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瀛奉旨率部赶往九江途中,忽与太平军相遇。经奋力拼杀,清军大部被杀,小部投降,陆建瀛只身逃回江宁。
消息传进京师,朝野震动。咸丰帝紧急下诏,将陆建瀛革职拿问,寻命江苏巡抚杨文定派员查抄其府,诏祥厚署理两江总督。越十日,太平军攻破江宁,陆建瀛与祥厚双双战死。
咸丰于是急诏怡良为两江总督,怡良未到任前,暂着杨文定兼署;命怡良率兵驰赴江宁,会同杨文定、向荣、琦善限期收复江宁。
时任福州将军的怡良接到圣旨后不敢怠慢,很快率军赶往两江。
怡良是满洲正红旗人,瓜尔佳氏,字悦亭。靠着祖上的军功,于道光十八年(公元1838年)升至广东巡抚。曾协同林则徐、邓廷桢在广东禁烟,沾了无数的光辉,被时人称颂。道光二十年(公元1840年),钦差大臣琦善到广东疏请尽撤海防守备,与英国侵略者议和,他与广州将军阿精阿皆不列衔,给了琦善老大一个难看。道光二十一年(公元1841年),琦善与英方私订《穿鼻条约》,割让香港以讨好英方。怡良得知实情后,奋然上折揭发。琦善遂被革职逮问,由他兼署两广总督,不久授钦差大臣会办福建军务,旋调闽浙总督,咸丰二年(公元1852年)任福州将军。满汉各官都对怡良怀有好感。
就在江宁失陷的消息传进武昌的当日,圣旨亦同时到达湖广总督衙门与湖北巡抚衙门:“照张亮基所请,调正在湖南为曾国藩襄办团练事宜的丁忧翰林院庶吉士郭嵩焘赴武昌帮同江忠源办理团练事宜,着不准行;实授骆秉章为湖南巡抚,湖北巡抚印绶暂着两淮盐运使崇纶护理。”朝廷没有答应郭嵩焘帮办江忠源团练事宜。
骆秉章接旨的当日,即与匆匆赶来的崇纶办了一下交接,于当晚便带着家人及部分幕僚、随从,乘船赶往长沙赴任。
左宗棠赶到巡抚衙门来为他送行时,骆秉章已离开巡抚衙门一个时辰了。左宗棠知道张亮基是把骆秉章的心伤透了。
崇纶是汉军正白旗人,许氏,字沛如,由武举考取笔帖式,累官至两淮盐运使。此人不是好惹的主儿,他不仅瞧不起汉官,就是满员也极少能入他的法眼。
接到署理巡抚的圣谕后,崇纶如飞般地赶到任所,从骆秉章手里拿到关防不多几日,便开始将省内州县的知州、知县换成他看好的人,又大肆募勇,组建自家的军队,做派与骆秉章大是不同。张亮基一时被他弄得手忙脚乱。
崇纶时年已六十有二,长得凶,脾气大,他老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不让我舒服,谁都休想舒服!”
第一部分 第30节:乱说话却帮了领导大忙(10)
江忠源此时已率勇同着奉曾国藩之命督勇援剿的郭嵩焘奉旨出境,配合各路官军去收复江宁,张亮基此时手里只掌握着两千余督标军。情急之下,张亮基只好让左宗棠起稿,上折奏请调派胡林翼率部入鄂。
咸丰帝接到张亮基的折子后,经反复思虑,也感到湖北兵力太单薄,若太平军大举进攻,定难抵挡,于是下旨照准。张亮基至此心稍安定。但贵州黎平府离武昌太过遥远,胡林翼何时能赶到,仍是未知数。
以退为进
咸丰三年(公元1853年)四月,太平天国先后派林凤祥、李开芳等率军北伐,胡以晃、赖汉英等率军西征。为配合太平军行动,福建、上海小刀会起义,湖南郴州朱九涛、宁乡征义堂起义,湖北各县义堂会亦准备适时起义。
张亮基得到消息,急调湖北提标两营并督标三营,专委左宗棠应对此事。左宗棠奉到札委连夜率军出发,将未及起义的义堂会首领逐一抓获。左宗棠因功被赏五品顶戴,以同知直隶州用。
六月,左宗棠随署湖广总督张亮基出巡鄂省下游,布防广济田家镇。在田家镇,左宗棠向张亮基建议欲战败太平军,非武装水师、控驭长江不能收全功。
张亮基表示赞许,并商定回署即上奏朝廷,力求在短期内在武昌建成一支水师营。左宗棠当夜把张亮基的话函告曾国藩、江忠源、郭嵩焘三人。巡阅回到武昌后,张亮基专委左宗棠一面筹划组建水师的事,一面谋划上奏的起稿事宜。
显然,张亮基决定把组建水师的重任交给左宗棠。左宗棠于是忙碌起来,他决定不负重望,一定要在长江水面上建起一支能战能守的水师出来。九月初四,张亮基着人把左宗棠传进签押房,阴着脸说道:“季高,水师的事你不用起稿了,也不用张罗了。本部堂刚接到圣旨,上头着本部堂补授山东巡抚。”
左宗棠登时愣住,脑海一片空白,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张亮基接着说道:“云贵总督吴文镕调补湖广总督,本部堂被降授山东巡抚。季高,山东的局面较这里好一些,你也随我到山东去吧。”
左宗棠渐渐冷静下来,道:“大人,您要去山东,这胡润芝可怎么办?他已经从黎平起程正往这里赶来,他这不是要扑空吗?”
张亮基抚须说道:“润芝的事本部堂已经想好了策略。等吴制军到时,本部堂把事情经过向他交代一下也就是了。湖北正是用人之际,相信吴制军也不会把润芝拒之门外的。季高,本部堂一会儿就给上头递个折子,把你奏调到山东,随营差委如何?”
左宗棠长叹一口气道:“大人的美意下官谢了。何况,下官的头上虽有个五品顶戴,但尚未进京引见,不知会指派何省候补。大人把一个未明确省份的官员调来调去,上头不会同意的。”
第一部分 第31节:乱说话却帮了领导大忙(11)
张亮基也叹口气道:“你老弟说得也在理。不过,老哥就这样离去,你老弟怎么办呢?如今局面越来越坏,上头什么时候才能下旨让你进京去引见啊?你总不能回白水洞去候旨吧?”
左宗棠苦笑一声道:“大人所言不错,这也是下官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
张亮基低头想了想,忽然抬头说道:“季高,老哥倒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老哥明儿就给骆中丞去函一封,荐你到他的幕府去帮忙如何?”
左宗棠摆手道:“大人容禀。下官已打定主意,离开大人后,下官就到白水洞去住,引见的圣旨下来前,下官不想再出山了。大人请放心,下官在湘阴还有几十亩薄田,养家度日完全可以。大人,吴制军这一两天就能来到武昌,下官准备明儿就向大人辞行,请大人允准。”
张亮基一愣道:“怎么,你明日就要走吗?你应该等吴制军到武昌以后再做打算。说不定,吴制军能把你留下来呢!那岂不是更好吗?”
左宗棠对着张亮基深施一礼,口里说道:“大人对下官的一片恩情,下官永远铭记在心。如果天遂人愿,下官与大人还会相见的。下官明儿就不来衙门打扰了,请大人凡事保重。”左宗棠礼毕起身,转身走出签押房。
张亮基一个人摇头叹道:“这个左老三,他认准的理儿,八头牛也休想拉他回来!”
左宗棠当日回到自己的房里,连夜给曾国藩、江忠源、郭嵩焘、杨昌浚各修书一封,通报自己回白水洞的事。
张亮基当夜在总督衙门摆了一桌酒席为左宗棠饯行,左宗棠狂醉而归。第二天早饭过后,左宗棠带着随从悄悄离开武昌,登船赶往湖南。
船到长沙,左宗棠特意着便装登岸,到湘军操练营去看了看;又赶到衡州,夹杂在人群中,偷看了一回湘军水师营演操。一连十几日,左宗棠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悄悄赶往湘阴。
到白水洞的当日,左宗棠便致书江忠源、郭嵩焘二人称:“涤生一介文官,颇会练兵。弟观湘军水、陆各营,可以料定,致长毛于死地者,必湘军也。”
咸丰四年(公元1854年)正月初一,湘阴东山白水洞左府张灯结彩,正在欢度新年。为过个团圆年,新年的头一天,左宗棠特意派人赴湘潭,将岳父、岳母接到白水洞来住,以此来化解自己与周家的宿怨。周乡绅夫妇异常高兴,连称贤婿不止。
左宗棠在与全家过年的同时,仍在密切地关注着太平军的动向。左宗棠料定,太平军在攻取江宁的同时,不可能放弃湖广。
正月十九日,太平军西征军胡以晃、赖汉英等部再次攻破汉口、汉阳,直扑武昌。经一昼夜激战,武昌也被攻破,吴文镕战殁,署湖北巡抚崇纶率军败逃。
第一部分 第32节:乱说话却帮了领导大忙(12)
太平军马不停蹄南下进攻岳州,拟由岳州进入湖南。湖南团练大臣曾国藩统率水、陆两路湘勇,从湖南衡州出兵北上,迎战太平军。行前,曾国藩为正师名,特向海内发布由其亲自拟就的《讨粤匪檄》一文,以昭天下。
檄文一共罗列了洪秀全、杨秀清等人五项大罪:一、肇乱五年,蹂躏州县五千余里,毁庙宇、学堂、诗书、农舍,人民深受其害。二、所掠女子不放足,则砍其双脚;男子敢藏私财,砍掉脑袋。三、从耶稣教义里断章取义,尽毁孔圣及历代先贤之书,对中华数千年之文化扫地荡尽,乱中华人伦。四、行状不如李自成、张献忠。五、中华数千年来最大之邪教,人神共愤。檄文最后号召有识之士、血性男子,共同杀敌,殄灭此人间小丑。
檄曰:
“为传檄事:逆贼洪秀全、杨秀清称乱以来,于今五年矣。荼毒生灵数百余万,蹂躏州县五千余里,所过之境,船只无论大小,人民无论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留。其掳入贼中者,剥取衣服,搜括银钱,银满五两而不献贼者即行斩首。男子日给米一合,驱之临阵向前,驱之筑城浚濠。妇人日给米一合,驱之登陴守夜,驱之运米挑煤。妇女而不肯解脚者,则立斩其足以示众妇。船户而阴谋逃归者,则倒抬其尸以示众船。粤匪自处于安富尊荣,而视我两湖三江被胁之人曾犬豕牛马之不若。此其残忍残酷,凡有血气者未有闻之而不痛减者也。
自唐虞三代以来,历世圣人扶持名教,敦叙人伦,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粤匪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之教。自其伪君伪相,下逮兵卒贱役,皆以兄弟称之,谓唯天可称父,此外凡民之父皆兄弟也,凡民之母皆姊妹也。农不能自耕以纳赋,而谓田皆天王之田;商不能自买以取息,而谓货皆天王之货;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耶稣之说、《新约》之书,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
自古生有功德,没则为神,王道治明,神道治幽,虽乱臣贼子穷凶极丑亦往往敬畏神祗。李自成至曲阜不犯圣庙,张献忠至梓潼亦祭文昌。粤匪焚郴州之学官,毁宣圣之木主,十哲两庑,狼藉满地。嗣是所过郡县,先毁庙宇,即忠臣义士如关帝、岳王之凛凛,亦皆污其宫室,残其身首。以至佛寺、道院、城隍、社坛,无朝不焚,无像不灭。斯又鬼神所共愤怒,欲一雪此憾于冥冥之中者也。
本部堂奉天子命,统师二万,水陆并进,誓将卧薪尝胆,殄此凶逆,救我被掳之船只,找出被胁之民人。不特纾君父宵旰之勤劳,而且慰孔孟人伦之隐痛;不特为百万生灵报枉杀之仇,而且为上下神祗雪被辱之憾。
第一部分 第33节:乱说话却帮了领导大忙(13)
是用传檄远近,咸使闻知。倘有血性男子,号召义旅,助我征剿者,本部堂引为心腹,酌给口粮。倘有抱道君子,痛天主教之横行中原,赫然奋怒以卫吾道者,本部堂礼之幕府,待以宾师。倘有仗义仁人,捐银助饷者,千金以内,给予实收部照,千金以上,专折奏请优叙。倘有久陷贼中,自找来归,杀其头目,以城来降者,本部堂收之帐下,奏受官爵。倘有被胁经年,发长数寸,临阵弃械,徒手归诚者,一概免死,资遣回籍。在昔汉唐元明之末,群盗如毛,皆由主昏政乱,莫能削平。今天子忧勤惕厉,敬天恤民,田不加赋,户不抽丁,以列圣深厚之仁,讨暴虐无赖之贼,无论迟速,终归灭亡,不待智者而明矣。若尔披胁之人,甘心从逆,抗拒天诛,大兵一压,玉石俱焚,亦不能更为分别也。
本部堂德薄能鲜,独仗‘忠信’二字为行军之本,上有日月,下有鬼神,明有浩浩长江之水,幽有前此殉难各忠臣烈士之魂,实鉴吾心,咸听吾言。檄到如律令,无忽!”
此文传于左宗棠手中。左宗棠连读三遍,击案赞叹道:“曾涤生不愧为三湘子弟中的头号人物,当真不是浪得虚名,吾不如也!”这是左宗棠在自己的书房里,对着满架的图书发自内心的感慨。
当时,罗泽南与附生彭玉麟均随曾国藩练勇。罗泽南统带陆勇,彭玉麟统带水勇,罗泽南的门人李续宜、李续宾、李杏春等亦为营官。左宗棠随张亮基离开湖南不久,经罗泽南举荐,巡抚衙门文案杨昌浚也加入进来,总理湘军文案。
飞来横祸
咸丰四年(公元1854年)二月初一,太平军攻占岳州;初六,太平军攻占湘阴,骆秉章挥师来救。
初七,湘阴文家局左家塅一名晚辈族人慌慌张张来到东山白水洞,向左宗棠报告说:“三爷,您老快把奶奶及少爷们迁到别处去住吧。长毛占领县城的当夜,就要进山来捉拿您了,说是给他们的什么西王八千岁报仇,多亏骆抚台连夜提军赶到将他们打跑。但听城里的人说,他们是一定要回来寻您复仇的。三爷,您老快些搬吧,说不定,这些长毛转眼间又攻回来了。”
左宗棠闻听之下难免大吃一惊,但他不想让族人看破,于是抚须冷笑道:“长毛也知湖南有个左季高吗?”话毕,便让人招待这位族人用饭,饭后便让一名下人送其下山,搬家的事却未再提起。族人疑疑惑惑地离去。
当夜,左宗棠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苦苦思考避难的良所,夜半时分才进卧房歇息。
第二天早饭过后,左宗棠将家中大小召至堂屋,宣布:为躲避太平军,不为其所害,决定举家迁往湘潭辰山。随后,左宗棠打发管家带两名下人下山赴辰山去寻找合适院落,又安排留在山上的下人收拾物品。就是这一天午时,湖南巡抚骆秉章在十几名亲兵的带领下来到白水洞。
第一部分 第34节:乱说话却帮了领导大忙(14)
左宗棠将骆秉章迎进书房落座,亲兵则被领进堂屋去喝茶。到了书房,左宗棠又重新礼过,这才让人摆茶进来。
骆秉章笑道:“怪不得长毛放着长沙不打,却执意要来攻湘阴,他原来是看好了白水洞这块洞天福地呀!本部院来到这里,也有撞进桃源仙境之感呢!季高,你回来这许多日,如何连老哥的面都不肯见了?你随张石卿以来,老哥有对老弟不恭的地方吗?若非江岷樵在信中提了一句,老哥还以为老弟随张石卿进鲁了呢!”
左宗棠笑道:“抚台大人言重了。治民离开武昌时已近年关,各地衙门正是封印前最忙的时候,治民未到衙门去给大人请安,无非是不想给大人添乱罢了。何况,治民已打定主意,引见的圣旨未到前,治民只想在这山上好好地读几本书,不想进衙门去打扰别人,也不想受人打扰。治民讲话不会绕弯弯,还望大人见谅。”
骆秉章有意把茶碗往书案上重重一放道:“季高,不是老哥挑你的理,你口里适才讲出的‘治民’二字就不对。你是我大清国正五品的直隶州知州,怎么还是民呢?”
左宗棠道:“大人,您就不要在这里说文解字了,衙门的各种大事小事还等着大人去料理呢。听治民一句劝,您喝完茶,就下山吧。”
骆秉章仍然不急不恼,哈哈笑道:“左季高就是左季高,连一省巡抚也敢往外赶。不过,我骆秉章可不是张石卿,我话不说完,你休想赶走我!好,我们来说正事。季高,长毛如今分扰湖南、湖北,你以为应如何办理才能使长毛不敢觊觎我湖南?”
左宗棠皱起眉头,手抚胡须说道:“想让长毛不打湖南的主意是不可能的。他怎么攻是一回事,您怎么守又是另一回事。抚台大人,依治民看来,凭湖南现在的兵力,是完全可以应付局面的,不过要团练与绿营协调好。”
骆秉章道:“季高,你说得仔细一些。”
左宗棠道:“抚台大人,治民以为,守城当分两种,一种是以退为守,一种是以进为守,两相比较,后一种为上。曾涤生现已练成水、陆两军,若绿营与团练兵分两路,从河东、河西同时北上进剿,不仅湖南无恙,还能使长毛退出湖北。大人认为是不是这样呢?”
骆秉章叹口气道:“季高啊,湖南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呀。绿营糜烂已非一日,提督鲍起豹以下各官只知吃粮拿饷,但却不管胜负。曾侍郎团练新成,没有临阵经验,又缺枪少炮,缺粮少饷。如今,两路合成一路,兵力仍显不足,若分成两路,更难取胜了!季高,兵分两路以进为守是好计,但却行不通啊!”
左宗棠冷笑一声道:“大人说这话治民就听着有些不顺!大人说绿营糜烂不堪,绿营难道不是巡抚衙门治下的队伍吗?鲍起豹是巡抚辖下的提督,不是朝廷直属的将军吗?绿营是怎么样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巡抚想怎么样。一省的巡抚调教不好治下的提督,那这巡抚每日都干些什么呢?”
第一部分 第35节:乱说话却帮了领导大忙(15)
骆秉章急道:“季高,你现在说什么老哥都不怪你,因为你老弟与鲍起豹原本就有些过节。绿营的事情,不是说办就能办的呀!曾涤生是在籍的侍郎,他调绿营同团练一起练操,鲍起豹敢理都不理,还说是本部院有话,绿营归巡抚衙门节制,不受团练衙门差遣,弄得曾涤生三天没有与我说话!其实呢,是绿营懒散惯了,他不敢同团勇一起练操,怕出怪露丑啊!反倒挑拨得本部院与涤生之间有了隔阂。咳!”
左宗棠道:“不瞒大人,曾侍郎练的团勇治民已是偷偷看过了。曾侍郎是个能干大事的人,长毛必将败于其手!”
骆秉章起身道:“季高,如今事急,本部院虽说是追剿长毛到此,的确也是想会你一面,请你下山,为本部院谋划征剿长毛的事。季高,我们现在就下山吧。”
左宗棠笑道:“大人容禀。治民先向大人谢过搭救之恩。若非大人来得及时,治民一家上下此时恐怕已成阴界中人了。按理说,大人如此抬举治民,治民除了随大人一同下山,不该讲别的话。但治民确实不想再到衙门去做事了,只想找个清净之地读上几天书,望大人不要相强。得罪处,容治民后报。大人公务在身,治民就不留大人在此用饭了。”
骆秉章两眼愣愣地看了左宗棠好一会儿,忽然一笑道:“季高,你可能还不知道,本部院第一次见到你,就忽然有种念头,认为你老弟与本部院的缘分肯定要比与张石卿的缘分深。好,你意已决,本部院也不为难于你。老弟想把一家大小迁往何地?用不用派些兵丁过来?”
左宗棠忙道:“大人如此待治民,治民已是感激万分,如何还敢有别的念头!大人只管下山去追剿长毛,搬家的事,治民自会料理。凭长毛的那点能耐,他们还一时抓不到我。”
当日,左宗棠把骆秉章一行亲自护送下山,然后施礼作别。三天后,左宗棠买下湘潭辰山的一处宅院,正式决定离开白水洞,迁到辰山去住。
这天一大早,左宗棠正指挥下人收拾杂物,安化陶府的一名老家人却跌跌撞撞地爬上山来,一见左宗棠,竟然扑通跪倒在地,号啕大哭道:“左老爷,您老快到长沙去救我家大少爷吧,晚了,您老就见不着大少爷了!”
左宗棠急忙扶起陶府的老家人,说道:“你可真是老糊涂了,一上来就哭成这样,又说些没头没脑的话。你家大少爷究竟咋了?你快起来细细说与我听。”
陶府的老家人费力地爬起身来,哽咽着说道:“老爷容禀。就是三天前的晚饭时候,县衙门派人把大少爷传了去,说是商议摊派银粮的事。大少爷很晚才回来,回来后就长吁短叹,一夜都不曾合眼。”
第一部分 第36节:乱说话却帮了领导大忙(16)
左宗棠问:“这是为何?”
老家人道:“据大少爷讲,衙门这次摊派粮饷,别人家都是一百两银子、三百斤稻谷,唯独让大少爷出一千两银子、三千斤稻谷。还说安化陶家是大户,一千两银子、三千斤稻谷是最低的数额。老爷知道,长毛闹事的这两年,地里根本就没有收成,这一千两银子、三千斤稻谷不是要人的命吗?”
左宗棠问:“以后呢?”
老家人一拍双腿道:“哎呀我的左老爷,哪还有以后啊!就是第二天,县衙门就派了捕快把大少爷带走了,罪名是抗捐。少奶奶马上便打发人去衙门打探消息,不久就回报说,县衙门已把大少爷押进省城了。后来又听说,巡抚大人为了杀一儆百,已决定明儿午时请出王命将大少爷问斩!”
左宗棠一听这话,登时气得青筋暴起,双眼圆睁,他大叫道:“大清王法何在?大清王法何在?衙门如此行事,这不是把人都往长毛那里逼吗!”
左宗棠随后把管家叫到跟前,吩咐道:“老爷我要到长沙找骆秉章去打官司,这里的事你全权料理,务必一天全搬过去。这里只留两个人看守就行了。”
管家道:“老爷,您老这次去长沙要住些日子吗?用不用多带几个人过去?”
左宗棠边往屋里走边道:“只张升一个人就足够了。”
左宗棠很快来到上房和夫人诒端话别。左宗棠话未讲完,诒端已是吓得颜面俱变,泪流满面,道:“这是怎么说的?这不是飞来的横祸吗?可怜我那女儿,如何这般命苦啊!老爷,您老快动身吧。您老可无论如何要把我们的女婿保下来呀!”
左宗棠快速下山,乘舟赶往省城。
船抵长沙,已是傍晚时分,残阳如血,倒映在江面上火红一片,分外好看。左宗棠上岸,很快雇了顶轿子赶进城去。
到了巡抚衙门,左宗棠打发了轿子,便从袖管里摸出拜客的帖子,递给身旁站着的张升。张升接过,快步走向辕门,把帖子递给站哨的侍卫,口里说一句:“劳驾通禀一声,我家老爷特来拜会抚台大人。”侍卫接过帖子走进去。
不一刻,骆秉章身着便装,倒背着双手,慢悠悠从里面走出来。左宗棠一见骆秉章,有意把头扭向一边,并恶狠狠地对着地面吐了一口痰,很恶心的样子。
骆秉章却大声道:“来人可是左季高吗?你老弟要来看老哥,如何不提早知会一声?快请快请,老哥我正好沏了一壶好茶,正缺同饮之人!真正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左宗棠拱了拱手,冷着脸子说道:“谢了!抚台大人的香茶,治民可无福享用,您老还是自己留着慢慢品吧。抚台大人,小婿究竟犯了何罪,值得您老如此大动干戈?听陶府的家人说,您老明日午时还要拜请王命杀一儆百?”
第一部分 第37节:乱说话却帮了领导大忙(17)
骆秉章一愣,道:“这是哪个在胡说八道?你左高季不是在讲笑话哄老哥开心吧?”
左宗棠闻听此言也是一愣,随口道:“怎么,您难道还不知道这件事吗?”
骆秉章跨前一步,用手一拉左宗棠的衣袖,笑道:“季高,这里风大,我们进签押房去说话。”话毕,也不管左宗棠同意与否,拉起左宗棠的手便向衙门里走。到了签押房,左宗棠又是一愣,因为他的女婿陶桄正坐在炕桌前看书。陶桄一见左宗棠进来,慌忙下炕,深施一礼道:“小婿给岳父大人请安。”
左宗棠用手指着陶桄问道:“你不是被人关进大牢了吗?”
骆秉章从后面跨前一步说道:“何人如此大胆,敢把左大人的贤婿给关进大牢!他除非不想活了!”
陶桄对着骆秉章边施礼边道:“抚台大人要与岳父大人说话,学生暂且告退。”陶桄话毕,又对着左宗棠深施一礼,这才快步走将出去。
左宗棠瞪着眼睛问骆秉章道:“抚台大人,您这演的是哪出戏?您在戏耍治民不成?”
骆秉章又是打躬又是作揖道:“老弟且莫生气,老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老哥不这么做,你老弟会这么快来到巡抚衙门吗?老弟且请宽衣,我俩升炕讲话如何?”
左宗棠大叫道:“您老身为一省巡抚,行事竟如此鬼祟,如何能不让人生气?”
左宗棠话音刚落,门外忽然有人说道:“季高自然应该生气。把人骗来,还不准人生气,这是哪家的王法?”话音刚落,签押房的木门被推开,一人迈步走了进来。
左宗棠抬头一看,不由道:“曾大人,您怎么在这?”
骆秉章笑道:“本部院怕你老弟不肯罢休,特意把侍郎大人从大营请了过来说情。季高,你老弟这回该消气了吧?”
曾国藩把左宗棠摁到炕前坐下,自己也坐下,说道:“季高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湘省乃你我的桑梓,我们不能图轻闲哪!你苦读兵书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将来能替国家排忧解难吗?换言之,引见之后,你是大清国的五品官员,回到湘阴你又是乡绅,无论从哪方面讲你都该出山。好了,本部堂大营还有些事情,就不陪你们了,本部堂先走一步。”
官场潜规则
骆秉章与左宗棠把曾国藩送出辕门方回。到了签押房,两人分宾主升炕,围桌而坐,有侍卫献茶上来。骆秉章说道:“季高,本部院此次请你入幕,主要是帮我料理文案和一些兵事。你的办事房,本部院已派人给你收拾好了,除张升外,衙门再给你拨一名亲兵伺候,如何?”
左宗棠低头不语,良久,才长叹一口气道:“下官按大人吩咐的去做就是了。”
第一部分 第38节:乱说话却帮了领导大忙(18)
骆秉章哈哈笑道:“季高啊,你老弟说这话本部院愿意听。你老弟现在是屈尊帮老哥做事,说不定有一天,老哥又要投在你的门下呢!”
左宗棠说道:“抚台大人,下官同意留下来,但您可不能耽误下官进京引见。若有旨下来,您可不能学张抚台,背着下官给朝廷上折子。下官今年已经不惑有二,还能活几年哪?不能总当幕僚啊!”
骆秉章用手指着左宗棠说道:“说一千,道一万,你老弟就是不肯屈尊人下呀!老弟放心,老哥保准不误你的前程就是了。走,我们去用饭。饭后,我们再谈如何?”左宗棠只好起身,随骆秉章走出签押房。
当日晚饭过后,骆秉章到鲍起豹的提督府去谈公事,左宗棠则带上张升及十几名亲兵乘着月色到城头巡查防务。
当夜月色朦胧,天地间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冬雾,使驻扎在城外各营房的灯火星星点点,看上去摇摇曳曳,分外美丽。
左宗棠用手指着东南方向的一处营房问身边的亲兵:“你可知道那是谁的防军?”
亲兵顺着左宗棠的手指仔细辨认了一下回道:“回大人话,小人没有记错的话,那里该是鲍军门亲领的提标中军五营。”
左宗棠点一下头,自言自语道:“各路人马均到各隘口防堵,只他这提标五营守着省城不挪窝!真亏他做得出!”话毕正要下城,一名城门官却慌慌张张跑上来道:“左大人,打城外来了两个武官模样的人,叫开城门,口口声声说要给您送一封急信。”
左宗棠忙道:“信呢?人呢?”城门官把信双手递过来道:“信在这里,人已经出城了。”
左宗棠接过信来,快速撕开,见写道:“季翁,奉调前来,苦无着落,山坡上屯扎本部六百兵勇已断炊一日,特遣人告急。”落款是“胡林翼”三个字。
左宗棠连连顿足道:“是我害了润芝!是我害了润芝!”说完飞速下城,乘轿赶往巡抚衙门。行至半路,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妥,便急忙喊停轿。轿子停下,左宗棠掀开轿帘问了亲兵一句:“你们可知曾大人的亲兵营扎在何处?”
一名亲兵跨前一步答道:“禀大人,曾大人的亲兵营现在城西北屯扎,离城门五里左右。”
左宗棠道:“走北门,到曾大人亲兵营去!要快!”
四名轿夫不敢怠慢,加快脚步向北门行去。
到了城门,左宗棠下轿,把城门官叫到身边道:“让人打开城门,本官要出城去找曾大人商量事情。”
城门官忙道:“大人容禀。抚台大人有令,剿贼时期,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除非有他老的手札。大人,您老这城还是不要出了吧。”
左宗棠瞪起眼睛道:“你放屁!现在是本官要出城去救人性命,关抚台何事?快快开启城门,误了大事,本官拿你是问!你聋了吗?”
第一部分 第39节:乱说话却帮了领导大忙(19)
城门官吓得一哆嗦,忙赔着笑脸道:“大人息怒!不是卑职不给大人情面,实在是抚台怪罪下来,卑职担当不起呀!”
左宗棠大怒道:“你误了本官的事情,你就担当得起吗?”
城门官一愣,道:“左大人,您……”
左宗棠大喝道:“你快快开启城门,不要在此聒噪!”
城门官慌忙跑到城门口,不久便有两名军兵走出来,很快将城门打开。左宗棠飞身上轿,大喝一声:“若误了本官的大事,看本官回来怎么发落你!快快起轿!”
轿子飞一般离去,城门官随又命官兵将城门关闭,口里却不干不净地骂道:“这哪里是巡抚衙门的师爷,这简直就是巡抚他爹!”
左宗棠赶到时,曾国藩正坐在大帐里的灯下观书。闻报,曾国藩一边连声喊请,一边披衣迎出去。一见左宗棠急匆匆的样子,曾国藩一愣,不知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左宗棠却抢先一步道:“涤生,我也不同你客套了,你让粮台快借给我十石白米,有蔬菜也带上几捆,我要赶着去救人性命!”
曾国藩愈发吃惊,道:“季高,你能否把话说清楚一些?”
左宗棠道:“我回来再同你细说,你也先别歇,让人先预备些酒饭,就在这等着,我一会儿给你带一个人过来。”
曾国藩急忙传粮台过来,让粮台速拨十石米交给左宗棠,又单拨了二十名亲兵押运粮车。左宗棠带上粮菜并押粮亲兵乘轿匆匆赶往城西。城西的山坡上,果然屯扎着一支队伍。
左宗棠飞身下轿,大步走向辕门,向守门的哨兵大声道:“快去禀报你家胡大人,就说湘阴左季高到了!”哨兵一听这话,急忙飞跑着进去禀报。
身材高大、一脸憔悴的胡林翼大步走了出来,一见左宗棠的面,胡林翼急忙抢前一步就要施礼。左宗棠一把拖住道:“润芝,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我先给你拉了十石米,你快让军兵做饭。你把营里的事情赶快交代一下,然后同我先去见一个人,他那里已经备下了酒饭。”
胡林翼忙道:“到了这里,我只能听您的了。我就不请您进营了,容我进去换身衣服,我就同您走。”
左宗棠向押粮的军兵一挥手,大喊道:“都愣着干什么呀,等着领赏哪?快把粮食给胡大人送进营去!”
胡林翼很快走出辕门,后面跟着四位牵马的勇丁。
胡林翼道:“季翁,您坐轿,本官骑马相随,如何?”
左宗棠笑着点了一下头,边上轿边道:“好,就按你说的做。”他坐上轿子,随口喝一句:“起轿,回曾大人营地。”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夜幕里。
到了曾国藩大营,有亲兵快速通报进去,里面很快传出一个“请”字来。左宗棠拉起胡林翼的手,迈步走进曾国藩的大帐。
第一部分 第40节:乱说话却帮了领导大忙(20)
曾国藩一见胡林翼,猛地站起身,问道:“来人可是胡润芝?”胡林翼一见曾国藩,先是一愣,随后便跨前一步,大叫道:“曾涤生!”
曾国藩伸出双手握住胡林翼的手,上下打量着问道:“你怎么到了这里?如何弄得这般狼狈?来人,快快摆茶!”
左宗棠大叫道:“涤生,快摆饭摆酒吧,润芝已是饿了一整天了!你还让他喝茶,你想要他命啊?”
曾国藩忙道:“季高所言极是,快快通知伙房,摆酒摆饭!”回头又一抖胡林翼的手道:“润芝,快请坐下说话。京中一别,我们整有七年未谋面了。真正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季高,你也坐吧。你敢则就是给润芝借的米?”
左宗棠坐下,长叹一口气道:“左季高对不住胡润芝啊!是我让张石卿奏调的润芝。张石卿离开武昌的时候,又把润芝推荐给了吴制军。谁料吴制军他……要不是我,润芝为什么要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呀?现在倒好,奏调润芝的两个人,一个补了鲁抚,一个调到了阎王那里。咳!是我坑了润芝啊!”
胡林翼接口道:“这也怪我时运不济。我离开黎平不多几日,黎平知府便放了实缺。我没进湖北,便得知武昌被长毛打破了,吴制军也投河了。但我已没了后路,因为我没有带着回去的粮草,又没有接到准予回任的圣旨。在常德,我又与一队长毛相遇,所带粮草被悉数掳走,好歹总算保了条命出来。湖北到处是长毛,无一座城池不破。我想向衙门借粮,都没得借呀!”说到此,胡林翼眼圈一红,不由自主落下泪来。这时,有亲兵摆饭上来,又捧上一坛老酒。
曾国藩忙道:“来,润芝,季高,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谈吧?”
左宗棠一边更衣一边道:“折腾了大半夜,我也饿了!来,润芝,我先陪你喝上三杯,算是向你赔罪。”
胡林翼一边更衣一边道:“我已经连着三天没有吃饱饭了!”
饭后,三人重又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谈话。
胡林翼先说道:“上头放青麟署理湖北巡抚,杨霈署湖广总督。自湖北全境陷落后,杨霈在哪里?青麟又在哪里?本官现在是连个报到的地方都找不到啊!如果是我一个人还好办,偏偏还有六百余名黔勇!这六百张口,可不得了啊!”
曾国藩眼望着左宗棠一字一顿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季高啊,润芝现在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眼看就要报国无门了,你这个赫赫有名的当今诸葛亮,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左宗棠道:“涤生啊,润芝既来到这里,就不能再回去。我思谋着,明儿就找骆抚台商量,让他请旨奏留润芝在湖南帮办军务如何?”
胡林翼道:“季翁,我与骆抚台不熟,他肯奏留我吗?这有些太唐突了吧?”
左宗棠为难地说道:“那可怎么办呢?除此之外,我老左可是再没第二条办法可想了。”
曾国藩沉吟着说道:“润芝啊,我明日要督率水勇去收复靖港,绿营副将塔齐布所部同团练彭玉麟、杨载福十营去收复通城。我一会儿给塔齐布密函一封,让你所统黔勇一起参战,你部所需粮草,先让塔齐布供应。你一会儿回营后,就马上拔营去与塔齐布、彭玉麟、杨载福三人会合。有些话,我这个团练大臣不好讲,季高这个文案师爷也不能说,但塔齐布能说。这些官场潜规则,我们多少还得注意些,季高,你意下如何?”
左宗棠高兴地一拍手道:“好你个曾涤生,这二品侍郎真没白当,真有你的!对,就让这个塔齐布说话!他塔齐布不过是抚标军的一名正四品都司,被你明保暗荐,一年光景成了二品副将。你曾涤生让他怎么办,他焉能道半个不字?”
胡林翼道:“涤生,我听你的,你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总得有个去处啊!”(更多精彩内容,尽在《左宗棠发迹史》)
第二部分 第41节:死脑筋能干成事儿(1)
第三章死脑筋能干成事儿
疯狂的赌注
胡林翼很快辞别曾国藩,乘马赶回自己的大营,安排拔营的事。左宗棠则留在曾国藩的大帐里歇了一夜。
曾国藩连夜给塔齐布去密函一封,嘱其同胡林翼协同作战,给初来乍到的胡林翼创造一个立功的机会。塔齐布接到密函,马上便派出亲兵去与胡林翼联络,通报起程时辰并两军会合地点、进军路线等。
胡林翼接信大喜,快速拔营按塔齐布指定的路线进发。塔齐布是绿营军官,不是团练,又是名满员,他怎么这么听曾国藩的话呢?
塔齐布是满洲镶黄旗人,托尔佳氏,字智亭,为人最讲义气,作战又颇为勇敢。初由火器营护军擢三等侍卫。塔齐布于咸丰元年(公元1851年)到湖南提标中军出任正四品都司,在鲍起豹手下做事。曾国藩在长沙办团练期间,对鲍起豹不予理睬,但对义勇双全的塔齐布却另眼相看,并连连保举,塔齐布终于成了中军参将加副将衔,进入二品武官行列,经常配合团练作战。
以后,曾国藩每奏事必将塔齐布列在前面,以示倚重。鲍起豹明知曾国藩这么做是在挖绿营的墙脚,但却敢怒而不敢言。鲍起豹几次在巡抚骆秉章面前建议让塔齐布回归绿营建制,骆秉章不是好言劝慰,就是用话搪塞,分明也是不敢惹曾国藩。其实,就在鲍起豹满腔怒火的时候,城府极深的曾国藩,正在心里做着让塔齐布取而代之的打算,且在等待时机。
好消息与坏消息同时传进长沙。
好消息是塔齐布统率各路大军在通城取得大捷,收复通城;在返回长沙途中,塔齐布又听从胡林翼的建议,从间道转奔湘潭,打了太平军一个措手不及,大败太平军,轻松收复湘潭。
第二部分 第42节:死脑筋能干成事儿(2)
坏消息是曾国藩统率的水师在靖港被太平军击败,曾国藩本人被太平军打落水中,幸好被亲兵及时救起未伤性命。此役,湘军水师战船损失过半,营官多人战殁,兵勇千人战死,元气大伤。
塔齐布带着胡林翼高高兴兴地返回长沙并于当日到巡抚衙门来见骆秉章。施礼毕,塔齐布道:“此次能很顺利地收复通城,多亏胡大人的黔勇相助,而返回省城的途中间道去湘潭,又是胡大人所献计策。此次湘潭大捷,胡大人是头功!”
骆秉章忙对胡林翼说道:“观察神勇,本部院早有耳闻。本部院依稀记得,张石卿做制台的时候就已奏调观察统勇援鄂,想来观察已到多时了。现在的局面是越来越坏,鄂省通省陷落,安徽也是糜烂不堪,观察责任非轻啊。”
胡林翼道:“职道也是刚刚到达,尚未见到制军大人,正逢塔协台率军与长毛激战,职道不敢袖手旁观。要讲神勇,塔协台是真正的神勇。职道亲眼所见,塔协台一人手刃长毛不下百余人!职道真正是眼界大开!”
骆秉章高兴地说道:“此次出征,不仅是按皇上的旨意收复了通城,又额外捞了个湘潭大捷!本部院此次与曾大人会衔为所有出力员弁请功!”
骆秉章随后让亲兵传令下去,在巡抚衙门大摆酒席。当晚,骆秉章把左宗棠传到签押房起草奏折,向皇上通报官军收复通城并湘潭大捷,同时为出力员弁请功邀赏。骆秉章特别提到,此次的首功是奉旨援鄂的前贵州黎平知府加道员衔的胡林翼。
左宗棠领命而去,很快草折一篇,向朝廷表述胡林翼的功劳。
折子这样写道:“骆秉章、曾国藩饬塔齐布率所部三营及团练彭玉麟三营、杨载福二营,与贼激战于通城城外,适逢奉旨援鄂之前黎平知府加道衔胡林翼率黔勇六百到此,即奋勇参战。胡林翼先派所部兵勇将贼分股包抄,旋发起攻击,并亲自上阵,手刃贼酋十余人,致使贼匪人心涣散,纷纷溃逃。此役斩获颇多,掳得马匹、粮食无数。后又会合塔齐布等各路兵勇,追敌二十余里方返回省城。途中,得知团练水师靖港失利,贼匪已攻破湘潭,胡林翼遂与塔齐布相商,建议由间道直扑湘潭,歼贼于猝不及防之时。塔齐布于是合同胡林翼等急速赶到湘潭,旋发起攻击。经一日激战,斩杀贼匪万余,余匪溃逃,遂复湘潭城郭。”之后,折子才表塔齐布之勇,彭玉麟、杨载福之能并阵亡员弁。洋洋洒洒,整整五千余言。
奏折草稿交到骆秉章手上,骆秉章看了看,提笔写了“照缮”二字。几乎与此同时,团练大臣曾国藩也给朝廷上了一折,在通报湘潭大捷之后,又讲述了一下靖港失利的原因。折后,依照惯例,自请治罪。
第二部分 第43节:死脑筋能干成事儿(3)
随后,曾国藩又提笔写了两个折片。一片密保塔齐布“忠勇绝伦,可当大任”,一片奏请《留胡林翼黔勇会剿》。
曾国藩为人处世以老道着称,以缜密稳重闻名于世。此次也不例外,自请治罪与保举能员都在悄悄中进行。除他本人外,湖南官场再无第二人知道。
二十五日后,圣旨颁下,旨曰:“内阁奉上谕:据骆秉章、曾国藩等奏贼陷湘潭,官军水、陆获胜,克复通城及湘潭县城一折。览奏朕心实慰……补用副将塔齐布,前在茶陵剿匪出力,业经曾国藩保举,已赏换花翎,着加恩赏给总兵衔,并赏给喀屯巴图鲁名号。黎平知府升用道胡林翼,前经督臣张亮基、吴文镕奏调湖北差遣,该员自带练勇六百名,由黔赴鄂,抵达通城当日即会同塔齐布会剿贼匪,力克通城,着加恩赏三品顶戴,按察使衔,遇缺即补。胡林翼着会同塔齐布先在湖南境内征剿贼匪,粮饷等暂由湖南巡抚衙门拨给。六品军功附生彭玉麟,着以知县归部,遇缺即选。团练营官、千总杨载福,着以守备留于本省补用,并赏换花翎。”圣旨随后又写道:“据曾国藩自请从重治罪,实属咎有应得。姑念湘潭全胜,水勇甚为出力,着加恩免其治罪,即行革职,仍赶紧督勇剿贼,带罪自效。湖南提督鲍起豹,自贼窜湖南以来,并未带兵出省,迭次奏报军务,仅止列衔会奏。提督有统辖全省官兵之责,似此株守无能,实属大负委任,鲍起豹着即革职。所有湖南提督印务,即着塔齐布暂行署理。钦此。”
从圣旨中可以看出,曾国藩奏留胡林翼的请求,咸丰帝答应了,拿塔齐布取代鲍起豹的目的也达到了。曾国藩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官场,都打了个大胜仗,是真正的双喜临门。
接旨毕,鲍起豹气嘟嘟地爬起身,很不情愿地向身边的塔齐布贺喜。塔齐布连称:“同喜!同喜!”
鲍起豹听着这话刺耳,不由说道:“塔总镇以总兵之位得以护提督印绶,这固然是喜,但本官不清不白地竟遭革职,这也能算喜吗?”
塔齐布一愣,知道自己一时高兴说了犯忌的话,便忙道:“大人误会下官了,大人误会下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