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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田芳评书-童林传》

_28 单田芳(现代)
二老点点头,心说,罢了,张方这个东西鬼点子真多呀!想到这儿,冲他一笑:
"张少侠客,你也不用使激将法,干脆咱就把话说开了。我们弟兄占据万龙长风岛三十余载,对岛内的一草一本没有不知道的,就是我们闭着眼睛摸,也知道是什么地方。不仅如此,我弟兄还精心画了一幅岛图。"
"什么?你们手里有万龙长风岛的岛图?"
"对,不信,请你上眼。"古天杰从抽屉里头拿出个精制的小檀木盒儿。这盒儿是长方形的,把锁头打开,从里边取出一卷白绫子。把这白绫子轻轻地展开,往桌儿上一铺,张方就往前一凑乎。古天书用手一推他:"慢着!离远点儿,别往前靠近,最好别伸手。"
张方瞪着小圆眼一看,上头圈圈点点,勾勾画画,确实是一幅图。有几个大红字儿,写得很清楚:万龙长风岛详图。古天杰用手指着这张图:
"少侠客,看见没?这张图非常详细,把万龙长风岛一切的事情,全画到上面了。要有了这张图,破万龙长风岛,就不费吹灰之力;要没有这张图,想破万龙长风岛势比登天。你看,我们哥俩是吹呀,还是果有此事?"
"没吹没吹!难怪二位老人家名声远震,今日一见,真是细心人哪!好啦,把图给我吧!"
"啊!"二老急忙把图收起来,搁到小盒儿里,重新锁到抽屉里头:"张方,方才叫你看的目的,无非是证实一下我们哥俩没说玄话,更没吹牛。既然你看了就算啦,图是决不能给。"
"我说二位老人家,你们要真不给,我可要偷啦!您知道我病太岁还有什么能耐吗?我还有个绰号叫妙手神偷赛方朔,气死金眼毛遂。这偷,乃是我一大特长。二位老人家,我要是把图偷到手跟你们交给我就大不相同了。你们要交给我这是人情,我回去跟我童师叔、年大人、老少各位英雄一说,大伙儿对你们二位不但领情,而且感恩,迟早朝廷还得嘉奖;可是这张图要叫我偷来,我们不但不领你的情,还得恨你,迟早破了万龙长风岛,也许你们二位还得受株连、打官司。此中的利害,望二位详察。"
"哈哈哈!算啦算啦,张方,你别往下说了。你有千条妙计,我们有一定之规,不帮忙就是不帮忙!这张图说什么也不给,你有什么招随便想去。送客!"
过来几个家人,一架张方把他给推了出去。张方一回头,咣当!人家把大门关上了。把个病太岁气得咣咣直放屁,晃着脑袋离开二老庄。他到了庄外的树林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往地上一坐,这就发了愁了。心说,这个事儿真他娘的难办哪!可恨古天杰、古天书这俩老头,死硬不开窍,软硬不吃,叫我如何是好?又一想,我这样回成都也没法儿交待呀!钦差年大人限我三天的时间办成此事,我要这样灰溜溜地回去,非受处分不可。也罢,既然我话已经说出去了,我就得这么办。不如今夜晚间再进二老庄,前去偷图,无论如何,也要弄到手。张方打定主意,站起身来,把尘土掸扫干净,然后找了个小铺买了几个烧饼,打了二两酒,又回到树林,吃完了,喝完了,找了个土坡往这儿一躺,闭目养神。连日来,病太岁确实也有点儿累了。这一躺下,时间不长就睡着了。这一觉也不知睡了有多长时间,突然被一阵冷风把他吹醒。张方打个冷战,把眼睁开,再看,满天的星斗,四外一片漆黑。张方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瞅瞅北斗七星,估摸着时间在二更天左右,正好进庄盗图。他把周身上下紧衬利落,把三棱吕祖套风锥背好,检点百宝囊,看看脉门弩,全收拾完了,张方一塌腰赶奔庄内。他施展陆地飞腾法,时间不长又来到古氏弟兄门前。病太岁左右观看,大街上静悄悄的,连一个行人也没有,便抖身上房。他趴到房上往院里一看,漆黑一片,可能老古家的人早就熟睡了。张方先掏出一块问路飞蝗石,甩手扔到院里,倾耳一听,一无鸡鸣,二无犬吠,三无人语,这才把心放下,双腿一飘,轻轻落到地上,蹑足潜踪,直奔厅堂,到这屋听听,到那屋听听,四外一片寂静。张方仗着胆子把厅堂的门推开就进了屋,直奔那张八仙桌儿。为什么呢?因为古氏二老让他看图的时候,就是这张桌子,他眼睁睁看见那张图就锁在抽屉里。他来到桌案前边儿一看,抽匣锁着。他用大拇指一撩绷簧,微微较劲,嘎吧!把锁头拧开,把抽匣轻轻地抽出来,一看里头,果然有个檀木小盒儿,不由心中大喜。他伸手刚要拿这盒儿,就觉着脖子叫人给掐住了。他急忙一撒手,就在这时候,厅堂里头灯火点上,古氏弟兄站在了他的背后。老古家的家人提着灯笼,把门窗全堵上了。抓张方的正是古天杰。古大爷一阵冷笑:
"张方,你小子真要偷我?没想到吧!我们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真把你给等来啦!你夜入民宅,偷取人家的东西,已经犯下了大罪,我一定把你扭送官府,按律治罪,绑!"
家人往上一闯,不容分说,把病太岁张方就给捆起来了。张方心说,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想到这儿,张方高声喊喝:
"等一等,且慢!听我说两句行不行?我说完了,你们再送我走!"
古氏弟兄一摆手,家人退下:"张方,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二位老爷子,咱们就把话说清楚吧!我今儿晚上来是看看动静,并非是真来偷东西。我再蠢,也不能蠢到这种地步,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无非是开个小小的玩笑,望二位高抬贵手,把我放了就得啦!"
"没有那么便宜!"
"我说二位,我本身就是办事的差官,你们能把我送哪儿去?送到官府,我一句话,不是还得把我放了。你们岂不弄个往返徒劳?这又何苦的呢!如果不把我送到官府,把我关押在你们家,你们可就犯了大罪了。私扣国家的办差官,该当何罪呢?我童师叔岂能善罢甘休,钦差年大人又焉能放过你等?二位,干脆就把我放了,我还感谢你们,你看这有多好!"
"不行!张方,要把你放了,可有个条件。你还来不来啦?"
"不来啦。一定不来啦。"
"你还敢不敢前来偷图?"
"不偷啦,这回我就死了心了。把所有的招全都抖搂出来了,没咒可念了。二位,这回我回到成都,见到年大人和我童师叔,说什么我也不干了。他们有什么能耐叫他们施展去。"
"你起个誓。"
"好(口来)!我说话要口不应心,将来不得善终,刀砍、枪扎、马踩、车轧、天打五雷轰、吃东西噎死!"
"别说啦!张方,下不为例,就这一回,如果你小子再敢来,休怪我二人对你不客气。把绳子给他解开!"
家人过来把绳子解开了。张方活动活动筋骨,一看身上什么也没少,把吕祖套风锥重新背好,拉把椅子一坐:
"哎呀二位!可把我吓得不轻啊!能不能赏我一口水喝?"
二老让家人给他把水端来,张方喝了两碗:"二位老人家,成全人就成全到底吧!我为了偷这张图,连晚饭都没吃,能不能赏给我点儿吃的?"
俩老头一听,这小子脸憨皮厚,这在什么节骨眼儿上,他还惦记吃的呢!
"好吧!给他拿来!"
时间不长,给他端来两个馒头,一碗粥,还有一碟炒鸡蛋。张方饥不择食,一会儿就吃个干干净净。他把嘴一擦:
"啊!多谢二位老人家。我可走了。咱们后会有期。这次虽然来得匆忙,走得慌速,但是给我病太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常赶集没有碰不上亲家的时候,人生在世,短不了求人帮忙。二位你们记住,将来有用我张方之处,尽管说话。我办不到,还有我老师欧阳修;我老师办不到,我还有三亲六故,迟早我要报答二位的恩德。咱们交个忘年交,再见!"
张方说完,一躬到地,而后出了二老庄,奔成都府就下去了。二老口打咳声,回到房中。古天杰看看古天书,古天书看看古天杰,老哥俩沉闷不语。为什么呢?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如今这个事情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帮着官府,就得得罪万龙长风岛,帮助岛上就得得罪官府。就拿眼前这事儿来说,把张方也难为得够呛,别看他说得好听,这人算得罪下了。老哥俩一商议,赶紧把这张图藏好,别让张方这小子偷走。其实桌子里这盒儿里边根本就没有图。二老转身奔后院内书房,开门进屋,把家人撵出去。这屋里靠东墙有一只大柜,乃是硬木雕花的,盖儿锁着。他把锁开了,揭起盖儿,那盒儿就在里边搁着,盒儿里边乃是万龙长风岛的岛图。老哥俩重新检查完了,这才放心,又把柜锁好,把灯熄灭,退出书房回屋休息。他们俩刚走,房上黑影一晃来了个人。谁呀?病太岁张方。他根本就没走,方才看他直奔成都而去,其实他出去没五里地,又回来了。张方心说,方才我使的那叫定神丸,是迷惑古氏二老。只要你们稍一疏忽,我就能钻空子。刚才二老的一举一动,都看在张方的眼里。古氏弟兄刚走,张方就来到门外,不由心中暗笑。他拿出万能的钥匙,把房门打开,直奔那只大柜。他个儿小够不着,搬了把椅子,登着椅子把柜门儿打开,把那小盒儿轻轻取出。为了谨慎起见,张方把小盒儿打开做了检查,果然是万龙长风岛的岛图。他这个乐劲就别提了。他把小盒儿背在身上,轻轻把大柜又关上,从椅子上下来,转身形离开书房,抖身上房。心说,二位哟,实在对不起,我可要走了。他飞身形跳到外面,一塌腰欻欻欻,回奔成都府。
次日中午,张方到了公馆。把门儿的人一看,躬身说:"少侠客,您回来啦!快点儿里边请吧!老少各位都等您哪!"
"先等等!我哪能就这样进去哪!请你们到里头通禀一声,让我童师叔列队迎接。"
单说昆仑侠童林、天灵侠王凤、世界妙手司徒朗、老侠石昆、光明侠明灯明照远以及大和尚方天力等人,正在谈论张方的事情,门军进来禀报,说张方回来了,让大家列队迎接。孔秀一听,把脑袋一扑棱:
"唔呀!这个混账乌鳖羔子!不用问,他是把事情办成,端起架子来了,不如派几个人出去,把他拽进来得了。"
牛儿小子一瞪眼:"师兄,我出去,提溜着耳朵把他拎进来!"
"且慢!"童林一想,张方也真不容易呀!既然他有此要求,满足他也就是了。童林真的就列队迎接。
张方一看童林出来了,急忙躬身施礼:"师叔哎,我可担待不起,我给您施礼啦!"
"孩儿啊!你辛苦啦。不知见着二老没有?"
"哎呀!一言难尽哪!有话咱们到里边儿详细说吧!"
众人把张方让到厅堂里边儿,张方坐下就把经过讲说一遍,说得大家捧腹大笑。最后病太岁张方从身上解下包裹,取出万龙长风岛的岛图。童林把图展开一看,心中大喜。老少英雄,挨个儿全看了看,无不称赞张方有胆有谋,办了一件大事。张方把胸脯一拍:
"各位!不是我姓张的吹牛,我要想办到的事儿,没有办不到的。请各位转告钦差大人,应该给我立首功一件。另外,我为了盗图,破费了不少银子,应该加倍还我。"
逗得大伙儿都乐了。童林命人准备了几样好菜,款待张方。张方刚吃了一口菜,公馆门外一阵大乱,报事的跑进来说:
"童侠客!可了不得了,二老庄的古氏二者找到门上,口口声声前来要图。非要跟张少侠玩儿命不可!"
张方一听把吃的那菜吐了出来:"娘呀,我的姥姥!师叔,我可捅了马蜂窝了。我不管啦,你们对付吧!"他拿起万龙长风岛的岛图,拉着司徒朗:"师伯,快保护我,咱俩躲一躲!"
司徒朗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叫张方拉到后院去了。童林命人把酒菜撤下,列队迎接古氏二老。到公馆门外一看,古天杰和古天书满脸尘土,大汗淋漓,两个人的气色非常难看。童林上前见礼:
"二位老人家,赶紧里边请!"
"你们办的好事!"古氏弟兄怒气冲冲来到大厅落座。
童林就问:"二位,你们这是从哪儿来?"
"从家里来。童侠客,张方呢?"
"张方另有公干。"
"童侠客!不是我们说你,你们派张方这么做,可有点儿于理不合呀!差官队为什么偷人家的东西?这不是匪类吗!你们口里说抓贼,你们本身就是贼。没有说的,快把万龙长风岛的岛图还给我们。不然我们就死在你的面前。"古天杰、古天书连喊带叫,又拍桌子又跺脚。
童林满脸通红:"二位老人家息怒。咱可得把话说清楚,我并没有让张方去偷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哎呀!童侠客,你们别装糊涂啦,张方这小子,三番五次到我家,软硬兼施,非叫我们哥俩出头帮忙,说的话简直不堪入耳。我们看他是个晚辈,又年轻,没跟他计较。谁想到张方这小子胆大包天,跑到我们书房打开大柜,把岛图给偷来了。童侠客,我们说得非常清楚,我们不能帮忙。如果帮了你们,二老庄就得遭到血洗呀!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看在数百口生命的分上,你就把图还给我们吧!"
童林怎么劝,二老也不答应。最后童林说:"好吧!既然二位老人家说到这儿,童某决不叫你们为难。来呀!把张方叫来,叫他把图也拿来。"
有人到里边送信儿,等了好半天,张方跟司徒朗这才出来。就见张方手里托着万龙长风岛的岛图,拎着那只小盒子,一见古氏弟兄,张方一乐:
"二位来啦!挺好吧?是坐车来的,是坐轿来的?"
"哼!张方,你小子真是不仁不义,你曾经发过誓,因何言行相违?你就不怕应誓不成?"
"哎呀!二位,我这条小命不值钱,爱怎么的就怎么的。雷劈也好,马踩也好,得什么报应我也不在乎。为什么我这么做呢?我上为朝廷,下为百姓,就是死了也值得。可不像你们俩,前怕狼,后怕虎,美其名曰保护二老庄的乡亲,其实是你们贪生怕死,是胆小鬼。不就是要这张图吗?给你。"
张方连盒儿带图扔到古氏弟兄面前。二老捡起来一看,一点儿不错,正是自己的东西,赶紧把图搁进盒儿里,重新带好,眼望童林说:
"童侠客,并非我们不懂人情,实在是为难哪!从今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这件事儿就过去了。再见!"
"二位,吃完饭再走。"
"不不不!你们这饭我们不敢吃。"二者说着活起身告辞,扬长走去。
童林心中十分不悦,回到屋里,长吁短叹,低头不语。各位剑侠对二老的做法也颇为不满。正在这时候,张方抚掌大笑:
"师叔哎,您请放宽心,别看我把图给了他们,已经没有用了。方才我把师伯司徒朗请到后院,利用这段时间,又复制了一份。"
张方一伸手,从袖筒里拽出一张图,往桌上一铺,大伙儿一看,这个乐就别提了。心说张方这小子,鬼点子真多。为什么刚才张方拽走司徒朗呢?原来他早有准备。司徒朗对于画图颇有研究,当初他占据云南玲珑岛,就是亲手画的图,要复制这么一张,不费吹灰之力。童林觉得这一招可损点儿;又一想,紧急关头,也就讲说不起了。海川拍了拍张方的肩头:
"孩儿啊!虽然你做得很对,但是今后这种事儿,如能不做还是不做的好。"
"师叔哎!我也不愿干这种事儿,不过这俩老头太气人啦。一路酒席对待一路宾朋,对他们也只好如此。"
童林急忙把这张图保管好了,将来好按图破岛。就在这时候,门上的人进来禀报,万龙长风岛派人下书来了。童林一想,万龙长风岛居然敢派人来下书,不知为何?
"下书人现在何处?"
"在门外候信儿。"
"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姓毕叫毕云,江湖人称云游侠。"
"请!"
童林把屋里安排好了,时间不长就听门外响起脚步声,门前人影一晃,走进一个人来。此人身高八尺挂零、细腰奓臂,双肩抱拢,面如美玉,三绺墨髯,一身短靠,腰佩宝刀,气宇轩昂,二目如电。来人紧走两步,躬身向前:
"童侠客在上,小可毕方有礼了。"
"免。请坐!"
"谢坐。"
有人搬了把椅子让毕方坐下。童林就问:"请问毕大侠,要见童某所为何故?"
"童侠客!我奉英王和十四皇子所差,特为给童侠客、年大人下书而来。"
"书信何处?"
"就在我的怀中。"毕方说着,把书信取出来,双手往上一递。
童林展开书信一看,上面是英王和谭天的口气,大致的意思是说:连年征战,老百姓苦不可言,我们经过再三思虑,愿意和平解决两家的争端,特定于五日后在大佛寺举行谈判,希望你们本着一颗诚心,派出几名代表,到大佛寺商谈两家争端事宜。望不要失信。童林把信看完,转给司徒朗众人,老少英雄全都过了目。童林把信往桌儿上一放,问毕方:
"毕大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毕方一笑:"童侠客,信中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看没有必要解释了。我家英王千岁和十四皇子爱民如子,不愿意再打下去了,愿意和平解决。因此,在大佛寺举行谈判,此乃一颗诚心,决无虚假。望童侠客禀明钦差大人,派代表届时出席才是。"
"好吧!我希望你们言行如一。我们也不乐意这样打下去。请你回复英王和十四皇子,五天后在大佛寺不见不散。修书不及,我就不写信了。"
"是。如此说来,小可告辞了。"
刘俊众人把毕方送出公馆。等毕方走了,老少英雄凑到一起,把钦差年大人也请了出来。年羹尧看完那封来信冷笑一声:
"海川哪,这又是一计。我料英王口心不一,肯定又是耍花招。"
童林点点头:"大人,卑职也是这么看。无奈假戏要真唱。既然人家提出要谈判,我们不会显著心不诚。我的意思,还是派人参加为好。"
"嗯!你说的有理。各位,你们看呢?"
张方头一个站起来:"大人!我说几句。英王富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一肚子就是坏水儿。不用问,他们经过日夜研究筹划,又定下了诡计,在大佛寺布置下天罗地网,等着咱爷儿们往里钻。我师叔说得对,明知是当,咱们得上;明知是假戏,我们得真唱。如果我们不去,一则显著我们没有信用,二则显著我们不诚心。因此,我们非去不可。不过我有个建议,派的代表,用不着什么重要的人物,去几个人,逢场作戏,摆摆样子也就算了。"
年大人点头赞成。经过研究,决定派三个代表:首席代表就是病太岁张方;陪伴的两个代表,一个是坏事包孔秀,一个是泥腿僧张旺。等这三位谈判代表一定,大伙儿乐得肚子都疼。为什么哪?在差官队当中,数这三个人坏,结果就叫他们参加。张方还乐意干这个事儿,马上点头答应。到了第五天上,张方带着张旺和孔秀,另外有四名跟班儿的,一共七个人,起身奔大佛寺。
大佛寺在哪儿?就在成都府东门外八十五里处。这个大佛寺,是三不管的地方,地处胜家庄、蓝家店、朴家店的正中心,乃是一座多年的古刹禅林。那个地方非常肃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英王指定在此谈判。
单说张方他们一行七人骑着马来到大佛寺。一看,古刹禅林一片寂静,四外环山,庙宇坐落在平川之上,古木丛林,真好比世外的仙境。张方几个人甩镫下马,仆人叩打门环,就见角门一开出来两个小和尚,看看张方这几个人,小和尚说:"阿弥陀佛!各位,你们是成都府来的官人吗?"
"正是啊!我说这就是大佛寺吗?"
"正是。"
"那么请问小师父,你们可曾接到通知,在此处谈判吗?"
"知道,知道。万龙长风岛的人早就到了,专门在此恭候各位差官老爷。"
"好,请你到里边送个信儿,就说差官队的全权代表来到了。"
"是。"
小和尚到里边送信儿,过了好半天才从里边传出脚步声,走出四十多个人来。为首的正是大帅谭天、军师燕普,在他们身后跟的都是剑山的余党和万龙长风岛的将军们。一个个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分列两旁。大帅谭天单手捺剑来到张方近前看看,不由一愣:
"张方,你们差官队的代表在什么地方?"
张方一笑:"谭大帅,你怎么瞪着眼看不见人哪?我们就是代表。"
"哈哈哈哈!张少侠客,你真能开玩笑。前几日我家王驾千岁的信写得明明白白,要派最有权力,身份最高的人参加。就像你们三位还配参加吗?张方,我可不是小瞧你们,如果你们要做为官方的代表,这个会我们不参加了。请你回去送个信儿,让你们那里说话算数的、身份高的人参加才是。"
"哟!我说谭大帅,你的口气可不小啊!我张方是什么人,你清楚不清楚?我代理过钦差大臣,手中握有大权。别管我身份高低,我是奉年大人派遣而来,我就能替官方做得了主,一能签字,二能画押,三能作出决定。怎么就没有资格参加呢?你不是隔着门缝瞧人把人看扁了吗?"
谭天把脑袋一扑棱:"不行不行!事关重大,我们不能跟你谈判。请你回成都,把这个事情跟年大人讲讲。会期可以延,但你们必须派主要人当代表。童林必须参加。没有童林,我们不谈判。"
谭天说完把袖子一甩,进了大佛寺,咣当!把门给关上了。病太岁晃了晃脑袋,看看孔秀和张旺:
"看来咱们是白遛腿儿。人家嫌咱资格低,不跟咱们谈。"
孔秀气得直扑棱脑袋:"混账乌鳖羔子!既然不谈就算啦,我们回去。"
张方一行七个人转身又回到成都,见着年大人和童林,把经过讲说一遍。年大人一皱眉,心想,莫非万龙长风岛的贼寇,这回真想谈判?不然为什么提出这种要求呢?经再次研究,重派出三名代言。首席代表就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帮着童林的一个是老剑客方天力,一个是南侠司马空。
书中代言,南侠是三天前来的。因为司马空跟童林交情莫逆,老侠客是赶奔昆仑山看望一个道友从成都府路过,听说童林帮着年大人查办剑山,特意到这儿来看望,结果被童林给留到这儿了。
年大人这次派出的三名代表,不但德高望重,艺压武林,而且代表着僧道俗三教。此外,童林还带着张方和孔秀做小打儿,另带着八名仆人。张方这次腰板儿硬了,到了大佛寺门前是连打带叫:
"里边人听着!谈判代表又回来了,还不列队迎接吗?"
小和尚扒着门往外一看,果然比上次来的人多,撒脚就往里边跑去送信儿。不多时,只见谭天率领众人列队迎接。张方嬉皮笑脸地说:
"我说潭大帅,上回你拒绝跟我们谈判,说我们的资格不够。这回怎么样?你看这个代表资格硬不?"
谭天一看有童林,又有方天力和司马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赶紧抱腕当胸:"童侠客,二位,欢迎,欢迎!里边请。"
童林以礼相还。众人下了马,走进大佛寺,就在大雄宝殿的天井当院摆开桌案,分宾主落座。童林一看,万龙长风岛的代表也是三个人。首席代表就是大帅谭天,挨着他的是军师燕普,在他们俩下首坐着个高大的和尚。这个人瞅着非常眼生,以往没见过面。这和尚紫微微一张大脸,散发披肩,月牙金箍勒头,脸上有一道横疤,身体魁伟,相貌凶恶,看样子有七十岁挂零。在他的身后站着八名小和尚,给他捧着一对兵刃是短把荷叶追风铲。童林看罢多时,冲着谭大帅一抱拳:
"谭大帅!既是谈判,有话请讲当面。童某愿闻高论。"
"哈哈哈!童侠客,我家王驾千岁给你那封亲笔信,看过了吗?"
"我拜读过了。"
"信上说得非常清楚,我们连年征战,给老百姓带来无限的灾难。我家王爷有好生之德,爱民如子,不忍心再这样打下去。经过深思想了一个解决的办法,就在这座大佛寺立下擂台。因为这座大寺在三庄之间,故此这座擂台起名叫三庄擂……"
要知这三庄擂如何打法,且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二○二回 谭桂林弄巧成拙 擒毕云交换人质
话说童林率领众人到了大佛寺,这才明白英王下书谈判是假,原来是摆擂台比武。
谭天对童林说:"要在大佛寺设摆一座三庄擂,斗将不斗兵,在擂台之上,分十阵赌斗输赢。倘若差官队力胜十阵,万龙长风岛彻底服输认罪,英王富昌和十四皇子胤禵愿意打囚车,装木笼,赶奔北京伏法,解散剑山和万龙长风岛的人马。倘若万龙长风岛取胜,差官队必须撤兵,朝廷颁发圣旨,承认万龙长风岛的合法地位,与英王、十四皇子平分疆土,共同掌握大清朝的天下。不知童侠客肯答应否?"
"这个……"童林听了一愣。因为事关重大,他很难表态。
童林沉默不语,谭天一笑:"童侠客,莫非你惧怕了不成?"
童林一晃头:"非也!谭大帅,因为事关重大,非同儿戏。我得请示过钦差大人,才能决定。以我的身份,我不敢做主啊!"
"好!童侠客,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圆满的答复。"
童林点头,当时起身告辞。谭天率人把童林他们送出大佛寺。
单说童林率领老少英雄回到成都府公馆,见到年大人,把此行的经过讲说了一遍。年羹尧紧锁双眉,当时没有表态。他倒背着双手,在花亭里来回踱步,反复思索成败利害。年羹尧一想,如果跟万龙长风岛的人签字画押,一旦败在人家手下,就得承认人家的条件,朝廷怪罪下来那还了得!不但我这条命保不住,连童林等各位剑侠的命也保不住。如果不答应,就等于在人家的面前畏缩惧怕。我这个钦差还有法儿当吗?年羹尧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张方一挑帘儿进来了。
"张方,你来得正好,请坐!"
"是,谢坐!"张方看看童林,瞅瞅年羹尧,"我说二位,你们是不是在发愁呢?"
年大人点点头:"张方,你是知道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真是举棋不定。依你之见,应该如何是好?"
"哈哈哈!大人,我看您不必那么认真。这万龙长风岛的贼人一向是说话不算数。不信您从头数,咱们跟他们谈判了多少次啦,签字画押有几回啦?他们哪一回给话做主?那个字据顶什么用!我看都是一纸空文,无非是说个笑话儿而已!这不是他们提出来了吗!十阵赌输赢,斗将不斗兵,要求签字画押,我们就全答应。到时候,有个不算顶着。这就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就因为他们不仁,咱们才可以不义,说话完全可以推翻,不给话做主,这有什么关系!莫非他们可以胡作非为,咱们就不可以失信吗!"
张方说完了,年大人眼前一亮,笑着点点头:"张方,真有你的!依你之见,我们可以签字画押?"
"当然啦。他要求什么咱就答应什么。到了时候,咱们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咱们把脑袋一扑棱,不就完啦!说的不算数,照样儿攻打他的万龙长风岛。古往今来,这样的事情举不胜举。大人,我再提个馊主意,从成都府到大佛寺八九十里地,路途遥远,指挥不灵。依我的意思,我们不如迁移到胜家庄。从胜家庄到大佛寺不到十里地,消息灵通,指挥方便。您看怎么样?"
"好!这才叫上策。海川,你看哪?"
童林点头。就这样,他们把公馆分成两部分,年大人和岳钟褀率领重兵看守成都府和剑山蓬莱岛,以童林为首的差官队率老少英雄八十九名,点兵二百,移驻胜家庄。在胜家庄设了个临时指挥部,由童林负全责。大家计划好了,马上行动,童林率领老少英雄起身。
胜家庄的庄主就是谈笑龙君胜裕胜陶然。听说童林他们来了,胜裕列队迎接。故人相见,非常高兴。胜裕吩咐把整个儿宅院全腾出来,让童林和各位剑侠居住。童海川非常感谢。在老胜家住,出入吃喝全都方便。这临时的指挥机关就算定下来了。当天晚上,在酒席筵前张方又出了个主意:
"师叔,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英王和谭天他们要立三庄擂?为什么非要求十阵赌输赢?似乎他们有什么把握。我估摸着,连日来他们一定请来无数高人,不然,他们不敢口大舌长,如此叫号。我的意思,咱们也跟他们学一学,由师叔您写封信,派人拿信送到大佛寺,要求谭天率人赶奔胜家庄,进一步商谈打擂事宜。我想谭天非来不可,我们借此机会,看看他的虚实,瞅瞅谭天手下究竟都有何等样人,咱做到心中有数。"
童林点头,在张方提议的基础上,又加上一条,请谭天率领主要人物三十人到四十人,来胜家庄谈判,我们也派三十人到四十人参加。互相亮亮阵容,借此机会看看万龙长风岛都有什么英雄。书信写完,童林把信拿在手中掂量掂量,不知道派谁去下书合适。张方迈步过来:
"师叔,下书之人我都替您选好了,非坏事包孔秀不可!"
孔秀一听,把脑袋一扑棱:"唔呀!混账乌鳖羔子!你这纯粹是给我小鞋穿,找我的毛病。这么多人你全不荐举,为什么偏叫我去?"
张方一乐:"嗨嗨嗨!能者多劳嘛!我说孔秀,难道你是瞎子?你就没有发现我张方走南闯北,迎难而上,什么事情都是我跑跶,难道你就不能替我一回两回吗?难道你还提条件不成?我可告诉你,这胜家庄就是临时指挥机关,我童师叔就等于兵马大元帅,他说出话来就是令,抗令不遵有掉头之罪。莫非你小子活腻味了?你敢抗令吗?"
让张方这一顿咋呼,把孔秀弄没词了。万般无奈他一皱眉:"唔呀!师父,弟子愿意去下书!"
童林一想,也好。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下书的人不会有危险;再说,孔秀人称坏事包,诡计多端,虽然赶不上张方,可也不次。他去下书,顺便还能带回一些情况。童林把书信交给他,对他说:
"孔秀,你去下书就是下书,不要捅马蜂窝,不要惹是生非。顺便,你看看大佛寺的动静,回来向我禀报。"
"唔呀!弟子记住了。"
孔秀把书信带在身上,把单刀背好,起身告辞。
胜家庄到大佛寺不到十里地,全都是山路,不大的工夫孔秀就到了。他来到大佛寺,紧叩门环,时间不长,里边响起脚步声。角门开了,出来个小和尚。小和尚眼力还不错,认识孔秀:
"阿弥陀佛!这不是孔少侠客吗!"
"唔呀!你还认识我?"
"你来过几次,我哪能不认识呢!"
"唔呀!我跟你讲,吾奉了师父童林所差,特来下书。"
"噢,你是送书信的?请稍候片刻,容小僧到里边送信儿。"小和尚走不多时就回来了:"阿弥陀佛!孔施主随我来,谭大帅叫你里边回话。"
孔秀跟着小和尚到了大雄宝殿。等迈步一进来,孔秀激凌凌打了一个冷战。什么原因?他往大雄宝殿里头一看,黑压压坐了好几百人哪!僧道俗三教的高人全都有。大帅谭天、军师燕普居中而坐,整个儿厅堂里面杀气腾腾,一个个怒目而视,全盯着孔秀。孔秀稳定稳定心神,迈大步来到谭天的近前,一抱拳:
"唔呀!谭大帅在上,孔秀有礼了。"
谭天点了点头:"孔少侠,见我何事?"
"唔呀!我奉师父所差,前来下书。"
孔秀把书信拿出来递给谭天。谭天打开信一看,明白了。谭天看完交给燕普,燕普看完又传给旁人。就见燕普冷笑了一声:
"孔秀!我且问你,恐怕你下书信是假,刺探我们的虚实是真吧?你临来的时候,童林是怎么告诉你的?是不是顺便了解了解我们这儿都有些什么人,一共有多少人马?摸摸我们的底,做到他心里有数,对呀不对?"
孔秀闻听,打了个冷战,心说这老道比狐狸还奸,猜得怎么这么对呢!但是孔秀瞪眼儿不认账,他把脑袋一扑棱:
"唔呀!我说军师,你算多想了。我们决没有这个意思。"
"孔秀!咱们久打交道,你们所作所为逃不出贫道我的眼睛。就这样问你,你决不能回答,看来得给你点儿颜色看看。来呀!把孔秀吊在树上,给我严刑拷问。"
"是!"喽啰兵往上一闯,把孔秀捺翻在地,不容分说,五花大绑,像拖死狗似地拖到院子里。
谭天一看,这么做有点儿过分,急忙摆手制止:"且慢!军师,您这是何意?"
"大帅,刚才我问他的话,莫非你没听见吗?我打算撬开他的嘴巴,问问他的真实目的。"
"哎!军师,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是老规矩。我们数次派人到年公馆下书,童林并没难为咱们的人;今天人家派人来,咱们非要严刑拷打,于理不合呀!"
燕普一笑:"大帅,你过于忠厚了。恐怕照你这样下去,早晚非吃个大亏不可!贫道我这么做,就是给童林他们来个下马威,让他们别打如意算盘,知道知道万龙长风岛的人不是好惹的!"
大伙儿看着都不敢插言。两个最高的头头发生了争执,这事儿怎么办?谭天一想,军师既然有话,要叫我整个儿给顶回,面子上下不去。谭天就说:
"这么办吧!要想给童林他们个下马威,不是不可以。我看不要打,也不要杀,把孔秀押在这儿就算了。"
"无量天尊!就依大帅。"
燕普本不乐意,但是也不好驳谭天的面子。两个人采取了个折衷的办法,把孔秀就押在大佛寺。孔秀叫苦不迭,心里头这个骂张方就别提了。心说这个夹扁头,都是你出的损主意,叫我受这份儿罪,如今欲生不能,欲死不得,我得什么时候儿才能回去呢?
单表谭天跟燕普众人进一步商量,为了显示万龙长风岛的实力,他们选拔了四十名了不起的英雄,带了四十个卫兵,第二天吃罢早饭就赶奔胜家庄。
童林昨天一晚上也没睡着。什么原因?孔秀下书一去未回,想必凶多吉少。童林也有点儿后悔,不应该听张方的,把孔秀推上了断头台。倘若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觉着于心不忍。好不容易盼到第二天,童林正着急呢,庄兵来送信儿,说谭天领人到了。童林只好把孔秀这个事儿搁到一边,列队迎接。等到了胜家庄村外,双方一见面,童林闪目一看,在谭天的身后站着三个高大的和尚。这三个和尚高人一头,宽人一臂,十分显眼,好像过去没见过。再往他们身后一看,有好多陌生人。童林就知道这是万龙长风岛新请来的帮手。尽管不知道姓名,见其外知其内,就知道这些人都是了不起的武术家。看罢多时,和谭天对施一礼,往里相让。群寇毫无惧色,在胜家门前甩镫下马,列队走进大厅。童林吩咐献茶。茶罢搁盏,海川一乐:
"谭大帅!言而有信,果然来了。佩服,佩服!请问谭大帅,来的都是哪些英雄,给童某介绍介绍吧!"
"好,我看这熟人就算啦,就把这生人给童侠客介绍介绍。"
谈到旁人,童林不注意,介绍来介绍去,就介绍到三个大和尚的头上。谭天说:"这三位乃是海外的三大金刚。"他用手一指头一个,"这位,人送绰号摘星捕月大力金刚佛叫贺得理;这位,"他一指第二个,"人送绰号托天换柱八法金刚佛哈得海;这位,人称肩担日月神法金刚佛葛得奇。"
童林不听还则罢了,听完之后,倒吸一口冷气。哎呀!怪不得谭天如此神气,万龙长风岛的人如此猖狂,闹了半天,他把海外著名的三大金刚佛给请来了。这贺得理、哈得海、葛得奇是了不起的人物,如今出头露面可够我们戗的。不但童林吃惊,就是在座的各位英雄无不惊骇。介绍完毕,谭天就问:
"童侠客,今天把我们请来,想要商谈进一步打擂事宜,就请发话吧!"
童林点头,刚想要提这件事儿,张方在旁边儿说话了:"等等!嗨嗨嗨嗨!我说谭大帅,本人姓张叫张方,大概没有不知道的吧!我先说一件事儿,然后咱们再谈判,你看怎么样?请问谭大帅,昨天我的好朋友,坏事包孔秀奉命到大佛寺下书,你们可见着啦?"
"当然见着了。不见著书信,我们怎么来哪!"
"那孔秀现在何处?他怎么没有回来呢?"
谭天早有思想准备,听张方一问,他笑了笑:"张少侠!孔少侠给我们下书不假,送完书信,他就回来了。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啦?"
张方把眼睛眨巴眨巴!"谭大帅!你说的话当真?那孔秀又不是三岁五岁的小孩子,不会把道路走错。既然他早回来了,为什么我们没有见着?无疑问,肯定是你们把他扣押了,是呀不是?"
"张方!你凭什么这么说话?你有什么证据?"
"不用证据,你们一蹶屁股我就知道要拉什么屎!究竟你们把孔秀押在哪儿啦?不说实话,咱们就无法谈判!"
刹那间屋中的空气就紧张起来了。童林也说话了:"谭大帅!人命关天,非同儿戏,请你把孔秀的处境明白地告诉我们,究竟他现在何处?"
谭天是一百个不承认。张方一瞅,怎么办呢?看来从谭天嘴里头问实话是不容易的,他的眼光就落到那三个高大和尚身上。张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迈步来到这三个僧人的面前,一抱拳:
"嗨嗨嗨嗨!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老三位,就是海外的三位大金刚活佛,对不对?你老是摘星捕月大力金刚佛贺得理,这位是托天换柱八法金刚大活佛哈得海,你老是肩担日月神法活金刚佛葛得奇。对不对?"
三大金刚佛怪目圆翻,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贫僧。张方,你有什么事儿?"
"我久闻三位的大名,如同轰雷贯耳,皓月当空。提起你们老三位,真是无人不晓。尤其你们都是三宝弟子,面对我佛,一心向善,决不会说瞎话的。那你们三位说,孔秀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请三位活佛跟我说句实话。"
三个和尚事先毫无准备,被张方问得张口结舌,把他们难住了。说实话吧,跟谭天矛盾;不说实话吧,临时还不会编瞎话。因此三个和尚没有当时回答。张方一看就知道他们三个为难,赶紧使出激将法:
"我说三位,我明白了,你们有为难之处。如果说了实话,怕受谭天的责备,把你们带回万龙长风岛,每人揍四十板子,头上顶顶灯,再罚跪;不说实话吧,又对不起我佛。故此你们才为难,是也不是?"
三个和尚中最数三爷神法金刚佛脾气暴,他一听张方这话,不由得气撞顶梁:"弥陀佛!张方,你是信口胡言。我们弟兄三人乃是万龙长风岛请来的客人,上至英王和十四皇子,下至军师、大帅、站殿将军,拿我们如同佛祖一样地对待,哪一个敢说个不字儿!我们就说实话,谭天还敢把我们怎么样?岂能像你说的那样,又挨板子又顶灯?"
"是吗?要不是那样,你们还有什么顾忌?我想老三位一定会告诉我实情的。话又说回来了,你们要胆小,可就别说了。我这人最替别人着想,你们三位看着办吧!"
三爷神法金刚葛得奇听了,哇哇怪叫:"张方,干脆就告诉你实情吧!孔秀现在被我们软禁在大佛寺。"
谭天的脸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了个大谎,怎么样才能自圆其说呢?心中埋怨葛得奇心直口快,上了张方的当。
张方把实话套出来,回过身来问谭天:"谭大帅,闹了半天,你也会说瞎话,瞪着眼睛糊弄人。你不是说孔秀回来了吗?为什么还押在大佛寺?是你说瞎话,还是葛得奇大活佛说嗐话?"
事到如今,谭天没有必要再说瞎话了。他厚着脸皮,嗨嗨一笑:"张方,大活佛所说不假,孔秀是押在大佛寺。"
童林一听就不干了:"谭大帅,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你们因何扣留下书人,这是何意?"
"童侠客,我有下情回禀。只因孔秀说话实在无理,本帅一怒之下才把他扣押在庙中,并无别的意思。"
张方插话:"谭天,照这么说,你必须释放孔秀,我们才有可能坐下来谈判;不放回我们的人,你们来的这些人,一个也别想走!"
张方这一发话不要紧,老少剑侠四十余人,甩大氅,拉兵刃,把门窗就给堵住了。刹那间,剑拔弩张,这空气是一触即发。到了如今,谭天也就豁出来了,咔嚓当啷拽出三簧宝剑,飞身形跳到天井当院,他身后这三四十人跟着也就冲出来了。童林率领剑侠在东面,他们在西面,两方面就摆开了阵势。那海外三大金刚佛,觉得失口上当,有点儿对不起谭天,脸上就挂不住了,先跳到前面,点手唤童林:"姓童的,我们在海外就听过你的大名,知道又出来你这么一号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把式,未免大言欺人。此次,我们由海外进中原,就是会你来的。童林,你过来,贫僧要领教一二!"这仨和尚晃动膀臂要大战童林。就在这时候,张方一伸手从怀里把脉门弩拿出来了,往空中一举,晃了三晃:
"呔!我说仨秃驴,你们把眼睛睁开,好好儿看看,这是什么玩艺儿?"
三大金刚佛的六只眼睛就落到脉门弩上。不看便罢,一看吓得是真魂出窍。像他们这么高的身份,能不知道脉门弩的厉害吗!没想到张方这小子手里拿着这种暗器。因此,全都惊呆了:
"这,这不是脉门弩吗?"
"一点儿都不假!这乃是三教圣主欧阳修的镇观之宝。欧阳老剑客受三教八十一门的委托,掌管这种暗器,清理门户,如有不肖之徒,成为武林的败类,败坏三教的规矩,就可以此弩进行惩罚。三教圣主把这个宝物赠给我,让我代替他清理三教门户。我说秃驴,你们不在海外修行得道,跑到中原杀生害命,真是罪大恶极,可杀不可留。今天,我要用此弩以正门规,清理三教的门户。"
张方说到这儿把脉门弩一托就对准了三大金刚佛。这三大金刚吓得魂不附体。他们一想,光棍儿不吃眼前亏,就见他们把秃脑袋一晃,欻欻欻!三溜黑影儿踪迹不见。仨大和尚一跑,谭天手下的人就没底了。再看这些人,上房的上房,上墙的上墙,都作鸟兽散去。谭天一看他们都跑了,我也别在这儿吃亏,压三簧剑,也跟着跑了。逃跑总是有快有慢,脑袋反应迟慢的有一个人,正是云游侠毕云。这毕云正是前次上成都下书的那位。毕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呢,张方把脉门弩一托,对准他的屁股咔叭就是一下。毕云哎哟一声翻身摔倒,就地翻滚,被官府生擒。童林埋怨张方:
"你怎么用宝弩打这种人呢!这不白糟践这支弩了吗?"
"嗨嗨!师叔,您说错啦,一点儿都没白糟践。我们想要孔秀,就得抓一个人质。不然的话,怎么换人哪!"
张方知道这种弩的毒气甚是厉害,十二个时辰能使人化为脓血。还得要活的,不能要死的,命人把毕云抬到屋里,用钳子亲自把弩头起下来,把上面的血擦净,重新灌上药,装进脉门弩,咔叭把消息死住,往怀里一揣,然后给毕云吃下解毒散,这才把他的命保住。毕云心中这个懊丧就别提了,心说,我成了替罪羊了。张方拍拍他肩头:
"毕云啊,咱是老朋友,别害怕,我们决不伤害你。别看现在他谭天做事不仁,别看你们万龙长风岛不讲信用,差官队可不能办这种事儿。你放心,好吃好喝好招待,明天我们拿你换孔秀。不过咱把话说清楚,谭天要把孔秀放回来,你就能活命;如果谭天安心不良,把孔秀伤了,那你可就倒了霉了。我们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孔秀丢个耳朵,你得丢个耳朵;孔秀少一只眼,我得挖你一只眼;孔秀得什么结果,你得什么结果。听见没听见?"
"哎呀!是是!"毕云听完吓得直冒凉气,就盼着谭天能把孔秀放回来。
单说谭天领着人跑回大佛寺,三大金刚佛连连口打咳声:"谭大帅,万万没想到张方这小子手中有脉门弩。这事儿可麻烦了。如果大佛寺立擂,张方拿着脉门弩对付咱们,咱们可如何是好?"
燕普说:"无量天尊!三位放心,那脉门弩不是轻易能使用的,而且里边只有三枝弩箭,顶多能打伤我们三个人,他能把我们所有的人打死吗?况且张方也不敢随意乱用脉门弩,他无非拿这东西吓唬人而已。到了时候,我们有一定的办法。请三位放心。"
仨大和尚这才点点头。谭天一查点人数,回来三十九个,怎么少一个呢?后来仔细一看,云游侠毕云没回来。跟人们一打听,有人说毕云落在后边,听见他哎哟喊了一声,不知道结果,估计是落到童林他们手里了。谭天闻听一跺脚,真有点儿后悔。怎么办呢?后来派人跟童林交涉,双方达成协议,在大佛寺和胜家庄的中间地点一面坡交换人质。第二天,两方面都押着自己的俘虏,到了交换地点,喊了一二三三个数,同时放人。毕云回到谭天队内,这孔秀跑得比兔子还快,也回到差官队。
童林他们把孔秀接回胜家庄,摆开酒筵,给孔秀压惊。孔秀手指张方:"唔呀!混账乌鳖羔子,我跟你没完。我受的这个罪,都是你给我找的。"
张方一乐:"哎!孔秀,人可得有良心。你知道你怎么回来的吗?我要不用脉门弩打中毕云,提出走马换将,你回得来吗?你怎么恩将仇报呢?"
大伙儿一再解释,孔秀才不说话了。这场风波过去之后,童林跟谭天达成协议,八月十五,在大佛寺正式开擂。按着他们事先约定的,签字画押,十阵赌输赢。
单说到了八月十五这一天,童林率领老少英雄来到大佛寺,受到谭天、燕普隆重的接待。他把众人请进头层院,坐到东廊之下,万龙长风岛的人居西方而坐。童林大家归座之后一看,就在两方的中间,搭了一座擂台。这座擂台不太高,离地只有五尺,全是用方木铺成的,上头用大漆走了十几遍,上面铺着牛皮毯子,踩上去声息皆无。在台的左右摆着兵器架子,长短家伙应有尽有。礅子、石锁、硬弓,也都是全套的。大佛寺出了二十名小和尚,围着台子左右站着,负责伺候打擂的人。双方都坐好了,谭天一抱拳:
"童侠客,既然你们都到齐了,这十阵赌输赢可就开始了。不知童侠客还有什么事情没有?"
童林一拱手:"谭大帅!一言为定,但愿你我双方说话算数,不要自食其言,一切都按合同去办!"
双方把话说完,比武开始。就见西廊之下,站起一个出家的和尚,皱纹堆垒,看年纪能有八十来岁,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健步如飞上了擂台。这和尚,眼望东西,合掌念佛:
"阿弥陀佛!各位,贫僧乃是大佛寺的方丈,我叫沙徒登。大家在我的庙中比武较量,十阵赌输赢,老僧感到十分光彩。像这么多的高人,我想见也见不着,想请更请不来。要不是这个特殊的情况,难得一会!贫僧除了热情款待各位,以尽地主之情外,我还要登台献技。咱可把丑话说在前边,在座的都是武林高手,武术大师,贫僧无非是粗拳笨脚。我可不在十阵赌输赢之内,无非压压场子,给大家助助兴。各位不要见笑!好,咱们说练就练。"
书中代言,这和尚沙徒登跟海外三大金刚佛交情莫逆,三大金刚佛未到万龙长风岛之前,先住到大佛寺。这四个和尚作了彻夜的详谈。八月十五立三庄擂,就是他们四个研究的结果。三大金刚佛到万龙长风岛见英王富昌、十四皇子以及军师大帅,提出这个主意,经大伙儿商议之后,做了这个决定。这沙徒登没安好心。别看他嘴里说的冠冕堂皇,一肚子男盗女娼。他心里有底,凡是来参加比武的,除了自己的朋友之外,一个也活不了,他们暗地之中,早已安排下毒计。为了把假戏唱真,他才登台献技。沙徒登脱掉长大衣服,换了一身短衣服,挽袖面儿,亮门户,练了一趟罗汉拳。这沙徒登也是人中的剑客,武艺高强。别看他说的挺客气,练起来满不是那么回事儿,拳脚真是神出鬼没,博得两旁热烈喝彩的声音。他练完罗汉拳,又练了一趟罗汉棍,比那拳脚练得还好,全场子的人恨不能把手心拍破了。人家都喊好,谁知张方突然给喝了一个倒彩。大家正诧异间,张方站起来又喊了一声:"好啊!好不要脸!"这一嗓子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沙徒登脸一红,倒背着棍闪目观看,一看是张方,这火就不打一处来,厉声问:
"张方!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我说老和尚,你真是抱着屁股亲嘴,不知道香臭。我这不给你叫好吗!"
"不对。叫好没有这样叫的!你这分明是当众奚落于我。张方,要不服气儿,你上来!跟贫僧比比,看看咱俩究竟是谁高还是谁低?你敢不敢上来?"
张方一笑:"我说大和尚,你呀!还真别较这个劲儿,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儿。既然喊了,我岂能怕你!"
要知张方怎样对付沙徒登,且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二○三回 于秀娘连斩二僧 为报仇了因断臂
话说大佛寺的老方丈沙徒登登台献艺,练得真不错,哪知遭到张方的奚落,给他叫倒好,把老方丈激怒,点手唤张方:
"小子,贫僧本不愿比武,因为我说过,这十阵赌输赢没有我的份儿,我无非是抛砖引玉,垫垫场子而已!没想到,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欺人。有种的,你过来,咱们俩分上下,论高低,看看谁行谁不行?你上来!"
张方嗨嗨一笑:"好(口来)!既然如此,张某奉陪。"说着把桌椅移开,晃着夹肩头飞身上了擂台,上一眼下一眼看了看沙徒登:"我说老和尚,我发现你这两天气色不正,身体不太舒服吧?"
"废话!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你非要跟我比武,意思是叫我给你梳梳皮子,揍你一顿,你才觉着舒服。是也不是?"
"弥陀佛!小辈,少要胡言乱语。接棍!"
沙徒登抡棍就砸。张方闪身上步躲开他,嗨嗨一笑:"等一等!老和尚,想要动手可以,我要怕你,也不能来。不过你稍候片刻。"
张方说着把衣服收拾收拾,拽出三棱凹面吕祖套风锥。他利用一转身的工夫,从百宝囊中一伸手拽出个小瓶子,以最快的速度从瓶子里倒出点黄色的药面儿扣在掌心,然后把小瓶带起来。由于他的动作太快,使人眼花缭乱,没看清他干什么。
书中代言,张方掏出来的是喷嚏药,这种药,人一闻上就一个劲儿打喷嚏,一直打到出了血拉倒。张方从哪儿弄的这缺德药呢?这还是一年前的事儿。一年前张方赶奔云南铁扇寺的时候,路过一个小镇,这个镇叫溪柳屯。晚上没事儿,张方到街上溜达,街口有个打把式卖艺的,这小子就卖这种喷嚏药。张方一看这小子真缺德,把他拉到林子外边狠揍了一顿,把这药给没收了。没收了就别使唤了,可他始终就带在身上。张方一想,这玩艺儿等到我用的时候,能助我一臂之力呀!今天果然使上了。这是他得了这种药以后,第一回使用。张方把喷嚏药扣在掌心,先闻上解药,然后来到沙徒登近前!
"大和尚,我都收拾完啦,咱们可以动手了。"
说话间他把手一晃,使劲儿一吹,整个儿都喷到沙徒登脸上。沙徒登觉着鼻子、眼睛、五官凉了一下,可也没注意:
"张方,你哪儿那么多的毛病,还不动手!"
"来啦!你就请进招吧!"
老和尚抡棍就砸,张方用大锭子招架,两个人就战在一处。没过三个照面儿,喷嚏药的药力发作,沙徒登就觉着鼻子发酸,眼睛流泪,实在是控制不住,就是一个大喷嚏,鼻涕也下来了,眼泪也淌下来了。但是,在比武中间他顾不了许多,继续应战。没过俩照面儿,又是一个大喷嚏。这两个是信号,紧跟着这喷嚏就连着响起来了。这个仗还有法儿打吗?把张方乐得肚子都疼了。利用这个机会,他上头一晃,底下一腿,把沙徒登给登倒在擂台上。他把大锥子背起来,把沙徒登踩在脚下,这一顿揍,好像擂鼓一般。此刻,沙徒登光顾打喷嚏,没有还手余地,让张方揍了个鼻青脸肿。等药劲儿过去,张方也打完啦,他哈哈一笑:
"老和尚,这回你舒服了吧?我给你梳皮子梳得怎么样?下台去呗!"
他拎着老和尚的脚脖子,咕嗵一声扔下了擂台。这个沙徒登挨揍都不知道怎么挨的。究竟为什么打喷嚏,他一直不知道,就觉着心里窝囊,当众丢丑,满面羞愧。
张方在擂台之上耀武扬威:"呀呔!各位英雄,各位好汉,大概都知道我是谁吧?我乃天下第一的高人张方是也!方才略施小技,打了大和尚沙徒登。不过,头三出没好戏,稍微活动活动我的胳膊腿儿,今天张某要包打擂台。哪个不服,只管前来挨打,谁过来?"
张方这一折腾,连童林都气乐了。大伙心说,这小子专门干这种缺德事儿。尤其了解内情的人,乐的肚子疼。张方正在台上叫号的时候,就见大佛寺外面人影晃动,走进三个出家的僧人,为首的是个胖大的和尚,满脸皱纹。这个和尚一出现,就惊动了万龙长风岛的贼寇。谭天第一个发现他,急忙站起身来,率队迎接:
"老人家,您这是从哪儿来?您来的太是时候啦。"
"弥陀佛!谭大帅,贫僧听说大佛寺立下擂台,要与童林小儿决一高低,贫僧特为赶来参战。"
"太好啦!大和尚往里请!"谭天说着,执手相让,到里边西廊坐下。
万龙长风岛的人,大部分都认识这和尚,他是谁?正是了因长老。前文书说过,了因和尚跟童林结下不解的仇恨,他的爱徒石头僧慈云被童林一剑杀死,因此了因恨童林恨得牙长四指。在打剑山之时,了因本想给徒儿报仇,大战童林,结果,他两个师兄弟儿赶到,一目了然僧、了尘和尚出头,硬是把他给架走了。打那之后,了因一气下了大西洋,但是这口气他没出来。每当想起徒儿石头僧他就掉眼泪,每当想到童林就气得浑身颤抖。后来,他好不容易把了尘和了然给摆脱了。他想进中原来报仇,又感觉到人单势孤,没有办法,便又请来两个帮忙的。这两个人,乃是海外金铜山的两名住持,一个叫金刚霹雳子慈慧,一个叫九天揽月慈安。要论辈数来说,慈安和慈慧跟石头僧慈云平辈,他们管了因还得叫一声师叔。了因和尚见着他们俩,哭诉了前情,恳求他们能下山帮忙。二僧听完,勃然大怒,当时满口应承。就这样,三个僧人离开海外金刚山,进了中原。一开始他们赶奔剑山蓬莱岛,到了山外听说剑山已被官兵打破,英王逃到万龙长风岛;他们又追到万龙长风岛,一打听,所有的英雄都在大佛寺立三庄擂。因此他们便匆匆忙忙地赶奔大佛寺。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谭天把三位僧人接到里边让座,了因和尚抬头一看,正好看见对面的童林和擂台上的张方。这才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老和尚按捺不住,站起身躯:
"谭大帅!贫僧来,就是为给徒儿报仇。请您传话,贫僧我要登台!"
"来日方长,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不。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童林活在世上,我就决不能善罢甘休!"
九天揽月慈安过来说:"弥陀佛!师叔,您又何必呢?杀鸡焉用宰牛刀!既然把我们兄弟带来,您就不用伸手了,待徒侄登台就是。"
慈安来到擂台之下,飞身登台,跟张方见了面儿。张方一看这个大和尚面似淡金,一张铜锣似的大脸,相貌十分凶恶,看样子能有七十岁左右。张方故意拿他开玩笑:
"弥陀佛呀无量佛,大师父贵姓?"
"弥陀佛!贫僧乃海外金刚寺的住持九天揽月慈安是也!"
"噢!您就是慈安和尚!"
"啊!莫非你听说过?"
"没有。你是野鸡没名儿,草鞋没号,我从来就没听说过,闹了半天是个无名的小辈!"
把慈安气的直咬牙,心说这小子的嘴可够损的:"你没听说过,一惊一咋的干什么?小辈,你是何人?"
"你还不认得我呀!好呗,且听我通报名姓。我爹乃铁扇仙风流侠张子美,我是他老不孝之子,天下第一的剑客张方。"
"噢!闹了半天,你就是病太岁张方。小辈,你赶紧给我滚回去,贫僧不能跟你动手。我要的是童林,战的是紫面昆仑侠,你去把童林给我叫来!"
张方一听,把夹扁头一晃:"呀呀呸!我说和尚,你真不怕风大扇了你的舌头。说话也不先考虑考虑你自己的身份。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跟我师叔伸手!那童林乃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武林界的佼佼者,能跟你这秃驴伸手吗?要想见他可以,你得把我赢了;不然的话,你是白日做梦!"
"好小辈,我叫你嘴损,今天就把你劈了。"
大和尚说着话就要伸手,张方晃动吕祖套风锥刚要接仗,就见台下跳上一人:
"慢!张方,给我退了回去!"
张方抬头一看,来者正是师叔童林。原来童林在座位上听得清楚,看得明白,他就知道了因这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真担心张方有个三长两短,这才亲自登台。张方一看童林来了,便跳下擂台,回归本座。
单说震八方紫面昆仑侠冲慈安一抱拳:"大师父!童某在此。"
慈安和尚倒退了一步,仔细观看,就见对面站着一位紫面大汉,身穿土黄布大褂,左大襟白骨头钮,下半截白布高装袜子,登着一双开口的洒鞋,油黑的大辩儿在脖子上盘着,剑眉虎目,鼻直口方,微微带点儿小黑胡。打冷眼一看,土头土脑,好像个庄稼汉;仔细一看,眉宇之间带着千层杀气,二目如电。慈安和尚将童林上下打量了一番,说:
"噢!你就是童林。小辈,我师弟石头僧跟你何仇何恨?你不该一剑结束了他的性命。可叹他六十年的功夫,白练啦!你要知道,杀人偿命,贫僧由打海外金刚山来到中原,就是要给我师弟报仇。童林,你拿命来!"
童海川闻听,冷笑了一声:"大和尚,且息雷霆之怒,童某有下情解释。"
"讲!"
"大和尚!你只知其一,不晓其二啊!我童林跟你师弟石头僧慈云一无仇,二无恨,他不该在一线天独木桥把我拦住,非要把我置于死地而后快。我拿他当老前辈,再三解释,再三苦劝,那慈云全当耳边风,对我下了毒手,童某实在没办法,这才呕血斩慈云。老和尚,你是出家人最明白道理,单巴掌拍不响,事从两来,莫怪一方。"
"这个……"九天揽月慈安心中暗想:童林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对于石头僧慈云我太了解了。那人一向蛮横不说理,看来他死是咎由自取。但是,自己既答应了因师叔给石头僧报仇,哪能半路退身呢!慈安想到这儿,把眼珠子一瞪:
"哼!童林,谁听你一面之词?我不管你怎么讲,石头僧是不是死到你手啦?既然是你杀的,你就得给他偿命。休走,接掌!"
慈安说着,力劈华山就是一掌。童林往旁边一闪身,慈安紧跟着使了个丹凤朝阳又是一掌。海川往下一哈腰,躲开他第二掌。慈安使了个野马分鬃跺子脚,猛踢童林的胸口,童林滴溜一转身又躲开啦。慈安不明白怎么回事儿,问道:
"童林!你因何不还手?"
"哈哈哈!大和尚,并非童林惧怕于你,我让你三招是有原因的。第一,你是出家人,童某对出家人一向尊重,故此让你头一招。第二,人不亲艺亲,艺不亲祖师爷亲,故此我让你第二招。第三,你师弟石头僧死在我的手里,不管是有理还是没理,我心里觉着很难过,因此让了你第三招。"
"呸!童林哪!少要在我面前卖狗皮膏药,贫僧不买你的账,接招吧!"
啪啪啪……慈安和尚就下了毒手。童林万般无奈,抖动双臂就想还招。正在这时候,大佛寺的门外来了俩人,一位女道姑,一位女侠客。来者是谁呀?正是乾坤八大名剑第六位老剑客吕娩娘,后面跟着奇剑坤元子于秀娘。
前文书说过,这两位剑客离开成都府,住到不远一个朋友家中,临走的时候说得清楚,如果童林和差官队有事儿,只要打个招呼,她们就来帮忙。这次童林率领老少剑侠,赶奔大佛寺,来赴三庄擂,临行之时派人给吕娩娘送了信儿,故此这师徒才来了。
她们师徒一进大佛寺,张方喜出望外,赶紧立起身列队迎接,把师徒二人让到里边归座。张方介绍了擂台的先后经过。于秀娘一看,未婚夫童林正跟个和尚要伸手,便问张方是怎么回事儿。
"哎哟!我的婶儿哎,你来得正好啊!我师叔都叫人家欺负苦啦。您看见没?我师叔一个劲儿说好话,这个和尚就是不答应。他是石头僧慈云的师兄,叫九天揽月慈安,比秃尾巴狗还狠哪!婶哎!我看我师叔太窝囊了。你上去替换替换他,狠狠地教训教训这个秃驴。"
于秀娘点了点头,欻!闪掉了斗篷,捺绷簧拽出宝剑。吕娩娘很了解弟子的心情,冲她点了点头说:
"慈安等人凶狠异常,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奇剑坤元子离开队伍,来到台下,脚尖儿点地,飞身形上了擂台,红着脸对童林说:
"海川,请你归座,把他交给我啦。"
童林一看未婚妻来了,脸上觉着也有点儿发烧,赶紧一抱拳:"好!你要多加谨慎!"
童林下台归座,见过老剑客吕娩娘,在台下观战。但是童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替未婚妻担心。张方嬉皮笑脸的过来了:
"师叔哎!请您把心放下,据我所知,我婶儿的能耐比您大,您就只管放心吧。"
单说奇剑坤元子于秀娘单手提剑,杏眼圆睁:"呔!对面的和尚,你可是慈安?"
慈安一看,童林走了,换了个年轻的女人,心中非常不悦,大脸蛋子往下一沉:"弥陀佛!对面这一女子,你是何人?"
"于秀娘是也!人称奇剑坤元子。我老师就是乾坤八大名剑的第六位吕娩娘是也!"
"啊!"慈安和尚倒吸了一口冷气。对于秀娘他不甚了解,但是对吕娩娘他是久闻大名,那乃是女中的魁首,八大名剑的高人,真是威震海内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女子居然是她的徒弟。老和尚想罢,点了点头:"于秀娘,我战的是童林,打的是童海川,你因何中间插上一脚?贫僧不跟女子动手,你赶紧退了下去!叫童林战我。"
"哼!你想得倒好。实不相瞒,那昆仑侠童林是我的未婚夫,我是他的未婚妻,他跟我不分彼此,你要想给石头僧报仇,尽管朝我来!"
"噢!"和尚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又一想,也行啊!我要把于秀娘打死,也算给石头僧出了气。想到这,他把眼珠子一瞪:"于秀娘,方才我可说过,我打的是童林,不愿意跟女人动手。既然你听不进去,休怪老僧无情!"
说着话,他往腰里头一伸手,拽出十三节链子鞭,跟于秀娘就战在一处。九天揽月慈安没拿于秀娘当回事儿,认为她这么年轻,又是个女人,能有什么能耐?可是,等伸上手,他才知道于秀娘的厉害。就见奇剑坤元子宝剑抡开,上下翻飞,一溜身形乱转,快如疾风,急似闪电,把和尚打得是眼花缭乱,措手不及。慈安感到不妙,可也晚啦。恰在这时,于秀娘的宝剑正碰在他的链子鞭上,耳轮中就听嚓楞楞楞……把他的鞭削为两段。慈安和尚大吃一惊,就在他一愣神的时候,于秀娘把腕子一翻使了一招叫秋风扫落叶,欻!奔他脖子就来了。慈安躲闪不及,这宝剑正给砍上,噗的一声,把慈安的人头扫落,滚到台下。于秀娘抬起腿来把他的死尸登倒,然后跳出圈儿外,抬靴子底儿擦宝剑的血迹。就这一下,院子里就开了锅啦。哗!各位侠义英雄是鼓掌喝彩。张方连拍桌子带摔板凳:
"好!婶儿哎,你可真有两下子,这一宝剑真棒,砍得好!照这样砍,把秃驴的脑袋全都砍下来!"
世界上的事儿,有一方乐,就有一方哀。万龙长风岛的贼寇一看,无不惊骇。大和尚了因眼前发黑,好悬没摔倒:
"弥陀佛!徒侄啊,你死得太惨了!"
谭天急忙劝解,又赶紧派人把慈安的尸体和脑袋全都捡回来,找个皮匠缝到一块儿,用棺椁装上。
单说金刚霹雳子慈慧一看师弟死了,不由得火撞顶梁门,从腰里拽出一对螺丝铲,飞身跳上擂台,把螺丝铲一碰,当啷山响,大喝:
"于秀娘,杀人偿命,来来来!你跟贫僧交交手,我要给我师弟报仇!"
欻!说着抢铲就劈。于秀娘闪身躲过,一声喝问:
"来者什么人?"
"贫僧乃海外金刚山住持僧慈慧是也!人送绰号金刚霹雳子!接铲!"
他说着抢螺丝铲就劈。于秀娘并不答话,跟他战在一起。可十个照面儿,耳轮中就听嚓一声,让于秀娘一剑把慈慧劈为两半。大佛寺又开锅了。哗!不管是差官队还是万龙长风岛的人,无不挑大拇指称赞,心说,这于秀娘年纪轻轻,武术是真精啊!
单说于秀娘连胜两阵,把宝剑的血迹擦净,高声大喝:"呔,群贼!哪个不服再上来,我继续奉陪!"
这时,谭天命人把慈慧的尸体拾回,用棺椁成殓好,就哭坏了了因长老。这了因和尚把眼泪擦了擦,手拍棺椁:
"徒侄啊!叔叔对不起你们哪!我把你们带进中原,满指望给石头僧报仇,没想到把你们二位的命给搭上了。愿你们早登极乐世界,侍奉我佛,贫僧给你们二位报仇了!"
了因长老就好像疯了相似,从鹿皮套中伸手拽出一对金如意,飞身上擂台:
"于秀娘,黄毛丫头休走!"
说着抡如意便砸。于秀娘刚想伸手,老剑客吕娩娘上了擂台:"徒儿住手!还不给我退了下去!"
吕娩娘怎么来啦?她替于秀娘担心。别看于秀娘连胜两阵,但是要跟了因比,她是不行的,故此,她亲自登台,让于秀娘下去。奇剑坤元子一看老师登台,不敢违背,把宝剑带起,跳到台下归座。张方过来,把俩大拇指一挑:
"罢了,罢了,婶儿哎,您这几招可真漂亮,水箩卜就酒,嘎嘣脆呀!将来有机会,您得传授传授侄儿我。"于秀娘抿嘴一笑,低头不语。张方看看童林:"叔叔!我真为有这样的好婶娘而感到高兴。"
童林瞪了他一眼:"张方,少耍贫嘴!"张方这才不敢言语了。
单说老剑客吕娩娘,来在了因近前,高诵佛号:"无量天尊!僧兄请了!"
了因和尚一看是吕娩娘,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吕娩娘啊!既然你把于秀娘袒护起来,你就替她给我的徒侄抵命!休走,接招!"
欻欻欻!了因摆开如意,下了绝情。吕娩娘连让了几招,然后冷笑一声:"僧兄,贫道有几句话,讲完了咱们再动手也不晚。"
"吕娩娘,有话你就说吧!"
"僧兄!咱们都是出家人,可不该贪恋红尘,妄开杀戒。你很明白,为什么你手下的人都得了这样的结果?一、怪他们武术不精,二、怪他们助纣为虐,自食其果呀!你要是明白事儿的,就应当接受教训,找个深山古刹好好儿的修行,闭门思过,痛改前非,还能得个善果。如若不听良言相劝,一味地要报仇雪恨,恐怕你这条老命也得搭上。"
"弥陀佛!吕娩娘,少要大言欺人,贫僧跟你完不了。"
这了因眼珠儿都红了。这会儿谁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往上一闯,抡开金如意就下了毒手,招惹得吕娩娘老剑客十分不满,把铁拂尘背好,探膀臂拽出白鹤剑。她这条宝剑乃是宝中之宝,武器中的精华,能够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宝剑不长,连剑柄带剑苗一共才二尺一寸,使用起来相当灵便。吕娩娘手中拿白鹤剑跟了因战在一处。要说他们二位的身份,那可太高了。一个是乾坤八大名剑,一个是世外高僧。两个人战在一处,杀了个难解难分。一眨眼二百回合未分上下。奇剑坤元子、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病太岁张方、世界妙手司徒朗、天灵侠王凤、黄眉童子苗吉庆、海外神叟方天力,一个个提心吊胆,恐怕吕老剑客有个闪失。以谭天、燕普为首的贼寇,都替了因和尚担心,一个个把眼睛瞪得一般大,屏气凝神在此观战。二百五十个回合过后,只见吕娩娘老剑客使了个凤凰飞,一宝剑直奔了因的脖项。了因往下一低头,躲得慢了点儿,宝剑正好砍在他的左膀上,咔嚓一声,把了因和尚的左臂砍断。大和尚"啊哟"一声,昏倒在台上,血流满地。吕娩娘把宝剑颤了颤,有心再补一剑,没忍得下手,她低垂眼帘高诵佛号:
"无量天尊!善哉,善哉!造孽呀造孽!"
她把宝剑的血迹擦净,让谭天把人抢救回去。谭天在惊愕之余,马上命人上擂台把了因和尚抬回去,把那只断臂也捡回去,急忙上了最好的刀伤药,吃了些止血药,抬回万龙长风岛抢救。
按下了因暂且不提,单表谭天连败三阵,真是垂头丧气。眼望左右:"各位!哪一个愿意登台会斗吕娩娘?"
言还未尽,嗷一嗓子站起一个人来:"谭大帅,把吕娩娘这个老乞婆交给我了。"
谭天一看,说话的非是旁人,正是泥小鬼陆恒。陆恒手提双棒,飞身上台:"吕娩娘,可知道我泥小鬼的厉害?"
吕娩娘看了他一阵,冷笑说:"陆恒,听说你自从出世以来,眼空四海,目中无人,专门跟我们上三门的做对。今日贫道要会你一会!"
老剑客吕娩娘刚要伸手,忽听身后有人高喊:"老剑客,您到下边歇一会儿,把他交给我了。"
兵刃一响,上来一人。吕老剑客回头一看,来了个个头不高的小老头,手提一对压把拦龙锤。吕娩娘认识,正是黄眉童子苗吉庆。老剑客点了点头,下了擂台,归座不提。
单说苗吉庆把双锤一晃:"陆恒!咱俩是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对头,有我没你,有你没我。今儿又在大佛寺见面了。来吧!咱俩就分个上下,论个高低。"
泥小鬼儿点点头:"苗吉庆,咱俩动手六回了。今天,不是我把你打死,就是你把我打死,非得分个上下不可,接棒!"
书中代言,他们俩的能耐相差无几。苗吉庆占过两回先,那都是在张方帮忙之下,不然的话,想赢陆恒也不容易。陆恒因为吃过两次亏,对苗吉庆都恨透了,这回攒足了劲,打算报仇出气。因此两个人一交手,打了三百五十个回合,没分出个输赢。就见他们俩身形晃动,欻欻欻……围着台子滴溜溜直转,四条兵刃,寒光闪烁,呼呼挂风。台下的人不住地给鼓掌喝彩。又过了一会儿,打了四百个回合,还没分胜败。黄眉童子苗吉庆心里有点儿着急,他发现这个泥小鬼是真难对付,看样子,今儿个还赢不了他呢!陆恒心里更着急,心说我吃过两回亏,我始终就没有打过他,今天我要不把他战败,就得活活把我气死!可是心有余力不足,已经使出最大的力量,仍然不能取胜。单说病太岁张方,额头上冒出冷汗,双手攥拳,替苗吉庆着急。他恐怕苗老剑客遭到毒手,脑瓜儿扑棱扑棱,突然坏水儿冒上来了,在下边高声喊喝:
"我说苗老剑客,你那心眼儿也活动着点儿,虽然是比试兵刃,你那腿还好使唤哪!你不会底下给他来一下吗?"
张方一句话把苗吉庆给提醒了。苗吉庆心说,你看看,我怎么就忘了这个哩!我这弹腿的功夫练得最好,我何不使一个锤里加腿,赢了陆恒!他想到这儿,啪啪啪!加快了进攻,把泥小鬼儿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苗吉庆就利用这个机会,上头一晃,下边使了个野马分鬃跺子脚,叭!正登到陆恒的小肚子上。陆恒站立不稳,啊呀一声,从台上就摔到台下。大佛寺里又一阵沸腾,哗!谭天急忙命人赶紧把泥小鬼儿陆恒抢救回来。再看陆恒,已经没气儿了。并非是台高把陆恒摔死,也不是苗吉庆把陆恒踢死,而是把他气昏过去了。经过抢救,好半天陆恒才缓过这口气来。他心说,我太倒霉啦,让人家锤里加脚把我给蹬下来了,我怎么就不踢人家呢?又一想,坏事就坏在张方身上,这主意又是他出的,我跟他没个完!陆恒又气自己,咣咣咣,拿脑袋直撞墙;啪啪啪,揍自己嘴巴子,就像疯了似的。两个恶道张明志、赵明真一看,十分心疼:
"陆恒,你这是干什么?兵家胜败,此乃常事,不吃一堑,不长一智,往后你留神也就是了。"
"师父,把我气死了!这口气我实在是出不来呀!"
"徒儿,你在此稍候片刻,待为师为你出气!"张明志晃身上了擂台。
张明志这一出头,苗吉庆就知道不好办了。因为凭自己的武艺,跟张明志没法儿比,差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不过苗古庆也挺奸,好汉不吃眼前亏儿,他冲着张明志一抱拳:"啊呀!老前辈,哈哈哈!小可我可不敢以小犯上,对不起,失陪啦!"
苗吉庆说完,噌!跳下擂台,提锤归座。张明志一看,让他捡了个便宜走了,便用手点指童林:"童林,你上来!别人,我还真不打,我就是要跟你分个上下,论个高低。敢不敢登台?如果你要不上来,我可就到台下去拉你。小辈,你不要装聋作哑!"
张明志在台上点名指姓呼唤童林,童海川岂能被他给吓住,手提双钺,离队登台。张方一把没拽住,童林上了台了。海川到了台上,抱腕当胸:"老剑客,休要着急,童林在此!"
要知张明志和童林谁胜谁负,且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二○四回 张明志称霸擂台 推车人力举千斤
话说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来到擂台上,要战妖道张明志。他对张明志非常尊重,因为论门户来说,他们还不远。张明志和赵明真乃是金腮罗汉袁大化的师弟,童林是袁大化的重徒孙,按说童林还得叫他一声师太爷。因此,海川抱腕当胸,口称:"老前辈!童林有礼了!"
张明志把牙关一咬:"童林啊!咱们虽然是本门本户,可是你胳膊肘往外拐,已经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你我各为其主,就是对头冤家。今天在擂台上,就要分上下、论高低。来来来!你快亮兵刃跟我交战。"
童林一笑:"老前辈!并非童林以小犯上,有些事情必须交待清楚。我童林奉师命下山,别开门户,另兴一家把式,我可不是为显示自己的能耐,也不是欺压天下的好汉,乃是要把武当派发扬光大。我扪心自问,没有得罪前辈的地方。您老人家是误解啦。我希望咱们把过去的误会全都解释开,言归于好。您还是我的老前辈,我还是您的晚辈,不知老人家意下如何?"
"哼哼哼哼!说的倒好听啊!童林,要想把事情了结,我倒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必须摘下脑袋!"
童林一看怎么劝也不行,只好动手。童林把子母鸡爪鸳鸯钺左右一分,张明志拽出宝剑。两个人刚想伸手,就听见大佛寺的角门口有人喊了一嗓子,声音十分苍老:
"童林,还不住手?老朽到了。"
老少英雄闪目观看,从角门外进来个年迈苍苍的小老头,个儿不高,挺大的脑壳儿,小窄脸儿,尖下颏儿,肉岗子眉毛,一对金眼珠,小鹰钩鼻子,薄嘴唇儿,颏下一部银髯,身穿又肥又大的土黄布裤褂儿,脚下登着一双洒鞋,腰里系着布带,身后背着包裹,肋下佩一口宝刃叫大侠龙卷刀。童林一看,来者并非旁人,正是师爷镇古侠董乾董化一。
这董化一乃是大清国四大名剑的头一位,是童林的师爷。想当年,在古刹玉皇顶童林还跟师爷学过能耐,他的大力金刚掌就是董化一亲自传授的。他真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师爷赶到了。童林一见,真是心花怒放,赶紧从台上跳下去,噔噔噔,紧走几步来到师爷面前,将身跪倒:
"师爷一向可好?小孙孙童林有礼了!"
"孩子,起来吧!你挺好吧?"
"师爷,孙孙挺好。您老人家身体可好?"
"哎!还是老样子,只要不死,就得对付着活呀!"
"师爷!这边请!"
童林把董化一请到东廊之下,老少英雄哗啦都站起来,接着就跪倒了一大片,迎接董老剑客。董化一抱拳:
"不敢当,不敢当,各位请起,请起!哈哈哈哈!"
老少英雄赛众星捧月一般,让董化一居中而坐,童林在旁边相陪。张方嬉皮笑脸地晃着夹扁头过来了:
"老爷子,您老一向可好?搭拉孙儿给您磕头了!"
"起来,起来,你不是那个坏小子张方吗?"
"我说老爷子,有这么说话的吗?别人管我叫坏小子还行,您怎么还这么打招呼呢?"
"嗨嗨嗨嗨!啊呀!最近我听说,你这小子是越来越坏了,拍拍脑瓜顶,脚底板儿淌脓,你都坏透了。"
"我说老爷子,别的话别说啦。您怎么来了呢?"
"嗯!我闲着没事儿,云游天下,四海为家。听说海川保着钦差大人查办剑山,我有点儿放心不下,到这儿来看看,这才遇上了你们。"
"哎哟!老人家,这叫来早了不如来巧了。您往台上看看,那个老道他是谁?"
"噢!那不是张明志吗?"
"一点儿都不假!我说老人家,这个张明志和赵明真可不是东西,比秃尾巴狗还狠哪!您老人家应当上台去教训教训他们。"
"唉!张方,我来就是给你们双方排解争端的。既然赶上了,我就到台上去看看。至于劝得了劝不了,另作别论。海川!"
"师爷!"
"你在这儿给我看着,我到擂台上转转。"
"遵命!"
董老剑客稳稳当当站起身躯,顺着梯子,噔噔噔来到擂台之上,整理衣冠,躬身施礼:"师叔,一向可好?董乾有礼了。"
张明志一看认识,闹了半天镇古侠来了,不由得火往上撞:"董化一,来得好!我且问你,童林是不是你的徒孙?"
"一点儿都不错,是我亲徒孙。"
"我再问你,让童林下山别开天地,另创一家把式,可是你的主意?"
"对。这主意是我出的。"
"你为什么要出这个主意?"
"师叔啊!这还用问吗?因为童林不但聪明,而且仁义,理应发扬门户,将来当武当的门长,因此我才叫他另创一家把式。师叔,难道说这也错了不成?"
"当然。童林小辈,他算个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资格另创一家把式?分明你打算利用童林当打手,把武林界的朋友全都给压住,要独树一帜啊!如今,你们爷们儿想要独霸武林,镇压其他的武术家。既然你来了,这笔账我就跟你算!"
"师叔,但不知怎样的算法?"
"董化一!你立即当众宣布,让童林取消这个别开天地另创一家的打算,要向武林界的朋友赔礼认错,把童林领回你的山上,令他闭门思过。这就算结束。"
"噢!师叔,你可强人所难哪!我得请示我老师金腮罗汉袁大化,因为事关重大,这件事情也是经我老师恩准的。他老人家不点头,我可不敢擅自作主啊!"
"呸!不要提你师父,袁大化乃是我的仇人,我们俩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分明是不想把童林带走,继续与武林界的朋友为仇作对。既然如此,今天我就教训教训你!"
欻!张明志说着便抡掌就砸。董老剑客一不躲,二不闪,探左臂往上一接,来了个掌对掌,啪!把张明志的掌给崩出去了。董化一笑了笑说:
"嗨嗨嗨嗨!师叔,我可不愿意以小犯上,可是,您太有点儿霸道了。您责备别人不是,唯独看不见您的不是啊!您和赵明真师叔是多高的身份,可是你们老二位心胸狭窄,恩将仇报,对待我老师极其不公平。但是,你们老弟兄的事,谁是谁非,我们当晚辈的不愿意过问。可是你们不应该归罪到我们的身上。张嘴袁大化不对,闭口童林不对,在你们二位的眼里,我们没一个好人。莫非你们这样做就公平吗!我打个比方,你们是老鸹落到猪身上,光看见别人黑,没看见自己黑呀!师叔,我们自己人最好不要动手,关于咱们两方面的事情,应当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好好儿的商量,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伸手呢?岂不为天下人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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