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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陆小凤-01

_10 古龙(当代)
  陆小凤眨了眨眼,道:“你难道认为我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的?”
  雪儿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瞪了半天,忽然笑了。
  陆小凤也笑了,他忽然发现雪儿笑起来的时候,看来真是个又乖又听话的女孩子。
  雪儿却又板起了脸,道:“你要跟我聊什么,现在就聊吧。”
  陆小凤道:“我想问问你,你最后一次看见你姐姐,是在什么时候?”
  雪儿道:“就是她带花满楼回来的那一天,也就是我们出去找你的那一天。”
  陆小凤道:“你回来之后,就没有再看见过她?”
  雪儿道:“没有。”
  她脸上又露出了悲伤之色,道:“她平时一直对我很好,平时就算出去,也会留话给我的,但这次……这次她一定是被人害死了。”
  陆小凤眼睛里带着思索的表情,道:“她平时是不是常出去?”
  雪儿道:“以前她本不敢的,我祖父去世了之后,她的胆子就渐渐大了,不但出去的时候渐渐多了起来,而且时常一出去就是半个月不回来,我总怀疑她在外面有了情人,可是她死也不肯承认。”
  她补充着,又道:“我们的父母很早就已去世,我们一直都跟着祖父的,所以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祖父。”
  陆小凤道,“你叔叔从来不管她?”
  雪儿摇摇头,道:“他想管也管不住,有一次甚至把我姐姐锁在房里,我姐姐还是想法子溜出去了。”
  陆小凤道:“他平时对你姐姐好不好?”
  雪儿道:“不好,他总骂我姐姐,说她败坏了上官家的门风,我姐姐根本就不买他的账。”
  她咬着嘴唇,轻轻道:“就因为这缘故,所以我才怀疑是他害死我姐姐的。”
  陆小凤道:“可是你姐姐并没有死。”
  雪儿道:“谁说的?”
  陆小凤道:“花满楼最近还看过她。”
  雪儿冷笑道:“他看过我姐姐?他瞎得就像是蝙蝠一样,怎么能看得见我姐姐?”
  陆小凤道:“他听得出你姐姐说话的声音。”
  雪儿的脸色忽然变了,道:“那一定是上官丹凤冒充她的,她们两个人
  长得就有点像,小时候就常常彼此模仿对方说话的声音,有一次她蒙着脸,学我姐姐说话的声音来骗我,连我都被她骗过了。”
  陆小凤脸上也不禁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这件事越来越诡谲,也越来越有趣了。
  雪儿用力握着拳头,忽然又道:“你这么样一说,我就明白了害死我姐姐的,一定是她。”
  陆小凤道:“你是说上官丹凤?”
  雪儿点点头,道:“她表面上虽然对我姐姐很好,但我姐姐却常说她完全是虚情假意,因为她心里一直都在嫉妒我姐姐,又比她聪明,又比她漂亮。”
  她不让陆小凤开口,抢着又道:“她害死了我姐姐后,又故意在花满楼面前冒充我姐姐,让你们认为我姐姐还没有死。”
  陆小凤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雪儿说的话虽然有点荒谬,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雪儿忽然拉着他的手,道:“所以你一定要帮我一个忙。”
  陆小凤道:“帮你什么忙?”
  雪儿道:“帮我把我姐姐的尸体挖出来!”
  陆小凤道:“你知道你姐姐尸体被人埋在哪里?”
  雪儿道:“我知道,一定就在这里。”
  陆小凤想笑,又笑不出。
  雪儿的表情却很严肃,道:“我总是在花园里找,所以总是找不到,现在我才发现,她想必一定是在这里害死我姐姐的,所以就将尸体埋在这里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发现的?”
  雪儿道:“我祖父晚年的时候,变得就像是个老和尚一样,非但连一只蚂蚁都不肯踩死,而且常常用碎米来喂它们,所以这院子里本来有很多蚂蚁的。”
  她的脸已因兴奋而发红,又道:“但现在我已在这里看了两个时辰,连一只蚂蚁都没有看见。”
  陆小凤道:“所以你认为……”
  雪儿抢着道:“我认为这块地下面一定有毒,所以连蚂蚁都不敢来。”
  陆小凤道:“有毒?”
  雪儿道:“她一定是用毒药害死我姐姐的,现在毒已经从我姐姐的尸体里散发出来,渗入了土壤,所以连这里的泥土都被毒死了。”
  陆小凤道:“泥土也会被毒死?”
  雪儿道:“当然会,泥土也有活的和死的两种,活的泥土上,才长得出花草,才有小虫蚂蚁。”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你想得太多了,一个人小时候就胡思乱想长大了后,就会老得很快的。”
  雪儿瞪着他,道:“你不肯帮我的忙?”
  陆小凤苦笑道:“今天我做的蠢事已经够多了。”
  雪儿瞪了他半天,忽然大叫:“救命呀,陆小凤要强奸我。”
  陆小凤也急了,道:“我连碰都没碰你,你鬼叫什么?”
  雪儿冷笑道:“我不但现在要叫,以后只要我碰见一个认得你的,就要告诉他,你总是强奸我。”
  陆小凤也叫了起来,道:“我总是强奸你!”
  雪儿道:“嗯,总是的意思,就是说你已强奸过我好多好多次了。”
  陆小凤道:“你以为有人会相信你这小丫头的鬼话?”
  雪儿道:“谁不相信我就脱下衣服来给他看,要他看看我是不是还很小!”
  陆小凤吃惊的看着她,不停的摇着头,喃喃道:“这丫头疯了,一定是疯了!”
  雪儿道:“好,就算我疯了,所以我现在还要叫。”她果然真的又叫了起来。
  但这次陆小凤很快就掩住了她的嘴,道:“难道你现在要挖?”
  雪儿点点头,等他的手放开,就立刻问道:“你是不是已答应了?”
  陆小凤苦笑道:“我只奇怪,这种法子是谁教给你的?”
  雪儿又笑了,道:“这本来就是女人对付男人,最古老的三种法子之一,现在我才知道这法子果然有效。”
  陆小凤道:“还有另外的两种法子是什么?”
  雪儿嫣然道:“那怎么能告诉你,我还要留看来对付你的,怎么能让你学了去!”
  她跳了起来,又道:“我去找锄头去,你乖乖的在这里等着,今天晚上我去偷几只鸽子,烧来给你下酒。”
  陆小凤道:“鸽子?”
  雪儿道:“我姐姐养了很多鸽子,平时她连碰都不许别人碰,但现在……现在我想她已不会在乎了。”
  她脸上又露咄了悲伤之色,忽然转过身,很快的跑了出去。
  陆小凤看着她两条大辫子在后面甩来甩去,眼睛里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突然纵身跃起,追上了雪儿,道:“我跟你一起去找锄头。”
  雪儿道:“为什么?”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怕你被鸽子衔走。”他笑容看来好像也有点奇怪。
  雪儿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怕我也会跟我姐姐一样,突然失踪?”
  一阵凉风吹过,几只燕子从花丛中飞起,飞出墙,天色已渐渐黯了。
  陆小凤凝注着已渐渐消失在暮色中的燕影,忽然长长叹息,道:“连燕子都已不愿留在这里,何况人呢?……”
  上官飞燕是不是也已像燕子一样飞了出去?还是已被埋在黄土里?”
  上官丹凤为什么也失踪呢,大金鹏王是不是已知道她的去处,所以才没有向陆小凤问她的消息。
  他已被割掉的那双脚上,是不是还长着第六根足趾?这些问题的答案,又有谁知道?
  黄昏,黄昏后。风更清冷,清冷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到花满楼身上时,他就知道天黑了。
  他的皮肤和他的鼻子和耳朵一样,有种远比常人灵敏的感觉。
  但现在他并没有心情来享受这四月黄昏后的清风,他的心很乱。
  自从在那小店里见到上官飞燕后,他的心就时常会觉得很乱,尤其是在他完全孤独的时候。
  他觉得有件事很不对,但究竟是什么事,他自己却说不出。
  现在已经快到晚饭时候,陆小凤还没有回来,大金鹏王也没有派人来请他们准备去吃晚饭。
  事情好像又有变化,他甚至已可感觉得到,但究竟会有什么变化,他也说不出。
  这在这时,他忽然发觉风中又传来一种特异的香气,正是那种令他心神不安的香气。
  莫非上官飞燕已回来了?他的手轻按窗台,人已越出窗外,他想信自己的感觉绝不会错的。
  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在他的世界里,永远没有光亮,没有色彩,只有一片黑暗。绝望的黑暗!
  刚才的香气,似已和花气混合到一起,他已分不出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但却忽然听到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从花香最浓处传了出来:“我回来了,。”
  果然是上官飞燕说话的声音。
  花满楼勉强控制着心里的激动,过了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果然回来了。”
  上官飞燕道:“你知道我会回来?”
  花满楼道:“我不知道,我只不过希望你回来。”
  上官飞燕道:“你在想我?”
  花满楼笑了笑,笑容中却带着种说不出的情感,也不知是喜?还是辛酸?
  上官飞燕却己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道:“我回来了,你为什么反而不高兴?”
  花满楼道:“我……我只是有件事想不通!”
  上官飞燕道:“什么事?”
  花满楼道:“这两次我见到你时,总会想到另外一个人。”
  上官飞燕道:“想到谁?”
  花满楼道:“上官丹凤。”
  他说出这名字,就感觉到上官飞燕的手似乎轻轻的一抖。
  可是她的手立刻握得更紧了些,带着三分娇嗔,道:“你见到我时,反而想到她?”
  花满楼道:“嗯!”
  上官飞燕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因为……因为我有时总会将你跟她当作同一个人。”
  上官飞燕笑了,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的?”
  花满楼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时常觉得很奇怪。”
  上官飞燕道:“难道你也相信了我那妹妹的话,认为上官飞燕己被人害死了,现在的上官飞燕,只不过是上官丹凤伪装的?”
  花满楼没有开口,因为他心里的确有种怀疑,他不愿在他所喜爱的人面前说谎。
  上官飞燕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崔一洞?还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奇妙的生命力?知不知道秋风中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
  花满楼当然记得。这些话本是他说的,上官飞燕现在说的连一个字都没有错。
  上官飞燕道:“我若是上官丹凤,我怎么会知道你说的这些话?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花满楼笑了,他忽然发觉自己的怀疑,实在是不必要的。
  对这个女孩子,他心里不禁又有份歉意,忍不住轻轻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头发。
  上官飞燕已倒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他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幸福和满足,几乎已忘了一切。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上官飞燕的手已点上了他脑后的玉枕穴。然后他就已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地上已多个一丈多宽,两尺多深的大洞,‘陆小凤身上已多了一身汗。
  上官雪儿蹲在旁边,用一双手托着腮,不停的催着:“你停下来干什么?
  快点继续挖呀,看你身体还蛮棒的,怎么会这样没用?”
  陆小凤用衣袖擦着汗,苦笑着道:“因为我还没吃饭,现在我本该坐在一张很舒服的椅子上,陪你叔叔喝酒的,但是我却像个呆子一样,在这里挖洞。”
  雪儿眨着眼,道:“你难道好意思叫我这么样一个小女孩来挖,你却在旁边看着!”
  陆小凤道:“我不好意思,所以我才倒霉。”
  雪儿道:“这怎么能算倒霉,这是光荣。”
  陆小凤道:“光荣?”
  雪儿道:“别的男人就算跪在地上求我,要替我挖洞,我还不肯哩。”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该来找这小妖精,根本就不该跟她说话的。
  可是他立刻又发觉自己这想法错了。他一锄头挖下去时,忽然看到地下露出鲜红的衣角。
  雪儿跳了起来,道:“你看,我说的不错吧,这下面是不是埋着人。”
  这次用不着她催,陆小凤也起劲了,放下锄头,换了把铲子,几铲子下去,地下埋着的尸体已渐渐露了出来,居然还没有腐烂。
  雪儿己将本来挂在井上灯笼提过来,灯光恰巧照在这尸体上的脸上。
  她忽然惊呼一声,连手里的灯笼都提不稳了,几乎掉在陆小凤手上。
  陆小凤也已怔住。他这一辈子几乎从没有这么样吃惊过。
  这尸体竟不是上官飞燕,竟赫然是上官丹凤!
  灯光不停的摇来摇去,因为雪儿的手也一直在不停的?抖。
  尸体的脸,非但完全没有腐烂,而且居然还颜色如生,一双眼珠子已凸了出来的大眼睛,仿佛正在瞪着陆小凤。
  陆小风的胆子一向不小,可是想到上官丹凤不久前还跟他说过的那些话,想到她那甜密动人的容貌,他的手也软了,手里的铲子,也拿不住。
  铲子从他手里落下去的时候,恰巧打在这尸体的身上,只听“当”的一声,声音竟像是金铁相击。陆小凤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才发觉这尸体又冷又硬,竟真的象钢铁一样。
  他的手也冷了,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道:“她果然是被毒死的。”
  雪儿道:“是……是谁毒死了她?”
  陆小凤没有回答,他根本不知道答案。
  雪儿道:“中毒而死的人,尸体本来很快就会腐烂的,看来她被毒死还没有多久。”
  陆小凤道:“已有很久了。”
  雪儿道:“你怎么知道?”
  陆小凤道:“因为她身子里的毒,已散发出来,渗入泥土中。”
  这本是雪儿自己说的,她果然没有说错。
  陆小凤又道:“而且,看这块地的样子,至少已有一两个月没有翻动。”
  雪儿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死了至少一两个月。”
  陆小凤道:“不错。”
  雪儿道:“那未她尸体为什么还没有腐烂?”
  陆小风道:“因为她中的毒,是种很奇怪的毒,有些药物甚至可以将一个人的尸体保存几百年,何况,这块地非但很干燥,而且虫蚁绝迹,无论谁的尸体被埋在这里,都不会很快腐烂的。”
  他的声音单调而缓慢,因为他嘴里在说话的时候,心时却在想着别的事。
  他要想的事实在太多了。
  雪儿也在沉恩着,喃喃道:“一两个月之前?那时我姐姐还没有去找花满楼。”
  陆小凤道:“不错。”
  雪儿道:“她若在一两个月以前就已死了,怎么还能去找你?你怎么还能看见她?”
  陆小凤道:“我看见上官丹凤,并不是真的上官丹凤。”
  雪儿道:“是谁呢?”
  陆小凤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这两个月以来,你有没有看见你姐姐跟她同时出现过?”
  雪儿想了很久,才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
  陆小凤道:“这两个月来,你是不是觉得她对你的态度有点奇怪?”
  雪儿又想了很久,才点了点头,道:“好像是的,以前她见到我,还有说有笑的,但最近她好像一直在躲着我。”
  陆小凤道:“那只因她已不是真的上官丹凤,她怕被你看出来!”
  雪儿皱着眉,道:“她会是谁呢?怎么装得那么像,难道……”
  她突又跳起来,大声道:“难道你认为你看见的上官丹凤是我姐姐扮成的?”
  陆小凤没有说话,不说话的意思,有时就等于是默认。
  雪儿瞪着眼,道:“难道你认为上官丹凤并没有害死我姐姐,我姐姐反而害死了她!”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只知道现在她的确已死了。”
  雪儿道:“我姐姐为什么要害死她?你能不能说得出道理来。”
  陆小凤没有说。却不知是说不出?还是不愿说?他突然蹲下去,去脱这尸体的鞋子。
  雪儿失声道:“你想干什么?”
  陆小风道:“我想看看她的脚。”
  雪儿叫了起来,道:“你疯了,你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知道这么做的确有点疯,可是我非看不可。”
  他已将鞋子脱了下来,一双很纤秀的脚上竟赫然真的有六根足趾。
  雪儿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很久,才黯然道:“这真的是我表姐。”
  陆小风道:“你也知道你表姐有六只足趾?”
  雪儿道:“嗯!”
  陆小风道:“你怎么知道的?”
  雪儿道:“她……她总是不肯让别人看她的脚,有时我们大家脱鞋子到河边去玩水,就她好一个人不肯脱。”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脚上长着六根足趾,并不是件值得夸耀的事。
  雪儿道:“她越不肯让别人着,我就越想看,所以,有一天我乘她在洗澡时,突然闯了进去。”
  陆小凤苦笑,只有苦笑,看来小妖精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雪儿道:“她看见我时,开始很生气,后来又求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陆小凤道:“你答应了?”
  雪儿点点头,道:“我从来也没告诉过别人!”
  陆小凤道:“你姐姐呢?”
  雪儿道:“她也不知道,我也没有告诉她。”
  陆小凤沉吟着,忽又问道:“你叔叔的脚是什么时候割断的?”
  雪儿脸上露出吃惊之色,道:“他的脚被割断了?我怎么不知道?”
  陆小凤动容道:“你真的不知道?”
  雪儿道:“我昨天中午还看见他在我姐姐养鸽子的地方走来走去,好像在替我姐姐喂鸽子。”
  陆小凤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
  雪儿道:“这两个月来,若真有人冒充我表姐,为什么连我叔叔都没有看出来?”
  她想问陆小凤,但这时陆小凤已忽然不见了。
  夜色凄靖,昏黯的灯光,照着这尸身一张冷冰冰的脸,一双空空的眼睛又仿佛正在瞪她。
  雪儿忍不住机伶伶打个寒噤,突然听到一个人在黑暗中冷冷道:“你不该多事的。”
  她听得出这声音。她的心不禁沉了下去。
  走廊里阴森而黝暗,门是关着的。陆小凤敲门,没有回应,再用力敲,还是没有回应。
  他的脸色已变了,突然用力一撞,三寸多厚的木门,竟被他撞得片片碎裂。
  桌上的黄铜灯已点起,椅子上却是空着的,大金鹏王平时总是坐在这张椅子上,但现在他的人却似也不见了。
  陆小凤却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这变化似乎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床上面绣着金龙的褥被,已落在地上,他弯下腰,想拾起,忽然看见一只手。
  一只枯瘦干瘪的手,从椅子后面伸出来,五指弯曲,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又没有抓住。
  陆小凤走过去,就看见了大金鹏王。
  这老人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冰冷硬僵,呼吸却早已停止,眼睛里带着种无法形容的惊慌和愤怒之色,显然临死前还不相信,杀他的那个人真能下得了毒手。
  他另一只手臂上,带着道根深的刀痕,好像有人想砍下这只手,却没有砍断。
  他的手紧握,手背上青筋凸起,显然死也不肯松开手里抓住的东西。
  陆小凤蹲下去,才发现他手里握着的,竟赫然是只鲜红的绣鞋。
  就像是新娘子穿的那种红绣鞋,但鞋面上绣着的,既不是鸳鸯,也不是猫头鹰,而是只燕子——正在飞的燕子。
  他抓得很紧,太用力,一只本来很漂亮的红绣鞋,现在已完全扭曲变形。
  但他的脸上却完全没有表情,和他那只凸出来的,充满了惊惧愤怒的眼睛一比,更显得说不出的恐怖诡秘。
  陆小凤用不着去触摸,也看得出他脸上已被很巧妙的易容过。
  这老人显然也不是真的大金鹏王!大金鹏王当然也已和他的女儿同时死了!
  陆小凤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己割断了的腿,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做的蠢事虽然不多,但你做的事岂非更蠢?”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完,因为他已听见一丝很尖锐的剑风破空声。
  剑风是从他身后的窗户外刺进来的,来势非常急,在窗外暗算他的这个人,无疑可算是武林中的一流剑手。武林中的一流剑手并不多。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已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他的身子已滑开三尺,叹息着道:“柳余恨,你不该现在就来的。”
  窗外果然传来柳余恨的声音,声音冰冷:“可是我已来了!”
  他的剑比他的声音更快。古老的优美的雕花窗格,“砰”的被震散,他的人和他的剑同时飞了进来。
  他的头发披散,眼睛里带着种狂热的光芒,他的人看来远比他的剑可怕。
  陆小凤没有看他的人。
  他的剑光凶狠迅急,剑招改变得非常快,每一剑刺的都是立刻可以致命的要害。
  陆小凤的目光,始终盯着他的剑锋,就像是一孩子盯着飞舞的蝴蝶。
  霎眼间柳余恨又刺出了十七剑,就在这时,陆小凤突然出手。
  只伸出两根手指一夹,没有人能形容他这动作的迅速和巧妙,甚至没有谁能想象。
  心有灵犀一点通——他的手指似乎能随心所欲。
  柳余恨第十八剑刺出后,突然发觉自己的剑锋已被夹住!
  这一剑就像是突然刺入一块石头里,他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拔出来。
  剑是装在他的右腕上的,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但他却还是无法将这柄剑从陆小凤的指间拔出来,也无法撤手。
  这只手腕上平时装的是个铁钩,可以挑起各种东西的铁钩,只有在要杀人时,铁钩才针换成剑。他显然早已准备要杀人。
  陆小凤看着他已痛苦而扭曲的脸,心里忽然生出种说不出的怜悯之意,道:“我不想杀你,你走吧。”
  柳余恨没有开口,他的回答是他左腕上的铁球。
  铁球带着风声向陆小凤砸下来,陆小凤若不放手,大好的头颅就要被砸扁。
  他还有一只手,铁球击下时,他这只手斜斜一划,柳余恨的左臂就垂了下去:“我若放开手,你走不走?”
  柳余恨突然冷笑,笑声中充满了轻蔑——对陆小凤的轻蔑,对自己生命的轻蔑。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为什么我总是要遇见这种愚蠢的人,为什么……”
  他这句话还没有话完,因为当时他已听见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这声音本是上官丹凤的声音,但现在他已知道上官丹凤绝不会再出现的了。
  落日的余晖已消失,屋子里更暗。一个人幽灵般忽然出现在门口,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美得温柔而甜密。
  她凝视着陆小凤,微笑着道:“因为你自己也是个愚蠢的人,蠢人总是常常会碰在一起的。”
  陆小凤没有看见过这个女人,但他已知道她是谁了:“上官飞燕?”
  “是的。她笑得就像是个天真的小孩子:“你看我是不是比上官丹凤漂亮?”
  陆小凤点点头,他不能不承认。
  上官丹凤已无疑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但是他现在看见的这个女孩子,却美得几乎已接近每个男人心目中的梦想。
  她不但笑,而且纯洁而天真,她看见你的时候,就好像已将你当做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男人,同时让你觉得她是个唯一的女人。
  上官丹凤的笑,可以让你引起很多幻想,她的笑却可以让你忘记一切。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锗了。”
  上官飞燕道:“我错了?”
  陆小凤道:“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无论为了什么,都不该扮成别人的。”
  上官飞燕眨了眨眼,道:“假如那天晚上你就看见我的真面目,你还会不会放我走呢?”
  陆小凤道:“假如你早就让我看到你的真面目,我也许根本就不会等到那天晚上了。”
  上官飞燕道:“难道在马车里你就要?……”
  陆小凤道:“我说过,我是个禁不起诱惑的人。”
  上官飞燕笑了,道:“你虽然不是个君子,说的话倒还很老实。”
  陆小凤道:“你非但不是个淑女,说的话也不老实。”
  上官飞燕嫣然道:“一个女孩子若是太老实,就难免会上你这种男人的当。”
  她说话的声音也变了,竟似已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说话。
  对陆小凤来说,这种声音的突然改变,甚至比易容更不可思议。
  他能了解易容术,也见过已被传说得接近神话的人皮面具。
  但他却不能了解,一个人的声音怎么能改变成另一个人的。
  上官飞燕当然已看出他惊异的表情,微笑着道:“我的声音是不是也比上官丹凤好听。”
  陆小凤苦笑。
  上官飞燕道:“现在你想必已该看出来,我样样都比她强,可是从我一生出来,她就已压在我的头上。”
  她甜密温柔的声音里,忽然充满怨恨,又道:“从小我就穿她穿过的衣服,吃她吃剩下的东西,只因为她是公主。”
  陆小凤道:“所以一有了机会,你就要证明你比她强。”
  上官飞燕冷笑。
  陆小凤道:“所以你祖父一死,你就不愿再耽在家里。”
  上官飞燕道:“谁也不愿意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
  陆小凤道:“你本来只想凭你的本事,闯闯江湖,做几件扬眉吐气的事给他们看,却想不到江湖中居然遇见了一个能让你倾心的男人。”
  上官飞燕冷冷道:“说下去。”
  陆小凤道:“他知道金鹏王朝的秘密后,就替你出了主意。”
  上官飞燕在听着,脸上的甜密微笑已看不见了。
  陆小凤道:“他劝你想法子将金鹏王朝的财富,从阎铁珊他们手里要回来,无论谁有了那笔庞大的财富,都立刻可以出人头地。”
  上官飞燕冷冷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么庞大的一笔财富,无论谁都会动心的。”
  陆小凤道:“但你也知道,你的叔祖和你的表姐都绝不会同意这件事,何况,他若不死,你就算要回了那笔财富,也是他们的。”
  上官飞燕道:“我当然不愿意让别人来坐享其成。”
  陆小凤道:“所以你就跟你的情人,定下了一条妙计。”
  上官飞燕道:“我本来只想杀了那个年老昏庸的大金鹏王,可是我们派来假冒他的人,易容无论多么巧妙,也一定瞒不过上官丹凤的。”
  陆小凤道:“所以你索性就连她一起杀了。”
  上官飞燕道:“不错。”
  陆小凤道:“恰巧你们的容貌本来就有三分相象,而且你从小就能模仿她的声音,所以你正好代替她,来尝尝做公主的滋味。”
  上官飞燕冷笑道:“滋味并不好。”
  陆小凤道:“像这种秘密你们当然不愿让一个多嘴的孩子知道,所以你们一直都瞒过雪儿,只可笑她居然反而以为你遭了上官丹凤的毒手。”
  上官飞燕恨恨道:“那小鬼不但多嘴,而且多事。”
  陆小凤道:“我只奇怪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霍休他们呢!”
  上官飞燕道:“因为我们事后才发现,大金鹏王必定有个秘密的标记,只有当时和他同时出亡的那些大臣才知道,所以无论谁来冒充他,都难免要被霍休那些老狐狸识破的。”
  陆小凤道:“你那时还不知道他是个有六根足趾的人?”
  上官飞燕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冒险。”
  陆小凤道:“所以你们认为最好的法子,就是先找一个人去替你们将那些老狐狸杀了。”
  上官飞燕道:“不错。”
  陆小凤苦笑道:“但这个人却并不太好找,因为他不但要有能力杀霍休那些人的本事,还得有天生就喜欢多管闲事的臭脾气。”
  上官飞燕淡淡道:“这个人的确不好找,除了你之处,我们就简直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像我这样的人,世上倒真还不太多了。”
  上官飞燕道:“只不过要你心甘情愿的出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陆小凤道:“幸好我不但喜欢多管闲事,而且还有点拉着不走,赶着倒退的骡子脾气。”
  上官飞燕终于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倒还很了解你自己。”
  陆小凤道,“你们故意要勾魂手他们来拦阻我,因为你们知道,越是有人不准我去做一件事,我越是偏偏要去做的。”
  上官飞燕笑道:“山西人的骡子也是这样子的。”
  陆小凤道:“后来你们故意杀了萧秋雨和独孤方来警告我,也正是这意思。”
  上官飞燕道:“那也因为他们已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道:“你在那破庙中故意以歌声诱我们去,故意在水盆里留下几根头发,为的只不过是要花满楼相信你还是活着罢?”
  上官飞燕道:“那也为了你们以后不再相信那小鬼说的话。”
  陆小凤道:“你知道雪儿在窗外偷看的时候,就故意在她眼前‘杀’了柳余恨。”
  上官飞燕冷冷道:“那小鬼当然不会知道这只不过是我跟柳余恨故意演给她看的一出戏。”
  陆小凤道:“当我们看见柳余恨还活着的时候,当然就更认为她是个说谎精。”
  他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只可怜她看见柳余恨又活着出现的时候,那表情真像见到了个活鬼一样,连话都不敢说,就跟着他乖乖的走了!”
  上官飞燕道:“我本该早就把那小鬼关起来的,只可惜陆小凤道:“只可惜那几天你要做的事太多,而且你也怕我们回来看不见她,会更起疑心。”
  上官飞燕冷笑道:“有时我简直认为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的心事你好像全知道。”
  陆小凤道:“你故意又在花满楼面前出现一次,为的当然是想将罪名推在霍休身上。”
  上官飞燕道:“不错。”
  陆小凤叹道:“我只奇怪你怎么能骗过他的,他不但耳朵特别灵,鼻子也特别灵,就算听不出你的声音,也该嗅得出你的气味来。”
  每个人身上,本来都有种和别人不同的气息,甚至比说话的声音还容易分辨。
  上官飞燕道:“那只因我每次见他时,身上都故意洒了种极香极浓的花粉,等我再以上官丹凤的身分出现时,就已将这种香气洗干净了!”
  陆小凤叹道:“看来你考虑得很周到。”
  上官飞燕嫣然道:“我是个女人,女人本就是不愿冒险的。”
  陆小凤道:“那未你为什么要柳余恨来杀我?”
  上官飞燕悠然道:“这原因你应该知道的。”
  陆小凤道:“是不是因为他对你已没有用了,所以你又想借我的手杀他。”
  上官飞燕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早该看出你不喜欢杀人,否则阎铁珊也用不着我去动手了。”
  自从她一出现,柳余恨就像是变了个人,变得非常安静。
  每当他看着她的时候,那只独眼中就会露出种非常温柔的表情。
  上官飞燕说的这句话,却像是一柄尖刀,忽然刺入他心里,颤声道:“你……你真的想我死?”
  上官飞燕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道:“其实你早该死了,像你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柳余恨道:“可是你……你以前……”
  上官飞燕道:“我以前说的话,当然全都是骗你的,你难道还以为我真的会喜欢你?”
  柳余恨全身都似已冰冷僵硬,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痴痴的看着她,独眼中充满了怨毒,却又充满了爱意,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不错,你当然不会真的喜欢我,我自己也明白,我只不过一直都在自己骗自己。”
  上官飞燕道:“你至少还不太笨。”
  柳余恨慢慢的点了点头,忽然反手一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里。
  剑锋竟穿透了他的心,鲜血箭一般从他背后喷出来,一点点溅在墙上。
  可是他的脸部又变得完全没有表情,死,对他说来,竟仿佛已不是件痛苦的事,而是种享受。
  他的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忽然笑了笑,喃喃道:“死原来并不是件困难的事,能死在你的面前,我总算还……”他没有说完这句话,就已倒了下去。
  陆小凤并没有阻拦他,也来不及阻拦。一个人能平平静静的死,有时的确比活着好。
  “多情自古空余恨,他实在是个多情的人,只可惜用错了情而已。”陆小凤凝视着上官飞燕,忽然对这个无情的女人生出种说不出的厌恶。
  不是痛恨,而是厌恶,就像是人们对毒蛇的那种感觉一样。
  他冷冷道:“你也做了件愚蠢的事。”
  上官飞燕道:“哦。”
  陆小凤道:“你不该逼他死的。”
  上官飞燕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他若活着,至少总会眼看着我杀你。”
  上官飞燕道:“你要杀我?你忍心杀我?”
  陆小凤道:“我的确不愿杀人,更没有杀过女人,但你却是例外。”
  上官飞燕笑了,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陆小凤道:“我不着急!”
  上官飞燕嫣然道:“你当然不着急,我反正已跑不了的,何况,你一定还有话要问我!”
  陆小凤道:“你也不笨。”
  上官飞燕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怎么会在你赶来之前,先要柳余恨割断那老头子一只脚的?我怎么会忽然知道他应该有六根足趾?”
  陆小凤道:“这点我己不必问了。”
  上官飞燕道:“你已知道?”
  陆小凤道:“鸽子飞得当然比人快。”
  上官飞燕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聪明人。”
  陆小凤道:“我本不该将这秘密泄漏给叶秀珠知道的。”
  上官飞燕道:“你只告诉了她一个人?”
  陆小凤道:“不错。”
  上官飞燕道:“你是无意泄漏的?还是故意试探她?”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想害她,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上官飞燕突然冷笑,道:“你看错人了,这女人看来虽老实,其实却是个天生的婊子。”
  陆小凤道:“只因为她跟你爱上的是同一个男人?”
  上官飞燕铁青着脸,道:“他只不过是在利用她,就好像我利用柳余恨一样而已。”
  陆小凤道:“叶秀珠将这秘密告诉了他,他就用飞鸽传书来通知你。”
  上官飞燕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忽又变得很温柔,道:“那黑鸽子本来是我们用来传送情书的,想不到现在又有了别的用处。”
  陆小凤道:“他既然能命令勾魂手和铁面判官替他做事,莫非他才是青衣楼的老大?”
  上官飞燕道:“你猜呢?”
  陆小凤道:“我猜不出。”
  上官飞燕道:“你难道以为我会告诉你?”
  陆小凤道:“你现在当然不会告诉我的。”
  上官飞燕道:“我以后也不会告诉你,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是什么人的。”
  陆小凤道:“但你却是个女人。”
  上官飞燕道:“女人可又怎么样?”
  陆小凤冷冷道:“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鼻子若是被人割下来,也一定会变得很难看的。”
  上官飞燕失声道:“你……你难道忍心割下我的鼻子?”
  陆小凤淡淡道:“你若以为我的心真比豆腐还软,你就错上官飞燕吃惊的看着他,道:“我若不肯告诉你他是什么人,你就要割我鼻子?”
  陆小风道:“先割鼻子,再割耳朵。”
  上官飞燕忽又嫣然笑道:“你嘴里说得虽凶,其实我也知道这种事你是绝对做不出的。”
  陆小凤沉下了脸,道:“你想试试?”
  上官飞燕道:“我知道你连试都不会试,因为你也绝不会喜欢没鼻子的朋友。”
  陆小凤道:“幸好你已不是我的朋友。”
  上官飞燕道:“我虽然不是,但花满楼和朱停却是的。”
  陆小凤的脸色也变了。
  上官飞燕悠然道:“你若割下我的鼻子来,他们只怕连脑袋都保不住了,没有脑袋岂非比没有鼻子更难看一点?”
  陆小凤瞪着她,忽然大笑。
  上官飞燕道:“你认为这是件很可笑的事?”
  陆小凤笑道:“你难道真要我相信,花满楼又被你骗了?”
  上官飞燕道:“我能够骗他一次,就能够骗他第二次。”
  陆小凤道:“只有呆子才会被人骗两次,他不是呆子。”
  上官飞燕道:“但他却是个多情人,呆子最多只不过会上人两次当,多情人却可能会被人骗两百次,因为这本就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陆小凤道:“朱停难道也是个多情人?”
  上官飞燕道:“他不是,他太懒了。”
  陆小凤道:“懒人也有好处的。”
  上官飞燕道:“哦。”
  陆小凤道:“他连动都懒得动,又怎会去上别人的当?”
  上官飞燕微笑道:“要让他那么懒的人上当,的确不容易,幸好他还有个好朋友,给了张银票给他,要他来上当。”
  陆小凤笑不出了。
  上官飞燕忽然道:“你当然不会看着他为了你这个好朋友而送掉脑袋的,何况还有个千娇百媚的老板娘也在陪着他死呢!”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老板娘通常比老板还懒,这次怎么也来了?”
  上官飞燕道:“因为她知道你一定会去救她的,她在等你。”
  陆小凤道:“她在什么地方等我呢?”
  上官飞燕道:“你想知道?”
  陆小凤道:“很想。”
  上官飞燕道:“你想我会不会带你去?”
  陆小凤道:“不会!”
  上官飞燕笑道:“你错了,我若不肯带你去,又何必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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