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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田芳评书-童林传》

_13 单田芳(现代)
"太好了,太好了!"隆科多竖起大拇指说,"王爷这步棋走得太高了。年大将军既是当头炮,又是卧槽马,举足轻重,足可以牵制全面。"
胤禛听了十分得意,又给隆科多满上一杯酒问道:"他最近有什么消息没有?"
隆科多一拍脑袋说:"您看我这脑子有多浑!王爷不问我还忘了,年将军就住在北京的公馆里。"
"怎么,他已经回京了?难道职务有了变动?"
"不不不,事情是这样的:经查实,英王富昌在四川扯旗造反,要与老佛爷争夺天下,年羹尧不敢隐瞒,已据实上奏。老佛爷大怒,急召年羹尧回京面奏,故此年才奉旨进京。至今算来他回来已经四十二天了。"
"可曾面奏过?"
"当然了。在他回京后的第三天,皇上就召见了他。"隆科多又叹口气说:"依我看,皇上这次得病的病源就是英王造反。"
胤禛咬着嘴唇说:"果然如此,富昌真造反了。野心家!蠢货!他有几个脑袋?"
富昌字保臣,姓爱新觉罗,他是顺治皇帝的长子,康熙帝玄烨的胞兄,胤禛的亲伯父,赐爵英亲王。他也是因为对储位不满,才铤而走险的。关于他的一切到下文书还要详细交待。若不是因为嫡亲关系,胤禛还不定得说多少难听话呢。他把话锋一转问:
"皇上是怎么决定的?"
隆科多将双手一摊:"这不,还没等决定呢,皇上就病了。"
胤禛一皱眉:"你们八位不是参与政事吗?为什么还不采取措施?"
隆科多苦笑了一下说:"事关重大呀!谁敢擅自参言?"
胤禛往椅子背上一靠,闭上眼睛陷入深思。隆科多也没的可说,低着头观赏那只九龙雕花白玉杯。何春、何吉连大气也不敢喘,在一旁垂手直立。
胤禛突然坐直身子,问隆科多:"我倒有个想法,明天递个折子,要求见皇父问安;顺便再递份折子,保举年勇尧为钦差大臣,查办剑州,迅速平息叛乱。你看稳妥不稳妥?"
"这个吗……"隆科多晃着脑袋,两眼盯着天花板,寻思了好一阵,忽然一拍大腿:"高,实在是高!一箭三雕,一举三得!我赞成!我赞成!"
隆科多果然切中胤禛的谋略。一、要求当面向皇上请安,增进父子的感情;二、直言上谏,与胆小怕事者截然相反,愈显得鹤立鸡群与众不同;三、也是最主要的,抬高年羹尧的身价,使其掌握更多的军队,以保障将来夺位的成功。因此,隆科多对胤禛是十分钦佩的,连连称赞不已。胤禛眉头一皱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舅舅,你可要防备老三、老八、老十四他们点儿,说不定他们会从中使坏。"
"王爷放心。明天是我入值的日子,您的奏折一到,我立刻就呈给皇上。"
"好,好!这我就放心了。舅舅,我还想先见见老年,给他先交个底儿,你看有必要吗?"
"嗯,也好。不过可要抓紧点,预防旁人抢到咱们前边去。"
"对,今晚我就见他。"
胤禛的话刚出口,就听门外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胤禛示意叫何春去看看。不多时何春禀报说:
"兵部尚书年大人来了!"
胤禛乐得一拍大腿:"说曹操曹操就来了,他在哪儿?"
"回王爷的话,年大人被满贵满老爷请到外厅去了,正陪着他说话呢。"
胤禛站起来说:"快请!把年大人请到这里来。快!快!"
"嗻!"
"等等!"隆科多也站起来说,"卑职先告退了。"
"这叫什么话?咱们不分彼此,你又何必回避?"
"不,卑职不在场,你们谈话更方便些,尤其是年大人。卑职手中还有几件公事要办,所以向王爷告假。"
胤禛想了想说:"也好,那我就不留了。来呀,送客!"
隆科多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对胤禛说:"还有件事,需提醒王爷,您最好别离开北京,以防……"
"明白,明白。"胤禛诙谐地说,"昆曲《豆汁计》中有句台词说:'我是不走的了。'"
说罢二人相视大笑。
隆科多走后,胤禛叫人把内书房收拾干净,又多点了几支蜡烛,把火盆里的炭火拨旺。待一切就绪后,他吩咐一声:
"快请年大人来。"
要知雍亲王同年羹尧谈了些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六○回 众英雄王府聚会 待出征瘟神登门
话说在胤禛与隆科多、年羹尧密商后的第三天,康熙帝果然批准胤禛的奏章,任命年羹尧为钦差大臣,查办剑州,平息叛乱,并赐他上方剑一口,先斩后奏,便宜行事;金牌一面,可提调西南、西北九镇六边兵马,代天巡狩,如朕亲临。
消息传出,朝野轰动,胤禛更是欣喜若狂。这天,他用罢早膳,坐在暖阁里闭目养神,何春一推门进来了,满脸赔笑说:
"禀王爷,年羹尧大人求见。"
"嗯,快请他到这里来。"
"嗻。"
时间不长,门外响起脚步声,胤禛急忙迎了出去。
年羹尧四十挂零的年纪,中上等身材,面如冠玉,皮肤油润细腻,宽宽的前额,浓重的眉毛,八字黑胡,胡梢上翘,再配上那对明亮的大眼,显得雍容华贵,傲骨英风,仪表非凡。他穿着一身便装,四名跟班手提礼品跟在他身后。他一见胤禛,忙抢步屈膝:
"卑职请王爷安。"
"免了,免了!本王还没给你道喜呢。"
年羹尧笑道:"若非王爷举荐,卑职怎会有今天?特来谢恩。"
"哈哈哈哈,你可真会说话!屋里坐,屋里坐!"
进屋后,两人又谦让了多时,胤禛只好正坐,年羹尧在旁边相陪。何春献茶,何吉端上糕点。
胤禛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呐?"
"卑职打算陛辞后就走,最迟不超过三五日。"
"还有什么要办的事没办吗?"
"没有了。无非都是些琐碎的事情和礼节性的拜会。"
胤禛笑笑说:"别忘了,得到三爷、八爷和十四爷府上报个号,别让人家挑礼。"
"是!卑职都有安排。"
胤禛冷笑道:"逢场作戏嘛!给他们一个好印象,就能省掉不少麻烦。"
"王爷说的是。现在还看不出几个王爷对我有什么怀疑。"
"这就好。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胤禵倒没什么,老三,老八可不是好对付的。他们比孙猴子还多三变,你可千万小心着点。"
"是,卑职记住了。"年羹尧喝了口茶拱手道,"卑职这次来谒见王爷,一是致谢,二是恭听教诲,请王爷明示。"
胤禛指着年羹尧,笑着说:"你呀,想得可真周到。教诲二字我可不敢当,说几句知心话还将就。"收敛了笑容,郑重地说:"你这次到剑州,要采取果断措施,将叛匪一举歼灭,才能取悦圣心,你我才有可能立于不败之地。"年羹尧不住点头称是。胤禛接着说:"对英王富昌不必手软,也无需请旨定夺。他自己死了就算了,假如抓住活的便就地正法!"年羹尧一惊,眼光闪动了一下。"还有,凡属叛匪务必斩尽杀绝,不留祸根。"
"嗻!卑职记住了。不过……"
"说嘛!不过什么?"
年羹尧正正身子说:"据卑职所知,英王拳养了一大批武林高手,仅侠剑客就有几百名之多,这些人身怀绝技,来无踪,去无影,是很难对付的。他们不同于军队,有时摸不着,看不见,要想铲除干净恐怕不易。"
"哈哈哈……"胤禛大笑道,"本王早就料到了这件事,已替你作了安排。"
"嗯?请王爷明示。"
胤禛说:"我把童林推荐给你,由他去对付让你头疼的人。怎么样?"
"您指的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海川?"
"对。还满意吗?"
"太好了!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您舍得了他?"
胤禛叹口气说:"舍不得也得舍呀!大局为重嘛。本王只有忍痛割爱了。"
"谢王爷的恩赐。"年羹尧倒身便拜。
胤禛把他拉起来,说:"咱可把丑话说到前头,凯旋之后你还得把海川还给我,可不是永远归你。"
年羹尧笑道:"当然,当然了。君子不夺人之美吗,卑职岂敢贪心。"
"好,一言为定!我现在就把海川叫来,让你们熟悉熟悉。何春哪!快把童林请到这来。"
"回王爷的话,"何春笑着说,"童教师早就来了,听说您正在会客没敢进来。"
"好,好,快快有请!"
"奴才这就去。"
年羹尧说:"卑职见过童教师几次,不过都很匆忙,从来还没坐在一块儿聊过天儿呢!"
胤禛笑道:"今儿个你们好好聊聊,本王保你们谈得投机,相处得融洽。"
正在这时,何春把童林请来了。童林走进暖阁,往上边看了一眼,单腿一屈:
"小人给王爷请安!"
胤禛满脸堆笑,双手相搀:"海川呐!我不是说过吗?自家爷们儿,又在自己家里,用不着这套啰嗦嘛。"
童林又来到年羹尧面前,拱手道:"小人童林给大帅见礼!"说着撩衣要拜。
"免了吧,免了吧!方才王爷不是说过吗,都是自家人,还是随便点好。"
胤禛让童林坐下,关切地问:"这几天歇得怎么样?缓过乏来没有?刘俊他们可好?"
"多谢王爷关心,我和他们都挺好。"
"二位老人好吗?本王也没倒开工夫看看去,实在抱歉呐!"
童林笑道:"您不是说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些啰嗦吗?"
胤禛今天特别高兴,吩咐准备酒菜。不多时,酒宴摆下,三个人团团围坐。胤禛主席,年羹尧坐在客位,童林在末座相陪。胤禛忽然想起件事,对二人说:
"请等等!我这还有宝贝呢。"
他亲自动身奔到套间,不多时双手托着一只华美精致的玻璃瓶回到座位上,往桌上一放得意地说:
"你们看!这乃是法兰西国特制的葡萄酒,香甜可口,质地纯正。此酒乃是三天前我皇父赐给我的,本王不忍一人独占,愿与二公分享之。"
年羹尧和童林闻听,急忙站起,同声说道:
"这是皇上踢给王爷的,我等岂敢僭越!"
胤禛笑着说:"快坐下,快坐下!既然皇上把酒赏给我了,我就有权把它赏给任何人,这与僭越是连不上的。来,咱们把它干了。"
年羹尧与童林只好从命。何春把葡萄酒启开,先给雍亲王满上,又给年羹尧和童林每人倒上一杯,然后退到外边去了。
胤禛举杯在手,郑重地说:"来,我敬你们二位一杯!祝年兄旗开得胜,祝海川平步青云,更上一层楼。"
"谢王爷!"年羹尧一饮而尽。
童林可没敢喝。为什么?因为他不懂胤禛的意思。胤禛猛省,道:
"瞧,我这脑袋有多臭,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他转回脸来对童林说:"海川呐!我跟你商量一件事。这次年大人奉旨查办剑州,急需特殊的帮手,本王想把你推荐给他,不知你可愿意?"
童林甚觉突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年羹尧在一旁补充说:
"据下官查知,剑州有座剑山蓬莱岛,山势陡峭,地理复杂,前有大江为屏,后有万山为障,周围密布林海,人烟稀少,雁过拔毛,一夫当关,万人难进,实乃世上罕见的贼穴。英王富昌率众万余盘踞在里边,经多年经营,把剑山蓬莱岛修得铜帮铁底,固若金汤。大江中布满战船,扼守几十处渡口。岛上筑有三道石城,几百座望楼和战堡,沟堑交错,四通八达,就好似一张大蜘蛛网遮住那方圆三百里的天地。据悉,岛上还备有火炮百门,火枪数千条,并指定专人训练指挥,百发百中。"
年羹尧把眼前的一杯葡萄酒喝干,又吃了一口炒雀舌,接着说:
"英王还不惜重金收买和雇佣了一大批武林高手,身份高的被封为军师、大帅和副元帅;低一等的被封为站殿将军和各路指挥使;再次一点的均封做羽林护卫。方才我对王爷说过了,最叫我头疼的就是这伙人。他们不仅武艺超群,残忍狡诈,同时还依靠门户关系,结交的人广,熟识的人多,上上下下,山南海北,都有他们的同党,碰一个就好像捅了蜂子窝。要想彻底全歼,谈何容易!咱们王爷也看到此中的难处,因此才把你推荐给我,为此下官喜不自胜,万望童教师助年某一臂之力。一旦凯旋,不仅龙颜大悦,百姓称颂,就是下官也忘不了童侠相助之恩。望教师爷不要推辞。"
胤禛点点头,问童林:"海川呐!年大人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吧?那你就表示一下吧。"
童林急忙站起来,拱手道:"海川乃一介武夫,蒙工驾错爱,才有今日,焉敢不听驱使?既然大帅不嫌在下驽钝,童某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只是担子太重,我担心挑不起来。"
胤禛抚掌大笑:"我说海川呐,你也学滑了。说出话来滴水不漏,哪能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啊!帮忙是人情,不帮忙是本分。你这次去乃是半公半私,打胜了,有你的功劳;战败了,你不担任何责任。这就叫旱涝保收,光赚不赔。这你还不放心吗?"胤禛又看看年羹尧:"年大人,你说呢?"
"王爷说的极是。只要童教师肯随我去,下官就求之不得了。一定叫童教师担功不担过。"
童林拱手道:"谢大帅关照。"
胤禛拍着桌子说:"痛快,痛快!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三个人同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胤禛又问童林:"刘俊他们干什么呢?"
"正在家中练武。"
"快点把他们都叫来!几天不见,怪想他们的,今儿个叫他们也乐和乐和。"
"是。"童林说了声告退,转身去了。
胤禛问年羹尧:"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当然,当然!卑职太高兴了。不过……不过我挺替童林担心。剑山那伙贼寇可不是好对付的。"
"哈哈……"胤禛笑道,"我可不是替海川吹牛,他现在的功夫可了不起呀!别看他人称侠客,其实他的武艺比剑客还高呢。就拿这次铁扇寺比武盛会来说,咱们海川可露了脸啦!他一口气连胜数阵,真可说艺冠群芳,所向无敌,实在是了不起!了不起!"
胤禛眉飞色舞越说越高兴,把童林那些露脸的事都对年羹尧讲了,年羹尧也听得入了神,不住地点头称赞。胤禛拍了拍年羹尧的肩头笑着说:"老年,你就放心吧!只要海川一出头,就没有办不了的事儿。"
"那好,有王爷这番话,我就算吃了定心丸了。"
这时童林回来了:"爷!我把刘俊他们唤来了。"
"好哇!快叫他们进来。"
不多时刘俊在前,小弟兄们在后,很有次序地走进暖阁。一齐施礼道:
"小人们给王爷问安!"
"免了,免了!快见过年大人。"
众人又转过身去给年羹尧叩头。
"不敢当!各位请起。"
"谢大人。"
小弟兄们往后一退,垂手侍立一旁。年羹尧手捻胡须左右打量,只见这十三个小伙子黑、白、丑、俊什么相貌都有,瘦小的精神,胖大的威风,全都是英雄气概。年羹尧笑着问于和:
"你叫什么名字?"
于和瓮声瓮气地说:
"我呀,叫于和于宝元,也叫牛儿小子。"
年羹尧笑了:"为什么叫牛儿小子呢?"
于和挠挠后脑勺,粗脖子红脸地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我长得像牛,他们才管我叫牛儿小子的吧。"
傻英雄这番话,把年羹尧与胤禛乐得前仰后合。笑罢多时,年羹尧又问张方:
"你叫什么呐?"
书中代言,这么多人,年大人为什么要问牛儿小子和张方呢?就因为这二位的长相太特殊了。牛儿小子高人一头,宽人一臂,头似麦斗,眼似铜铃,胳膊粗腿壮,就好像铜铸的金刚,铁铸的罗汉,在人群里一站特别显眼。张方呢,长得身高不满五尺,小胳膊小腿,小头小脸,小鼻子小眼,小短脸,趴鼻梁子,小圆眼睛,高颧骨,缩腮帮,两只小黄眼珠滴溜溜乱转,三分像人,七分像猴,夹扁脑袋夹头顶,脑袋顶上还长着一撮黄毛,叫人看着又可笑又有意思。因了如此这般,年羹尧才问他俩。
张方一看年大人问他,十分得意,赶紧往前大跨一步,挺胸答道:
"回大人,我叫张方。我爹是铁肩仙风流侠张鼎张子美。我还有个小小的绰号叫病太岁,最近又新得了一个外号叫打遍天下无对手,空前绝后第一人。"
张方刚说到这,牛儿小子不爱听了:"大人,别听他瞎吹,他除了冒坏没能耐,人家都管他叫天下第一坏!"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把胤禛和年羹尧的眼泪都乐出来了。
童林冲着于和、张方一瞪眼,叱道:"大人问话,都规矩点!"
吓得牛儿小子一缩脖子,退归原位。张方一吐舌头,赶快把头低下了。
胤禛笑道:"海川,你这就不对了,现在可不是给他们立规矩的时候,今儿个例外,叫他们越随便越好。"
年羹尧接着问张方:"愿意跟我去攻打剑山吗?"
张方说:"愿意!我就喜欢抓贼玩儿,又开心,又解闷。"
"你看咱们能打胜仗吗?"
"当然能了。"
"为什么?"
"这……"张方偷着看了一眼童林,不敢信口开言。
年羹尧笑道:"别怕,你是怎样想的就怎样说好了。今儿个你师叔不敢怪你。"
"是,那我就说了,如有不妥之处,还请王爷、大人担待。要说必胜,就因为咱们占着五利,英王却占着五弊。康熙圣主英明,平三藩,收台湾,服四夷,靖海域,一统中华。故此天心顺,人心服。此利一也。此次兴兵,乃有道伐无道,举国上下无不拥戴,故此军心振奋,士气旺盛,必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无坚不摧,无敌不破。此利二也。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战将易得,主帅难觅。可喜的是这次兴兵是年大人挂帅,年大人乃文武进士出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弓马纯熟,武艺出众,知人善任,执法如山,身先士卒,公正廉明。我们有这样的统帅,必然鞭敲金镫响,高唱凯歌还。此利三也。"
张方说到这,喘了口气,往四周看了两眼,他一看在场的人都聚精会神听他白话,不由得喜上眉梢,说得更欢了。
"雍亲王真是个好王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准知道剑山的贼寇不好对付,才把我师叔童海川推荐给年大人。我也不是替我童师叔吹,只要他一露面,管保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天大的困难也难不倒压不垮他。这是因为他不仅武艺高强,身怀绝技,还因他品德高尚人缘儿太好,捧他的人多,爱他的人多,帮忙的人多,助威的人多,这就叫没有梧桐树,引不了凤凰来,他要一出头,就能带动五大派八十一门的英雄,以及那些隐居山林不出头的奇侠怪剑,他们定会帮助我师叔攻破剑山,荡平叛匪。这就是第四个有利条件。"
张方说到这儿不往下说了。年羹尧忙催促道:"说呀!快接着说。"
雍亲王也有点急不可待:"不要有顾忌,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有本王给你做主。"
张方还是不肯说,晃着夹扁头,翻着小黄眼珠,盯着童林。童林一见又是气又是笑:
"张方啊,你就说吧!今儿个破例,我不会责怪你的。"
"是,遵命。"张方如蒙大赦,又清清嗓子,提高声音说:"我童师叔走到哪,我们都得跟着,这就叫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格高嘛。我呀,一天也离不开我师叔,他走到哪,我跟到哪。他是水,我是鱼,鱼儿没水就活不了啦。我可不敢在各位面前逞能,也不是自吹自擂,带我打仗准没亏吃,因为我对贼太有研究了。不论大贼、小贼还是公贼母贼,我全对付得了,他们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们要屙什么屎,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上有年大人的英明决策,下有三军用命,前有我童师叔打先锋,左右有各位侠剑相助,再加上有我这个文武兼备的智多星,管保克敌制胜,所向披靡。这就是我要说的五大利也。"
"说得好!太好了!"胤禛抚掌大笑,连声称赞。
年羹尧也竖起拇指,赞许说:"天时,地利,人和,果然所见不差,佩服,佩服。"
张方一听,直乐得手舞足蹈。孔秀有点不服气,操着福建腔插言道:
"我说张方,不要得意,你不是说我们有五利,英王有五弊吗?五弊是什么,你小子还没有说呢。"
"是啊!"胤禛道,"孔秀!本王知道你的鬼点子也不少,既然张方没说,你就替他说了吧!"
孔秀胆小,想了想说:"英王造反,悖天逆理,人心向背,他无道我有道,此弊之一;剑山乃弹丸之地,方圆不足三百里,叛军虽然不少,无非都是些乌合之众,此乃弊端之二;据我所知,剑山的大帅谭天只够一将,不配为帅,军师燕普乃是三清道士,哪懂得什么兵书战策?他们是井底之蛙,没见过大天日,英王叫他们领兵,还不领到屎坑里去?此弊之三;英王本性多疑,不分贤愚,他手下的战将来自五湖四海,分帮论派,貌合神离,只知抢功贪赏,而不愿同甘共苦,似这等上下不和、将帅不睦而又各竖一帜的军队,哪能打胜仗?此弊之四也。还有……还有……"孔秀说着说着没词儿了,两眼盯着天花板不住地乱转。
"第五弊呢?你倒是说呀?"张方直着脖,一个劲儿地催促。
把孔秀催得更答不上来了。牛儿小子弊了半天,抢话说:"这有什么难的!他们上上下下都是浑蛋,这不是第五弊吗?"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把胤禛乐得眼泪都出来了:
"说的妙,妙极了!来,本王敬你一杯酒喝。"
牛儿小子接过酒杯喝了一口,问胤禛:"光我自己喝哪行,他们怎么办?"
胤禛立刻喊来何春吩咐说:"传我的话,给他们开两桌,务必要精美丰盛。"
"嗻。"
小兄弟们一听,同声说道:"谢王爷的赏。"
不多时暖阁之中设了三席,胤禛、年羹尧、童林为上席,刘俊、张方、牛儿小子、虎儿小子、孔秀、夏九龄、司马良一桌,阮合、阮璧、徐云、邵甫、洪玉尔为一桌。众人团团围坐,开怀畅饮。年羹尧利用这个机会,向小弟兄们逐个询问了姓名,了解了他们的出身和经历,通过这番谈话,彼此都熟悉了。
年羹尧问胤禛:"这些小英雄都随我出征不成?"
"这个自然。方才张方不是说了吗?他们都离不开海川哪!"
"太好了,卑职很喜欢他们,真有点舍不得离开他们了。"
胤禛听了哈哈大笑。这顿饭吃的时间可不短,从辰时吃到未时,大家酒足饭饱,才把残席撤下。童林说:
"王爷累了吧?我等告退了。"
"别价!我今儿个一点都不累。别走别走,再多坐会儿。"
这时听外边有人说:"何总管!您出来一趟。"
何春答应一声,来到房外,一看叫他的正是门吏阿满。何春嗔怪地说:
"你这个人好不晓事,跑到王爷鼻子底下吵吵来了。倘若王爷怪罪下来,你能担得了吗?"
阿满连连称罪,他解释说:"小人也知道不妥,无奈实在是等不及了,只得把您喊出来禀告了。"
"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回总管的话,咱们府门外来了一位老者,个不高,可横得邪乎,张嘴童林,闭口童海川,骂骂咧咧的,非要见童教师不可。"
"你没问他是哪来的,有什么事吗?"
"哪能不问呢!可他什么也不肯说,就是一个劲儿地吵着要见童林,都吵了快半个时辰了。"
"此人现在何处?"
"我已经把他让进门房去了,不然他蹦得更欢了。"
何春知道雍亲王曾有话,凡是来找童教师的,不论是什么人,都不准慢待,意思是不准以王府的势力压制人家,不然的话,就冲他这顿吵闹,早把他送到有司衙门去了。他思考了一会儿对阿满说:
"你先出去,容我请示后再说。"
"是,是。"阿满一溜小跑回到前边去了。
何春转身走进暖阁,凑到童林身边,小声把事情讲了。童林一愣,从经验判断,不像是好事。他赶紧站起来,朝胤禛和年大人一抱拳:"小人先告个假,去去就来。"说罢退出暖阁,一直来到前边的门房。俗话说,侯门深似海,更何况这是堂堂的雍亲王府。从暖阁到门房少说也有半里地,要穿过十三重院子。
童林一推门走进门房,阿满正从里边出来,二人几乎撞了个满怀。阿满一见童林,如释重负。
"哎哟我的教师爷,您可来了,您快进去看看吧!这个老头真难对付,又吵又闹,把房盖都要鼓起来了。"
童林并不搭话,三步两步走进套间,只见靠南墙的一张方凳上坐着一个陌生人。此人身高不满六尺,端肩弓背,形似猿猴,光头没带帽子,秃头顶,秃脑门,后脑勺上留着一条花白小辫,小窄脸,尖下颏,两道肉岗子眉毛,深深的眼窝镶嵌着一对红眼珠,波浪似的大鹰钩鼻,一字形的嘴,山羊胡撅着,两只扇风耳,一没耳垂,二无耳轮,就是两只大耳片往上竖长着,面如姜黄,两腮塌陷,颧骨突出,瘦得青筋暴露,小窄肩膀,短胳膊,十个手指又尖又细,好像两把钢钩,身穿毛蓝布裤褂,腰系布带,高腰白布棉袜,脚穿厚底洒鞋。桌上放着一只包袱,见棱见角,可能是兵器,旁边还放着棉袍和毡帽。只见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正发脾气,把两名值班的小厮吓得躲出去多远。童林看罢一拱手。
"老朋友!实在对不住,让你久等了。"
那老者两只眼睛盯着童林,冷笑道:"好难见的童侠客,你的架子可不小哇!"
童林微微一笑,没作任何解释:"敢问老人家仙乡何处,贵姓高名?找童某所为何事?"
"哼!"那老者把右腿一抬,蹬到方凳上,从怀里取出鼻烟闻了两下,不慌不忙,大大咧咧地说:"老夫祖居云南玲珑岛,复姓司徒,单字朗,人送绰号世界妙手九尾猔(犭易)!"
童林闻听,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不好,今儿个免不了有一场凶杀恶斗。
原来童林虽然没见过他,可早就听过他的大名。此人生来好斗,心狠手辣,性情暴烈,喜怒无常,天不怕,地不怕,稍微不顺他的心,张口就骂,扬手就打。
司徒朗早年曾拜在江南四小名剑头一位剑客庄道勤门下学艺,从这方面说,他还是童林的大师兄。满徒后,他又拜海外八魔为师,学艺二十五载。平日他又勤学苦练,为此学就了一身绝艺,善使一对日月五行轮,翻天三百六十路,变化无常,招数奇特,打遍江南没有对手。他还从八魔那里学会一套幻术速宗太阴掌,这套掌法包括鹰爪力、混元气、铁沙掌、金沙掌和棉沙掌的奥妙,要柔有柔,要刚有刚,刚柔并用,神鬼难搪。数年来,死在他掌下的高手不下百名,受伤的更是数不胜数了。还是在童林学艺的时候,就听二位老师何道源、尚道明提到过他。二位道爷一再告诫童林,将来要遇上司徒朗的时候,一定要当心谨慎,能不动手就别动手。二位道爷的意思很清楚,他们担心童林不是司徒朗的对手。他既然是童林的大师兄,又是同门同户的人,哪能变脸动手呢?这不是里外不分了吗?原来这里边有点岔头。方才不是说了吗?司徒朗生来好斗,是人不服,尤其对名气高的,他是非斗不可。别人比斗都是点到为止,他可就不然了,不把对方打死或是打伤了,他是绝不罢手。据说,猔(犭易)是一种怪兽,龙头蛇尾,虎爪龟背,其性残忍,凶暴好斗,人们就根据这个才给司徒朗送个绰号,叫九尾猔(犭易),说他长了九条尾巴,比猔(犭易)还好斗,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另外,庄道爷虽然是他师父,可是师徒不和,经常闹矛盾。后来庄道爷一赌气把他除了名,断绝了师徒关系,原因就是庄道爷看不惯他的脾气。司徒朗一口气回到玲珑岛,才又拜了海外八魔为师。他曾扬言,等我学会了大阴掌,非把江南四小名剑以及他们的弟子徒孙平了不可!因而引起几位道爷的警惕,不仅他们老四位日夜防范,还嘱咐童林多加小心。所以说童林与司徒朗的门户关系已经名存实亡。没想到今儿个司徒朗找到门上来了,因此童林才感到事情不妙。
童林经过长期磨炼,比当年老练成熟得多了,听司徒朗报过名姓之后,不慌不乱,不卑不亢,很从容地坐在另一只方凳上,心平气和地说道:
"原来是司徒老侠客。在下久闻大名,轰雷贯耳,今日得见尊容,实在是三生有幸。"
司徒朗冷笑了两声:"姓童的,少跟我扯淡!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吗?"
"正要请教。"童林稍微提高了点声音。
司徒朗道:"老夫不远千里而来,就是要会会你这个震八方紫面昆仑侠!换句话说,也就是来教训教训你!"
"哈哈!"童林听罢放声大笑,声震屋宇直达户外。
司徒朗一愣:"童林,你笑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不是你的对手吗?"
童林止住笑声,正颜厉色,二目放光道:"老侠客!我笑你太有些狂妄了。我童林虽然闯荡江湖的年限不多,可会过高手也不算少,而像你这样无礼的人,实属罕见。"
"你说什么?"司徒朗霍然站起,双拳紧握,眼露凶光,把牙齿咬得咯咯山响。"童林,实不相瞒,我这次找你就是要分个鱼死网破,真在假亡,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司徒朗顿了一下,又冷笑着说:"当然了,我知道你有靠山,有势力,你可以依靠胤禛,借官府的势力来压我,若真如此,我也不怕。"
"哈哈……"童林又是一阵大笑,"老侠客!你只管放心,童某从不仗势欺人。"
"那好,那你就找块地方,咱们伸伸手吧!"
童林想了想说:"明天怎么样?请你屈尊大驾,到我家里去比武怎么样?"
司徒朗狞笑道:"难道这儿这么宽绰,不能伸手吗?"
童林说:"这是雍亲王府,并非比武的场所,恐怕不方便吧!"
"算了!你那小心眼老夫早就猜出来了。你是怕惊了胤禛的驾,不好交待是不是?我这个人还有个毛病,就是不怕当官的,你拿他当回事,我拿他当个草芥。你怕他,我偏不怕。我可说完了,就在这比,换地方不行!"司徒朗说着说着,提起包袱,往外就走,一边走一边叫号:"童林!有种的,快跟我出去!"
童林真有点左右为难,心说:"究竟伸手不伸手呢?"
要知二人打起来没有,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六一回 病太岁言激傻牛 昆仓侠奋战司徒
话说司徒朗执意要与童林比武,童林无奈只好奉陪。不过有一点他弄不清楚,自从闯荡江湖以来,没记得得罪过司徒朗,也没伤害过他的门下,他为什么对自己这般仇恨?即使他生性好斗,目中无人,也不至于动这么大的肝火呀?
书中代言,还真叫童林猜着了,司徒朗这次找童林,的确另有原因。前文书说过九月九重阳会,那是铁扇寺的监寺济慈和济源发起的。目的是想把童林置于死地,借以打击武当派的势力,抬高铁扇寺的地位。为此,济慈和济源倾注了全部心血,花掉了十几年的积蓄,遍请各门各户的名家、高手,号称千人。司徒朗也在被请之列。按计划,济源安排了三个人专门对付童林,头一个是铁面伽蓝佛济源本人,假如他胜不了童林,就由混元侠李昆登场;倘若李昆也不是童林的对手,最后出场的就是司徒朗;一旦这三位都不能达到目的,他们还有最后的一招,用暗算的手段将童林除掉。不过,他们认为最后这一招是多余的,有这三个人对付童林必然稳操胜券。济源是铁扇寺的副门长,功底踏实,武艺超群,尤其他的硬气功,更是深奥绝伦。他们设想,济源斗童林,只能胜,不会败,最糟也能打个平手;李昆人称混元侠,乃是云南八卦山九宫连环堡的大庄主,二十岁闯荡江湖,三十岁成名,三十五岁出任八卦门副门长,身经百战,所向无敌。李昆最得意的掌法,叫混元掌,翻天二百六十招,神出鬼没,令人叫绝,为此他驰骋江湖四十八年没有对手。他们设想,李昆继济源之后斗童林如果不能制胜,他们就让最毒最狠最难斗的司徒朗压轴。估计那时童林已经精疲力竭,只要把这位九尾猔(犭易)一放出去,准保叫响。谁知到了九月初九,李昆和司徒朗都缺席了。
原来李昆是个好静不好动的人,也许是上了年纪,对争强斗胜的心已经淡薄,虽然他对童林也不服气,四庄主法禅还被童林打得吐过血,可是他又一想,事从两来,莫怪一方,干脆我就装病算了。所以他只派了几个代表,向济源请了病假。
司徒朗原打算参加重阳盛会,一心要与童林分个高低,可是后来听说济源请了八百多人,对此他颇有反感。一方面他认为这是小题大做,为了一个童林,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另方面在被邀请的人当中,有许多人跟他不对付,他一看这帮人就别扭。像西藏黄衣主教大喇嘛西尧达措、剑山的军师无形剑客万俟羽休、站殿将军杜清风、昆仑山八角台的昆仑二僧等等,都跟他死不对眼。其实不为别的,就是互相不服气,你看不起我,我瞧不起你,结果造成了严重对立。另外,司徒朗这个人非常自负,不管干什么,总喜次匹马单枪,他历来反对人多势众,说那叫攒鸡毛凑掸子,不算英雄好汉,只有单打独斗才是大丈夫的本色。司徒朗还反对用暗箭伤人,他说这不是人,是鬼。人就要光明磊落,敢做敢当,落地摔三节,四面见线,嘡嘡有声。因此他对济源和济慈的安排坚决反对。他是这样想的:童林要是遭了毒手,身败名裂就算了,倘若该着他走运,没受任何伤损的话,我就单独会会他。基于上述原因,他才没参加重阳盛会。
上月初,重阳会结束了,铁扇寺以失败告终。原因是老方丈水晶长老出面了,大骂济源、济慈,逼他俩解散重阳会,当众向武当派赔礼认错。济源、济慈还真听话,遵师命一一照办了。消息传到司徒朗耳朵里,他对解散重阳会一事并没有什么想法,惟独对童林更加深了憎恨,下决心要找到童林一试高低。在他来北京之前,先到过一趟八卦山,看望好友李昆,顺便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他见到混元侠,把要找童林比武的事说了。李昆当即表示反对,劝司徒朗打消这种念头。李昆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你跟童林又没有直接的利害冲突,他又没得罪过你,你何苦又冒这个风险?"
司徒朗不服地说:"听你的意思,我肯定不是童林的对手了?"
李昆也没客气,说了声:"悬乎。"
司徒朗逼问道:"为什么?你根据什么这样说?"
李昆笑道:"当然有根据了。你仔细盘算过没有?童林一出世就大闹双雄镇,掌打了铁背龟雷春;之后到北京,雪地遇贝勒,在雍亲王府当了更夫头;再后,五小闹府,被童林释放,才引出地坛会二侠,艺服一轮明月照九州侯杰。只因皇宫丢宝,童林负罪下山东,制服铁掌侠李元;以后又大闹杭州擂,双鉞分双剑,艺服北侠秋田秋佩雨,掌打铁臂罗汉法禅,威震杭州擂,一举成名。他曾月下会斗西风长老,人送绰号震八方紫面昆仑侠。从那之后,曾引出多少高人不服他,结果怎么样?谁不服谁倒霉,谁不服谁栽跟头。远的有分水兽马彪马云龙、野飞龙燕雷、羽士清风侠杜清风、赛南极诸葛洪图,乃至云台剑客燕普;近有济源和济慈,结果都落得身败名裂,惨不可言。纵观前后,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的好。做为知心良友,恕我直言奉告了。"
司徒朗起听越有气,冷笑道:"兄弟,你未免有点谈虎色变了吧?我这个人就是死了爹哭娘——拧种!就冲你这么一说,不去也得去,不把他姓童的打个半死不活的,决不回来见你!"
司徒朗一甩袖子离开了八卦山,毫不犹豫,直奔北京而来。事先他已派人摸清了童林的去向,准知到北京扑不了空。一路上他的气更大了。为什么?无论他走到什么地方,打店也好,吃饭也好,人们都在谈论童林。这童林简直成了神话般的人物,都要捧到天顶上去了。司徒朗吃不香睡不好,恨不能肋生双翅,一下飞到童林面前。你想,他把劲儿都憋足了,眼珠子能不红吗?闲言少叙,书接前文。
童林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大总管何春来了。他看了一眼司徒朗,问童林:
"教师爷,他就是要我找您的那位吗?王爷有话,叫您把这位老爷子陪到演武厅去,爷要见见他。"
童林一愣,忙问道:"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何春一笑:"咱们王爷洞察秋毫,横草不过,岂能瞒得了他!方才您走了,王爷就觉得奇怪,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我敢不说实话吗?容我说完,爷就这么吩咐下来了。"
童林深知胤禛的脾气,很喜欢凑热闹,没他或许打不起来,有他跟着一掺合,非动手不可。但上命难违呀!童林不敢怠慢,只得遵命照办,忙紧走两步,冲司徒朗一拱手:
"司徒老侠客,我们王爷要见见您,请吧!"
司徒朗也是一愣,他光想与童林比武,可没料到这一手。心说,他所说的王爷,肯定是四皇子雍亲王胤禛了。听说他这个人很不简单,为人随和,礼贤下士,对练武的人挺来热,一点架子也没有。他还酷爱武术,手底下挺利索。他为什么要见自己?有这个必要吗?噢,明白了。他是童林的主子,能不给童林撑腰助威吗?肯定是想给我来个下马威!又一想,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胤禛又算得了什么?不去见他,就算栽了!
司徒朗打定主意,冷笑道:"好哇!难得王爷这么赏脸。童教师,请头前带个路吧!"
"请!"童林陪着他,穿宅过院,直奔演武厅。
演武厅建在后花园院内,是胤禛演武的地方,地势平坦、宽绰,方圆有半里地大小。厅房坐西朝东,共七间,斜山转角,磨砖对缝,游廊抱厦,十分讲究;白沙子铺地,三合土打夯,即使阴雨连绵,也不会翻浆泥泞。院里有两株柏树,枝干挺拔,四季常青,在树下吊着沙袋子硬弓、狼牙箭、跳板、石锁、砘子。游廊里戳着兵器架子,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远处还有三架箭靶子,中间画着红心和虎头。在演武厅上方高挂一块大匾,是胤禛的手笔,上写"尚武精神"四个大字。左右明柱上还挂着一副木雕对联,上联写:"健体强身护疆守上";下联配:"发扬国粹定本安民"。笔走龙蛇,苍劲有力,可见胤禛对书法颇精。
这时风停雪住,雾散云开,斜阳西照,满院生辉,并不十分寒冷。仆人们遵命把演武厅的四扇殊门大开,胤禛已经移驾在此。只见他身披大红玄狐斗篷,头罩三块瓦皮帽,脚蹬暖炉,居中而坐。年羹尧在侧坐相陪,刘俊、张方等十三位小英雄在两旁垂手侍立,房厦之下还站着十几个太监和仆人。
童林把司徒朗领到台阶下,停身站住。司徒朗挺着胸脯,扬着脸,丁字步往那一站,不卑不亢,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童林迈步走进演武厅,来到胤禛面前躬身道:
"禀王爷,他就是找我的人,名叫司徒朗,人称九尾猔(犭易),世界妙手,功夫相当了得。"
"知道了。"胤禛打断了童林的话,两眼盯着司徒朗。当他看到司徒朗那份傲慢劲儿,心中十分不悦,可是当众人的面,他又不愿落个心胸狭窄的名声,只得装出一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样子,心平气和地问道:
"请问老英雄,您就是九尾猔(犭易)司徒朗吗?"
司徒朗原以为胤禛一见面就会拍桌子瞪眼地耍威风,他把要答对的词儿都准备好了,万没想到胤禛会这样客气。他迟疑了一下,很尴尬地说:
"啊,不错。我是司徒朗。"
胤禛笑道:"本王听童林说过,你是位很了不起的英雄,今日有幸相见,欢迎,欢迎!请屋里坐吧!"
童林用手相让:"老侠客,请屋里坐!"
司徒朗这时已经沉住气,心中暗想:难怪很多人拜倒在胤禛门下,此人果然平易近人,没有臭架子,又一想,安知他不是在要弄手腕?我又不是小孩,焉能被你的虚情假意所迷惑!想罢,他一抱拳:
"承蒙关照,我没有时间坐。"
胤禛问道:"您找童林有什么事吗?"
"对,有点事。可是一不求帮,二不借债,我是找他比武来的。"
"好哇!"胤禛大笑道,"本王最喜爱武术,也最欢迎有人找海川比武,借此机会我也开开眼,长长见识。海川呐!"
"在!"
"既然司徒老侠客找到门上来了,可却之不恭啊!你就陪人家过过招吧。"
"遵命。"童林心说,怎么样?我就知道有他非热闹不可,看来这场恶斗是避免不了了。
童林来到院里,把棉袍脱掉,帽子摘了,把大辩盘到头上,浑身上下,拾掇了个干净利落,冲司徒朗一抱拳:
"老侠客请吧!"
司徒朗把包袱、外衣和棉帽放到树下的石凳上,也把小辫盘到头上,紧了紧腰中的布带,抬手动腿,没有半点绷挂之处,冲着童林一扬手:
"姓童的,你先进招吧!"
说着话就见他往下一塌腰,双臂齐摇,"唰唰"亮开了门户。童林一看认识,这一招名叫"二郎担山"。海川也不客气,吐气吸胸,双手一上一下,亮了个"顶天立地"的架式。
恰在这时,傻英雄牛儿小子猛地扑到二人中间,高叫道:
"师兄,杀鸡焉用牛刀!把这个糟老头子交给我了!"
说着话到人到掌也到了,抡起大手奔司徒朗面门便打。童林再想拦阻已经来不及了。
牛儿小子怎么过来了?谁叫他伸手的?这还用问吗?除了坏小子张方还有谁。说起来张方也是一片好心,因为他知道司徒朗太厉害,惟恐童林吃亏,才唆使牛儿小子这样做的。为什么他不唆使旁人,偏叫傻小子出面呢?因为他是童林的亲师弟,从小没有爹娘,孤苦伶仃十分可怜,庄道勤老剑客才把牛儿小子交给童林。童林心地良善,对于和比亲兄弟还疼。由于他比常人少点心眼,即便做点错事童林也不怪他,另外这个傻家伙气力足,能耐大,在这些人当中仅次于童林。张方想叫牛儿小子顶一阵,尽管胜不了司徒朗,也可减轻童林的负担。就在童林与司徒朗拾掇衣服的空隙,他把傻小子于和拉到僻静之处,说:
"我说师叔,你太不够意思了!"
于和瞪着眼珠子问道:"坏小子,我怎么不够意思了?"
张方道:"我且问你,童林对你好不好?"
"当然好了,比亲兄弟还疼哪。"
张方道:"他要是被人打死,谁还疼你呀?"
"放你娘的紫花屁!我师兄才死不了呢!你小子再说这样的屁话,我非打你不可。"
张方道:"你懂什么!你没看见那个老头吗?他找你师兄玩儿命来了,不把童林整死他决不算完。你还不过去打他等什么?"
牛儿小子虽然少点心眼,但他知道师兄的脾气,要不经童林的允许,非挨训不可。想到这他问张方:
"你怎么不过去打他?"
张方一听,咳,这小子一点也不傻,他倒攀起我来了。冷笑道:
"我哪成啊!我是狗熊,你是英雄。打这个老头非你不可。"
"那我师兄要骂我怎么办?"
"哪能呢!他这么疼你,能骂你吗?"
正在这时候,司徒朗和童林全准备好了,眼看就要伸手,张方可急了:"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去!"牛儿小子这才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且说司徒朗,正要会斗童林,没料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而且来势甚猛,人到巴掌也到了。司徒朗急忙往旁边一歪脑袋,闪身上步把于和的巴掌躲开,探右臂往于和胳膊上一搭,左掌一立,猛击于和的前胸。于和急忙把右手收回,与左手并在一处,使了个"老君关门",往外一封。司徒朗收掌现腿,踢于和的小腹。于和吐气收腹,身子往旁边一扭,司徒朗一脚踢空,还没等他收腿换招,于和的大巴掌就到了,"嘭"的一声,把司徒朗的脚脖子抓住了。于和哈哈大笑:
"老糟头子,这回我看你往哪跑?我摔死你就得了!"
只见于和单臂用力一提,司徒朗来了个大头朝下,身子就悬起来了。于和一甩胳膊,呼一声把司徒朗抡过头顶,对着砖地就摔下去了。胤禛和年羹尧同时惊呼了一声,心说,这个傻小伙真够狠的!谁知司徒朗大头朝下,眼看要沾地,他把脸往上一扬,腰一用力,双腿上掀,使了个云里翻的工夫,双脚落地,轻如鹅毛。结果一点也没摔着。
司徒朗定了定神,怒问道:"小辈为谁?竟敢不宣而战!"
牛儿小子吓得直眨巴眼儿,心说,这老糟头子真有两下子,叫我白费劲儿了。不行,我还得拾掇拾掇他。
"你问我呀?我叫于和于宝元,绰号人称叱海金牛,还有个外号牛儿小子,可不告诉你!"
这话差点没把司徒朗气乐了,他才知道对面这条大汉缺心眼儿。但他也听说有这么个牛儿小子,也是庄道勤的徒弟,童林的叔伯师弟。听说他一出世大闹太湖,之后又帮着童林大破清水潭烈焰寨,为此名声大噪。司徒朗知道他是童林的得力助手,倘若把他废了,就等于摘掉童林一条膀臂。
司徒朗想罢冷笑道:"牛儿小子,你这么做可不对呀!我斗的是童林,可不是你。你怎么不言语一声就动手呢?难道这是童林叫你这么干的吗?"
傻英雄一听,可有点吃不住劲儿了:"你胡说,我师兄才没叫我这么干呢!"
"那就是你的主意了?"
"也不是,全是夹扁头冒的坏水!"
张方一听,气得一扑棱脑袋,暗骂道:这个傻家伙,一点没剩,全给抖搂出来了。好在司徒朗没听懂,他也不知道谁是夹扁头。遂说道:
"牛儿小子,你想不想把我赢了?"
"当然想了!方才叫你拣个便宜,要不是你会翻跟头,就把你脑袋摔碎了,不信再来。"
司徒朗大笑了几声,摇摇手说:"你还差得远哪!方才拣便宜的是你不是我。别看你把我的右脚脖子抓住了,我要是把右腿一收,左腿一伸的话,孩儿啊,你可就废了!"
牛儿小子把眼睛一眯也乐了:"你唬人!你吹牛!我才不信呢。"
"好,信不信由你。"司徒朗冷笑道,"你快找个地方歇会儿去吧,我要会童林。"
"别价!咱俩还没分出上下来呢。或是我赢了你,或是你被我打了,我师兄才能动手呢。"
司徒朗一听,这多好,都是他的了,看来这家伙不傻,里外不吃亏,我得教训教训他。
"牛儿小子,这么说你是非要跟我分个高低了?"
"对,一点不错。"
"那你可别后悔呀!"
"废话!后悔就不吃这碗饭了。"
"好唻!"司徒朗往后一撤身,亮了个"白鹤展翅"的架式说:"那你就进招吧!"
"来了,你接拳吧!"
于和往上一扑,就是一个"通天炮"。司徒朗说了声:"来得好!""唰",往下矮身,牛儿小子拳头走空。司徒朗往前一上步,双掌直立,打于和的左右华盖穴。于和急忙往左边一闪,右胳膊往外推出双掌,抡起左拳猛击司徒朗的太阳穴。司徒朗使了个"罗汉伏虎式"往下一蹲,顺式飞起右脚踢于和的迎面骨,倘若这一脚要是踢上,于和的腿非折了不可。于和也不示弱,就见他猛地把两腿一叉,司徒朗一脚蹬空。牛儿小子一看有便宜可捞,探双手奔司徒朗的脚脖子就抓,他还想把人家的脚脖子抓住,像方才似的把人家抡起来摔死。司徒朗早就防备上了,知道他这招厉害,急忙把腿一收。傻英雄双手抓空,由于他发招太猛,身子不由地往前一探,脑袋可就送到司徒朗眼前来了。就见司徒朗抡起巴掌奔于和的后脑勺便拍。书中代言,这一巴掌可是铁沙掌,真要拍上就得脑浆迸裂,于和再想躲可就来不及了。傻英雄心头一凉,暗道:完了,牛儿小子归位了。说时迟,那时快,耳中就听见"啪"一声,司徒朗的胳膊一扬,身子一侧歪,好悬没来个腚蹲儿。怎么回事?难道于和脑袋太硬,没打动吗?不是。方才说了,司徒朗用的是铁沙掌的工夫,力量可以开碑裂石。牛儿小子不会金钟罩的功夫,也不会天华宝盖阔气功,岂能受得了呢!原来这一掌是被童林给搪住了。不然的话,傻英雄是准死无疑。
方才说了,童林刚要跟司徒朗伸手,没想到牛儿小子上来,不容分说就伸上手了。童林一看大大不悦,他向来反对这手,刚想过去制止,被张方拦住了:
"师叔!爷叫你呐。"
童林一听雍亲王叫他,不敢怠慢,急忙上了台阶,来到胤禛面前。
"爷,您叫我?"
"嗯。"胤禛点点头说,"海川呐!你先沉住气,让于和替你一阵也好嘛。"
"爷,司徒朗太厉害,我怕……"
"怕什么?"胤禛有些不耐烦,"我看没啥可怕的,叫他们练练手嘛。你总不能老跟着他们哪!何况他们都是成手了,也应该碰碰横的,你说是吗?"
"爷说的是。不过人家是找我来的。"
"别听他那套!他来由他,在这儿听咱的。你要是不放心,等会儿于和不行了,你再上手也不晚。"
"是!"童林不敢反驳,只好捺着性子提着心在一旁观战。别看牛儿小子折腾得挺欢,童林早就料到他不是司徒朗的对手,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当司徒朗举掌要砸于和的脑袋时,童林使了个猛虎出洞,飞身形跳到当场,探右臂翻手掌往上一搪,才把司徒朗的掌开出去。书中代言,童林也使的是铁沙掌,不然怎么力量那么大呢?
且说九尾猔(犭易)身子一侧,差点坐到地上,凝神一看,原来是童林,不由得火撞顶梁,跳着脚骂道:
"童林,你不是人!偷着下手,你算个什么东西?"
童林并不还口,他瞪了一眼于和,怒叱道:"还不给我退下!谁叫你凑这份热闹来着?"
傻英雄吓得一吐舌头,连大气也没敢哈,乖乖地溜到一边去了。
童林冲司徒朗一抱拳:"请老侠客恕罪!全怪童某不好,我这厢赔礼了。"
司徒朗余怒未消,蹬着血红的眼珠喝道:"我问你为什么暗下毒手,你算什么侠客?不对我解释清楚可不行!"
童林笑道:"小可只是搪了一下,这不叫暗中下手,更谈不到暗下毒手。"
司徒朗刚要分辩,童林接着说:"你在明处,我在暗处,我要成心算计你,打哪不行?何必非搪你这一掌呢?要说我搭救了我师弟,我承认;说我暗下毒手可屈枉了点。"
司徒朗冷笑道:"任凭你如何狡辩,我也不服你。我也没有闲工夫与你争论,你就拿命来吧!"
司徒朗冷不防就是一掌,直击海川的面门。按理说这可有点不应该。他说人家暗下毒手,结果他也这么做了。童林被牛儿小子弄得有点理亏,也不便与他计较,只得闪身上步把掌躲过。司徒朗转身又是一掌,直奔童林的面门。海川往下矮身,躲过他的第二掌。司徒朗飞起一脚,直扣海川的心窝。童林吐气收胸,使了个老虎偎窝,"刷"地退出去八尺多远,司徒朗这脚又踢空了。九尾猔(犭易)收住拳脚,喝问道:
"童林!你为什么不还手?"
童林一笑:"你我二人原是叔伯师兄弟,同出身一个门户,您年长,我年少,为此这头一招我不能还手。俗话说远来者为客,你千山万水来到北京,我应该尽地主之情,因此第二招我也不能还手!方才我师弟于和多有得罪,我替他向您赔礼,所以又让了你第三招。"
司徒朗气的胡子撅起多高,怒斥道:"姓童的,少在我面前卖关子,我可不吃这一套。说句粗话,我尾巴尖都白了,什么世面没见过?想打我一巴掌,又给个甜枣吃啊?没门儿!"
童林道:"再一再二,可没有再三再四的,童某可要得罪了。"
司徒朗并不搭话,使了个单掌开碑,奔童林面门便劈。童林急忙一甩脸,把掌让过,右胳膊往司徒朗胳膊上一搭,左手使了个"横扫千军","呼"一声奔司徒朗的软助便打。司徒朗急忙撤步转身,把童林的左掌躲过,他就劲儿使劲儿,掌随身转,使了个单风贯耳,直奔海川的耳根台。童林使劲儿往下一蹲,掌从头上掠过,他使了个"卧牛偏踹",左脚横着猛蹬司徒朗的迎面骨。司徒朗双脚点地,腾身跃起,童林一脚蹬空。此时司徒朗的身子正悬在空中,"啪",他在空中使了个"凤凰旋窝",身子往后挺,双脚往前伸,两个脚尖直奔童林二目便点。童林不敢怠慢,使了个"缩颈藏头"往下一塌腰,司徒朗的双脚可就点空了。他在空中一缓腰,双脚落地,还没等他站稳呢,童林的双掌就到了。这一招名叫"双风贯耳"。就见童林的两只手像钳子似的,奔司徒朗的脑袋就夹来了,真要是夹上,就成柿饼子了。司徒朗急忙往下一蹲,双掌夹空。司徒朗刚想站起来,就见童林把双掌一并,手背朝天,手心朝下,"嘿"一声就按下来了。这一招非常厉害,这叫三环套月的掌法,不给对方留喘息之机。司徒郎说声不好,随机应变,用两只脚后跟使劲一蹬地,脑袋往后一甩,身子平着就射出去了。在场的人见了无不称赞。哪知司徒朗的身子还没站稳呢,童林的双掌又到了。这招可真厉害,名叫"恶狼掏心"。童林使的是鹰爪力,十个手指就好像十把钢钩,直奔司徒朗前胸掏来,真要给掏上,慢说是心,连肝都得掏出来。事在燃眉,刻不容缓,司徒朗再想躲避,势比登天,他心头一惊,把眼一闭,把牙一咬,把胸脯一挺,心说:"掏吧,全给你了!"哪知童林并没下手,反而收回双掌,往后一撤身,拱手道:
"得罪,得罪!"
司徒朗睁眼一看就愣住了,摸了摸,一点伤也没有,连衣服都没破,就知道童林给自己留了情了,臊得他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仰天叹道:"司徒朗,司徒朗,你白活呀,枉称世界妙手九尾猔(犭易),纯粹是只饭桶!"可是他还是有点不服气。愣了片刻之后,他把眼珠子一瞪,又来神了:
"姓童的,别看你给我留了情,我一不领情,二不道谢。你没什么了不起的,全怪我有失检点,才叫你钻了空子。我还得跟你比一比!"
司徒朗就像疯了似的,扑到石凳跟前,一伸手把包袱解开,从里边取出一对兵刃。但见这对兵刃长约二尺往里,一尺七八,纯钢制造,光华夺目,冷气逼人,原来是一对"日月五行轮"。这种兵刃,比刀剑还快,里圈是锯齿,可以锁拿对方的兵刃,两头有尖,中间是把手,小巧玲珑,形状奇特。因为右手轮上造着日头,左手轮上造着个月亮,故此名叫日月双轮。又因为司徒朗会使二十五路五行绝命轮,因此这对兵器又名日月五行轮。
且说司徒朗把双轮抡起,抹回身来到童林面前,把双轮一分,喝道:
"姓童的,你不也有家伙吗?咱们俩就比试比试吧!"
童林本不想动家什,可一看司徒朗那副神情,不比决完不了,万般无奈,只好从刘俊手中拿过"子母鸡爪鸳鸯鉞"。海川把双鉞往怀中一抱,郑重地说道:
"老侠客,兵刃不同于拳脚,碰上一点就不是玩儿的,这一点您比我清楚,我看还是不比的好。"
司朗冷笑道:"姓童的,什么我都懂,你就不必费唇舌了,今日不分个上下,我决不算完!"
童林道:"咱们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胜了怎么样,败了又怎么样?"
司徒朗纵声大笑道:"问得好,问得妙!假如我胜了你,这次来北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只要你不找麻烦,老朽尘土不沾,转身就走,咱俩的过节就算完了;倘若我又败在你手下……"
司徒朗说到这犹豫了一下。病太岁张方插言问道:
"又败了怎么样?你倒是说呀!怎么舌头卷饼啦?"
小弟兄们闻听,哄然大笑。司徒朗环顾众人,朗声答道:
"我要是败了,就拜童林为师!让他收个老徒弟!"
张方晃着夹扁脑袋,尖着嗓子喊道:"老朋友,你可得说话算数哇!这嘴和肛门可是两回事。"
众人闻听又是一阵大笑。司徒朗圆睁二目,把胸脯拍得直响。
"老朽历来说一句是一句,倘若反悔,你们就骂我祖宗!"
张方还想贫嘴,一看童林把脸沉下来了,吓得他一缩脖子,把话咽回去了。童林拱手道:
"老侠客言重了,吓死童某也不敢欺师灭祖。倘若我侥幸,你能够不记仇,我就求之不得了。"
司徒朗笑而不答,说了声"请!"拉出进攻的架式。童林把双鉞一分,一上一下护住身躯,也说了声"请!"意思是叫司徒朗先伸手。九尾猔(犭易)毫不客气,"噌"地往前一纵,左手轮一领童林的眼神,右手轮直奔童林头顶劈下。童林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对方,他把左手鉞一举,往上一架,右手鉞一翻,奔司徒朗前心便刺。司徒朗急忙收回双轮,一夹童林的兵刃。童林收右手的鉞,现左手的鉞,"刷"地直奔司徒朗的脖颈。司徒朗往后一退,童林落空,两个人身形转动,就战在一处。众人提心吊胆在一旁观战,都替童林捏着把汗。
要知童林究竟这一回是败还是胜,且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六二回 感情义二侠结拜 受皇封随军西征
话说童林会斗司徒朗,双鉞对双轮,打斗到五十四回合不分输赢,在场的人都替海川提心吊胆。童林一边打着,一边偷眼观看,只见司徒朗把双轮使得挂风,冷气侵人,道道寒光夺人二目,他身法灵活,动作敏捷,快似猿猴一般,发招换式都有独到之处,不愧人称世界妙手,论功夫可在震东侠侯廷和北侠秋田之上,倘若自己稍有不慎,后果实难想象。因此他全神贯注,不敢有半点大意。
再说司徒朗,一边打着一边心里起急。他满以为伸手得来,用不了费多大的劲就能取胜,哪知恰得其反,不但胜不了人家,反而招招被动,形势极为不利。再看童林,招数稳健,快而不乱,柔中带刚,鱼龙变化,神鬼难测,那双鉞好似闪光的流星,围着自己上下转动,稍要失神,就有性命之忧。司徒朗暗中赞叹:罢了,罢了,难怪童林名扬四海,今日一见果真不凡。何道源、尚道明果然有眼光,他俩算看对了,我这才明白了为啥叫童林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的根据。甭说旁人,我算服了。
书说扼要。眨眼间二人就斗到一百个回合。童林使了个魁星点状元,右手鉞奔司徒朗咽嗓刺去。司徒朗用右手轮往外一拨,就听见"锵锒"一声,五行轮的锯齿把鸳鸯鉞咬住了,两件兵刃卡在一起。司徒朗用力往下一压,童林的身子随着往前一倾。司徒朗眼睛一亮,心说,哎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真天助我也,他把左手的五行轮往前一推,明晃晃地刃锋直奔童林的脖项,嘴里还喊了声:"姓童的,你也有今天!"他就忘了,童林还闲着一只鉞呢。海川不敢怠慢,把单鉞抡起来,用力往下一砸,正砸到五行轮上,把司徒朗震得左臂发麻,虎口发热,"嘡啷"一声,单轮落地。司徒朗大吃一惊,就在他惊魂未定的时候,童林用力将右手鉞往怀里一拉,司徒朗身不由己往前一栽。这就叫瞬息万变。方才是司徒朗占主动地位,牵着童林走;现在又变成童林占主动,牵着司徒朗走了。
且说童林,右手一拉司徒朗,将左手鉞一顺,冷森森的寒光直刺对方的前胸,这一招迅猛异常,防不胜防,即便是大罗神仙也难逃活命。司徒朗把眼一闭,只好等死。童林可没下毒手,只是用鸳鸯鉞的尖子轻轻点了他前胸一下,仅把他的衣服扎了个眼儿,皮肉毫无损伤。童林又用力一甩右臂,把司徒朗那只五行轮甩脱,飞身跳出圈外,将双鉞往怀中一抱,拱手道:
"恕童林冒昧,多有得罪了!"
再说司徒朗,满以为自己算交待了,没想到童林再次手下留情,只臊得无地自容,站在那如醉如痴,呆若木鸡。
小弟兄们一见,欢呼跳跃,手舞足蹈。病太岁张方晃着夹扁脑袋喊道:
"我说老爷子,这回你服不服?方才你说的话算不算?"
"张方!"童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司徒朗呆愣片刻,冷不丁把五行轮捡起来,就要横轮自杀。幸亏童林眼快,急忙纵身过去一把拉住:
"老侠客,这是何苦!难道你叫我童林落下不义之名吗?"
"这个……"司徒朗直眼盯着童林,不知如何是好。
童林安抚他说:"您老不愧叫世界妙手,令童某长了不少见识,受益匪浅。虽然我侥幸取胜,论经验和功底,远不如老侠客。如不嫌弃,童某愿高攀一步,与老侠客结为生死之交如何?"
"你说什么?"司徒朗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童林笑道:"我想跟您叩头拜把子,可否赏脸?"
此刻,司徒朗心似油烹,脸似火烧,又惭愧,又内疚,觉着对不住童林。通过这次比武,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第一次感到自己不对,世界上还有像童林这样的好人。
"童侠客!"他抓住童林的双手,气堵咽喉,热泪盈眶,颤巍巍微地说:"千不对,万不对,全是我的不对。在您面前,我乃是有罪的人,怎敢与侠客爷高攀?"
童林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你我俱是凡夫俗子。有道是不打不相识,请老人家不必过谦了。"
胤禛对童林所为极表赞成,这样就等于自己又增加了名帮手,他笑着走下台阶,对司徒朗说:
"老侠客,海川说的对,不打不成交嘛!本王愿给你们二位主盟,你可愿意吗?"
司徒朗双膝跪倒,往上磕头:"适才小人在王驾面前失礼,真是罪该万死!王驾宽仁大度,法外施恩,即使是草木金石也要动情,何况人也!"
胤禛以手相搀,拍着他的肩头说:"本王最赞成你们侠义道上的人,甭管有多大的过节,多深的误会,只要想通了,立刻就能改变过来,这才叫英雄本色。圣人说,知错必改,乃为俊杰嘛!"
胤禛吩咐设摆香案。不多时,在演武厅内摆好香案,但见蜡烛高烧,香烟缭绕,正中央供着刘关张三位神主,桌前铺下拜垫。童林和司徒朗并肩站好,一齐跪倒,大拜了三拜。司徒朗虔诚地说:
"过往神灵在上,信士弟子司徒朗在下,今与童侠客结为金兰,但愿福祸与共,同甘共苦,倘若口不应心,必遭横报。"
童林道:"弟子童林,愿与司徒老侠客结成生死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有半点虚情假义,不得善终。"
二人说罢,又磕了三个头,然后又拜过主盟人胤禛。童林整理衣服、帽后,对司徒朗说:
"盟兄在上,受小弟一拜!"说着跪了下去。
"贤弟请起,愚兄受之有愧。"
这时小弟兄们全都围拢过来,给师父、师伯贺喜。司徒朗急忙把包袱打开,要给大伙贺喜钱。胤禛笑道:
"老侠免了吧!赏钱从我这出了。何春呐?"
"奴才在。"
"到账房打个招呼,合府上下每人赏银五两!"
"嗻。"
司徒朗一听,暗中咋舌。心说,王府里至少有上千人,每人五两,就是五千两,榨干了我的油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呀!胤禛还吩咐在暖阁摆酒设宴,以示庆贺。年羹尧因有公务在身,向胤禛告了假回府去了。
这时暖阁里已点上灯蜡,外边夜幕沉沉,又飘起小雪。
胤禛先举杯为二侠贺喜,然后问司徒朗的来历。司徒朗也不隐瞒,实说了一遍。胤禛笑道:
"幸亏你早来了一步,要迟来几天,你可就扑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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