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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 陆小凤传奇第七部:剑神一笑

_9 古龙(当代)
也难怪他们面面相觑的,帐篷搭好了,洗澡水抬来了,更换的衣服也送来了,四个侍浴的女子也来了,这匹马是来干什么的?
很快的,就看到了马,也看到了马上人。
马上的人,这次不是穿着黑衣的大汉,而是身穿碎花布衣的女子。
这个女子策马奔近帐篷,飞身下马,人就往帐篷里面冲。
她只进入帐篷里一下子,人就退了出来。退出之后,她并没有上马,反而牵着马向着老板娘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的生意上门了。”小叫化对着杂货店老板说。
“什么生意?”
“你后面的破房子,今天晚上有人来投宿了。”
“你怎么知道?”
“你没看到这个女子只进去一下就出来了吗?她一定想跟西门吹雪借宿在帐篷一角,却被赶了出来。西门吹雪一定对她推荐黄石镇独一无二的豪华旅馆——你的杂货店。”
“从你看到西门吹雪起,他一共跟你说过几句话?”杂货店老板问。
“一句也没有。”
“那你以为西门吹雪会大费唇舌,对这个女子推荐我的豪华旅馆吗?”
小叫化搔了搔头,道:“不推荐也无所谓,反正黄石镇只有你那里可以投宿,她只要想过夜,你的生意一定上门的。”
杂货店老板没有回答他,因为这个女子已经走近他们身边了。
“要投宿吗?”小叫化一看到这个美貌的女人,眼睛就亮了起来。
“是要投宿,不过这是第二件事。”
“我知道你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小叫化脸上的笑容更明亮了。
“你真的知道?”
“当然,投宿的人通常都是赶了很久的路,肚子一定饿了,他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想吃东西,所以你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想知道哪里有东西吃,对不对?”
“错了。”
“哦?”
“第一,假如我要吃东西,我也只吃我自己做的东西,第二,我来这里以前,已经吃得饱饱的。”
“那你……”
“我是来传话的。”
“传话?传什么话?”
“传西门吹雪的话。”
“……”小叫化说不出话了,他只是张大了嘴巴。
“他要你传什么话?”老板娘开口道。
“我刚才一进帐篷,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说什么?”小叫化道。
“他说:走开。”
“那你就走来这里了?他并没有要你传话呀!”小叫化说。
“有。”
“有?我不懂。”小叫化搔着头说。
“你马上就懂的。因为他说走开,不是叫我走开,而是要你们走开。”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要你走开?他怎么可能叫我们走开?是你走进他的帐篷的呀!”
“不错,可是,走进帐篷并没犯错,犯错的是偷看人家洗澡的人。”这个女子看着老板娘,道:“他要我传的话,虽然只是走开两个字,但是这两个字的意思就是,要我来叫你们走开,别偷看一个大男人洗澡。”
“你是他什么人?”老板娘道:“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不然,你怎么知道他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为什么?”
“因为我是他的朋友,西门吹雪从来不会叫他的朋友走开的。”
老板娘不说话了,小叫化和老板也不说话了。
看了看杂货店里小木屋内墙上的红纸之后,这个女子对着老板娘说:“我决定住了,要先付钱吗?”
“当然。”小叫化道。
“我不是问你,这里到底谁是老板?”
小叫化不说话了。
老板娘接过五十钱以后,向小叫化递了递眼色,转身往房门外走。
“慢着。”这个女子道。
“怎么啦?难道又要传西门吹雪的话吗?”小叫化道。
“奇怪了,你怎么知道的?”
——真的传西门吹雪的话?
小叫化不禁搔起头来,道:“你不是说你进了帐篷,他只对你说了走开两个字吗?”
“不错,可是这两个字包含有多少意思,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发现你真是无理到极点。”
“你现在才知道呀!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我的名字叫牛肉汤,名字就已经够无理了吧!”
小叫化又不说话了。
“你听着,西门吹雪说,你们镇上的人,明天从太阳晒到屁股的时候开始,一个一个的,轮流到他帐篷里去,他有话要问你们。”
“他以为他是谁?他是皇帝吗?”小叫化道。
“是的,他现在就是黄石镇上的土皇帝。”牛肉汤说。
“假如我们不去呢?”老板娘道。
“不去?不去也可以,不过,不去的话,恐怕以后就走不了了。”
“为什么?”
“没有脚的人,能走吗?”
阳光,使飞扬的尘沙更加显眼了。阳光,也使黄石镇外的白帐篷,被照射得更加突出。
帐篷的前面敞开了一块,可以看到里面摆着一张桌子,桌子旁边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面容冷峻的西门吹雪,一个是满脸灿然娇笑的牛肉汤。
桌上有菜,小菜。桌上也有酒,烈酒。
牛肉汤指着黄石镇上一个踽踽而行的人影,道:“来了!来了!”
西门吹雪依旧是那副冷峻的表情。
牛肉汤似乎毫不介意那副冷峻的表情,仍然用她银铃似的娇声,道:“我昨晚自作主张,要黄石镇上所有的人,一个一个来这里。你看,现在第一个人来了。”
西门吹雪还是没有开口。他惟一动的是手,举起杯,缓缓的喝着杯中酒。
“他们来了之后,我就代表你,向他们问话,向他们打听陆小凤的下落,你说好不好?”
还是没开口。
“不过我先说明,我讲的话,全部都是你的意见,如果一言不合,他们想大打出手,这交手嘛,一定要你才成啊。”
西门吹雪还是没说话,只是用冷冷的目光,盯着走近帐篷的人。
“来者何人?”牛肉汤道。
这个人看了看西门吹雪,一接触到那双其冷如箭的眼睛,连忙转移视线,看着牛肉汤。
“我姓赵,叫赵瞎子。”
“你眼睛也不瞎,为什么叫赵瞎子?”
“这叫无理嘛,就跟姑娘身上一样,既没有牛骚味,也不是湿淋淋的跟碗肉汤一样,为什么叫牛肉汤?”
“唔,你的嘴巴很厉害,我也不跟你斗嘴,我现在要问你,你给我听清楚了,我问的话,不是我的话,是代表这位西门吹雪大侠的话,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不然的话,哼哼,到时你如果真是人如其名,就不太好玩了。”
“姑娘想知道什么消息?”
“不是我想知道,是这位西门大侠想知道。”
“是。”
“好,我问你,你见过陆小凤没有?”
“见过。”
“在哪里?”
“这里,黄石镇。”
“好,那他的人呢?”
“死了。”
“死了?”牛肉汤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
西门吹雪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没有骗我?”牛肉汤的声音略颤抖。
“你如果不信,你可以问后面来的人。”
“我当然不信,”牛肉汤道:“谁会相信陆小凤会死?你信吗?”
牛肉汤望着西门吹雪,用微颤的声音又问一遍:“你相信吗?”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他的双目,只是一味注视着黄石镇上又来的一个人。
这个人是小叫化。
然后是杂货店的老板,然后是老板娘。
他们都异口同声说:“陆小凤死了。”
牛肉汤相信了吗?
“我不相信,还有一个人,如果他也说陆小凤死了,我也许会相信。”
“谁?”老板娘临走前问。
“沙大户。”
沙大户没有来,来的是沙大户家里的一个家僮。
这个家僮带了一张帖子上面写着的,无外是仰慕西门吹雪的大名,要请他去共进晚餐。
牛肉汤看完了帖子上的字,又气又急,她忽然从身上掏出了三个沙漏。
她把三个沙漏放在桌上,对那个家僮说:“你看到这三个沙漏吗?”
家僮点头。
“这第一个倒过来的时候,沙就会漏到底部,漏完了,也就是你回到沙大户那里的时候,你懂吗?”
家僮点头。
“这第二个,我会在第一个完了的时候倒过来,沙漏光以后,也就是沙大户要到这里的时候,你懂了吗?”
家僮点头。
“这第三个嘛,假如沙大户来了,就没有用了,如果他不来,那第三个的沙子还没倒光,沙大户的头就不见了,你相不相信?”
“我相信,我相信。”
“那你就赶快回去吧,我现在可要把第一个沙漏倒过来了。”
家僮吓得脸无人色,像一只狗般飞奔而去。
第一个沙漏的沙已快将全部漏到底部了,牛肉汤看了西门吹雪,道:“那个家僮,该已到了吧?”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眼睛也没有看沙漏一眼。
牛肉汤却又已把第二个沙漏倒过来了。她倒沙漏的手竟然有点发抖。
是否她在惧怕沙大户的来临?是否她在惧怕沙大户也会说出陆小凤已死的话?
不管她惧怕还是不惧怕,要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恐惧,就像沙漏中的沙一样,一点一滴的逐渐积聚起形状来。
而第二个沙漏的沙也快将漏完了。
远远的,沙大户的人影正在急急行来。
牛肉汤整个人也微微的抖了起来。
西门吹雪这次居然发觉到牛肉汤在颤抖,他居然开口说话了:“镇静!”
冷冷的两个字,却有温暖的效果,牛肉汤不抖了。
牛肉汤真的镇静下来了。她以镇静的语气,对着行近帐篷的沙大户说:
“你就是沙大户?”
“不错,镇里的人都叫我沙大户。”
“不错,你确实很像个大户人家。”
“牛姑娘夸奖了。”
“我没夸奖你,做大户人家,一定要识时务,不识时务的人,能在地方上成为大户吗?”
沙大户笑了,他只是一味笑着。
牛肉汤又说:“不过,你以后能不能再继续做大户,那就不一定了!”
“哦?为什么?”
“因为这要看你现在是不是也识时务。”
“不识时务,我现在会站在这儿吗?”
“那就好,那我现在就代表这西门大侠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什么问题?就是你今天问镇里其他人的问题吗?”
“你既然已经知道,那你就直接回答吧。”
“我应该怎么回答?”沙大户说。
“照实说就对了。”
“照实说?照实说你们不相信呀!”
牛肉汤的脸色已经大变了,变成了一片苍白。她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一滴泪珠,在她眼角愈聚愈大,终于缓缓滚下她的脸颊。她又张嘴,声音哽咽:“你是说他……他已经……已经死了吗?”
沙大户的声音忽然显得冰冷,他说:“是的,已经死了!”
牛肉汤说不出话了,她的双手,把脸遮掩起来。
西门吹雪却又说了一句话。
“你有证据?”
“有。”
最好的证据,当然是看到陆小凤的尸体。
要看陆小凤的尸体,当然要去棺材铺。
这是沙大户说的。
一般人的尸体,都是葬在坟墓里的,为什么陆小凤的尸体,却要到棺材铺里看?
因为没有人来收的尸,黄石镇的人是不会去埋葬的。
这也是沙大户说的。
沙大户话说完了,棺材铺也到了,就好像他的话,早已算好了一样,不多一句,也不少一句,刚好说到棺材铺门前为止。
赵瞎子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他冷哼一声,说:“我的话你们不信,沙大户的话你们才信。唉!这叫真理也要靠权势呀!”
他的话很有道理,可惜他的话说了等于白说,因为所有的人,根本都没在意他的存在,只是跨着脚步,走进棺材铺。
牛肉汤这回真的哭了,不但哭,还哭得很大声。
事实上,看到了棺材,又看了棺材前的灵牌,谁不伤心?
连西门吹雪一向冷峻的面容,也似乎微微的变了一下。
因为灵牌上写的,正是:“故友陆小凤。”
西门吹雪又开口了,他说的,还是很简单的两个字:“打开。”
“我早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来看他,”赵瞎子说:“所以棺材一直没钉上。”
“打开。”西门吹雪说的,还是这两个字。
赵瞎子看了沙大户一眼,两个人连忙把棺材盖拿到地上。
牛肉汤哭得更大声了。
赵瞎子忽然看着牛肉汤,道:“你一味在哭,你知道棺材里躺的,一定就是你说的陆小凤吗?”
牛肉汤不哭了,她瞪着大眼看着赵瞎子。良久,她才缓缓的走至棺材旁。
牛肉汤很仔细的看着棺材里的人,她看他的脸,也看他胸膛上致命的伤口。
然后,她忽然笑了起来。
她仰头大笑,伸手指着赵瞎子:“你真有意思,居然说他不是陆小凤……”
她的笑声,忽然变得很凄厉。
西门吹雪凝视了陆小凤的尸身很久,脸上表情却一直没变。
他凝视着,直到牛肉汤那凄厉的笑声变成号哭,由号哭而变成啜泣,他才开口,说了两个字:“合上。”
棺材盖盖回原状之后,牛肉汤不哭了,西门吹雪却忽然又说了两个字:“下来。”
西门吹雪说这句话的时候,头并没有抬,抬头的是牛肉汤、沙大户和赵瞎子。
他们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倒吊在屋檐,脸向窗内的人头。
这个人头马上变成一条人影,用一种几近连爬带滚的方式跳了下来。
“小叫化子,”赵瞎子开口说:“你躲在窗外干什么?想偷棺材呀?”
“去你的乌鸦嘴。我偷棺材干什么?假如要偷,还不是为了你。”
“那你想干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是来送帖子的。”
“送帖子?给谁?”
“当然不是给你,你这副阴阳怪气的仪容,谁会送这帖子给你?是送给这位西门大侠的。”
帖子内容很简单,只有三十五个字:
闻大侠远来,不胜仰慕,妾虽被贬天涯,亦不能不略表敬意,明日午时,仅以粗茶,为君洗尘。
凭这三十五个字,西门吹雪会赴约吗?
当然不会。他是来找陆小凤的,陆小凤死了,他就要追查陆小凤的死因,怎么有心情去喝粗茶?
可是,他还是去了。
因为,帖子旁边还有一行字:
又及:陆大侠死因,妾略知一二。
◆ 《剑神一笑》 第十八回 宴无好宴 ◆
假如要问谁是江湖上最不懂礼貌的人,答案倒非常简单。
——西门吹雪。
一个从来不多讲话的人,他当然是不会讲无聊的客套话。
所以严格的来说,只要明白西门吹雪的为人,就不会认为他是个不懂礼貌的人。
因此,在江湖上,惟一不懂礼貌的人,就剩下一个了。
——牛肉汤。
她不但不懂礼貌,而且也不讲礼貌。
因为她一看到宫素素,马上就用逼人的语气问:“你知道陆小凤的死因?”
假如要问江湖上谁的修养最好,恐怕要数宫素素了。
因为宫素素听了牛肉汤的话,居然没有生气,连脸色也没变一下,依旧维持她那冷艳高贵的表情。
她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偏偏那么早死呢?”
“是谁杀他的?”牛肉汤又追问。
宫素素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陆小凤是我最仰慕的人,居然死在黄石镇上,我实在难过极了。”
“讲难过,最难过的应该是我。”牛肉汤说。
“为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牛肉汤说:“你快告诉我,是谁杀的?我一定要替他报仇。”
“谁杀的?谁能杀得了陆小凤?能杀他的人,当然是他最亲近的人,是他最不会提防的人。”
“是谁?”
“你马上就知道了。我已经派人去把这些人找来,他们还没来以前,我们为什么不多喝两杯,遥祝陆大侠在天之灵?”
宫素素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牛肉汤也举杯一饮而尽。
连西门吹雪也以平常少见的快动作,把杯中酒一下喝光。喝完了,他把杯子从口中放回桌上。
这时,他的右手正拿着杯子。
这时,他的动作是把杯子放回桌上。
这时,他身后的纱幔里忽然飞出来一个人。
一个手上握剑的人,女人。
西门吹雪放下杯子的这一刻,正是刺杀他的好时刻。因为他刚喝完酒,注意力并不集中,而且他正要放下酒杯,右手的动作也正松懈。
这个女人似乎算准了会一击而中。
她错了。
西门吹雪假如这么容易被刺中,他早就不是西门吹雪,是一个死人了。
死人不会动,西门吹雪会。
西门吹雪的身子,正好藉助手按杯子的力量,向右方斜斜的飞了出去。
行刺的女子,一击不中,却没有再攻击,她只是站着,站在厅堂的中央,面对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依旧冷峻的站着,仿佛什么也不看似的看着这个女子。
宫素素站了起来,大声叱喝道:“宫萍,你想干什么?”
“我听说西门公子的剑术已经练到无剑的境界,我想领教一下。”
“哼!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牛肉汤道。
宫萍连看都没看牛肉汤一眼,双目定定的注视着西门吹雪道:“拔剑吧。”
“我看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牛肉汤说:“你居然敢叫西门大侠拔剑,你知道他一拔剑的后果吗?”
宫萍依旧没有理她。
牛肉汤却又说:“你死定了。”
宫萍冷笑,道:“每件事都有例外的。”
话一说完,她就举剑刺西门吹雪,一口气连攻了二十四招。
西门吹雪的身体快速无比的连换了二十四个位置,然后,就是剑光一闪。
没有人看到西门吹雪是怎样拔剑的,也没有人看到西门吹雪的剑是怎么刺向宫萍的,他们看到的,只是一闪。
就是那一闪,宫萍就已倒下。
宫萍倒地发出“呼”的一声,“呼”的一声过后,竟然传来了沙大户的笑声。
“好剑法!”沙大户一边拍掌,一边自门外走了进来。
“西门吹雪无剑的境界,果然名不虚传。”沙大户身后,跟着进来了老板娘、杂货店老板和小叫化黄小虫。
杂货店老板看着西门吹雪和牛肉汤,说:“其实,我早就知道谁是凶手了。”
“是谁?”牛肉汤问。
老板笑而不答,答话的是老板娘。
“他根本就不知道谁是凶手。”
“你为什么认为我不知道谁是凶手?”
“你如果知道,你会不早说吗?”
“早说?早说出来,我会活到现在吗?”
小叫化这时忽然插口道:“你不怕凶手杀你灭口?”
“杀我灭口?那他岂不自己暴露身份?”
“到底谁是凶手?”牛肉汤又追问。
“最后凶手是很多人。”
这句话是从门口传过来的。
“为什么?”小叫化对着进来的赵瞎子说。
“为什么?凶手愈多,我的棺材生意不就愈好吗?哈哈哈哈……”
西门吹雪冷峻的表情,忽然显出了一抹很不易察觉的冷笑,他开口说话,而且说的字算是很多。他说:“凶手是很多。”
这样的一句话,谁听了当然都会大吃一惊的。
因此,连牛肉汤在内,每个人都愣在当场,所有的目光都射向西门吹雪。
牛肉汤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人?”
“他。”西门吹雪指着沙大户。
“他。”西门吹雪指着老板,再指着老板娘、赵瞎子、小叫化,连说了四个“他”。
“还有。”西门吹雪忽然又冒出了这两个字。
“还有?”牛肉汤瞪大了眼珠。
“她。”西门吹雪指着宫素素。
笑声忽然弥漫了整个厅堂。
发笑的人当然不是西门吹雪和牛肉汤,而是西门吹雪指的所有凶手。
他们笑得很得意。这令牛肉汤大为诧异,因为她知道,凭这些人,西门吹雪一定可以收拾得了,他们为什么还在笑?难道是因为他们都不是凶手才笑?
这个问题马上就有答案。
因为宫素素忽然收住笑容,说:“西门吹雪,你猜对了。黄石镇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杀死陆小凤的凶手。”
“只可惜,”老板娘说:“你知道得太迟了。”
“不,一点也不迟。”赵瞎子说。
“为什么不迟?”小叫化子说。
“因为刚好来得及睡我的棺材。”
他们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很愉快的样子。
而一向脸上表情不变的西门吹雪,脸色突然也变了。
不但变,额头上还冒着冷汗。
牛肉汤看到西门吹雪的表情,脸上更是神色大变,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宫素素看着牛肉汤,得意之极的说:“你想问,酒里是不是有毒,对不对?”
牛肉汤的眼瞪得更大了。
“我告诉你,酒里有毒。”
宫素素笑得更得意了。
小叫化走到牛肉汤面前,伸手拧了她面颊上的肉一把,嘻嘻的笑道:“你现在是不是愈来愈看不清楚面前的东西?”
小叫化轻轻的在牛肉汤脸上拍了两下,道:“你还得意得了吗?你还有没有西门大侠的什么话,要告诉我们?”
牛肉汤挣扎着,踉跄的走向西门吹雪,只走了两步,她就倒下,她的手指,刚好碰到了西门吹雪的鞋子。
那么软弱无力的一只手那么软弱无力的一碰,却仿佛四两拨千斤一般,把西门吹雪也碰倒。
得意的笑声,又再度弥漫了整个厅堂。
在繁华的街道上,一间生意旺盛的酒店里,谁会特别注意一对老年人?
虽然没有人注意,虽然小老头和小老太婆坐的又是一处角落,但他们谈话的声音,却非常细小。
小老头的眉头皱起,看着小老太婆,说道:“你现在就去黄石镇?”
“现在不去,什么时候才去?”
“当然等一切情况都明了的时候才去。”
“我怕太迟了。”
“怎么会太迟?”
“到时案子破了,我的小朋友却也许被害了。”
“西门吹雪会被害?”
“就是他。”
“他会被害?你说些新鲜一点的笑话可以吧?”
“你觉得这很好笑吗?”
“你不觉得好笑?”
“一点也不。你别忘了,柳如钢死在黄石镇,陆小凤也死在黄石镇。”
小老头的眉皱得更深了,他忽然站了起来。
小老太婆一把拉住他,说:“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去黄石镇呀。”
◆ 《剑神一笑》 第十九回 小老太婆的神秘笑容 ◆
南北一十三省的镖局,假如中原镖局的总镖头百里长青站出来说,他的镖局只是家小镖局而已,那就表示,放眼天下,再也找不出一家镖局可以用大字冠在上面了。
南北一十三省哪家镖局敢称第一?没有,因为连中原镖局的总镖头百里长青也只是说,中原镖局号称第二而已。
中原镖局在十三省内有几家分局?这连百里长青自己也数不清。
太多的分局,太响亮的字号了。这使得百里长青根本就可以终日养鸟种花,大享清福。
事实上,百里长青已经有十七年没有押过镖了。再大的镖,也只是交由副总镖头金鹏去押上一押。
十七年来,大小事件,百里长青都交由金鹏替他处理。金鹏成了他的左右手,而且从未出过错。
所以,当金鹏对他报告说一切都打点好以后,他应该点头捋须,愉快放心的一笑才对。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笑。
不但没有笑,而且还神色凝重的问:“一路都调查好了吗?”
“绝对安全。”金鹏说:“为了这趟镖,我们已经准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一路上,都已经做好一切安全措施,总镖头大可放心。”
“这十多年来,多亏了你,你也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我是很放心的,只是这一趟镖,关系实在太大了。”
“我知道,三千五百万两黄金,可以做多少事的钱?可以用八十代都用不完。”
“是呀,所以这趟镖绝对不能有任何一丁点儿错失,别说你我,恐怕整个镖局的事业,都会毁于一旦。而且,这也是满门抄斩的事。”
“我知道,所以京师里还特别派了柳乘风柳大侠,七个多月前就开始按我们定的路线去安排了。”
“柳乘风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没有?”
“每隔十五天都传回来一次消息。”金鹏说:“都只有两个字。”
“哪两个字?”
“安全。”
既然一路安全,就是该上路的时候了。
这一趟镖,由中原镖局总头百里长青亲自出马押阵。
牛肉汤实在焦急得很,她这一生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焦急过。
她宁可人家来把她一刀杀了,都比关在这大牢里,等待行刑好受。
因为等待只会带来焦虑,而焦虑是令人难过不堪的事。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拼命的打着四周的墙壁,大声的呼叫着。
除了牢内的回声以外,回应她的只有一双眼睛。
一双冷冷的眼睛。
这双眼睛也不一定是在看她,只是对着她的动向凝视着面前的虚空而已。
西门吹雪就是这样的人,对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无动于衷。
牛肉汤忽然停止了呼喊拍打,站在西门吹雪门前。
她用绝望的眼神,瞪视西门吹雪冷峻的面容,道:“他们会杀我们吗?”
西门吹雪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仿佛这个问题已经不值得回答了。
“他们会不会杀我们?”
牛肉汤又问了一遍,这回她还用力摇动西门吹雪的肩膀。
“不会。”
这两个字仿佛不是西门吹雪讲的,而是被牛肉汤摇出来的,从肚皮卷到口腔,从口腔的牙缝里摇到外面去。
这样一句了无生气的回话,却带给了牛肉汤无穷希望。
她的眼睛忽然消失了那绝望的神情,升起了明亮的光采。她说:“真的?他们真的不会杀我们?”
西门吹雪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牛肉汤却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她又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他们既然在酒里下迷药,不是下毒药,这表示他们并不想杀我们,对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牛肉汤自己接了下去,说:“假如他们不想杀我们,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
这似乎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为什么把牛肉汤和西门吹雪关起来,而不把他们一刀杀了?
他们已经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陆小凤死了,他们是来报仇的,不杀他们,只有增加危险,别无好处。
这个问题,牛肉汤根本不可能知道,任凭她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知道。
因为答案,是在黄石镇那群凶手的脑里。
西门吹雪似乎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干脆把眼睛闭了起来。
“为什么不把西门吹雪杀了?”
这是沙大户提的问题。
看来,这个问题连沙大户也不知道。
“对呀,为什么不杀了西门吹雪?”
这是杂货店老板和棺材店老板异口同声接着问的问题。
这个问题似乎只有一个人知道答案。
因为发问的人的眼睛,却看着一个人。
“不杀他的原因,”宫素素站起身,道:“是为了他的剑谱。”
“剑谱?”沙大户道:“我们还要他的剑谱做什么?”
“你不想学得他举世无双的剑法?”
“本来想的,现在却不想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快变成大富豪,还学剑法干什么?”
“有了钱,你就什么武功也不再练了吗?”宫素素问。
“说得不错。你知道我们每人可以分到多少钱吗?”沙大户说。
“我算不出来。”
“我也算不出来,只不过我知道,我们每人分到的钱,用到我们的第八十代孙子也吃喝不完。”
沙大户环视众人一周,又说:“有了这么多钱,我们不好好吃喝玩乐一番,还练什么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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