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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箭》

_27 古龙(当代)
  白袍妇人目中流泪,道:“二十年来,多承谷主你……你……”突地双手掩面,转身狂
奔而出。
  萧飞雨忽然走到展梦白身前,道:“你得了我爹爹的秘传武功,便该好生看顾着他老人
家!”
  展梦白叹道:“你真的要随他们去么?”
  萧飞雨望也不再望他一眼,随着金非与白袍妇人飞奔了去,谁也没有看到她目中涌泉般
流下的泪珠。
  “帝王谷主”面色大变,脚步微动,似要追去。
  天凡大师亦自大惊道:“令嫒怎地走了,老僧去劝她回来。”
  那知他脚步方动,“帝王谷主”却又突地拉住了他,长叹道:“这孩子天性好强,必是
要去学金非的武功,让她去吧!”
  他黯然一笑,接口又道:“只是这孩子本已太狂,再学上金非那种悍狂野的武功,
唉……”长叹住口不语。
  天凡大师叹道:“争强好胜之心,误尽了苍生。”转身走到玉玑真人面前,双手捧着那
柄伏魔圣剑。
  玉玑真人茫然望着他,黯然叹道:“覆水难收,羞刀难入,此刻已被震飞,贫道怎能再
接回它?”
  天凡大师“嗤”地一声,正色道:“道兄数十年修为,难道也和萧贤侄女一般,放不开
这争强好胜之心么?”
  玉玑真人身子一震,如梦初醒,双手接过了长剑,肃然道:“多承大师指教,黄道敢不
从命!”
  天凡大师展颜笑道:“道兄一念之间,便已大澈大悟,老衲当真钦佩的很!”肃然合十
为礼。
  那蓝衫少年却已走向展梦白,微笑道:“家师计算一年之约已将期满,特命小弟前来迎
接兄台。”
  展梦白挣扎着站了起来,道:“兄台太客气了。”心中却在暗暗好笑,那蓝大先生脾气
当真是性烈如火。
  蓝衫少年微微一笑,又道:“小弟虽然奉命而来,若非朝阳夫人指点,只怕永远无法寻
得“帝王谷”的所在。”
  展梦白望了“帝王谷主”一眼,道:“朝阳夫人此刻在那里?”
  蓝衫少年道:“夫人将小弟送至“帝王谷”的入口之处,便飘然去了,但却留下了话,
说她自会寻找兄台。”
  原来这蓝衫少年人谷时展梦白已走了,“帝王谷主”便将他自捷径中带出寻找,却先遇
着了天凡大师。
  “帝王谷主”熟悉山径,知道凶险多半出于隐秘之处,是以便一路寻来这里,否则此事
又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此刻天凡大师、玉玑真人已将他们门下的弟子解下。
  这四人虽已伤重垂危,但精神却极振奋,你一言,我一语,说出了他们遇险、受刑的经
过。
  “帝王谷主”长叹道:“名门弟子,果然多是忠肝铁胆。”
  他转向天凡、玉玑接道:“但两位的高足,俱已伤重,难以跋涉长途,不如先随在下入
谷静责。”
  天凡大师道:“正要打扰。”
  “帝王谷主”目光转向展梦白,道:“小兄弟,你呢?”
  展梦白恭声道:“晚辈此刻便要随这位兄弟前去,免得误了与“蓝大先生”一年之
约。”
  “帝王谷主”展颜笑道:“你若不去,他只怕自己也要寻来了,只是……你已身受重
伤,走得动么?”
  展梦白笑道:“区区伤势,算得了什么?”
  “帝王谷主”含笑道:“看来你不但胆量如铁,就连身子也像是以纯钢精铁,千锤百炼
铸成……”
  展梦白正不知该如何谦谢,蓝衫少年已扶起他身子,笑道:“家师等得心焦,晚辈们先
告辞一步了!”
  天凡大师笑道:“见着令师,莫忘了代老衲等问好。”
  蓝衫少年含笑应了,扶抱着展梦白走向曙色。
  “帝王谷主”突地笑容一,道:“小兄弟……”
  展梦白回首道:“前辈还有何吩咐?”
  “帝王谷主”叹道:“若是见着了飞雨,你……你……”他虽然大智大慧,但遇着骨肉
亲情、仍是言难成句。
  展梦白肃然道:“前辈心意,在下已知道,萧姑娘无论是否能练成绝技,在下都不会与
她动手。”
  “帝王谷主”长长叹息一阵,似乎还要再说什么,但终于只挥了挥手,道:“你去吧,
闲时莫忘了来看看我。”
  直到蓝衫少年已扶着展梦白消失在东方鱼肚般的曙色中,天凡大师等人犹未移开目光,
凝注着他走去的方向。
  玉玑真人微喟道:“这少年果然是浊世难见的奇男子,难怪连蓝大先生也与他结成了忘
年之交!”
  天凡大师道:“他已得萧兄的真传,若再加上蓝大先生的薰陶,十年之后,你我怕都不
是他的敌手了。”
  “帝王谷主”面带欣慰的笑容,道:“只怕还毋庸十年。”
  武当门下那蓝衫道人忍不住插口道:“武功不去说它,就凭他那份胆量和勇气,已令弟
子五体投地。”
  “帝王谷主”缓缓道:“忠肝铁胆,义勇双全,只可惜飞雨……”突又长叹一声,改口
道:“回谷去罢。”
  于是微风便送去了这些江湖名侠,而迎接了黎明。
  在山腰上的一道清澈溪流边,那蓝衫少年正为展梦白洗涤着伤口,包扎着伤势,敷上了
“傲仙宫”的灵药。
  朝阳之下,展梦白似又容光焕发,含笑道:“兄台不嫌污秽,为小弟包扎,实令小弟感
激不尽。”
  虽是通常几句感激之言,但在他口中说来,却是那么轻松而自然,正如朝阳一般,令人
倍觉亲切。
  蓝衫少年微微一笑,道:“小弟名唤杨璇,但兄台日后莫再以兄台相称,直呼贱名便可
以了。”
  展梦白大笑道:“你口口声声称我为“兄台”,却不要我称你为“兄台”,岂非太过自
私了些么?”
  蓝衫少年杨璇笑道:“兄台果然心直口快,热血过人,小弟常听家师谈起兄台,早已倾
慕的很。”
  展梦白大笑道:“又是两声兄台。”
  两人柚对大笑间,展梦白不觉已对这精干的少年大生好感,将方才的惊险危难,全都忘
得乾乾净净。
  那知璇突然缓缓住了笑声,长叹道:“小弟家世孤苦,自惭形秽,否则……唉,只是高
攀不上。”
  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言下之意,显然有与展梦白结为兄弟之心,却又彷佛不敢说出
口来。
  展梦白双眉轩动,大声道:“英雄岂论出身低,你若看得起我,我便看得起你,再说此
话,便该罚了。”
  杨璇大喜道:“小弟若能与兄台这样的男子结为生死金兰之交,也不枉虚渡此一生
了。”
  展梦白朗声笑道:“有何不可,你我也不必学那般俗套,就在这里撮土为香,拜为兄弟
如何?”
  璇更是喜形于色,道:“兄台贵庚?”
  展梦白笑道:“约莫二十左右,我也记不甚清了!”他脱略形迹,不拘小节,从来记不
得这些身边琐事。
  杨璇道:“小弟却已虚渡二十二了……”
  展梦白伸手一拍他肩头,大笑道:“你既已二十二岁,便是我的大哥,再自称‘小
弟’,便该罚了。”
  当下两人便在溪旁撮土为香,结拜起来,展梦白孤身飘泊,此刻结了个金兰兄弟,不觉
心中大畅。
  杨璇目光转动,道:“你我虽不拘俗礼,但既已结拜兄弟,便该换个金兰之帖,不知二
弟你意下如何?”
  展梦白道:“大哥既要如此,小弟自然从命。”
  杨璇含笑自怀中取出一只丝囊,囊中竟有数张纸笺,一截焦炭,他取出纸表微笑道:
  “就用此物来写如何?”
  展梦白大笑道:“想不到大哥身侧竟带着这些东西。”
  璇道:“我孤身赶路,沿途若见着风物绝佳之处,便忍不住要念几句歪诗,这些就是我
路上写诗之物。”
  展梦白道:“想不到大哥你还是位雅人!”
  于是两人便以炭为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家谱,璇写得极为仔细,展梦白自也不能
过于潦草。
  伤势包扎好了,杨璇又取出些乾粮野味,以及提神的药物,展梦白也不客气,立刻就着
清水吃了!
  他禀赋本强,近日内功大进,略略歇息了片刻,精神便已振作,立时便嚷着要动身就
道。
  昆仑山势雄陡,他们虽已下山甚远,但此刻道路仍十分险峻,展梦白虽有心狂奔,但杨
璇却频频劝他慢走。
  走了段路,只见前面一峰插天,分开两条道路,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山上,另一条较为
平坦,通向山下。
  到了这里,杨璇突地停下脚步,望着那条崎岖的羊肠小道,呆呆地出起绅来,面上却渐
渐泛起悲愤之色。
  展梦白目光转处,大奇唤道:“大哥……”
  杨璇长长叹息了声,道:“我好恨呀……好恨!”
  展梦白更是惊奇,道:“大哥,你恨什么?”
  杨璇指向山上,恨声道:“你可知道“帝王谷主”萧王孙,为何不敢出来江湖行走,晚
年潜伏谷中?”
  展梦白摇了摇头,诧声道:“这其中难道也有什么隐秘不成?”
  杨璇长叹道:“自有隐!那萧谷主……”
  他吞吞吐吐,说了半句,突又住口不言。
  展梦白更是奇怪,道:“大哥为何不说了?”
  杨璇长长叹息道:“并非我有心不说了,只是我生怕说出之后……唉,二弟,你天性义
烈,还是不听的好。”
  展梦白道:“大哥你若不说,便是看不起我这弟兄。”
  杨璇沉吟良久,方自叹道:“萧王孙终年潜伏,便是为了住在这山上的一间怪屋中的三
个老人。”
  展梦白轩眉道:“以萧谷主那样的武功,难道还会畏惧于人?这三个老人,却又是什么
样的人物?”
  杨璇叹道:“这三个老人,心狠手辣,脾气古怪,而且最善放蛊伤人,萧王孙便是一时
不察,中了他们的蛊毒。”
  展梦白怒道:“有这等事么?”
  杨璇接道:“萧王孙为了此事,终年食不知味,睡不安枕……唉,真可惜没有一个大胆
的少年,为他解忧。”
  展梦白转动目光,道:“要怎样才能为他解忧?”
  杨璇道:“若有一个胆大包天,心坚如铁的少年,不避万难,上此山去,寻着那三位老
人,取回……”
  他望了展梦白一眼,突又住口不言。
  展梦白着急道:“取回什么?”
  杨璇摇头道:“我说出之后,只怕你便要冲上山去了!”
  展梦白道:“大哥你只管说,小弟不去便是。”
  杨璇叹道:“并非我不愿说,只因此行太过凶险,上山之人,不但要艺高胆大,最主要
的是,要能忍得住一切诱惑,一路之上,无论遇见什么,都不能回头,他若能笔直寻着那间
怪屋,便可见着那三个老人,问他们要一条赤红色的毒蛇,取回来给萧王孙服下,萧王孙的
蛊毒便可破了。”
  展梦白道:“这有什么困难?”
  杨璇道:“那三个老人武功倒不甚高,只是最会骗人,以萧王孙那样的人,都会上当,
何况未满二十的少年?”
  展梦白奇道:“为何指定未满二十的少年?”
  杨璇道:“只因萧王孙昔年曾经与他们立下誓约,唯有未满二十的少年,才能为他上山
取回解蛊之物。”
  他长叹一声,接口道:“想那三人,年老成精,死人都能骗活,未满二十的少年,怎会
不上他们的当?”
  展梦白大声道:“这也未必见得,我偏要去试上一试。”
  杨璇变色道:“你说过绝不去的,如今怎地又改口了?”
  展梦白叹道:“萧谷主对我恩重如山,我对他却歉疚甚多,如今闻得此事,我若袖手旁
观,岂非畜牲。”
  杨璇大急道:“你万万不能去的。”
  展梦白道:“为什么不能去?”
  杨璇叹道:“你表面看来,虽是刚强,其实心肠却极软,若被他们三言两语骗了,岂
非……唉,枉送一条性命!”
  展梦白大声道:“大哥只管放心,无论那三个老人怎样花言巧语,我都不会上当,只当
他们放屁就是了。”
  杨璇道:“你真能如此么?”
  展梦白挺起胸膛,道:“小弟此番上山,无论如何,得将那条赤红的毒蛇要回来,任何
事都挡不住我。”
  杨璇道:“你的伤势……”
  展梦白伸了伸胳膀,踢了踢腿,大笑道:“傲仙宫伤药果然灵妙,小弟此刻已完全没有
事了。”
  杨璇叹道:“只恨格于誓约,不能两人上山,否则你我两人同去……唉!你要多多小心
了。”
  展梦白道:“大哥你只管放心在此相候,多则一日,少则半日,小弟便会将那赤红的毒
蛇带下山来了。”
  杨璇黯然道:“你若不下山,小兄我也绝不回去!”
  展梦白道:“好!”大步奔了上去。
  杨璇望着他身影渐渐消失在山峰后,面上突地泛起一丝阴狠的笑容,喃喃道:“你上了
此山,还想下来么?”
  他仰天舒适地吸了口气,道:“展梦白呀展梦白,你莫要怪我害你,只因你若入了“傲
仙宫”,蓝天的衣钵就传不到我了,我辛辛苦苦,好容易挨到今日在“傲仙宫”的地位,岂
能轻易让给你。”
  他取出那份金兰帖,郑重地收藏起来,冷笑接道:“有了这份拜帖,谁也不会怀疑是我
害你的。”
  他咯咯笑道:“到那时我反要故意作出悲戚之态,再鼓动蓝天上山来寻这三个怪物寻
仇……”
  他笑声越来越是得意,突又转念道:“不到黄昏,他便要死了,那时我再上山收回他的
身,这件事岂非更妙。”
  突地一拍巴掌,大笑道:“对了,就是这么办,只要我对那三个怪物恭恭敬敬,他们也
绝不会为难我的。”
  一面自怀中取出块乾粮,坐到石上咀嚼起来,那块平日看来极为粗的乾粮,今日他却咀
嚼得津津有味。
  展梦白心头却充满了对他这结义兄弟的感激,暗暗忖道:“想不到我与他结识不久,他
便对我如此情重。”
  放眼望去,只见道路盘旋而上,势甚陡急。
  到后来但见怪石峥峙,寸草不生,山风更是强劲,但是他心头热血奔腾,却丝毫未觉寒
意。
  走了约莫顿饭时分,寸草不生的山道两旁,突地种满了花草,颜色红如鲜血,花瓣大如
海碗,却看不出是何品种?
  只见云生足底,花香扑面,两行其红如血的鲜花,笔直接上青天,遥遥望去,竟宛如神
话中登天的仙径。
  突见一面青石牌楼,矗立花丛之中。
  牌楼之上,镌刻着三个劈巢大字:“莫入门!”
  两旁一付似偈非偈,似联非联的短句:“快走回路,莫入此门!”
标题 <<旧雨楼·古龙《情人箭》第二卷——第十二章 昆仑双绝>>
古龙《情人箭》第二卷
第十二章 昆仑双绝
  展梦白冷笑一声,笔直冲过了牌楼,突见一个身材极为窈窕的红衣女子,在前面穿花而
行。
  花是鲜红,人也鲜红,山风过处,吹起她红衫红袖,又彷佛是图画中,天宫里的红衣女
子。
  展梦白不禁大奇,此时此地,怎会有个年轻的女子?
  他放开大步,赶上前去,故意放重脚步,那知道这红衣女子却宛如不觉,也不回头望上
一眼。
  她行走得极为缓慢,刹那间展梦白便赶过了她,只见这红衣女子微一侧首,展梦白仍然
看不到她的面目。
  他心中紧记着杨璇的言语:“一路上切莫回头!”是以他虽然满心好奇,也勉强忍住绝
不回头。
  走了几步,突听一个苍老的女子口音自身后传来,哀呼道:“救命呀……少年人,快救
救我……”
  展梦白心头大惊,他一路上山,除了那红衣女子外,未见别的人影,这苍老的妇人又是
从那里来的?
  他忍不住要回头去看,但心念一转,立时又自忍住:“不要这又是诱人回头的花样,我
莫要上了她的当了。”
  但身后的哀呼救命之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可怜。
  展梦白只觉心头一阵热血上冲,顿足忖道:“无论如何,我展梦白也不能见死不救!”
  一念至此,他终于霍然转身,只见青天白云,空空寂寂,那红衣女子,骇然竟已踪影不
见!
  展梦白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放足狂奔几步,那苍老的哀呼救命之声,骇然竟又自
身后传来。
  展梦白霍然转身,厉喝道:“什么人?在那里?”
  只听山道旁哀呼道:“在这里……在这里……”
  展梦白毫不迟疑,飞身而去,红花丛畔,下临绝壑,那红衣女子不知怎地,竟落了下
去,只有双手仍攀住绝壑边缘,砂石随手簌簌而落,落人无底的绝壑中,只要她再动一动,
眼见便要粉身碎骨!
  展梦白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双足钉立在花丛中,沉声道:“莫要动弹,我来救你
了……”
  缓缓俯下身去,张开双手,抓住了这女子的手腕,吐气开声,闷哼一声,双臂注满真
力,将她直提上来。
  只见跟前红影一闪,那女子窈窕的身子竟被他直提而起,展梦白松了口气,道:“好
了……”
  那知他语声未落,突觉一股大力拉得他直冲向前,他大惊之下,却已再也站不稳身形。
  前面已是无底绝壑,他踉跄几步,竟落了下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之间,他全身拧转身形,突见一条绳索飞来,他一把拉住,便死也
不肯放松。
  只听那红衣女子的口音冷冷道:“入了莫入之门,最少也得受些警戒,你莫要妄动,少
时自有人来救你……”
  展梦白怒骂道:“我好心救你,你却反而恩将仇报……”突觉身子一坠,那绳子又降下
了数尺。
  那红衣女子冷冷又道:“你若敢再骂一句,我便将绳子割断。”她直到此刻,仍未现过
面目,但声音却苍老的很。
  展梦白生命被人握在手掌之间,但盛气却丝毫不减,大怒道:“割断就割断,难道我还
怕了你不成?”
  那红衣女子似乎怔了一怔,道:“好小子,你以为我不敢么?”
  展梦白大笑道:“我早已未将这条命放在心上,你若想以生死之事来要胁于我,那你便
大大错了。”
  红衣女子冷笑道:“你不怕死,便自觉很是勇敢么?哼哼,其实像你这样的人,最是懦
夫了……”
  展梦白大怒道:“谁说的?”
  红衣女子道:“你死了之后,难道就能一了百了么!哼哼,想来你只不过是想以死来逃
避一切罢了!”
  这女子尖锐的言语,像鞭子般抽在他心上。
  刹那之间,他突地想起了未了的恩怨,守候在山下的杨璇,以及他此番上山要做的
事……
  他只觉思潮奔涌,不能自己,禁不住长长叹息了一声,暗中自语道:“我实在是不能死
的……”
  心念转动间,突觉身子已凌空而起,耳畔听得那红衣女子笑道:“不要命的少年人,我
也不会要你的命的。”
  笑声未了,展梦白已跃上危岩,他双足踏上实地,才想到方才的危险,心房不禁砰砰跳
动加剧。
  那红衣女子冷冷望着他:“少年人,我总算救了你,也未曾要你告饶,你敢为我去做件
事么?”
  展梦白只见她身材虽仍然窈窕,头上青丝也仍依然如昔,但面容却苍老的很,清秀的轮
廓上,满怖着深深的皱纹。
  他一眼望过,口中叹道:“你暗算我,又救了我,我怎会为你做事,但你未曾要我告
饶,我心里却实在感激。”
  要知他方才已动了求生之念,这红衣女子若是要他告饶才肯放他,他也说不定会答应
的。
  红衣女子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容,缓缓道:“如此说来,你是肯为我去做那件事
的了!”
  展梦白道:“什么事?”
  红衣女子道:“由这里笔直上山,有三间奇怪的屋子,左面一间屋子,有一丛菊花,你
敢去捣毁了它么?”
  展梦白大笑道:“我正要上去生事,莫说你要我将菊花捣碎,便是要我将房子拆了,也
绝无间题。”
  红衣女子微微皱眉道:“你和他们有何仇恨,为何要去生事?”
  展梦白道:“你难道不知道么,哪怪屋中住了三个老人,最是狠毒凶恶,而且还喜放蛊
伤人。”
  红衣女子张目道:“真的么?你听谁说的?”
  展梦白朗声道:“我自然知道,我此番便是要上去向他们取回一条颜色赤红的毒蛇,来
救别人的性命。”
  红衣女子目光闪动,彷佛甚是奇怪,茫然道:“毒蛇?什么毒蛇?”
  展梦白叹道:“这些旁门左道,也说不甚清,总之那毒蛇便是他们放蛊害人所用之
物。”
  红衣女子怔了半晌,突然放声笑了起来,大笑道:“真的有这种事么?妙极妙极,你快
去吧!”
  她笑得彷佛甚是开心,展梦白不禁看的呆了半晌,方自抱拳道:“夫人请放心,在下必
定将那丛菊花捣碎。”
  红衣女子笑道:“好好,捣得越碎越好。”
  展梦白茫然瞧了她几眼,转身奔出,心里犹自有些糊里糊涂的,不知道这红衣女子究竟
是什么来路?
  他茫然奔行了一阵,抬目望处,只见白云飘渺里,前面已现出朦胧的屋影,建立在一片
花海中。
  地头已至,他心神不觉大震,奋力掠去,接连几个起落之后,那朦胧的屋影,轮廓已变
得甚为清晰!
  他定睛望去,不觉又是一怔。
  只因那房屋建造得实在太过奇怪,最右一栋房子,屋瓦墙壁,俱是鲜红颜色,屋顶光
光,彷佛宝塔模样。
  中间一栋屋子,什么都是圆的,圆屋顶,圆屋身,墙壁漆成红、黄两色,红一条,黄一
条,像是个陀螺。
  最奇怪的,是这两栋屋顶,俱都无门无窗,那奇异的红花,渐渐蔓延,几乎已生到墙壁
然之上。
  左面一栋房子,却是茅草搭成,深黄颜色。
  这二栋屋子彼此相连,那两栋建造形式虽奇特,但却十分精致,只有这间茅屋,造得粗
枝大叶,彷佛乡村农户所居。
  茅屋之前,果然有一片菊圃,百十盆菊花,花大如碗,颜色深黄,显见都是十分难寻的
然异种。
  一片鲜红花海之中,多了这片菊圃,万红丛中,一点深黄,令人看来,自是分外触目!
  展梦白想也不想,旧身跃了过去,拳打足,刹那间使将那百十盆珍贵的菊花,打得一塌
糊涂。
  他越打越是兴起,突地飞起一足,将一盆菊花连盆踢了起来,飞过三丈,砰地落到地
上!
  突听一声大喝,一个满面虬须,身穿麻衣,长得又高、又胖、又大的老人,如飞自茅屋
然中奔了出来。
  他身材虽呆笨,但身法之快,却急如鹰隼,霎眼间便到了展梦白面前,狂喝道:“小
子,你疯了么?”
  展梦白刷地后掠数丈,直楞楞地望着他,大奇忖道:“凭这这付样子,难道还能骗得到
人么?”
  只见那老人有如疯狂一般,扑在地上,捧起了那些碎了的花瓣嘶声道:“可怜的孩子,
你……你们……”
  邢然话未说完,竟嚎啕大哭起来。
  展梦白仍然直楞楞地望着他,也不说话。
  那老人痛哭了半晌,突地翻身跃起,一拳向展梦白击来,大声道:“疯小子,是谁教你
来的?”
  展梦白话也不说,闪身避过了这一拳,只觉这老人招式虽无奇诡怪异之处,但手势之
快,却当真是令人目力难见!
  那老人连续几拳攻出,突又顿住身形,大声道:“看你的拳路,和萧王孙与蓝天有什么
关系?”
  展梦白呆了一呆,道:“你怎会知道?”
  高大老人怒喝道:“好呀,原来是他们教你来的。”
  展梦白亦自怨喝道:“谁说是他们教我来的!”
  高大老人厉声道:“你还想赖么?”
  他身形才待再次展动,突听怪屋中有人轻轻道:“大哥且慢动手,待小弟再问问清
楚。”
  语声虽是平平和和,但中气却像绵绵密密,平和的语声遥遥传来,听来却彷佛是在耳
畔。
  高大老人虽然怒火冲天,但仍然硬生生顿住身形。
  只见一个清瞿颀长的老人,随着语声,缓步而出。
  这里的情况虽已大乱,这老人脚步却仍不慌不忙,看来竟彷佛世上再无任何事能使得他
走的快些。
  山风过处,吹起了他身上极为整洁而合身的长衫衣角,也吹得他整洁而漆黑的鬓发不住
波动。
  展梦白的腹中冷笑忖道:“看来这倒像个会骗人的角色。”
  清瞿老人缓缓走到他身前,上下瞧了他几眼,忽然含笑道:“少年人,你一路前来,可
遇到什么人么?”
  展梦白一怔,道:“你管不着。”
  清瞿老人面上仍带着微笑,丝毫不动火气,含笑又道:“你可是遇见了位红衣女子,可
是她教你来毁这菊花的?”
  展梦白顿时大奇,口中却说不出话来。
  清瞿老人微微一笑,转首道:“大哥你怎未想到,这少年若是成心上山生事,怎会只毁
菊圃,不动红花?”
  一尚大老人厉声道:“老夫早已说过,任何人都不许到这里来,这小子若非上山生事,
却是来干什么的?”
  这两位老人虽是兄弟相称,但无论脾气、衣着、神情俱都大不一样,一个又脏又莽,另
一个却是平和修洁。
  只见清瞿老人又是微微一笑,道:“少年人,你可知道这里是武林中的禁地,任何人都
不能上来的么?”
  展梦白大声道:“上来了又怎样?”
  清瞿老人不容他“大哥”说话,接口道:“你若是无意闯上来的,也就罢了,若是有心
来的……”
  展梦白厉声道:“自是有心来的!”
  清瞿老人皱了皱眉头,仍然和声道:“你敢在我兄弟两人面前如此说话,莫非真的不知
道我两人是谁么?”
  展梦白道:“知不知道都是一样。”
  清瞿老人长叹道:“你可曾听过“昆仑双绝”四字?”
  展梦白道:“天形地影,昆仑双绝,这名字便是稍知武功之人也该知道,我又不是聋
子,自然听过!”
  清瞿老人道:“你既然知道我兄弟的名字,便该……”
  展梦白突地大笑起来,道:“你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么?骗人也不是这样骗的,你若
是昆仑双绝,我便是玉皇大帝,小爷我奉劝于你,还是快快住口,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
相信。”
  高大老人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哇”地怪叫一声,大喝道:“气煞老夫了,昆仑双绝难
道也有假冒的么?”
  展梦白冷笑忖道:“装得倒是蛮像,怎柰我死也下信。”
  口中冷冷道:“好,就算你两人便是“昆仑双绝”,但今日也要将那条赤红毒蛇交出来
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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