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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陆小凤-01

_2 古龙(当代)
  老板娘瞪着他,突然站起来,扭头就走。陆小凤还是动也不动的躺着,连一点拉住她的意思都没有。
  但老板娘刚走出门,突又冲了回来,站在床头,手叉腰,冷笑道:“你难道以为我真不懂你的意思,难道以为我是个呆子?”
  陆小凤道:“你不是?”
  老板娘大声道:“你跟他闹翻了,却又怕他被别人毒死,所以才故意让别人认为我跟你好为了要表示清白,为了不想做寡妇,当然就会求你保护他,有了你保护他,别人就真要杀他,也不得不多考虑考虑了!”
  她的火气更大,声音也更大,接着道:“可是你为什么不替我想想,我为什么要不明不白的背上这口黑锅?”
  陆小凤道:“为了你老公!”
  老板娘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女人为了自己的丈夫牺牲一点,岂非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陆小凤淡淡道:“所以只要你老公相信你,别人的想法,你根本就不必去管它!”
  老板娘咬着唇,发了半天怔,忍不住道:“你认为他会相信我?”
  陆小凤道:“他不笨!”
  老板娘瞪着他,道:“但他是不是也一样信任你呢?”
  陆小凤懒洋洋的叹了口气,道:“这句话你为什么不去问他?”
  他又吸了口气,将胸口的一杯酒喝下去,喃喃道:“青衣楼的人若是也不太笨,现在想必已经快到了,你还是快去吧!”
  老板娘眼睛里又露出关切之色,道:“他们真的要找你,找你干什么?”
  陆小凤淡淡道:“这也正是我想问他们的,否则我也不会让他们找来了!”
  朱停坐在他那张太师椅里,痴痴的发呆,心里又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就是这么样想出来的。
  老板娘施施然走了进来,用两根手指头拈着块小手帕,扭动着腰枝,在他面前走了两遍。朱停好像没看见。
  老板娘忍不住道:“我回来了!”
  朱停道:“我也看见了!”
  老板娘脸上故意作出很神秘的样子,道:“我刚才跟小凤在他房里喝了许多酒,现在头还是有点晕晕的!”
  朱停道:“我知道!”
  老板娘眼珠子转动着,道:“但我们除了喝酒之外,并没做别的事!”
  朱停道:“我知道!”
  老板娘忽然叫了起来,道:“你知道个屁!”
  朱停淡淡道:“屁我倒不知道!”
  老板娘的火气又大了起来,大声道:“我跟别的男人在他房里喝酒喝了半天,你非但一点也不吃醋,还在这里想什么糊涂心思?”
  朱停道:“就因为我没有想糊涂心思,所以我才不吃醋!”
  老板娘的手又叉起了腰,道:“一个像他那样的男人,一个象我这样的女人,关在一间小屋子里,难道真的会一直都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喝酒?”
  她冷笑着,又道:“你以为他是什么人?是个圣人?是柳下惠?”
  朱停笑了,道:“我知道他是个大混蛋,可是我信任他!”
  老板娘火气更大,道:“你不吃醋,只因为你信任他,并不是因为信任我?”
  朱停道:“我当然也信任你!”
  老板娘道:“可是你更信任他!”
  朱停道:“真忘记我们是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已认得了!”
  老板娘冷笑道:“你们既然是二三十年的老朋友,为什么现在忽然变得像仇人一样,连话都不说一句!”
  朱停淡淡道:“因为他是个大混蛋,我也是个大混蛋!”
  老板娘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摇着头笑道:“你们这两个大混蛋做的事,我非但连一点都不懂,而且简直越来越糊涂。”
  朱停道:“大混蛋做的事,你当然不懂,你又不是大混蛋!”
  老板娘嫣然道:“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朱停笑了笑,悠然道:“你最多也只不过是个小混蛋而已,很小很小的一个小混蛋!”
  陆小凤还是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胸膛上还是摆着满满的一杯酒。”
  这杯酒是老板娘临走时替他加满的。他自己当然不会为了要倒一杯酒就站起来。
  这张床又软又舒服,现在能要他从床上下来的人,天下只怕也没有几个人。
  他的红披风就挂在床头的衣架上。也不知为了什么,无论春夏秋冬,无论到什么地方,他总是要带着这么样一件红披风。
  只要看见这件红披风,就可以知道他的人必定也在附近。
  铁面判官和勾魂手现在已看到了这件红披风,从窗口看见的。
  然后他们的人就从窗口直窜了进来,一下子就窜到床头,瞪着床上的陆小凤。
  陆小凤还是像个死人般躺在那里,连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好像连呼吸都没有呼吸。
  铁面判官厉声道:“你就是陆小凤?”还是没有反应。
  勾魂手皱了皱眉,冷冷道:“这人莫非已死了!”
  铁面判官冷笑道:“很可能,这种人本来就活不长的!”
  陆小凤忽然张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却又立刻闭上,喃喃道:“奇怪,我刚才好像看见屋子里有两个人似的!”
  铁面判官大声道:“这里本来就有两个人!”
  陆小凤道:“屋子里如真的有人进来,我刚才为什么没有听见敲门的声音?”
  勾魂手道:“因为我们没有敲门。”
  陆小凤又张开眼看了看他们,只看了一眼,忽然问道:“你们真的是人?”
  铁面判官怒道:“不是人难道是活鬼?”
  陆小凤道:“我不信。”
  勾魂手道:“什么事你不信?”
  陆小凤淡淡道:“只要是个人,到我房里来的时候都会先敲门的,只有野狗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从窗口跳进来!”
  勾魂手的脸色变了,突然一鞭子向他抽了下去。他不但是关内擅使双钩的四大高手之一,在这条用蛇皮绞成的鞭子上,也有很深的功夫。
  据说他可以一鞭子打碎摆在三块豆腐上的核桃。
  陆小凤的人当然比核桃大得多,而且就像是死人般躺在他面前,这一鞭子抽下去,当然是十拿九稳的。
  谁知陆小凤突然伸出了手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捏,就好像老叫化子捏臭虫一样,一下子就把他灵蛇般的鞭梢捏住。
  这一手不是花满楼教他的,是他教花满楼的。
  勾魂手现在的表情,也就像崔一洞的刀锋被捏住时一样,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
  他用尽全身力气,还是没法子把这条鞭子从陆小凤两根手指中里抽出来。
  陆小凤却还是舒舒服服的躺在那里,胸膛上满满的一杯酒,连半滴都没有溅出来。
  铁面判官在旁边看着,眼睛里也露出了很吃惊的表情,忽然大笑,道:“好,好功夫,陆小凤果然是名不虚传。”
  勾魂手也忽然大笑着放下手里的鞭子,道:“我这下子总算试出这个陆小凤是不是真的陆小凤了!”
  铁面判官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江湖上的冒牌货也一天比一天多了,陆朋友想必不会怪我们失礼的。”
  两个人一搭一挡,替自己找台阶下,陆小凤却好像又已睡着。
  勾魂手渐渐又有点笑不出了,轻咳了两声,道:“陆朋友当然也早已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他好像在提醒陆小凤,莫忘记了“青衣楼”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
  铁面判官道:“我们这次只不过是奉命而来,请陆朋友劳驾跟我们回去一趟,我们非但管接管送,而且保证绝不动陆朋友一根毫发。”
  陆小凤终于懒洋洋的叹了口气,道:“我跟你们回去干什么?你们的老板娘又不肯陪我睡觉!”
  铁面判官的脸沉了下来,冷冷道:“我们那里没有老板,这里有!”
  陆小凤也沉下了脸,道:“你们既然已知道这件事,就该赶快回去告诉你们楼上那姓卫的,叫他最好不要来动朱停,否则我把一把火烧光你们一百零八座青衣楼!”
  铁面判官冷笑道:“我们若杀了朱停,岂非对你也有好处?”
  陆小凤淡淡道:“你们难道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我一向不喜欢寡妇。”
  铁面判官道:“只要你答应跟我们去走一趟,我就保证绝不让老板娘做寡妇。”
  他这句话刚说完,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不是外面有人在敲门,敲门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进了这屋子。他也并不是用手敲门的,因为他没有手。
  又是黄昏。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恰巧照在敲门的这个人脸上。那根本已不能算是一张脸。
  这张脸左面已被人削去了一半,伤口现在已干瘪收缩,把他的鼻子和眼睛都歪歪斜斜的扯了过来——不是一个鼻子,是半个,也不是一双眼睛,是一只。
  他的右眼已只剩下了一个又黑又深的洞,额角上被人用刀锋划了个大“十”字,一双手也被齐腕砍断了,现在右腕上装着个寒光闪闪的铁钩,左腕上装着的却是个比人头还大的铁球。
  铁面判官和这个人一比,简直就变成了个英俊潇洒的小白脸。
  现在他就站在门里面,用右腕上的铁钩轻轻敲门,冷冷说:“我是人,不是野狗,我到别人房里来的时候,总是要敲门的!”
  他一说话,被人削掉了的那半边脸,就不停的抽动,又好像是在哭,又好像是在笑。
  看到了这个人,连铁面判官都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他居然没有发觉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勾魂手已后退了两步,失声道:“柳余恨?”
  这人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刀刮铁锈般轻涩的笑声,道:“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认得我,难得,难得!”
  铁面判官也已惊然动容,道:“你就是那个‘玉面郎君’柳余恨?”
  这么样的一个人居然叫“玉面郎君”?
  这人却点点头,黯然神伤,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往事如烟不堪提,现在‘玉面郎君’早已死了,只可恨柳余恨还活着。”
  铁面判官变色道:“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似乎对这人有种说不出的畏惧,竟使说话的声音都变柳余恨冷冷道:“十年前柳余恨也就已想死了,无奈偏偏直到现在还活着,我此来但求一死而已。”
  铁面判官道:“我为什么要你死?”
  柳余恨道:“因为你若不要我死,我就要你死……”
  铁面判官怔住。勾魂手的脸色也已发青。
  就在这时候,他们又听见一阵敲门声。
  这次敲门的人是在外面,但忽然间就已走了进来,没有开门就走了进来。这扇用厚木板做成的门,在他面前,竟像是变成了张薄纸!
  他既没有用东西撞,也没有用脚踢,随随便便的往前面走过来,前面的门就突然粉碎。
  可是看起来他却连一点强横的样子也没有,竟像是个很斯文,很秀气的文弱书生,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
  现在他正微笑着道:“我也是人,我也敲门。”
  铁面判官忽然发现他就算在笑的时候,眼睛里也带着种刀锋般的杀气。
  勾魂手已又后退了两步,失声道:“萧秋雨!”
  这人微笑道:“好,阁下果然有见识,有眼力。”
  铁面判官又不禁悚然动容,道:“莫非是‘断肠剑客’萧秋雨?”
  这人点点头,长叹道:“秋风秋雨愁煞人,所以每到杀人时,我总是难免要发愁的!”
  铁面判官忍不住问道:“发什么愁?”
  萧秋雨淡淡道:“现在我正在发愁的是,不知道是我来杀你,还是让柳兄来杀你?”
  铁面判官突又大笑,但笑声却似已被梗在喉咙里,连他自己听来都有点像是在哭。
  勾魂手更已手足失措,不停的东张西望,好像想找一条出路。
  突听一人笑道:“你在找什么?是不是在找你的那对银钩?”
  这人就站在窗口,黑黑瘦瘦的脸,长得又矮又小,却留着满脸火焰般的大胡子,手里拿着对铁钩,正是勾魂手的。
  他微笑着,又道:“银钩我已经替你带来了,拿去!”
  “去”字出口,他的手轻轻一挥,这双银钩就慢慢的向勾魂手飞了过去,慢得出奇,就好像有双看不见的手在下面托着似的。
  这人连铁面判官都认得。已失声道:“千里独行独孤方?”
  独孤方淡淡道:“我不杀野狗,我只看别人杀。”
  他索性搬了张椅子坐下来,就坐在窗口。窗外暮色更浓。
  陆小凤却还是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这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好像跟他完全没有关系。
  柳余恨,萧秋雨,独孤方,这三个人他也知道。
  江湖中不知道这三个人的只怕还很少,可是现在能让陆小凤从床上下来的人更少。他好像已经准备在这张床上赖定独孤方,萧秋雨,柳余恨,这三个人就算不是江湖中最孤僻的,最古怪的人,也已差不了许多。但现在他们都居然凑到了一起,而且忽然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勾魂手的脸虽已发青,却还是冷笑道:“青衣楼跟三位素无过节,三位今天为什么找到我们兄弟头上来?”
  萧秋雨道:“因为我高兴!”
  他微笑着,又道:“我一向高兴杀谁就杀谁,今天我高兴杀你们,所以就来杀你们!”勾魂手看了铁面判官一眼,缓缓道:“你若不高兴呢?”
  萧秋雨道:“我不高兴的时候,你就算跪下来求我杀你,我也懒得动手的!”
  勾魂手叹了口气,就在他叹气的时候,铁面判官已凌空翻身,手里已拿出了他那双黑铁判官笔,扑过去急点柳余恨的天突、迎香,两处大穴。
  他用的招式并不花俏,但却非常准确、迅速、有效!
  但柳余恨却好像根本没有看见这双判官笔!
  他反而踏上一步,只听“叭”的一声,一双判官笔已同时刺入了他的肩头和胸膛。
  可是他左腕的铁球也已重重的打在铁面判官的脸上。铁面判官的脸突然就开了花。
  他连呼声都没有发出来,就仰面倒了下去,但柳余恨右腕的铁钩却已将他的身子勾住。
  一双判官笔还留在柳余恨的血肉里,虽然没有点到他的大穴,但刺得很深。
  柳余恨却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冷冷的看着铁面判官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忽然冷冷道:“这张脸原来并不是铁的!”
  铁钩一扬,铁面判官已从窗口飞了出去,去见真的判官了。
  就在这时,勾魂手的那对银钩也飞了起来,飞出了窗外。
  他的人却还留在屋子时,面如死灰,双手下垂,两条手臂上的关节处都在流着血。
  萧秋雨手里的一柄短剑上也在滴血。
  他微笑着,看着勾魂手,道:“看来你双手以后再也勾不走任何人的魂了!”
  勾魂手咬着牙,牙齿还是在不停的“格格”作响,忽然大吼道:“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
  萧秋雨淡淡道:“因为现在我又不高兴杀你了,现在我要你回去告诉你们楼上的人,这两个月最好乖乖的待在楼上不要下来,否则他恐怕就很难再活着上楼去。”
  勾魂手脸色又变了变,一句话都不再说,扭头就往门外去。
  谁知独孤方忽然又出现在他面前,冷冷道:“你从窗口进来的,最好还是从窗口出去!”
  勾魂手狠狠的看着他,终于跺跺脚——从窗口进来的两个人,果然又全部都从窗口出去了!
  柳余恨正痴痴的注视着窗外已渐渐深沉的夜色,那双判官笔还留在他身上。
  萧秋雨走过去,轻轻的为他拔了下来,看着从他胸膛里流出来的血,冷酷的眼睛里竟似露出了一种惋惜之色!
  柳余恨突然长长叹息,道:“可惜……可惜……”
  萧秋雨道:“可惜这次你又没有死?”
  柳余恨不再开口!
  萧秋雨也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你这又是何苦?
  独孤方突也叹息着道:“你断的是别人的肠,他断的却是自己的!”
  屋子里已死了一个人,打得一塌糊涂,陆小凤还是死人不管,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更奇怪的是,这三个人居然也好像没有看见他,好像根本不知道床上还躺着个人。
  屋子里也暗了下来。他们静静的站在黑暗里,谁也不再开口,可是谁也不走。
  就在这时,晚风中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美妙如仙乐。
  独孤方精神仿佛一振,沉声道:“来了!”
  是什么人来了?是什么人奏出的乐声如此美妙?
  陆小凤也在听,这种乐声无论谁都忍不住要听的。
  他忽然发现这本来充满血腥气的屋子,竟然变得充满了香气。
  比花香更香的香气,从风中吹来,随着乐声传来,一转眼天地间仿佛就都已充满着这种奇妙的香气。
  然后这间暗的屋子也突然亮了起来。
  陆小凤终于忍不住张开了眼睛,忽然发觉满屋子鲜花飞舞。
  各式各样的鲜花从窗外飘进来,从门外飘进来,然后再轻轻的飘落在地上。
  地上仿佛忽然铺起了一张用鲜花织成的毯子,直铺到门外。
  一个人正慢慢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陆小凤看见过很多女人,有的很丑,也有的很美。但他却从未看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她身上穿着件纯黑的柔软丝袍,长长的拖在地上,拖在鲜花之上。
  她漆黑的头发披散在双肩,脸色却是苍白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眸子也黑得发亮。
  没有别的装饰,也没有别的颜色。
  她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鲜花上,地上五彩缤纷的花朵,竟似已忽然失去了颜色。
  这种美已不是人世间的美,已显得超凡脱俗,显得不可思议。
  柳余恨、萧秋雨、独孤方都已悄悄走到墙角,神情都仿佛显得很恭敬。
  陆小凤的呼吸好像已经快停止了。但他还是没有站起来。
  黑衣少女静静的凝视着他,一双眸子清澈得就像是春日清晨玫瑰上的露水。
  她的声音也轻柔得像是风,黄昏时吹动远山上池水的春风。
  谁知独孤方忽然又出现在他面前,冷冷道:“你从窗口进来的,最好还是从窗口出去!”
  勾魂手狠狠的看着他,终于跺跺脚——从窗口进来的两个人,果然又全部都从窗口出去了!
  柳余恨正痴痴的注视着窗外已渐渐深沉的夜色,那双判官笔还留在他身上。
  萧秋雨走过去,轻轻的为他拔了下来,看着从他胸膛里流出来的血,冷酷的眼睛里竟似露出了一种惋惜之色!
  柳余恨突然长长叹息,道:“可惜……可惜……”
  萧秋雨道:“可惜这次你又没有死?”
  柳余恨不再开口!
  萧秋雨也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你这又是何苦?
  独孤方突也叹息着道:“你断的是别人的肠,他断的却是自己的!”
  屋子里已死了一个人,打得一塌糊涂,陆小凤还是死人不管,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更奇怪的是,这三个人居然也好像没有看见他,好像根本不知道床上还躺着个人。
  屋子里也暗了下来。他们静静的站在黑暗里,谁也不再开口,可是谁也不走。
  就在这时,晚风中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美妙如仙独孤方精神仿佛一振,沉声道:“来了!”
  是什么人来了?是什么人奏出的乐声如此美妙?
  陆小凤也在听,这种乐声无论谁都忍不住要听的。
  他忽然发现这本来充满血腥气的屋子,竟然变得充满了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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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一富人
  酒杯还在陆小凤手里,杯子里的酒却已有一大半溅在他身上。
  他刚进霍老头屋里来的时候,霍老头也正在喝酒。
  这是个很简陋的小木屋,孤孤单单的建筑在山腰上的一片枣树林里。
  屋子虽陈旧,里面却打扫得很干净,布置得居然也很精致。
  霍老头的人也正像这木屋一样,矮小,孤单,干净,硬朗,看起来就像是一枚风干了的硬壳果。他正坐在一张小而精致的椅子上喝酒。
  酒很香,屋子里摆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酒坛子,看来居然全都是好酒。
  他看到陆小凤手里的酒杯,就忍不住笑了,摇着头笑道:“你难道还怕我不知道你是来喝酒的?还带着个酒杯来提醒我?”
  陆小凤也笑了,道:“我走的时候几乎连裤子都来不及穿了,哪里还有空放下这杯子?杯子里还有酒,丢在路上又太可惜!”
  霍老头好像觉得很奇怪,皱着眉问道:“什么事能让你急成这样子?”
  他实在想不通。
  陆小凤叹了白气,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有个女人到了我房子里!”
  霍老头又笑了,道:“我记得你屋子里好像天天都有女人去的,你从来也没有被吓跑过一次!”
  陆小凤道:“这次的这个女人不同!”
  霍老头道:“有什么不同?”
  陆小凤道:“什么地方都不同!”
  霍老头眯起了眼睛,道:“这女人难道是个丑八怪?”
  陆小凤立刻用力摇头,道:“非但不是丑八怪,而且简直像天仙一样美,像公主一样高贵!”
  霍老头道:“那你怕她什么?怕她强奸你?”
  陆小凤笑道:“她若真的要强奸我,就是有人用扫把来赶我,我也不会走了!”
  霍老头道:“她究竟做了什么事,才把你吓跑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她向我跪了下来!”
  霍老头张大了眼睛,看着他,就好像他鼻子上忽然长出了一朵喇叭花一样。
  陆小凤却好像还怕他听不懂,又解释着道:“她一走进我屋子,就忽然向我跪了下来,两条腿全都跪了下来!”
  霍老头终于也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一向认为你是个很正常的小伙子,一点毛病也没有,但现在我却开始有点怀疑了!”
  陆小凤苦笑道:“现在你怀疑我有毛病?”
  霍老头道:“一个美如天仙的女人,到你屋里去,向你跪了下来,你就被吓得落荒而逃?”
  陆小凤点点头,道:“不但是落荒而逃,而且是撞破屋顶逃出来的!”
  霍老头叹道:“看来你脑袋不但有毛病,而且病已经很重。”
  陆小凤道:“就因为我脑筋一向很清楚,所以我才要逃!”
  霍老头道:“哦!”
  陆小凤道:“我说过,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派头奇大!”
  霍老头道:“她派头有多大?”
  陆小风道:“简直比公主还大!”
  霍老头道:“你见过公主没有?”
  陆小凤道:“没有,但我却知道,她用的那三个保镖,就算真的公主也绝对请不到!”
  霍老头道:“那三个保镖是谁?”
  陆小凤道:“柳余恨,萧秋雨,和独孤方!”
  霍老头又皱了皱眉,道:“是不是那个打起架来不要命的柳余恨?”
  陆小凤道:“是!”
  霍老头道:“是不是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力气却比野牛还大的萧秋雨?”
  陆小凤道:“是!”
  霍老头道:“是不是那个一向行踪飘忽,独来独往的独孤方?”
  陆小凤道:“是!”
  霍老头道:“这三个人全做了她的保镖?”
  陆小凤道:“是!”
  霍老头不说话了,而又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去。
  陆小凤也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喝了下去,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想通了?”
  霍老头道:“是!”
  陆小凤道:“你想她为什么要向我下跪呢?”
  霍老头道:“她有事求你!”
  陆小凤道:“像她这么样一个人,居然不惜跪下来求我,为的是什么事?”
  霍老头道:“一件很麻烦的事!”
  陆小凤道:“我连看都没有看见过她,为什么要为她去惹麻烦呢?”
  霍老头道:“只有笨蛋才会去惹这种麻烦!”
  陆小凤道:“我是笨蛋?”
  霍老头道:“你不是!”
  陆小凤道:“你若是我,遇见这种事怎么办?”
  霍老头道:“我也会跟你一样落荒而逃,而且说不定逃得比你还快!”
  陆小凤长长吐出口气,微笑道:“看来你虽然已经很老,却还不是个老糊涂。”
  霍老头道:“像她那种人,居然不惜跪下来求你,这件事当然是别人解决不了的!”
  陆小凤同意。
  霍老头道:“现在她既然已找到了你,你想你还能逃得了?”
  陆小凤道:“你认为她还会来找我?”
  霍老头道:“说不定她现在就已经找来了!”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别的本事没有,但逃起来却快得很!”
  霍老头道:“是不是已经快得没有人能追上?”
  陆小凤道:“能追上我的人至少还不太多!”
  霍老头冷笑。
  陆小凤道:“你冷笑是什么意思?”
  霍老头道:“我冷笑就是冷笑的意思!”
  陆小凤道:“你的意思我不懂。”
  霍老头道:“你不懂的事多得很。”
  陆小凤却又笑了,道:“至少我还懂得分别你这些酒里哪一坛最好?”
  他随随便便的一伸手,果然就挑了坛最好的酒,刚想去拍开泥封,突听“咚、咚、咚”,三声大响,前、左、右三面的墙,竟全都被人撞开了个大洞。
  三个人施施然从洞里走了进来,果然是柳余恨,萧秋雨,和独孤方。
  三个人的神情都很从容,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墙上的三个大洞就好像根本不是他们撞开的,就好像三个刚从外面吃喝饱的人,开了门,回到自己家里来一样。
  萧秋雨甚至还在微笑着,悠然道:“我们没有从窗口跳进来!”
  独孤方道:“所以我们不是野狗。”
  两个人嘴里说着话,手上已提起张椅子,随手一拗,“喀喇”一声响,两张很精致的雕花木椅,就已被他们拗得四分五裂。
  柳余恨却慢慢的坐到床上,还没有坐稳,又是“喀喇”一声响,床已被他坐垮了。
  萧秋雨皱了皱眉,道:“这里的家具不结实。”
  独孤方道:“下次千万要记住,不能再到这家店里去买。”
  两句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五六件东西被砸得粉碎。
  陆小凤和霍老头都好像根本没有看见。
  霍老头还在慢慢的喝着酒,连一点心疼的样子都没有,这些人砸烂的东西,就好像根本不是他的。
  片刻之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已被这三个人砸得稀烂,十七八坛好酒也已被砸得粉碎。
  萧秋雨四面看了一眼,道:“这房子看来好像也不太结实,不如拆了重盖!”
  独孤方道:“好主意!”
  三个人竟真的开始动手拆房子了。陆小凤和霍老头居然还是不闻不问,还是在继续喝他们的酒。
  只听“叮咚、喀喇”,一连串声响,四面的墙壁都已被打垮,屋顶就“哗喇喇”一声整个落了下来,眼看就要打在陆小凤和霍老头的脑袋上。
  但就在这时,他们的人已忽然不见了。
  独孤方和萧秋雨对望了一眼,转过头,就发现他们的人已坐在屋子前面的空地上,坐的还是刚才那两张椅子,面前的桌上,还摆着刚才那坛酒。
  萧秋雨道:“色是刮骨钢刀,酒是穿肠毒药,留下来总是害人的!”
  独孤方道:“对,连一坛都留不得!”
  他竟大摇大摆的走过来,抓起了桌上这最后一坛酒,重重的往地上一摔。
  这次酒坛子并没有被他砸碎。酒坛子忽然又回到桌上。
  独孤方皱了皱眉,又抓起来,往地上一摔。
  这次他终于看清楚,酒坛子还没有摔到地上,陆小凤突然一伸手,已接住。
  独孤方再摔,陆小凤再接。霎眼间独孤方已将这坛酒往地上摔了七八次,但这坛酒还是好好的摆在桌上。独孤方看着这坛酒,好像已经开始在发怔了。
  怔了半天,他才转过头,看着萧秋雨苦笑,道:“这坛酒里有鬼,摔不破的!”
  萧秋雨道:“什么鬼?”
  独孤方道:“当然是酒鬼。”
  萧秋雨道:“我来试试。”
  他居然也走过来,好像也没有看见坐在桌子旁边的两个人,突然抓起酒坛子,用力一抡。
  这坛酒突“呼”的一声,飞出去五六丈。但这坛酒还是没有被摔破。
  酒坛子飞出去的时候,陆小凤也跟着飞出去。
  陆小凤刚到椅子上坐下来的时候,酒坛子也已回到桌上。
  萧秋雨再抓起来用力一抡,这次酒坛子飞得更快,更远。
  他本来就是天生的神力,这么样用力一抡,几百斤重的铁都可能被他抡出去。
  可是这坛酒即又回来了,跟着陆小风回来了。
  萧秋雨也不禁开始发怔,喃喃道:“这坛酒果然有鬼,好像还是个长着翅膀的酒鬼。”
  柳余恨突然冷笑。只冷笑了一声,他的人已到了桌子前,双手抓起了酒坛子,抓得很紧,突然重重的往他自己脑袋上砸了下去。
  别人要砸烂的本是这坛酒,他要砸烂的却好像是自己的头。
  萧秋雨叹了口气,这下子酒坛子固然非破不可,他的头只怕也不好受。
  谁知他的头既没有开花,酒坛子也没有破。
  陆小凤的手已突然伸到他头上去,托住了这坛酒。
  柳余恨又一声冷笑,突然飞起一脚,猛踢陆小凤的下腹。他也没有踢着。
  陆小凤的人已突然倒翻了起来,从他头顶上翻了过去,落到他背后,手里还是在托着这坛酒。
  柳余恨反踢一脚,陆小凤就又翻到前面来了,忽然叹了口气,道:“这坛酒已经是我们最后一坛酒,这脑袋也是你最后一个脑袋,你又何苦一定要把它们砸破?”
  柳余恨瞪着他,没有瞎的眼睛也好像瞎了的那只眼睛一样,变成了个又黑又深的洞。
  萧秋雨忽然笑了笑,道:“看来这个人果然是真的陆小凤!”
  独孤方道:“哦!”
  萧秋雨道:“除了陆小凤外,又有谁肯为了一坛酒费这么大的力气?”
  独孤方大笑,道:“不错,像这样的呆子世上的确不多!”
  萧秋雨微笑着,将柳余恨手里的酒坛子接下,轻轻的摆在桌上。
  突听“波”的一声,这坛酒突然粉碎,坛子里的酒流得满地都是——刚才柳余恨的两只手,和陆小凤的一只手都在用力,这酒坛子休说是泥做的,就算是铁打的,也一样要被压扁。
  萧秋雨怔了怔,苦笑道:“天下的事就是这样子的,你要它破的时候,它偏偏不破,你不要它破的时候,它反而破了。”
  陆小凤却淡淡道:“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本来就很多,所以做人又何必太认真呢?”
  柳余恨独眼里突然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凄凉辛酸之色,默然的转过身,走了出去。
  陆小凤的那句话,仿佛又引起了他久已藏在心底的伤心事。
  就在这时候,突听一种又可爱,又清越的声音,道:“大金鹏王陛下丹凤公主,特来求见陆小凤陆公子。”
  说话的人正是那样子很乖,眼睛很大,穿着身五色彩衣的小女孩。
  她正从那片浓密的枣林中走出来,满天的星光月色,仿佛都到了她眼睛里。
  陆小凤道:“丹凤公主?”
  小女孩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看着他,抿着嘴笑了:“是丹凤公主,不是小凤公主!”
  陆小凤看着霍老头叹了口气,喃喃道:“她果然是个真的公主!”
  小女孩道:“绝对一点也不假!”
  陆小凤道:“她的人呢?”
  小女孩又笑了笑,笑得真甜:“她生怕又把陆公子吓跑了,所以还留在外面!”
  她笑得虽甜,说的话却有点慢。陆小凤只有苦笑。
  小女孩睁着眼,微笑道:“现在她是在外面等着,却不知陆公子敢不敢见她。”
  霍老头忽然道:“他敢!”
  这深沉而神秘的老人微笑着,悠然接着道:“他若是不去见这位丹凤公主,他所有朋友的屋子只怕都要被他们拆光了!”
  群星闪烁,上弦月弯弯的嵌在星空里,枣林里流动着一阵阵清香——并不是枣树的香,是花香。
  花香是从一条狗身上传来的,一条非常矫健的,阔耳长腿的猎狗。
  它身上披着一串串五色缤纷的鲜花,嘴里还衔着一篮子花。
  满篮鲜花中,有金光烁然,是四锭至少有五十两重的金元宝。
  小女孩接过了花篮,嫣然道:“这是我们公主赔偿给这位老先生的,都请陆公子替他收下!”
  陆小凤睁了睁眼,道:“为什么要赔偿给他?因为你们拆了他的房子?”
  小女孩点了点头。
  陆小凤道:“这四锭元宝至少有一百多两,的确不算少!”像这样的小木屋,五十两金子就可以盖好几栋,这当然已不能算少。
  小女孩道:“一点点小意思,但望这位老人家笑纳!”
  陆小凤道:“他不会笑纳的!”
  小女孩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这一百多两金子若真是你们送给他的,他根本不需要,若算是你们赔偿他这屋子的,又好像不够。”
  小女孩道:“这是五十两一锭的元宝!”
  陆小凤道:“我看得出。”
  小女孩道:“这还不够赔他的木屋?”
  陆小风道:“还差一点点!”
  小女孩道:“差一点点是差多少?”
  陆小凤道:“究竟差多少,我也算不出来,大概再加三四万两总差不多了!”
  小女孩道:“三四万两什么?”
  陆小凤道:“当然是三四万两金子。”小女孩笑了。
  陆小凤道:“你不信?”
  小女孩吃吃的笑个不停,遇见这么样一个会敲竹杠的人,她除了笑之外,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能真的赔他万两黄金。
  陆小凤忽然提起刚才他坐着的那张雕花木椅,道:“你知道这是张什么椅子?”
  小女孩笑道:“看来好像是张坐人的椅子!”
  陆小凤道:“但这张椅子却是四百年前的名匠鲁直亲手为天子雕成的,普天之下已只剩下十一张,皇宫大内里有五张,这里本来有六张,刚才却被他们砸烂了四张!”
  小女孩张大了眼睛,瞪着他手里的这张椅子,渐渐已有点笑不出了!
  陆小凤道:“你知道这木屋以前是谁住过的?”
  小女孩摇摇头。
  陆小凤道:“这本是大诗人陆放翁的夏日行吟外,墙壁上本还有着他亲笔题的诗,现在也已被砸得稀烂。”
  小女孩的眼睛张得更大,脸上已忍不住露出惊异之色。
  陆小凤淡淡道:“所以这木屋里每一片木头,都可以算是无价之宝,你们就算真的拿四五万两金子来赔也未必够的。”
  他笑了笑,接着道:“幸好这位老先生连一文钱都不会要你们赔,因为四五万两金子,在他看来,跟一文钱也差不了多少!”
  小女孩悄悄的伸出舌头来舐了舐嘴唇,吃惊的看着这神秘的老人。
  霍老头却还是悠悠闲闲的坐在那里,慢慢的啜着他杯子里剩下的半杯酒,像是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喝这半杯酒更重要的事。
  陆小凤忽又转过头向独孤方笑了笑,道:“我知道阁下的见闻一向很博,阁下当然也听说过世上最有钱的人是谁了!”
  独孤方沉吟着,道:“地产最多的,是江南花家,珠宝最多的,是关中阎家,但真正最富有的人,只怕算是霍休。”
  陆小凤道:“阁下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独孤方道:“这个人虽然富甲天下,却喜欢过隐士般的生活,所以很少有人能看见他的真面目,只听说他是个很孤僻,很古怪的老人,而且……”
  他突然停住口,看着霍老头。
  现在每个人终于都已明白,这神秘孤独的老人,就是富甲天下的霍休。
  霍老头忽然叹了口气,慢慢的站起来,道:“现在既然已有人知道我在这里,这地方我也住不下去了,不如就送给你吧!”
  陆小凤看着地上一堆堆破木头,道:“我记得以前也向你要过,你却连借我住几天都不肯!”
  霍老头淡淡道:“你自己刚才也说过,这里的东西本都是宝贝,宝贝怎么能送人!”
  陆小风道:“宝贝变成了破木头,就可送人了!”
  霍老头道:“一点也不错!”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现在才明白你是怎么会发财的了!”
  霍老头面不改色,淡淡道:“还有件事你也应该明白。”
  陆小凤道:“什么事?”
  霍老头道:“你逃走的时候,世上也许真的没有人能追上你,只可惜这世上除了人之外,还有很多别的东西,譬如说……”
  陆小凤道:“譬如说一条鼻子很灵的猎狗!”
  霍老头也叹子口气,道:“你总算还不太笨,将来说不定也有一天会发财的!”
  漆黑的车子,漆黑的马,黑得发亮,发亮的马车上,也缀满了五色缤纷的鲜花。
  小女孩道:“我们的公主就在马车里等你,你上去吧。”
  陆小凤道:“上车去?”
  小女孩道:“嗯!”
  陆小凤道:“然后呢?”
  小女孩道:“然后这辆马车就会把你带到一个你从来也没有去过的地方去,我保证你到了那地方后,绝不会后悔的!”
  陆小凤道:“我当然不会后悔,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去。”
  小女孩又瞪起了眼睛,好像很吃惊,道:“你为什么不去?”
  陆小凤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一个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的人,到一个我从来也没有去过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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