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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箭》

_47 古龙(当代)
纵然胆大包天,此时脚步也甚是小心,紧握着剑柄的手掌,也一丝丝地往外直冒冷汗。
  且说萧飞雨与南燕两人,满厅寻找,先寻着杜鹃,南燕陪笑道:“杜姑娘,你可瞧见你
爹爹在那里吗?”
  杜鹃眨着大眼睛,嘻的一笑,道:“我爹爹……好姑娘,展梦白也是个好人,哎呀,爹
爹,你莫要伤他。”
  她忽然以手掩面,放声大呼,唐燕连忙赶了过来,柔声安慰,又掏出手帕,替她拭擦面
上泪痕。
  萧飞雨兴南燕却是目定口呆。
  她两人跟杜鹃答非所问,知道这女子连日来屡受刺激,神智已更迷乱,不觉甚是为她难
受。
  但两人跟那唐燕对她那般温柔体贴,又不觉有些安慰,暗暗忖道:“无论如何,她总算
有了归宿了。”
  两人对望一眼,默默走了开去,南燕着急道:“快!要快呀!否则他两人若是拼上命,
谁也分不开了!”
  萧飞雨道:“我们问人,也问不出所以然来的,不如碰运气到外面去找找,或许能找到
他们也未可知。”
  南燕早已没有主意,自然随她出了大堂,萧飞雨暗忖道:“那时堂前甚是嘈乱,他们必
是由堂后走的。”
  于是两人直奔后院,找了几处,只见几个人自一个院子里走了出来,萧飞雨便赶过去相
询。
  那知这几个人一个个阴阳怪气,竟都不甚理她,摇摇头就走了,一个个走得甚是匆忙,
似是有着急事。
  萧飞雨虽然气恼,但此时此刻却也不便去寻人晦气,她却不知道这几人俱都是展梦白的
好友,正是贺君雄等人。
  贺君雄等人也不知她便是萧飞雨,急着去寻展梦白去了,他几个若是问问萧飞雨,便可
知道展梦白的去向,但这几人宿酒未醒,一个个还有些晕头晕脑,此番两下错过,却是难以
寻着展梦白的了,走出颇远后,贺君雄才想起方才问话的女子有些奇怪,与展梦白口中的萧
飞雨有些相似,但这时萧飞雨却早已走的远了。
  这时除了萧飞雨外,谁也不知道展梦白的行踪,而萧飞雨只陪着南燕替金非着急,也已
将展梦白暂时忘怀。
  展梦白手握古铁剑,大步走向花轿。
  只听花轿中那‘死尸’阴恻恻冷笑一声,道:“展梦白,你好大的胆子,莫非你真的要
来送死么?”
  夜风凄凄中,死尸竟会说话,当真令人恐怖悚栗,展梦白心头一动,定了定神,握紧剑
一步窜了过去。
  那‘死尸’也突然飞了出来,张牙舞爪,扑向展梦白。
  展梦白铁剑挥展,身子忽然离地飞起,凌空一个转折,掠过那尸身,大喝道:“往那里
去?”
  铁剑劈空而下,竟然不斩尸身,反砍花轿,原来他方才心念动处,已猜出必是有人藏在
那花轿中,藉那尸身,前来暗算自己,内家高手,本可藉物传力,是以那‘死尸’方才一
击,力量也颇惊人,却不知展梦白非但武功大进,胆子更是奇大,这诡计居然被他识破。
  此刻他剑上已满注真力,又是凌空下击,力量之大,当真有如雷霆霹雳一般,何况这古
铁剑更是神兵利器。
  但见铁剑落处,那花轿竟被生生砍为两半,‘劈擦’一声,裂木飞激中,花轿里果然掠
出一条人影!
  这人影身法之快,亦是非同小可,只听他轻叱一声;‘好剑!’身形冲天飞起,一跃竟
有三丈五六!
  展梦白身形落地,生怕他乘机下击,旋剑护身,才敢仰首望去。
  只见那人影己凌风卓立在山壁间横立的一条孤枝之上,衣袂腊腊飞舞,身子随风摇曳,
却瞧不清面目。
  展梦白见他轻功如此惊人,已是世间绝顶高手,也不觉暗中一惊,厉声道:“装神弄鬼
的朋友,莫非现在还不敢见人?”
  那人影冷笑一声,道:“若要见我,随我来吧!”袍袖微拂,呼地斜飞出去,落在四五
丈外,脚尖微一沾地,又复腾身而起,似乎还生怕展梦白不敢跟去,冷笑着向后招了招手,
展梦白岂是无胆追去之人,到了这种地步,他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
追着此人的。
  两人身法,但如迅快已极,一先一后,绕山急奔,山势越来越见荒僻,展梦白却毫无退
缩之心。
  他明知前面那人,轻功高出自己,但咬紧牙关,绝不肯落后,奔行了盏茶时分,已至后
山。
  那人影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子,星光下只见他一身灰袍,面容也是灰惨惨的,又冰又
冷。
  骤眼望去,只觉此人似是戴了人皮面具一般,但仔细一瞧,他面上肌肉俱能娈化,竟真
的是这付死人般面目。
  展梦白一惊驻足,凝目望去,只觉脊椎骨间忽然往外直透寒意,当下大喝一声,道: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灰袍人阴恻恻一笑,道:“你不认得我么?”
  展梦白:“展某朋友之间,还无你这种装神弄鬼之徒!”。
  灰袍人冷冷道:“你既不认得我,为何到处向我挑战?”
  展梦白心头一震,道:“你……你是……四弦弓风入松!”
  灰袍人冷笑道:“你既敢向我挑战,见了我却又为何如此吃惊?莫非是怕了么?”仰天
一阵大笑,震得四下木叶簌簌直响。
  展梦白骤然见到这名震天下的‘七大名人’之首,确是不免大吃一惊,但瞬即大怒道:
“好个风入松,相不到竟是个无信无义的小人,竟敢暗算于我,我方才若是死在你手中,岂
非……”
  风入松冷冷道:“你死在我手中,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展梦白大怒道:“你与恩师他老人家所订的誓约说的是什么,莫非你已忘记?莫非你竟
敢破誓?”
  风入松道:“既未忘记,也未破誓。”
  展梦白厉声道:“既是如此,你为何……”
  风入松冷笑道:“那誓约只是在七指神翁生前订的,他若见死,我自应守约,他人已死
了,还守个什么?”
  展梦白心头又一震,道:“你……你说什么?”
  风入松厉声狂笑道:“你师傅死了,你还不知道么?那赵明灯与李松风两人,难道未曾
告诉你!”
  展梦白见到李、赵两人,已知林中有变,却再也见想到恩师已死,不禁嘶声道:“可是
你害死他老人家的?”
  风入松嘿嘿冷笑道:“他未死之前,我绝不违誓,否则只怕他□已死了,又怎会等到今
日?”
  展梦白知他所言非虚,喝道:“究竟是谁害死他老人家的?”
  风入松笑声更是凄厉,道:“你可是要问谁害死他的?嘿嘿,哈哈,只怕我说出了你也
不会相信。”
  展梦白咬牙道:“你……究竟说是不说?”
  风入松只是仰天狂笑,却不作答。
  只听他笑声惨厉,面上神情,却古怪已极,亦不知是得意还是失望,是悲哀还是高兴。
  要知他这二十余年来,亦少见天日,是以面色如死,此刻笑将起来,笑容当真令人不寒
而栗。
  展梦白听他笑声如此奇异,心头既是暴怒,又是奇怪,再也猜不到他恩师究竟是如何死
的?为何竟使这风入松笑得如此古怪。
  只见风入松终于缓缓顿住了笑声,目光睁也不睁地盯着展梦白,夜色中但见他双目有如
妖魔般,发出灰惨惨的光芒,口中一字字缓缓道:“告诉你,害死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标题 <<旧雨楼·古龙《情人箭》第四卷——第三章 生死雷霆>>
古龙《情人箭》第四卷
第三章 生死雷霆
  展梦白眼见那老人求生意志,那般坚强,怎会相信他自己害死自己,不禁勃然大怒,喝
骂道:“放屁,你……”
  风入松格格怪笑道:“你可是不信么?”
  展梦白道:“自然不信。”
  风入松一字字道:“告诉你,那毒也毒不死,饿也饿不死的老头子,竟是被自己活生生
吃得胀死了的!”
  展梦白机伶伶打了个寒噤,从头到脚,再无一丝暖意。
  风入松狞笑道:“你要人送酒送肉,那两人果然听话,不出一日,便将酒肉流水般送入
树林,林中那些人想酒想肉,几乎想得疯了,一见酒肉,眼睛发红,拼命的吃,那模样……
哈哈,当真有如饿狗吃屎一般。”
  展梦白嘶声喝道:“住口?”
  风入松见他听了难受,说的更是起劲。
  只听他哈哈笑道:“那老头儿虽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那时见了酒肉,吃像也和推
大车的粗汉毫无两样,那知他数十年饿了下来,肠胃已脆弱不堪,那禁得起如此油腻,他一
生练武,却也无法将功夫练到肠胃上,何况他本就已是风中残烛,此番大酒大肉吃下肚后,
不到半日立刻大吐大泻,又过了半日,便呜呼哀哉,哈哈,他临死前还大笑着说自己死得风
雅的很,不让唐朝那写诗的酸翁杜子美专美于前,想来他死得必是舒服的很,好歹也是个饱
死鬼?”
  要知诗圣杜甫,亦是在黄河泛滥时,多日不曾得食,突然有个县令送来些白酒牛肉,便
痛嚼一番,不想竟饱死了。
  这掌故虽其来有自,但自风入松口中说出,听入展梦白耳,却听得展梦白满心酸楚,肝
肠寸断。
  风入松瞧着他悲惨神色,更是大笑着道:“古今往来,武林高手中倒还无人是饱死的,
不想他倒是开创历史之人,开了风气之先,他一生行事,每喜欢作惊人之笔,不想如今死也
死得惊人的很,倒如了他心愿,来日若是有人为武林英雄写史作传,写到这里,想来少不得
要多写几笔的。”
  展梦白听他竟对如此悲惨之事嘻笑怒骂,心中更是悲愤填膺,无法忍耐,暴喝一声,挥
剑扑了上去?
  风入松厉声笑道:“你等不及要来送死么!嘿嘿,七指翁已死,你本就再也莫想活在世
上……呔,好剑!”
  说话之间,两人已拆了五、六招之多,他最后一喝,正是向展梦白一招‘雷霆奔发’喝
采!
  但见展梦白掌中剑气如涛,千层万卷,那一剑劈去,端的有雷霆奔发之势,是以风入松
虽与他敌对,也不禁为他喝采!
  展梦白情知自己今日若不毙了此人,便要丧在此人掌中,他更怕此人那妹子突然赶来,
是以出手俱是速战速决之招!
  风入松有心看他武功强弱,开手尽是虚招,并不进击!
  那知十余招过后,展梦白左掌右剑,来势竟然咄咄逼人,十余招抢攻之后,竟将风入松
逼在下风!
  要知他武功,内功、经验,虽不及这‘四弦神弓’,但他年来屡有奇遇,武功极博,
天□之刚猛,帝王谷招式之阴柔,六阳掌力之强大,七指翁武功之飞灵巧幻。
  这许多种武功加在一起,已是惊人,何况他此刻怒火满胸,出招击剑时,因怒生威,当
真有如天威震怒,势不可当!
  风入松见他年纪轻轻,武功竟已有与‘七大名人’分庭抗礼之势;心头已是大为骇异,
最令他吃惊的却是这少年剑法中所带着的那种威怒霸气,竟是武林中从来未见,先令别人在
气势上便已弱了三分。
  他骇异之下,暗惊忖道:“若是再给他十年时间,此人必成武林中雄霸之主,就凭他这
股怒气,武林中便已无人能敌。”
  一念至此,他更立下决心,今日要将展梦白置之死地,他本是个恃才忌物之人,否则又
怎会不生不死地将老人困在林间。
  刹那之间,只见他招式果已大娈,果然是毒辣奇诡,千变万化,那光景虽与蓝大先生之
威猛雄奇,帝王谷主之千柔百折俱不相同,但招式之凶险歹毒,部位之刁泼狠辣,却非蓝大
先生与帝王谷主能及,有些别人不忍也不屑出手的招式,他却屡屡使出,叫人防不胜防!
  展梦白虽曾见过许多武林高手对敌时武功,可补他临敌经验之不足,但他所见高手,纵
非堂堂正正之人也是光明磊落的英雄,出手招式,俱不肯失了自己身份风范,几曾见过风入
松这般歹毒泼辣的招式,竟然摘阴踢肾,无所不为,若非武功实在高强,便像个泼皮无赖。
  二十招过后,展梦白已觉得这种招式比任何招式难对付,虽恨他不顾身份,却又不能不
承认他自成一家。
  若以书法来比武功,蓝大先生之武功,便如颜真卿恭书正楷,银划银勾,宽宏大度,帝
王谷主之武功却有如王羲之写兰亭帖序,飞灵变幻不可捉摸,单是一个‘之’字,便有十余
种写法之多。
  而这风入松之武功,却好比米颠狂草,歧山悬腕,虽然古灵精怪,别走蹊径,但也卓然
而成大家。
  展梦白的剑刚掌柔,一正一辅,刚柔并济,虽弱不败。
  若以他的武功比之书法,正如岳武穆提大笔写‘还我河山’,书法虽不佳美,但气势磅
礴,力透纸背,正是名将笔意,可传千古,书法不必佳美,单看气势便已足够,是以他后来
雄霸天下,武功招式纵有胜过他之人,却终于都因气势败在他怒剑之下,亦正是此理。
  只见他力挥古剑,虽在劣势中,仍是着着抢攻,虽然已知不敌,但却越战越勇,正是武
林雄主独有的气慨。
  风入松见了,更是心惊,目光一转,突然冷笑道:“人道展梦白是个不世的少年英雄,
今日见来,也不过如此!”
  展梦白冷笑道:“你莫要激我抛下剑与你空手对敌,我与别人动手时绝不会以剑对人空
拳,但对付你这杀师之徒却可如此!”
  风入松又是一惊,暗道:“此人想必是学过乖了,也变得如此精明!”他猜得果然不
错,展梦白正是学过乖了。
  原来展梦白在那‘情人箭’秘窟中,就曾被人如此骗了一手,他抛下铁剑,却被人拿
去,害他险些遭了毒手。
  常言说的好:“愚我一次,其错在你,愚我两次,其错在我!”展梦白性虽豪快,但却
绝不是会被人同样骗两次的呆子!
  风入松一计不成,招式更毒。
  他武功经验,虽在展梦白之上,但若将展梦白制死,却绝非易事,是以方才便想垂手而
胜,不愿多化气力。
  霎眼间十余招又过,风入松招式越是凶毒,展梦白抗力竟也越是加强,原来他此刻一身
已将蓝大先生与帝王谷主这两大宗主的武功汇为一起,以威猛之势,济以灵动之变,只是经
验功力梢差,配合也嫌生疏,但与风入松此等高手过招,他每发一招一式,俱得全心尽力,
无形中已使两种武功的配合,越来越见熟悉紧密,再加之偶然施出一掌‘六阳掌力’,战到
后来,竟又挽回几分败势。
  风入松目光扫处,但见他全神贯注,面上竟似有些如痴如醉的神情,显见武功正在勇猛
精进之际。
  星光夜风中,他剑影纵横错落,剑风呼啸作响,风入松越看越是心惊,一招‘春风初
动’方自使出,忽然凌空一个翻身,退后七尺。
  他所使出这招‘春风初动’,本是诱招,一招使出后,后着便该连绵击出,不可予对方
丝毫喘息思索之机!
  那知他此刻一招使出,不进反退,实是大大违背武学原理,若是换了平日,展梦白也未
见会觉惊奇。
  但展梦白此刻正全神只注于武功变化之中,骤然见到此等大背武学原理之事,竟不禁为
之呆了一呆。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霎那之间,风入松身形已暴起,又是一招‘春风初动’击出,来势快
如闪电。
  展梦白回身错掌一招‘十里长堤’,横封出去,要知那‘春风初动’乃是攻势发动之先
兆,是以展梦白必需以严密之守势回招。
  那知风入松一招方出,竟又是一个翻身,后退七尺。
  展梦白此刻本可乘机扑上,抢得先机,怎奈他用的守势太过严密,一时间竟变不过招来
进击。
  他又惊又怒,不禁又一怔神。
  风入松便乘这一刹那,身形暴起,双掌连绵拂出,掌力如风吹回柳生生不息,竟又是一
招‘春风初动’!
  他身形倏忽来去,有如鬼魅,展梦白倒也不觉惊奇,惊奇的是,他竟然一连用了三次
‘春风初动’。
  高手相争,片刻间将同一招式连用三次,这实是武林中闻所未闻之事,自也怪不得展梦
自惊奇诧异。
  他弄不透风入松突竟在作何玄虚,心中实觉不耐,生怕风入松又来个不进而退,自己若
是用的招式太过保守,岂非又不知乘机进击,一念至此,当下再不迟疑,剑掌并起,一招
‘万里飞虹’削出,但见剑势进击,掌势回守,攻势如雷霆,守势如金汤,果是攻守兼备之
妙着。
  但此等招式虽妙,却有个最大缺点,只因他一身使出攻守两势,无形中便将自己的力道
分做两半。
  是以此等招式,攻势不能极凶,守势不能极稳,平日对敌,还可使出,此时高手拼命之
时,却万万使不得的,尤其对方功力高于自己之时,使出此招,便不啻给了对方天大良机。
  风入松正是要他沉不住气,使出此等招式,大喜之下那里还会再退,双掌一错,有如灵
蛇蜿蜒,抢入展梦白剑光之中。
  他这一招‘分光捉影’,虽然妙到毫颠,但若非展梦白攻势中留有破绽,他也不敢使出
这种险招!
  展梦白大惊之下,弥补已不及,只觉肘间一麻,长剑再也握不住,沉重地跌落在地!
  这时风入松双掌已抢入展梦白前胸空间。
  展梦白虽然临危不乱,左掌立刻回覆,怎奈他掌力只留一半,怎能抵挡得风入松的全力
进击!
  双掌交击,但听‘砰’地一声,展梦白只觉身子大震,手腕脱力,胸前更是气血翻涌,
不禁向后跌倒。
  但风入松却不让他身子跌下去,‘金丝反缠手’,右掌反勾,把住了展梦白腕门,左掌
直切展梦白咽喉。
  展梦白右臂脱力,左腕被把,双手俱已被制,那里还能反抗,眼看他一掌劈下,展梦白
那里还有命在,展梦白既不能抗,亦不能躲,只有闭目等死了。
  且说南燕与萧飞雨绕了一圈,还是寻不着金非与杜云天的踪影,直急得南燕连连顿足,
大失平日娴静雍容之态。
  萧飞雨不禁安慰她道:“舅舅与那杜云天俱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两人怎会还有拼命的火
气,只怕……”
  她微微一笑,接道:“只怕,两人故意要寻个无人之处来比胜负,无论谁胜谁负,都不
让人知道。”
  南燕叹道:“唉,你知道什么?那杜云天绰号‘离弦箭’,是个有去无回的性子,一动
上手,便不死不休。”
  萧飞雨道:“但他年纪……”
  南燕道:“你岂见听过,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他生性如此,到死也改不了的,你舅舅
么,他……”
  她轻轻一叹,顿住语声,萧飞雨又何尝不知道她舅舅金非受苦多年,满心怨毒,不分生
死,便不会住手的。
  两人逡巡之间,突听花丛阴影中‘喂’了一声。
  萧飞雨、南燕齐地轻叱:“什么人?”
  花丛中并不答言,却飞起一条人影,身法之轻灵,并世难寻,南燕、萧飞雨对望一眼,
萧飞雨道:“追!”
  她素来胆大,此刻只要有些线索,便不肯放松,当下展动身形,追了下去,南燕也只得
在后相随。
  只见前面那人影起落于花颠木下,有如燕子凌波一般,却又不时微现身形,等候萧飞
雨、南燕两人。
  飞掠了约莫盏茶时分,四下地势声济荒凉,林木更密,但花草却渐疏,显见已出了唐宅
的园地。
  那人影突然冲天而起,凌空一怕,无影无踪。
  萧飞雨、南燕还不死心,搜寻下去,那人影并未再现,却听得密林中隐约传来一声叱吒
之声!
  两人心头齐地一动,不再搜寻人影,却往叱声传出之处寻去,走了不久,便见到两条人
影,正自恶斗。
  这两条人影忽而起落飞跃,夭如矫龙,忽而伫立不动,静如山岳,正是那‘离弦箭’杜
云天与‘无肠君’金非。
  萧飞雨、南燕齐地轻唤一声,飞纵过去,但杜云天、金非两人恶斗正剧,她两人也插手
不得。
  但见林中那片地上,东倒西歪,横倒着七八株断树,裂口尤新,显见是两人为了寻地恶
斗,各以功力将树木震断,辟出这片空地来作为战场,还藉此比一比功力,两人功力,也显
见得不分伯仲,否则此刻便不必再打了。
  四面树木,树椿虽见断,但木叶却已残落不堪,当然也是被这两人惊人的掌力所震得残
落了的。
  那七八株断树残椿,更已被掌力砍得与地齐平。
  此外,四面地上,还留着些亮闪闪的暗器,但数目并不多,只因他两人都非以暗器成名
的人物!
  单看此战场,已可想见方才战况之惨烈,但金非、杜云天两人,此刻竟仍然丝毫未现力
弱气馁之态。
  这两人武功,亦是一个阴柔奇诡,娈化无方,一个刚猛纵横,招式老练,一时间谁也休
想占得上风!
  原来‘无肠君’金非在那绝壑泥沼之中,虽然练成一身怪异绝伦的身法,但他对杜云天
却始终有些怯敌。
  而杜云天始终将对方视作手下败将,动手时胆气特豪,两人关系微妙,气势一强一弱,
相去甚远。
  是以若论武功,杜云天已不是金非之敌手,但杜云天余威犹在,金非旧创未平,便堪堪
打了个平手。
  萧飞雨与南燕赶到这里时,正是双方战况最烈之际。
  南燕失声惊呼:“金非,求求你不要再打了好么?”
  杜云天与金非也齐地一惊,实未想到还有别人会寻来此地,此时,杜云天佯攻一招,倒
退出去数尺。
  金非道:“你认输了么?”
  杜云天冷笑道:“等你帮手一齐上了,老夫再动手。”
  金非面色一变,大怒道:“放屁!”突然飞身而出,折了段树枝,双手一拗,将那树枝
折断。
  南燕变色道:“你……你这是作甚?”
  金非厉声道:“如有谁来助我一拳,我便认输,不应此誓,有如此枝!”双手一掷,两
段树枝俱都插入地下!
  南燕面色惨娈,身子一软,倚在树上。
  萧飞雨眼珠一转,道:“认输的人要怎样?”她心想: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不愿他
两人拼命,不如让金非认输算了,免得南燕伤心。
  只见杜云天微微一笑,道:“认输之人,便得立时自刎在对手面前!”
  萧飞雨呆了一呆,再也说不出话。
  杜云天仰天笑道:“好个金非,二十年来,你气质总算变了些,不再是倚多为胜的奴才
了,来来来,我敬你一拳!”
  呼地一拳击出,直取对方左肩,要知两人武功相若,是以谁也不敢冒险直取对方胸膛之
处!
  一拳既出,两人便不再答话恶战又起,数十招后,战况更是猛恶,拳风掌力,震得林木
如在狂飙之中!
  突听南燕长叹一声,大声道:“你若再不住手我便死在你面前!”这句话本是百灵百验
的法宝。
  那知金非此刻招式竟不停,而大笑道:“这次你这句话不灵了。”
  南燕气道:“你说什么?不我就死给你看。”
  金非大笑道:“这次乃是双方拼命,我若住手,杜老儿也不会住手,我只有被他打死,
你忍心要我死么?”
  南燕呆了一呆,作声不得。
  要知女子对丈夫的法宝,最大也不过上吊寻死,这最大的法宝既已不灵,南燕再也无计
可施。
  萧飞雨更是急得团团乱转,唉声叹气。
  但这时金非怪异的招式与身法,正渐渐占得上风,原来他越战气势越壮,何况在南燕面
前,他更要显显威风!
  ‘离弦箭’杜云天纵横江湖数十年,掌下不知会过多少武林高手,但金非这样怪异的身
法,他却从未遇到过。
  他越战越心惊,气势便弱了,气势一弱,更是不敌。
  只见金非一招击来,杜云天竟不避不闪,也是一招迎上,‘砰’的一声,四掌相交,便
紧紧黏在一处。
  这一来不但南燕、萧飞雨面色大变,知道他两人此番以真力相拼,更是难分难解,便是
金非自己,也吃了一惊,想不到杜云天竟会使出这般煞手,只因这种内家真力梢拼,非但不
死不休,无人可解,而且到后来必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败的固是必死,胜的也是奄奄一息的
了。
  他却不知道杜云天称雄一世,对敌经验是何等老到,岂会是不知轻重之人,此番自是别
有用意。
  只因他自知招式身法,不如金非,再斗下去,有败无胜,倒不如孤注一掷,是以才出此
险招!
  这一番拼斗下来,南燕与萧飞雨见了更是触目惊心。
  只见两人面色越来越是凝重,额上汗珠也越来越多。
  突然间,只觉两人俱都矮了数寸,再一看,才知道两人双足,俱已没入土中,深达足
踝?
  南燕紧握着萧飞雨的手腕,几乎不敢再看,萧飞雨却瞪大了眼睛,瞬也不瞬,但两人掌
心,已俱是冷汗!
  只因她两人都知道,金、杜两人,此刻身形虽不动,情势却更凶险,随时随刻,都可能
有一人会突然倒下。
  而金非招式身法,虽较杜云天怪异,但内力却再也无法胜得过杜云天数十年来寒暑不易
的功力,仅能仗着泥沼中的苦练,僵持不败而已,是以这一番苦斗、恶斗,倒下去的究竟是
谁,事先谁也无法预测!
  且说风入松右手扣住展梦白腕脉,左掌便待一掌切下!
  就在这生死间发的刹那之间,突声一声大喝道:“风入松,看看这是谁?”
  喝声洪亮,展梦白不用回头,便知是黄虎!
  风入松指尖按上展梦行咽喉,微一用力,便可将展梦白置之死地,这时他才举目望去!
  但他目光动处,便立刻面色大变,只见一条大汉,左手拧住一人手腕,右手横刀,也架
在那人咽喉之上,自山后大步行来,厉声道:“你若要你妹子性命,便快放下我展大哥!”
  大汉自是黄虎,被黄虎制住的却竟是风入松之妹风散花!只见她长发披肩,亦是一身灰
袍,但容颜若死,竟已不能挣扎!
  原来风入松来等展梦白之时,风散花也已将黄虎诱出,兄妹两人,打算双管齐下,将
展、黄两人同时置之死地!
  风入松却再也见想到自己妹子竟会被这莽汉制住,骤遇巨变,他纵然心计深沉,也不禁
立刻面色如土。
  展梦白本已在疑心那风散花为何不见踪迹,也生怕她去寻黄虎晦气,此刻见这情况,自
也大出意外。
  黄虎见别人都被自己吃了一惊,心下大是得意,大笑道:“咱家方才的话你可听到么,
为何你还不放下展大哥?”
  风入松跟她妹子垂眉低首,不言不动,也不知是否受了内伤!他兄姝关心大呼道:“你
先放她下来。”
  展梦白知道此人凶悍,方自暗道:“放不得的!”
  黄虎却声笑道:“我放下她后,你不放下展大哥,又当如何?黄大爷才不上你这个当
哩!”
  展梦白大喜忖道:“想不到我这黄老弟也变乖巧了!”他却不知道黄虎早经高人指教过
了。
  只见风入松双眉紧皱,显见大是为难。
  他方才见了展梦白之武功,知道此番若是将他放了,实无异纵虎归山,但若不放,又怎
救得了姝子性命。
  他兄妹数十年相互依靠,情感比别的兄妹都要深厚,此刻他见了风散花的模样,早已心
痛如绞。
  黄虎望着展梦白直眨眼睛,像是早已胜算在胸,是以心头大是欢畅,口中却不住催促:
“快些……快些答话。”
  风入松目光数转,忽地冷笑道:“我以本领胜了展梦白,你却以奸计擒了我姝子,如此
交换,岂非大不公平?”
  他深信黄虎武功必不如风散花,是以故意如此说话,正是激将之法。
  黄虎却大笑道:“好个不知羞的老匹夫,你又岂是以武功胜了展大哥的,那三招‘春风
初动’,不是奸计是什么?”
  风入松呆了一呆,忖道:“莫非此人真是大智若愚之人……”只见风散花神情更跟萎
靡,他惊痛之下,立生毒计,口中大喝道:“我放下展梦白,你也放手吧!”暗中却待以内
力先伤了展梦白,教展梦白虽能生回,却落个终生残废。
  那知他还未动手,黄虎又声大喝道:“咱不妨先告诉你,你切莫暗中弄鬼,只要你手指
一使力,咱家就先宰了你妹子!”
  风入松暗叹一声:“罢了,此人外表看来老实,却竟是个老手!”当下松开手掌,后退
数步,道:“如何?”
  黄虎道:“算你聪明,知道咱们不是食言背信的人。”五指一松,道:“快来领你妹子
去吧!”
  风入松不等他话说完,便已纵身而起,伸手扶起风散花,只觉她四肢软绵,不禁大怒
道:“你……你伤了她?”
  黄虎冷笑道:“谁人伤她了,她自己早已身受内伤,方才又不台妄动真力,要来伤我,
那知害人不成,却害了自己。”
  风入松咬牙切齿,满面怨毒,瞧了瞧黄虎,又瞧了瞧展梦白,恨声道:“好,一年后再
见?”扶起风散花,便待转身奔去?
  风散花若未受伤,他还可一拼,但风散花如此模样,他自知绝非这两人敌手,只得含恨
而去!
  黄虎大声道:“你兄姝两人,一身武功,本可做些扬名露脸之事,但你两人却偏偏为了
贪心妒忌,要想做第一高手,便尽做些害人害己之事,岂不知天下之大,武功胜过你两人的
不知有多少,何况江湖后浪推前浪,新人辈出,你两人除得尽么?更何况此时江湖中,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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