五,杜清风!今天晚上,你们把解药给了我,我给雍亲王治好眼睛,能减轻你们的罪责,如果不给我解药,你们一个也走不了。容等官军赶到,把你们全都抓入大牢,问成死罪!"
宁五一听,心里一翻个儿了:"哎哟!孩儿啊!张青啊,张青!你怎么把老师我给出卖了?临走之时,我怎么嘱咐的你呀?你拍着胸脯跟我打了保票,在任何情况下,也不吐露真情,你怎么给说了!糟糕,糟糕!"但是,现在已经追悔不及了。宁五冲着两旁众人一使眼色,大伙"呼啦!"往上一闯,把童林就给包围了。到了这阵儿,也不讲道理了,干脆用武力解决吧!杜清风摆宝剑就砍,宁五抡鬼头刀就剁,华亮羽、乔玄龄两把宝剑从两路进攻。再加上这吴永发手里使着一条大塑,奔童林后脑便砸,这么些人把童海川围在当中。要说童林哪,真是好样的,力战群寇,毫不畏惧,为救雍亲王胤禛,他把这条命都豁出去了。就见他双钺上下翻飞,施展平生所能,就这些人也战不倒童林。什么原因?在前面书已说了,江南四小名剑,庄道勤、何道源、尚道明、李道通在童林家里住了十天,老哥四个把着手教给童林武艺,这童林是第三次学艺,就这十天的工夫,童林的能耐长了一大截,所以今天才能敌住这么多人。不然的话,童林还非得吃个亏不可。把社清风急得"哇哇!"直叫,好像驴吼一样。心想,童林这小子这么难对付!我们这么多人,扒拉不倒他?
"来人!都给我上!"
那十几个彪形大汉,各拉刀枪,"呼啦!"也上来了。二十多人把童林围在正中,但是童林也真是吃力呀!累得眼前金星乱晃,心头"咚咚咚!"直跳,这可不是童林没能耐,这叫双拳难敌四掌,好汉架不住人多。老虎厉害不?架不住一群狼,何况这些东西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盗,手黑心狠的恶贼。因此,童林可就冒了汗了。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西大墙"嘎吱、嘎吱……"这墙动弹了,动来动去,"呼隆!"这墙就倒了一个大豁口,尘土飞扬,从外边闯进一条彪形大汉,手中举着独脚娃娃槊。冲进来的非是旁人,正是傻小子于和于宝元。这于宝元劲儿太大了,奉童林之命,他在外头巡逻,傻英雄这嘴就噘高了,心说,师兄怎么不带我进去?又一想,对,我太笨,我不会高来高去的能耐,才把我留在外头。傻英雄转来转去,侧耳一听,哟!院里打起来了,且听:"童林!你往哪里走?""看剑!""看刀!""看枪……!"
把傻英雄急得抓耳挠腮,心说,坏了!我师兄在里边抻了手了,那我在外头怎么办呢?傻小子一想,我得到里头帮我师兄的忙。可蹦了三蹦,蹦不上去,后来他一琢磨:干脆我开个便门吧!你看他傻得有心眼,把后背对着这墙,两条腿撑地,浑身攒足了力气,他就顶这墙。这一招可厉害,这于和于宝元这劲儿不知有多大,三晃两晃把这墙给靠倒了,开了个便门,他这才闯进来。他手中举着独脚娃娃槊,往里一看,眼珠都红了:"哟——!呔!师兄,不必着急,牛小子来了!"他抢大槊,"劈哧叭喀!"这顿拍呀!碰着的死,挨着的亡,只要他一转圈,就削倒七八个。要讲冲锋陷阵,连童林都不行。傻英雄热心肠,正好往里冲的时候,永发镖局的总镖师吴永发晃着大槊过来了:"好小子!休得前进,着打!"
他过来一挡于和,于和急眼了:"去你娘的吧!"拿娃娃槊往上一兜,"镗啷啷!"把吴永发的兵刃给崩飞了。您说多大劲儿,崩起了三十多丈,吴永发的手全震破了,"咳哟!不好!"转身他打算另换兵刃,他刚一转身,于和的大槊就到了:"去你娘的!""啪!"正揍脑袋上头,把吴永发的脑袋给揍没了,你说这劲儿有多大,"咕咚!"死尸栽倒在地。
傻英雄打倒吴永发,又奔其他的贼来了。你想想,都说贼人胆虚,这话一点不假。你别看杜清风这帮人有能耐,一看目前的这个形势,就知道不妙,童林外边有帮手,这是来了一个,说不定后头还有大队人马,要这样打下去,对我等十分不利。杜清风一琢磨,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干脆别在这儿拖延了。想到这里,他虚晃宝剑,大步垫身就上了房了,嘴里喊了一声:"风紧,撤!"接着一打唿哨,那意思是叫他们撤。
杜清风是台柱,他要一跑,大伙没主心骨了,谁还敢恋战呢?因此,转身都跑了。让童林他们给打了个鸡飞狗跳墙。这几个贼,往不同的方向跑:杜清风奔正东,华亮羽、乔玄龄奔正西,独闯江湖老魔头宁五奔正南,还有一伙贼奔正北。童林就一愣。他想:我追谁呢?这是个问题呀!他又一想,对了!那几个人虽然罪大恶极,眼前没什么用,至关重要的是这独闯江湖老魔头宁五,因为毒药是他使的,他身上有解药,只有把他抓住,才能给雍亲王治好眼睛。因此童林打定主意,往下一塌腰,直追宁五。这傻子呢?一看师兄追谁,他就得追谁,傻英雄一边追一边喊:"快来呀!把这小孩儿抓住!"
因为宁五长的个小,所以管他叫小孩儿。这时候夏九龄、司马良、洪王尔、刘俊全听着信儿,破门而入,见此形势,在后头就追。
别的人跑了不提,单表这宁五,回头一看:"我的妈呀!"都奔自己来了,这小子施展开陆地飞腾法,从外房上跳到街上,往前一塌腰,"嗖,嗖,嗖……"其快如飞。你想想,他徒弟就叫鬼影子,那就够快的了,何况是他。别看小个不大,两条腿捣腾的挺快,一眨眼就不见了。但是一样,他分跟谁比,要跟童林比,他还不行。童海川塌腰是紧追不舍,把别的人就闪到后头了。跑的最慢的就是于和,牛儿小子个大腿长,但是块儿大,跑不动,把于和累得直喊:"师兄!等一等啊!都累死我了!"
别人谁管他呀!穿云白玉虎刘俊恐怕师父有失,紧在童林后头掩护,那小哥儿几个也都跟上了。咱们再说童林,追来追去跑了有二十里地,他一看宁五就在前头,海川丹田一叫劲,使了个穿云式,"噌,噌,噌!"就来到宁五前头,把双钺一分:"站住!"
宁五一看不好!抡鬼头刀就剁,童海川用左手钺往外一架,用右手钺奔他的脖下,他往下一低头,宜林使了个脚术,"腾!"就是一脚,正踹他胸脯上,这一脚多大劲儿,宁五躲闪不及,"哎哟!"一声,鬼头刀落地,还没等他起来,穿云白玉虎刘俊就到了,刘俊把刀抡起来,拿刀背照着宁五的后脊背"咔嚓!"就是一刀,把这小子打得躺在地上,翻了两翻,动弹不了啦。童林吓了一跳,童林想,你怎么给他一刀哇!整死就完了!他过来一看,拿刀背削的,把锁骨给打折了,要不这小子不是人动静呢。童林喘了喘气,说:"绑,绑!"刘俊过来把宁五绑上了。
这时候夏九龄、司马良、洪玉尔全都赶到了,童林看了看,说:"把他带回去!"
"哎哟!"大伙一看,总算没白追,往回走到半道儿,才碰上傻小子于和,于和还往这儿跑呢!"师兄啊,等一等!"
大伙也不敢乐,打仗这玩艺儿还有等的吗?洪玉尔也坏点:"师叔,你怎么才来?"
"他娘的!我跑不过你们。"
"跑不过你是认打认罚?"
"认打怎么说?认罚怎么讲?"
"认打,就趴在这儿,我们每人揍你一顿,你太笨!"
"哪有打师叔的?"
"好吧,那就认罚吧!"
"认罚怎么办?"
"这人归你扛着,你扛回去,听见没有?"
"哎!那行喽!"傻子还挺高兴,"这人是我抓的,小孩儿,过来吧!"用手一拎,像拎包儿一样。
大伙回转北京,等来到城门这儿,天放亮了,城门也开了,不用越城而过了,大伙顺着大道直接赶奔雍亲王府。
一进门,童林见着何春、何吉,把刚才经过进述一遍。何春大喜:"哎哟!这一说雍亲王有救了!"
"有救了!我们把这小子抓住了,可有一样,永发镖局是个贼窝子,你马上知会九门提督衙门,知会顺天府,派人把他抄了。"
"哎!"何春到顺天府跟九门提督衙门一打招呼,派出军队,把永发镖局就给包围了。抓住一些打更的,做饭的。扫院子的,真正的贼全都逃之夭夭,这就算把水发镖局给封了。
这些事情暂不细说,单表童林,回到雍亲王府,略微休息休息,把脸擦擦,直接赶奔书房,进屋一看,十几个大夫都在床边守候,三位福晋在屏风后面低低地哭泣,还在那儿抹眼泪呢!童林见过福晋,跟大夫们打过招呼,轻移脚步来到床边,哈下腰去一看,哎哟!雍亲王还睡呢!声音不大,肿得那五官都平了,简直就不像原来那个样子。童林心中一阵难过,转回身把四品御医肖大夫拉到外头,就问他:
"王爷怎么样了?"
"刚才又闹腾了两阵,吃了一副药,这算安定多了,不见好转。"
"噢!你们好好地守候,我已经把贼人抓到,他身上就有解药,一会儿,雍亲王就能见好了。"
"是啊?真是谢天谢地!侠客爷,您快点把解药拿来吧!"
童林转身出来到厢房,就是审讯鬼影子张青那屋,把宁五提进来了。宁五龇牙咧嘴,这阵儿真成了鬼了,疼得汗珠子往下直淌,骨头也折了。可这阵谁心疼他?童海川看了看,说:"把绳给他解开!"
绑绳给他解开了,上下一搜身,在兜里搜出两个小瓶来,一个白色的小玉瓶,一个发红色的小瓶,童林不知道这都是干什么使的,把瓶子往桌上一放:"宁五!你还有什么说的?你是想死,还是想活?要想死你说个痛快话,今天把你乱刃分尸!要想活你也说个痛快话,这两瓶药,哪瓶是解药?要说了真情,可以从宽发落。"
"说,快说!"小兄弟们往上一闯,恨不能把宁五给吃了。
宁五看了看他们,一阵的奸笑,道:"哼,哼……童林哪!你甭跟我打官腔,我见的多了,我就死了也不吃亏,这把年纪了,我活够了。实话对你说,那两瓶都是他娘空的。"
童林一听这话可吓坏了,赶紧把药瓶的塞儿拔下去,往外一倒,真是俩空瓶子。童林急得直跺脚:"我问你解药到哪里去了?"
"童林哪!跟你说实话吧,为了防备万一,怕你们把解药弄来,我把这药给了杜清风了,他早都带走了。另外,我再告诉你,此时此刻,杜清风已经把解药扔到金凤山的后山,叫挡僧岭,挡僧岭下有一个逆水寒潭,把那药扔到寒潭里去了。一辈子叫你们摸不着边儿了,雍亲王就甭想活了。为了捉弄你们,所以我身上带着两个空瓶。童林,你上了当了。哈哈哈!哎哟!"穿云白玉虎刘俊过来一卡他脖子,"你再把你的话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哎!解药在杜清风身上,他现在把解药带到金凤山挡僧岭去了,要扔到逆水寒潭,这就是以往的实情。哎哟!"他刚说完,傻小子于和从外头进来了,你看于和傻呀,能听出个头脑来,他一听白费劲儿了,是这小子变了个戏法,解药不在他身上。把傻英雄气得过来就把宁五给抓住了:"好小子儿!你他妈太缺德了!你说,你说……"他晃他这脑袋,三晃两晃,"咔叭!"把大脖筋给扭折了,就见宁五眼睛一翻,"啊!"没气儿了。童林紧拉着,晚了。再看宁五,七窍流血,死于非命。
"哎哟!"童林一拍大腿,心说,师弟,师弟!你成事不足,坏事有余,还想问他的话,你怎么就把他整死了!但人死不能复生,后悔也没用了,于和于宝元是出于好心,你责怪他有什么用?童林是空欢喜一场,如今感觉腰酸腿疼,脑袋都抬不起来了。童林把徒弟们叫到跟前,大家商议了一下,说杜清风这小子身上带着解药,赶奔金凤山了,但是这个山在哪儿?不知道哇!另外,能不能追上杜清风,这事儿心里也没有底呀!但是势在骑虎,还非追不可!童林和大家商议完了,决定爷儿几个去追。把何春、何吉两位总管叫进来,童林也没隐瞒,说明一切,把他们俩急得都要哭了:"嗳,童侠客,这可怎么办呢?要这么说,贝勒爷没有希望了!"
"不!话还不能这么说,你把御医大夫找来。"
十几个御医都到了厢房,童林告诉他们:"我们现在仍然去捉拿贼寇,寻找解药。什么时候回来,不敢说,据我得知的情况,他们使用的那种药叫百日夺目沙,一百天毒气归心,致人于死地。看来这日子还挺长,你们千万好好守候雍亲王,想尽一切办法维持他老人家的生命。我立刻带人去捉拿贼寇。"
大夫们一咧嘴,道:"侠客爷,您可要快去快回呀!我们这个顶药也不能顶得多久,恐怕药力一失效,王驾千岁就保不住命了!"
童林说:"你们放心!我比你们还着急。"随后,告诉何春、何吉,把这死尸拉出去掩埋。
把宁五死尸拉出去扔到什么地方,自不必细说。童林急急回到家里,见到爹妈和兄弟,告了详,老头老太太一听儿子要走,舍不得:"孩子,你又要上哪儿去?"
"唉,爹娘你们别问了,雍亲王受人陷害,性命危在旦夕,我必须把这贼寇抓住,把解药取回,才能保住他老人家的性命。"
老夫妻一听:"哎呀!孩子,那你可得去,雍亲王是咱家的恩人,没有人家,咱们哪有今天。孩子,你一定要想办法办成此事。"
"儿遵命!"童林把兄弟童森叫过来,拍拍他的肩头,说:"兄弟,家务的事情交给你了。"童森还直抹眼泪:"哥哥,我总想劝你呀,又没法说。你说这日子怎么个过法儿?虽然不愁吃,不愁喝,整天在刀尖上滚打,在刀刃上爬,说不定哪天就得出事。哥哥,您去吧!但愿您把此事办完之后,就把这职辞了,咱还是回家种地的好。"
童林点了点头,其实童林也有此心。就这样,带了足够的路费,又回到雍亲王府,把一切事情料理完了,带着刘俊、夏九龄、司马良、洪王尔、傻英雄于和,各带兵刃,起身赶奔金凤山。不是不知道吗?那好办,鼻子底下有嘴。童林一边走一边打听,有人告诉他:"金凤山离这儿就三百多里,不远,属于直隶境内,太行山的山脉,到那附近再打听,没有不知道的。"童林点头谢过,带着刘俊等直奔金凤山。
欲知寻找杜清风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九十六回 金凤山上遏孔秀 逆水寒潭捞解药
且说他们路上无话,童林心里着急,脚下加紧,只用了一天一夜的工夫,他们老少爷儿几个就到了。抬头一看,但见大山拦路。连绵不断,山岭重叠,怪石横生,数不清的山头,也不知哪个是金凤山。童林收住脚步,顺着山沟往里走,抬头一看,靠着山根。道边儿,有一个小村落。童林这阵觉得又渴又饿,踉刘俊一商量,决定到这儿住宿,顺便打听打听金凤山在哪儿。说话之间就进了这小村子了,您还别说,这小村子还挺热闹,紧把着街口就有几家店房,还带饭馆子的。童林爷儿几个刚一进街,就见一个伙计过来揽坐儿;"哎!各位客爷,赶紧住下吧!住在咱们李家老店,吃喝方便,房间宽大,被褥干净,要住宿的话,您请这屋。"
童林看了看:"可有闲房间?"
"有您哪!您一共几位?"
"就是我们六个人。"
"请!里边请!"
童林一想,不管怎么的,先歇会儿再说。爷儿几个进去一瞅,还真不错,因为这个地方比较闭塞,来的客人不是那么多,所以房间都挺干净。他们包了一个跨院,一共三间房,童林等人来到屋里头坐下,管家拎进两个大木桶,一桶凉水。一桶热水,爷儿几个洗洗脸,烫烫脚,把尘土掸掸,伙计又把茶水沏来了。童林一边喝着水,一边问他:"伙计,贵姓啊?"
"免贵姓李。"
"噢。我跟您打听打听,这金凤山在什么地方?"
"金凤山哪,咳!您看见我们眼前这座大山没有?这座山叫青山,翻过这架山就是金凤山,您瞅着哪座山大,哪山最高,那就是。另外一会儿我再告诉您,那山顶还有座庙,叫古刹玉皇顶。哎呀!那玉皇顶呀,可灵验了,附近的老百姓都上这儿烧香许愿来。怎么,您几位也是许愿的?"
"啊,啊。"童林也不能跟他说真情,含糊其辞。打听明白了,稍微放点心,告诉伙计准备吃喝。这店里没别的,就是大肉包子,馒头,小米粥,这就不错呀!一会儿摆了一桌子,爷儿几个围住,饱餐膳饭。傻小子于和真能吃啊!左一盘,右一盘,左一屉,右一屉,把店房里这点吃的恨不能都包圆了,吃得直打饱嗝。刘俊说:"你少吃点不行吗?再撑着动不了地方,这活可怎么干哪?"
"你放心得了,撑不着。现在我才吃了半饱。"
大伙捂嘴一乐,吃这么多才半饱。傻英雄猛吃完了,往旁边一靠,转身这么个工夫,呼噜出来了,鼾声如雷,真累坏了。其实别人也累,可不敢睡,找个地方休息,低头想自己的心事。童林如同泰山压顶,千斤重担都在他身上,他能休息得了吗?等吃完了,背手转了两圈,心想:让大伙歇会儿,我们就起身哪。
休息了约有一个时辰左右,童林把大伙全叫起来了:"走,走,走走!快起,快起!"把于和也叫起来了。于合还有点不爱动地方,但是师兄叫,不能不起来。傻英雄用冷水洗了洗脸,让伙计看守房间,童林他们就起身了。
翻过青山,直奔金凤山。这回可找对了,刘俊用手一指:"师父,您看!那上头果然有一座庙。"
大家手搭阳棚,往高处一看,这座庙是直插云端,就好像凌霄宝殿一样,庙顶上云雾缭绕,从脚下要到玉皇顶大概还有很长一段路。他们不是来烧香的,童林一想:后面有个挡僧岭,挡僧岭前有个逆水寒潭,我们是奔这儿来的,他们起身就往后转。没来过这儿,难免道路生疏,多走了不少路。正翻山头往前走着,见两边全是树木和杂草。童林告诉大伙还得注点意,别一脚失足滚落到山涧里头,这里山势挺险恶。大家正走着走着,冷不了头前蹦出一个人来,把去路给拦住了。这人手中使把钢刀,"唰,唰,唰!"晃了几晃,口念山歌:"此山是吾开,此树是吾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牙蹦半个说不字,吾是管杀不管埋。"
刘俊一看,鼻子都气歪了,心说,这小子胆子真不小,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敢劫道,你劫普通的老百姓也行,你截我们爷儿几个,你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胆了?你虽然不知我们的身份,从外表还看不出来吗?我们身上都带着家伙,就你只身一个人,你胆子有多大?你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刘俊刚想过去,童林一伸手把他拦住了。童林觉得这事情也奇怪,站住一看,这人长得还不错,二十挂零的年纪,姜黄的脸膛,宽脑门,尖下颏,头上软包巾包头,身上穿着一身青色裤褂,大衫在腰里头盘着,下面蹬双靴子,身后背着空刀鞘,手里拎着把刀,看这五官貌相,这人也不像是个惯盗,也显得挺善良平和。想到这儿,童林往前大跨一步,用手一指;"咳!你是谁?竟敢拦路抢劫,你就不怕王法不成?"
这位闻听,把脑袋一扑棱:"天是老大,吾是老二,要怕王法,吾就不干此事,废话少说,把东西给我留下!"
童林住兜里拍了拍,"哗啦,哗啦!"直响,"听见没有?我兜里带的钱还真不少,起码我们爷儿几个的衣服脱了,也能换几个钱花,但是不能给你,得问问你是谁?你竟敢在此抢劫!"童林道。
那个人一笑:"哈哈哈!要问吾,你们可站好了,吾的名声太大,你们站不稳,全得吓趴下。"
童林一笑:"你的名声怎么那么大呢?报出来我们听一听。"
"吾家住在京南霸州童家庄,吾姓童名林,字海川,人称震八方紫面昆仑侠是也!"
这下连傻子都乐了:"这疙瘩又出来个师兄哎!"
哎呀!童林也不敢乐,人家紫面昆仑快是紫脸儿,这位是黄脸儿。童林一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反倒不生气了:"噢,你是童林?"
"对,正是吾。你们怕不怕?"
童林说:"怕不怕先搁到旁边,我就问问你,听说你在亲王府当教师,怎么跑这儿截道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嗯,这你不清楚,要说起吾童林的身世,十分的不好哇!吾自幼春种秋收,种地为生,养活吾的父母和兄弟,只因年轻的时候吾不走正路,误伤老父,把吾爹摔个跟头,后来我没有脸在家待着,一赌气逃门在外,路过江西龙虎山,得遇二恩人何道源、尚道明,把吾救到二仙观,传授我武艺,教给我子母鸡爪鸳鸯双钺,又教给我八卦柳叶绵丝掌。学艺八年,我奉师命下山,路过双雄镇,掌打铁背龟雷春。后来我回家,我父亲仍然不原谅我、吾没有办法,才赶奔北京,正赶上下大雪,吾到一家门洞里避雪,这才雪地遇见雍亲王,当了更夫头。后来那雍亲王见我武艺高超,这才提拔我为教师之职。后来地坛会二侠,赶奔山东捉拿韩宝、吴智广,正赶上杭州擂,吾在杭州擂上大显身手,双钺分双剑,掌打铁背罗汉法禅,人送外号震八方紫面昆仑侠,大闹清水潭烈焰寨,捉住韩宝、吴智广,胜利还京。康熙皇帝非常高兴,在龙楼上接见于我,赐我金牌一面,让我在北京街头扬名三日。前些天,三月三亮镖会上吾又大显身手,剑削杜清风,威名震天下,我就是童林是也!"
嘿!您看他都清楚啊!童林一看,我这点历史他整个说出来了,这是谁跟他讲的呢?海川故意逗他:"噢,你就是童林。刚才你说了,你在龙虎山学艺,学的是子母鸡爪鸳鸯钺,那你的钺哪儿去了?你怎么使刀呢?"
"因为现在吾太穷了,把双钺卖了变成一把刀。你废话少说!快把银子给我留下!"
越说越不是人话了,说着还捧刀就刺。童林往旁边一闪身,还没等他伸手,傻小子过来了:"师兄,你躲开,把他交给我!这小子,满嘴胡说八道!满肚子瞎话,我非打死他不可!"
童林说:"别介,手轻点,抓活的!"
这位捧刀一扎于和,于和往旁边一闪身,把大巴掌抡起来了,就他那巴掌像蒲扇一样,正拍在这位后背上,"啪!""哎哟!""扑通!"来了个狗啃泥。于和过来用大脚丫子踩他后腰上,把这位疼得龇牙咧嘴:"哎哟!慢一点,我的骨头都要折了。"
童林恐怕于和手黑,过来把师弟推到旁边,让这人起来:"起来!你究竟是谁?"
"吾就是童林!"
童海川一笑:"这世上怎么出来俩童林呢?"
"你看我是谁?"
童海川一拍子母鸡爪鸳鸯钺,丁字步在他面前一站,这位揉揉眼睛,仔细一看:"呀!难道您老人家就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不成?"
童林点了点头说:"不错,是我。你是谁?"
"我是假牌儿的,哎呀!师父在上,我给师父磕头了。"
你说这位脸皮有多厚,趴在地上就磕头。童林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忙道:"起来,起来!"
一问他的名姓,他说了:他姓孔,叫孔秀,字春方,有个小小的绰号叫坏事包。要说起这孔秀,孔春方,还真有点意思,很苦啊!是个孤儿,流落在江湖,到处流窜。他讨饭为生,以后莲花门把他收养,当了一个小贼,跑个道儿啊,送个信儿啊,到时候给他一口饭吃。打过来,骂过去,孔秀就在这帮人中学了点能耐,粗拳笨脚的。后来受气受的实在忍不住了,他又逃跑到了个马戏班子。吴桥的马戏最出名,吴桥有一个庄主把他收留了,在里头也当小打,翻个跟头,敲个锣,到四处卖卖票,收收钱,照样受气,别看这样,总算吃饱了。孔秀在马戏班子里头练了点能耐,一会骑马,二会高来高去的功夫,以后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觉着干这种生涯也是没有出息,又辞了这马戏班子,到外头谋生。后来,在武术场子当了一名教师,他这教师也是最下等的,拿钱拿的最少,也没人尊敬他。孔秀自尊心还挺强,心里琢磨着,我怎么就不成名呢?我要是出了名有多好!在此期间,江湖上传出一种佳话,就是关于童林的事情。有些人一谈到童林,就眉飞色舞,讲的津津有味。孔秀伸着脖子听,他刚才说的这些事,都是听别人讲的。童林的事儿把孔秀给迷住了,孔秀一琢磨,我要拜童林为师该有多好,我也是个少侠客,这叫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格高,我真要拜了童林,我的造化可不小啊!但又一想,我跟人家童海川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我没门没户,出身低贱,人家能收我吗?想到这儿,他又发愁了。最后,他一合计,人心都是肉长的,禁不住我孔秀去磨他,铁杵磨绣针,功到自然成。又一想,去,我又不能空手去,我得有俩钱呀!穿的得像个样,得拎点贵重的礼物,上下还得打点打点,哪儿不得用钱哪!摸了摸兜里,他一贯就是穷底儿,没钱。孔秀一琢磨,算了,良心丧于困地,干脆我劫道吧!我劫俩钱儿,不就达到目的了吗?这位打定主意,开始截道。在哪儿劫都觉不合适,他就钻这山沟里来了,您说多巧,头一拨儿就把童林给截住了,这不是无巧不成书吗?你倒好好看看是谁呀?他没看,蹦出来就念山歌。因为是个外行,也没干过,说明自己的经过之后,他在地上跪着就不起来了:"老师,我早就下了决心,无论如何您老人家要收我!"
傻英雄于和把大巴掌抡起来了:"再说!我把你脑袋给拧下来!我师兄能收你这样的徒弟吗?谁让你小子劫道?"
"我也是实在没有法儿,因为我是叫钱逼的。"
童林一看这人挺有意思,现在赶奔金凤山捉拿贼寇,正是用人之时,带着就带着吧,童林说:"孔秀啊!现在还不能答应收你,可以做个记名的徒弟,我考验你一段。你要跟着我,如果你做事情精细,立点功劳,我重新考虑;如果你贼性不改,到那时你离开我赶紧走,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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