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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田芳评书-《说唐后传》

_6 单田芳(现代)
"洒家笑你没有三块豆腐高,居然有那么大的名气,可见唐朝无人"
侯君基听了并不生气,他把小脑袋一扑棱,冷笑着说:"你先别笑我,我还要笑你呢!"
"洒家有什么可笑之处?"
"太多了,太多了。你看你,穿衣打扮,与众不同,实乃人中之怪;你不能娶妻生子,接续后代香烟,属骡子的一命货,枉披人皮,又是一怪;既然你身入空门,皈依三宝,就应当诚心拜佛,不染红尘,可是你,却跑到前敌来杀生害命,此乃第三怪事。出家人讲的是,扫地不伤蚂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慈悲为本,善念为怀,晨昏三叩首,佛前一炷香,不修今世修来世,救苦救难,普渡众生。再看看你,龇牙咧嘴,手持凶器,比豺狼还狠,比秃尾巴狗还凶,哪里有一点出家人的味道?综上所述,你是人不人,鬼不鬼,不识好歹,不知香臭的怪物,也是个会说话的畜生,怎不叫某一笑!"
"骂得好!骂得对。兄弟,再替四哥多骂他几句!"
这时老程又抖起了威风,站在侯君基身后,指手画脚,添油加醋。
飞钵僧岂能说得过侯君基,把他气得直吐白沫,高声吼道:
"姓侯的,没人跟你斗口,你就拿命来吧!"
说着抡起双钵,往上就闯。侯君基冷笑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不娶你娘你能叫爹?今儿个也叫你知道知道侯爷的厉害!"
说罢往下一塌腰,亮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飞钵僧左手飞钵一领侯君基的面门,右手的飞钵劈面砍来。侯君基深知这种兵刃的厉害,赶紧往旁边一闪,双手捧刀,分心便刺,飞钵僧用双钵往外一撩,想用链子把刀缠住,侯君基急忙把刀抽回来,一转身,刀随身转,"唰"一刀奔凶僧双腿砍来,凶僧见事不好,使了个旱地拔葱,腾身而起,侯君基突然把手腕子一翻,刀刃朝上,使了个进步撩阴刀,奔飞钵僧裆里就扫来了,这一招快如闪电,不给人喘息的机会。飞钵僧说了声"不好",赶紧使了个张飞大骗马,在空中一扬腿,把刀躲过。虽然说这一刀没有砍着他,可把和尚吓得冒了汗。心说:厉害、厉害!我可要千万多加小心。
三个照面过去,凶僧加紧进攻,左手钵奔小白猿的头顶,右手钵奔腰部砍来。侯君基飞身跳出圈外,飞钵僧追过去又是一钵。
书说简短,这两个人一伸手,就是急的,各不相让,都下了死手。侯君基偷眼观看,飞钵僧果然不凡,难怪四将阵亡,尉迟恭也打了败仗,至于程咬金更不屑一提了,看样子,一时半会还真赢不了他。这该如何是好呢?小白猿心急火燎,边打边想主意。
飞钵僧也是如此,他一看侯君基刀法出众,身形比猿猴还快,要不用特殊本领,想要取胜,势比登天,忽然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我何不用电光球赢他?"唰唰唰"他接连发招,打着打着冷不丁地跳出圈外,把双钵交与左手,探右手取出子母电光球,对准侯君基,喊了一声"着!""唰"两道白光奔侯君基飞去,母球打面门,子球打前心。老程在后边一看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深知凶僧的这一招十分厉害,唐将吃亏就吃在这钢球的身上了,不由自主喊了声:"兄弟留神!"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侯君基"哎呀"一声,翻身摔倒,把鬼头刀也扔了。
飞钵僧一见,欣喜若狂,"哈哈"大笑:"侯君基!小白猿,尔还有何说?"
说着他飞身跳到侯君基身旁,抡起双钵,就要结束侯君基的性命,但他发现侯君基在地上躺着,小睛瞪得溜圆,五官上并无痛苦表情,似乎侯君基还在龇牙笑呢。飞钵僧大吃一惊,正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侯君基使了个鲤鱼打挺,"噌"一声跳起来,嘴里喊了声:"秃驴,你的东西还给你!"
说着把手一抖,电光球又打回来了。原来,侯君基是个十分精细的人,这也是他始终立于不败之地的主要原因。他早知道飞钵僧善打电光球,故此早就加了防备。当电光球发出来的时候,他手疾眼快,先躲过子球,又借着往后仰身的工夫,把母球接住,然后顺势摔倒。小白猿高就高到这了,故弄玄虚,还叫外人看不出来,这就是所说的绝艺。
闲言少叙,且说飞钵僧,把双钵举起来,也知道上了当,躲闪不及,电光球正打到他秃头上。这下可打得不轻,好悬没把脑骨砸碎了。凶僧惨叫一声,仰面摔倒,当时就昏过去了。程咬金乐得直拍大腿:"好兄弟,你可真有两下子,把四哥的本领你都继承了。"
侯君基也不敢乐,这才过来给四哥见礼,哥俩互相说明经过。老程一指地上的飞钵僧:
"兄弟,怎么处置他?"
侯君基眨眨眼睛说:"您说了算,怎么处置都行。这家伙迟早也是喂狗的货。"
老程寻思了一会儿说:"我看先把他押回唐营再说吧,也许有用场。"
侯君基点头。他俩把飞钵僧绑上,架出树林,又把他捆到梅花鹿上,用绳子拴牢,把他的飞钵也挂到得胜钩上。程咬金上了卷毛兽、大肚子蝈蝈红,侯君基牵着梅花鹿仍然是步行。兄弟二人赶奔前敌,边走边谈。侯君基详细地询问了罗成惨死的经过,老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小白猿眼圈一红,掉下眼泪。
他们翻过两座大山,离着前敌可就不远了。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大吼一声:"呔!狂徒慢走,快把飞钵僧给我放下!"哥俩闻听大吃了一惊。
《说唐后传》
第二十回 虎口遇险
且说程咬金和侯君基,活擒了飞钵僧,兄弟二人正往回走,突然有人大吼一声:
"狂徒,快把飞钵僧给我留下!"
哥俩大吃一惊,定睛看时,非是旁人,正是空锤将齐国远和铁枪将李如辉。老程转惊为喜,大喝道:"哪有这么开玩笑的?真是不识好歹!"
二将下马,给老程和侯君基见了礼,禀道:"四哥败阵后,主公和军师放心不下,派我们寻找四哥,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兄弟四人边走边谈,不多时回到了两军阵前,这时,双方已经收了兵,程咬金只得进营交令。李世民听说老程回来了,还活擒了飞钵僧,真是喜出望外,亲自到辕门外迎接。
老程满面春风下了马,李世民大踏步迎上去,笑着说:"恭喜王兄,荣立大功。"
老程把大肚子一腆,咧着大嘴说:"没什么,没什么,这点儿功劳还值得一提?"
侯君基急忙过来给皇上叩头。李世民惊喜道:"侯王兄,你怎么来了?"
侯君基便把屯兵青蛇镇,前来请示战机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了,又给徐军师和尉迟恭见了礼。老程道:"这儿也不是讲话的地方,咱们到帐里谈去吧。"
于是众人说说笑笑走进御帐。徐懋功问程咬金:"听说飞钵僧被俘了?"
老程把脑袋一晃:"那还用问?其实,我在两军阵上,那是假败,有意把凶僧引进山里,再设法把他抓住的。"
徐懋功笑道:"到底是你抓的,还是侯君基抓的?"
老程把眼一瞪:"你这是什么话?我抓的就是我抓的,和君基有什么关系?"
徐军师道:"你可知,假报战功是要杀头的?嗯?"
"这个……"老程挠着脖子说,"你要这么说,那就是他抓住的!"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李世民传旨给侯君基记大功一次;给程咬金记二等功一次。老程大喜,便把前前后后的经过讲了一遍,说得君臣捧腹大笑,老程又说:"凶僧可抓住啦,如何处置?请陛下裁决。"
李世民点头,吩咐一声把飞钵僧带进御帐。再说飞钵僧,进营后不久便恢复了知觉。发现自已被押到一座空帐里,他知道身陷虎口,性命难保,真是又羞又恼,追悔不及,干脆把脑袋一低等着死。掌灯之后,突然他被一伙武士架到帐外,连拖带拉,拽往御帐。借着灯光观看:正中央坐着一人,面白如玉,五绺胡须,五官英俊,相貌堂堂,雍容华贵,气质不凡,从衣着打扮上看,准是李世民无疑了。上垂首坐着一个老道,仙风道骨,正气凛然,不用问,这位就是徐懋功了;下垂首坐着个大肚子,正是程咬金;再往下看,还有尉迟恭、侯君基,其他的人他就不认识了。
"跪下!跪下!"军兵们连踢带打,把飞钵僧按倒在地。
程咬金对李世民说:"陛下,您好好看看,这个和尚长得多凶,干脆传旨把他凌迟算了!"
李世民手捻胡须,呆呆地看着飞钵僧,好半天才问道:"飞钵僧,你出家多少年了?"
飞钵僧迟疑了一下,不知李世民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遂答道:
"贫僧出家已四十二年了。"
李世民又问道:"出家人贪恋红尘,妄开杀戒,扶保叛逆和朝廷作对,该当何罪?"
飞钵僧自知难活,低头不语。徐军师喝道:"来人,把凶僧推出去,乱刃分尸!"
"是!"刀斧手往上一闯,抓起飞钵僧往外便拖。
"且慢!"
李世民一招手,刀斧手赶快站住,把飞钵僧推回原处。
李世民问他:"朕杀你冤不冤?"
飞钵僧不语,李世民又问:"朕斩你屈不屈?"
飞钵僧还没言语,老程大怒,走过去踢了凶僧一脚:"你他娘的倒是放个屁呀,怎么哑巴了?"
飞钵僧这才说道:"小僧一时糊涂,误入歧途,犯下了不赦之罪,我没有什么可说的,请陛下随意发落,小僧死而无怨。"
李世民手捻须髯,停顿了片刻,又说道:"本应将尔凌迟处死,姑念你是个出家人修行不易,看在我佛的分上,饶恕了你。来人,把他的东西还给他,赶出营去。"
刀斧手不敢抗旨,赶紧把飞钵僧的绑绳解开。飞钵僧吃惊地看着李世民,他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军兵喝道:"万岁饶你不死,还不谢恩!"
飞钵僧趴到地上给李世民磕了三个头,转身就走。
"站住!"齐国远、李如辉等拔剑在手,把道路横住。李世民不悦道:"卿等这是何意?"
齐国远道:"万岁,不能放他,难道我们的人就白死了不成?"
李世民道:"朕口旨已出,岂能更改,尔等还不退下!"
齐国远众人不敢抗旨,气呼呼地退在一旁。飞钵僧这才走出御帐,取了自己的东西,上了梅花鹿,回归临夏去了。
程咬金也觉得奇怪,拱手问李世民:"陛下,你怎么把他放了?真叫人不服!"
贞观天子笑道:"王兄,这有什么奇怪的,俗话说,冤仇宜解不宜结,但能容人且容人。飞钵僧虽然伤了我们的人,可他也没沾着便宜,搭上两个徒弟,还落得满身是伤,我看这也就可以了。我们要学会以恩待人,以德感人,这样才可以瓦解敌军,减少阻力,何必靠杀人立威。"
众将听了无不叹服,唯独老程不以为然,他扑棱着脑袋说:
"狗改不了吃屎,我看这号人感化不过来,白落个放虎归山。"
徐懋功笑道:"那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等再抓住他,可就没有他的好了。"
老程道:"你说得倒轻巧,你抓过谁?还不是狗掀帘子--光靠着嘴?出力冒险的还不是我们?"
李世民道:"智靠军师,勇需众将,不必再斗口了。"
侯君基插言道:"臣的人马俱在青蛇镇,请示主公和军师,下一步如何行动?"
徐懋功道:"凶僧大败,还看不出敌军的动态,容三五日后再作决定,你先留在这里,等候差派。"
侯君基领命退下。次日平明,唐将饱餐战饭,亮全队讨敌骂阵。但见敌军城门紧闭,免战牌高悬,任你如何骂阵,也无人应战。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众将急不可待,要求皇上降旨攻城。李世民拿不定主意,问徐懋功:"卿以为如何?"
徐军师道:"临夏府城池坚固,守卫森严,强攻未必是上策。"
老程道:"照你这么说,我就只好老虎吃鹿--死等了。"
"当然不能死等。我料敌军不出兵有几个原因:其一:飞钵僧大败,兵无斗志,内部混乱,无法对敌;其二:援兵未到;其三:调兵遣将,另有阴谋。"
尉迟恭道:"三哥,兵法云,兵贵乎神速,何不趁敌军举棋不定、调动未完这个机会,猛敲他一下。"
徐军师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各位休得急躁,本军师自有安排。"
侯君基拱手道:"三哥,小弟斗胆请令,要夜探临夏,摸摸敌军的底,您看如何?"
徐懋功笑道:"愚兄正想叫你受趟累,今晚就可行动。"
"是,小弟遵令。"
当夜晚间,侯君基饱餐战饭,然后在寝帐里盘膝打坐,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可能出现的麻烦,以及各种应付的办法。
定更天后,他悄悄地下了地,换好夜行衣,背好百宝囊和鬼头刀,与亲兵交待了几句,这才离开唐营,直奔临夏城。
今晚,天黑如墨,浓云重重,正是夜行人出没的好机会。小白猿把腰一塌,双腿加劲,"嗖嗖嗖"其快如飞,眨眼就来到西北城角。抬头一看,但见城头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巡逻的军兵,穿梭不断,还不住地发出口令声和呼叫声。侯君基换好水衣,轻轻地滑进护城河,一个猛子冲到对岸,先露出脑袋住四外看看,当他确认无人发觉之后,一纵身爬到岸上,又换好衣服,三晃两晃来到城墙根下。仰脸往上看,城墙高约四丈,微微向里倾斜。他蹲在地上,在鞋底和手上抹了点松香,找了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双脚点地,往上一蹿:
"噌、噌、噌"几下就登上了城头。恰巧,敌军的巡城队刚过去,有两个望岗的,正往远处张望,小白猿利用这个机会,跨过垛口,使了个就地十八滚,滚到黑暗角落,听了听,并无异常反应,他才从地上站起来,从马道下了城,一拐弯闪进胡同里了。
约在二更左右,侯君基就找到刘黑闼的王宫,他不敢走正门,从西大墙跳进院内。穿宅过院,滚脊爬坡,来到王宫的银安宝殿。
前文书咱们说过,刘黑闼的王宫,听起来好听,实则很简陋,它是由一个有钱人家的住宅改建的。基本上分为朝房、议事厅(即银安殿)、寝宫三大部分,再就是禁军的虎贲营和侍者、王官的住房。
这座银安殿比较宽大,由十五间房屋组成,殿前是很大的院落,栽种着四季花草,还有几十对养鱼缸。此刻,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二十名肃立的禁军之外,别无闲人。大殿里灯光明亮,正在议事。
小白猿飞身上了房脊,趴到后坡上往屋中窥视。但见,正中的宝座上坐着一人,身高体壮,面如锅底,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头戴软包巾,身披大红团花袍,腰束金带,足蹬乌履,一看就知道他是后汉王刘黑闼无疑了。
在他的左右还坐着三个人,其中有一道、一僧和一名大将。侯君基一看,和尚正是飞钵僧,大将是苏定方,唯独没见过这个老道。只见他身高超过了一丈,骨瘦如柴,皮包骨,骨包皮,活像一具骷髅。瘦长瘦长的一张大驴脸,深深的眼窝,镶嵌着一对鬼火似的眼睛,大鹰勾鼻子,扁扁嘴,嘴角往下耷拉着,脸前飘洒一撮花白胡须,灰布道巾,灰布道袍,灰布鞋袜,灰布腰带,斜背灰布面百宝囊,身背宝剑。往脸上看,面如白纸,连一点血色也没有,五官呆滞,面无表情,叫人看着十分可怕。
在他身后环立着十几名将军,殿门内还站着几十名侍从、卫队,一个个手持利刃,鸦雀无声。
侯君基在房上屏息宁神,静静地听着。听了半天,才听出点眉目来。
书中暗表,飞钵僧被释放回城,羞愧难当,就打算告辞回山。后经刘黑闼苦苦相劝,才把他留住。飞钵僧说:"贫僧大败,满身是伤,已无力再战,只有另请高人了。"
刘黑闼问:"请谁?"
飞钵僧道:"我有一好友,名叫铁板道人,此人善使铁板一块,武艺高超,又会使用暗器,百发百中,如此人肯出头帮忙,破唐军易如反掌。"
刘黑闼问:"此人比禅师如何?"
飞钵僧道:"比贫僧胜强十倍有余。"
后汉王大喜,又问飞钵僧:"但不知铁板道人现在何处?"
飞钵僧道:"此人受聘于突厥国,官封护国真君之职,大人何不派人去请?"
刘黑闼点头,当即写了一份聘书,又给赤壁保康王写了封求援信,当时就派人送走了。
昨日掌灯时,铁板道人终于来到临夏,刘黑闼亮全队迎接,并设盛宴款待他。
今晚刘黑闼召集了军事会议。会上,众人向铁板道人介绍了全部情况。正是在这个时候,恰巧侯君基到了。
再说铁板道人,听完众人的介绍,"嘿嘿"冷笑了几声,说道:
"贫僧原以为唐营有多厉害呢,听诸位这么一说,无非是些等闲之辈。目前,李世民所重用的,唯尉迟恭,程咬金、侯君某等数人,余者皆无名之辈。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把这几个人铲除掉,不就好办了吗?"
刘黑闼道:"仙长之言极是,不过,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像尉迟恭这几个人,岂是容易铲除的?"
"哈哈哈哈!"铁板道人狂笑了几声,震得大殿嗡嗡直响,"大王千岁,非是贫道自夸,慢说尉迟恭几个小辈,即便是李世民、徐懋功又有何难?"
刘黑闼惊问道:"请仙长说个明白。"
"是啊,是啊!"
众人也同声求教。铁板道神秘地眨眨眼睛,环视了一遍说:
"法不传六耳,此乃重要军事秘密,贫道要单独对大王讲。"
刘黑闼点点头说:"也好,容仙长对孤讲完,再与卿等商议。"
这时,有个王官走进大殿,启奏说:"夜宵准备好了,请大王用膳。"
"传膳!"
刘黑闼吩咐一声。大殿里排开桌椅,不多时酒菜摆下。侯君基在房上一提鼻子,嘿,真香啊!但见桌子上摆的是:猴头、燕窝、鲨鱼翅、蒸鸡、烤鸭、烧肥羊、南煎丸子、红闷肉、水晶肘子、苏波汤,俱是山珍海味、美酒佳肴。
这位铁板道人和飞钵僧,名为出家人,却专喜欢吃肉,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起来。他们吃着吃着又谈起了战场的事,铁板道问飞钵僧:"法师的武艺精湛,因何落得这般狼狈?"
飞钵僧长叹一声:"惭愧呀,惭愧,老实说,贫僧不是没有能耐,偏偏遇上了老匹夫程咬金。这个家伙虽然不学无术,然而鬼点子却特别多,把贫僧戏耍得蒙头转向,可巧又遇上了小白猿侯君基。这个小子不但奸狡,且又有一身好武艺,也是我一时大意,才被他们生擒活抓,好不气煞人也。"
铁板道大口嚼着肉说:"法师不必气馁,人有失手,马有漏蹄,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这也算不了什么,待贫道替你出气。"
"多谢,多谢。不过,那侯君基的确不含糊,手底下干净利落,武艺超群,仙长不可小看了他。"
"无量天尊。"
铁板道"嘿嘿"冷笑道:"法师,你这是一朝经蛇咬,十年怕井绳啊!量侯君基碌碌之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也不是贫道说句大话,不把他生擒活抓,我就不叫铁板道人!"
侯君基在房上一听,气得直摇晃小脑袋,心说,牛皮不是吹的,瞧我怎么拾掇你!叫你尝尝小白猿的厉害。又一想,我今晚入城的目的,是来探听敌军的内情,除了发现一个老道之外,并没得着什么重要情报,这样回去也没法交待呀!他正在房上想办法,就听见铁板道人又说话了:"无量天尊,大王千岁,咱们这样喝酒太乏味了,好不扫兴。"
刘黑闼忙说:"仙长烦闷,何不早说,孤宫中养着不少女乐,叫她们歌舞一番,为仙长助兴如何?"
铁板道人笑道:"多谢大王的盛意。不过,用不着女乐。贫道带来了一件助酒兴的东西,不知大王肯见见否?"
刘黑闼忙说:"孤正欲一饱眼福,"
铁板道站起身来,当众说道:"请诸位稍侯,待贫道去取。"
说着走出银安殿,奔跨院去了。侯君基心说:我也看一看这个牛鼻子耍的是什么把戏?
却说铁板道人,来到跨院,把仆人叱退,急忙甩掉长大的道袍,探臂膀轻轻地掣出七星丧门剑,双脚点地,飞上院墙,又一晃身,跳上银安殿的前坡,手把房脊,往后坡观看。就见后坡趴着一个人,双脚勾着阴阳瓦,正往殿中窥视。铁板道心中暗喜,暗叫道,好小辈,尔竟敢夜探王府,纯粹是自寻死路,我看尔还往哪里走?
书中代言,铁板道可不是一般的武术家,他练了几十年武艺,眼睛、耳朵非常灵敏,禀性也非常狡猾。方才他就发现后窗户上有黑影晃动,为了把来人稳住,他假意借口取东西,才偷偷地上了房。铁板道两只鬼火似的眼睛盯着侯君基,暗中运足了力气,使了个狸猫捕鼠,"噌"一声奔侯君基就扑下来了。
再说小白猿,正往房中窥视,忽听身后恶风不善,他灵机一动,就知道不好了。到了现在,不容他回头观看了,他只好把脚尖一松,脑袋朝下,双脚朝天,就溜下去了。他在空中使了个云里翻,"嗨!"这才双脚落地。再说铁板道一下扑了个空,也从房上摔下来了。仗着他的功夫特别好,在空中使了个金刚换式,双脚落地,声息皆无。
铁板道用剑一指,高声喝道:"小辈,尔是什么人?"
侯君基嬉皮笑脸一笑:"肉人。"
"废话,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嘿嘿嘿嘿!"
侯君基这一笑,比夜猫子叫唤还难听,"问我呀,姓祖叫宗。"
"噢,你原来是祖--"
铁板道说到这,知道上当了,气得直念佛:"无量天尊,小辈,少耍贫嘴,你到底是谁?"
侯君基一不慌、二不忙,把小腿一叉,晃着小脑袋说:"某就是小白猿侯君基,你侯爷爷是也!"
这时,王宫里乱成一团。刘黑闼、飞钵僧、苏定方、苏山、苏海、大将麻林、张铠、于大成、马锡伍,副将肖国光、肖国亮,小和尚法青、法红,小老道修真、修性,以及文官武将数百人,都来到后院。一霎时灯光通明,人声鼎沸。
飞钵僧一看是侯君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忙对刘黑闼说:"大王千岁,这个小子就是侯君基。"
"啊!好大的胆子。来人,快把他包围起来。"
"是!"
禁兵卫队往上一闯,把小白猿困在垓心。再说侯君基,面对强敌,毫不畏惧,依然是谈笑风生,他笑眯眯地对四外说:"诸位,都挺好吧?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觉哪?"
把众人气得直哼哼。心说,废话!两国的仇敌,你问得着吗?
铁板道一看众人都来了,正是显露本领的时候,他把七星剑一晃,搂头盖顶,奔侯君基砍来。小白猿往旁边一闪身,手腕子一翻,用鬼头刀把他的宝剑压住,笑呵呵地说:"无量佛呀,阿弥陀佛。我说妖道,你是英雄,还是狗熊?"
铁板道一怔:"英雄怎么说,狗熊怎么讲?"
侯君基说:"你要是狗熊,就把你身后的人都叫过来,以多胜少;你要是英雄,就不用别人帮助,咱俩单对单、个对个。"
"哈哈哈哈。"铁板道狂笑道:"侯君基,你不必自抬身价,打你这样的,有贫道一人足矣。"
"是吗?这才叫英雄呢,不过,我得问清楚了,你说话算不算数?"
铁板道人冷笑说:"大丈夫一言出口,岂能反悔?"
"好唻,这才算是好老道呢。"
书中交待,这就是侯君基比别人高明的地方。他一看眼前的形势,对自己相当不利。如果敌人群打的话,自己非吃亏不可。因此,先使了个激将法,用话把敌人全将住,就剩下一个铁板道人就好对付了。
再说铁板道,把话说完了,一晃宝剑奔小白猿扑来,侯君基摆刀相迎,二人战在一处。
再看铁板道果然厉害,七星丧门剑上下翻飞,剑光缭绕,全都是近手的招数。
一挑硬嗓二扎心,三点眉毛四撩阴,五刺小腹六砍腿,七扫脖项挂耳轮,八劈泰山压头顶,九子连环挑后心,使开十路绝命剑,大罗神仙吓断魂!
"嗖、嗖、嗖"宝剑挂风,不亚于霹雷闪电。再看侯君基这口刀也不含糊,劈、扎、撩、扫、砍、挂、崩、拿。使出了刀法中的精粹。
两个人打了个棋逢对手,不分上下。铁板道一见,暗中焦急。为什么?因为他把大话吹出去了,到时候要胜不了侯君基,如何见人?想罢他把宝剑一收,飞身形跳出圈外。
侯君基也把刀收住,喝问道:"妖道,因何不战?"
铁板道说:"小子,你不用得意,稍候片刻。"
说着,他一点手把小老道叫过来,轻轻地交待了几句,小老道应声去了。
时间不大。就见小老道扛来一块铁板,呈给师父。铁板道把剑背好,一伸手把铁板接过来,"唰唰唰"练了几下:"侯君基,我叫你尝尝这块铁板的厉害!"
说罢跳到侯君基面前,抡起铁板就砸。小白猿还没见过这种武器,只见它大如八仙桌面,四角四方,厚约一寸,四个角上都有抓手,光如黑漆,亮如明镜,能把人影照进去。书中交待,这块铁板重约一百五十斤,乃是五金合成,善避宝刀宝剑。铁板道就是根据这块铁板得的名。
铁板道人手握铁板,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奔小白猿下了绝手。侯君基只好接架相还,打了几个照面,侯君就发现不妙。因为这种武器太难对付了,一砸一大片,一抡一大扇,架不好架,搪没法搪,躲又不好躲,把侯君基急得狗油胡都撅起来了。结果一个没注意,鬼头刀正碰到铁板上,"嘡啷"一声,火星四冒。侯君基就觉着手腕子一酸,"嗖"一声,刀就出了手啦,铁板道大喜,"呼呼呼"连续进攻。
侯君基左躲右闪,不住往后退,他一看这个仗没法打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想罢,突然往上一长身,腾空而起,他的意思是上房逃走。铁板道怕他跑了,急忙把大铁板交在左手,探出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铁板,大小与烧饼差不多少,一抖手奔侯君基打去,就听见"哎哟"一声……
《说唐后传》
第二十一回 弃暗投明
却说铁板道人,对准侯君基扔出铁板一块。侯君基躲闪不及,正打到屁股上。虽然屁股肉厚,富于弹性,可这下子打得也不轻,一个跟头摔翻在地。铁板道往上一纵,把侯君基踩到脚下。
"绑!"
刘黑闼吩咐一声,众军兵往上一闯,把小白猿绑了。
刘黑闼立刻升坐大殿,众将分立左右,铁板道、飞钵僧、苏定方坐在御案两旁。大殿内外灯火通明,刀斧手、弓箭手密排在殿下。刘黑闼精神焕发,显得特别高兴。铁板道人更是喜形于色,眯着小眼,捻着胡须,准备收拾侯君基。飞钵僧虽然不像铁板道那么得意,心里也很痛快,唯有苏定方脸上没有什么表示,他心里十分杂乱,正盘算他自己的事。
刘黑闼把桌子一拍,厉声问道:"你可是小白猿侯君基?"
侯君基把猴眼一翻冷笑道:"废话,既然知道我是谁了,何必再问?"
刘黑闼又问道:"是谁派你来的?唐营有多少人马?下一步准备干什么?"
侯君基道:"皇上和军师派我来的,唐营现有人马三千七百多万,下一步想活捉你刘黑闼,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把你的眼球抠出来当泡踩!"
"大胆!"刘黑闼气得把桌子一拍,"侯君基,你可放明白点,别忘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若能老老实实地把话讲出来,本王可以不叫你受罪。否则,今晚上我可给你过热堂,叫你尝尝十八般大刑的滋味。"
"嘿嘿嘿嘿!"侯君基冷笑了几声,"姓刘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我侯君基活着是大唐的臣,死了是大唐的鬼。不论何时何地,我决不会卖主求荣,贪生怕死!再告诉你,我要是怕死就不敢来,来了就不怕死,反正爷爷是被你们抓住了。要杀、要剐、要炒、要炸,你就随便吧!"
"放肆!"刘黑闼霍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说,"孤先割掉你的舌头,敲掉你的狗牙!"
"是吗?那就请吧!"侯君基满不在乎。
"无量天尊。"铁板道人跟刘黑闼说道,"大王千岁,像他这种人,劝说是没用的,何不当众把他千刀万剐,以助酒兴。方才贫道说,我带来了一件下酒的东西,就是指他说的。"
"好,就依仙长之言。来人,快准备。"
刘黑闼喝令一声,众军兵往上一闯,把侯君基摁翻在地,扒了个走油蜡--大光杆儿。铁板道把徒弟修真叫过来说:"这个活儿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做得干净利索些。"
"是,徒儿遵命。"
修真让人提进两桶冷水和一只空盆。他又到自己屋里取出来一只皮囊。把皮囊打开,里边全是小刀子、小剪子、小钩子、小锤头和一些奇形怪状的家伙。为了叫大家看得清楚,叫人在地中央埋了个十字形的桩橛,把侯君基吊绑在上面。一切都准备完了,修真当众说道:"大王,各位英雄,现在就请诸位上眼,看看我怎样下刀。贫道这门手艺可是跟我师父学来的,手头发笨,请诸位担待。"
修真说完了,来到侯君基身旁,上下端详了半天,皱着眉说:
"这小子太瘦了,浑身上下没有五斤肉,只好先剥皮了。"
他又对众人说:"诸位上眼,我先摘他的锁子骨,然后再剔肋条、膝盖骨,最后挖眼拔牙,开膛摘心。"
修真就好像一个商人在人前兜售商品似的。等他白话完了,一伸手抽出一把牛耳尖刀在侯君基眼前晃了晃:"姓侯的,你就闭眼吧。"
小白猿冷笑道:"受累、受累。不用闭眼,我要看着你怎样摘我的锁子骨。"
"嚄!好横的家伙,那你就看着吧。"
修真说着,就要下毒手。正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心,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慢!请不要动手!"
这一嗓子格外洪亮,惊动了在座的人。众人甩脸一看,说话的是大帅苏定方。修真当时就愣住了,举着刀,瞪着眼,不知如何是好。在座的人谁也猜不透苏定方这是什么用意。
刘黑闼把脸一沉,非常不悦,他冷冷地问苏定方:"大帅,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定方拱手道:"大王容禀,我看侯君基杀不得。"
"为什么?"
"大王明鉴:侯君基在唐朝,身居要职,名列前茅,乃是极重要的人物,岂能轻易杀掉他?不如把他留下来,作为人质,要挟唐营,这是一;侯君基知道的事情一定很多,咱们连一句也没问出来,实在可惜,这是二;李世民的手段比咱们高明,前者活捉了飞钵禅师,非但不杀,还把他恩放了,这是为什么?这就叫收买人心,他会我们为什么不会?这是三。方才我说了,侯君基不是一般的人物。他被活捉了,唐营必然要设法解救。这样,侯君基便成了钓鱼的香饵,我们就可以布下天罗地网,把营救侯君基的人一网打尽,所以依臣看还是不杀的好。"
"嗯--"
刘黑闼沉吟不语。他一想,苏定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确留下侯君基比杀了有用。可是他又拿不定主意,便向铁板道人请教:"仙长,您看呢?"
铁板道怪眼圆翻说道:"无量天尊,依贫道看没有这个必要。像侯君基这种人留着是个祸害,有百弊而无一利,反不如杀了净心。"
苏定方道:"仙长之言谬矣,古来用兵之道,讲的是攻心为上,谋略为先,岂可靠一个杀字取胜。
铁板道人立刻反驳说:"诚如大师所言,你为何还把罗成乱箭穿身?留着罗成不比侯君基还重要吗?"
苏定方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但有一线之路,某也不会置罗成于死地,那是因为罗成逼人太甚,自己走上了绝路的。"
铁板道又问:"请问苏大帅,侯君基与罗成有什么不同,难道是我们请他来的?他不也是自寻绝路吗?"
苏定方冷笑道:"策略不是抬杠,仙长之言太庸俗了。"
刘黑闼仔细听着两个人的辩论,一时拿不定主意。飞钵僧插言道:"众位,苏大帅说的有理,仙长说的也有理,依贫僧之见,不如暂把侯君基监押一两日,看看唐营的动静,然后再杀也不算晚。"
刘黑闼点点头说:"禅师之言有理,那就把他先押下去吧。"
铁板道一看,自己处于孤立,不便再争,但他又说:"唐营高人甚多,要把侯君基救出去怎么办?"
苏定方笑道:"仙长多虑了。咱们临复府固若金汤,兵多将广,哪个能把他救得出去?如果有不识好歹的,也不过是自讨无趣,与侯君基同样的下场罢了。大王和仙长只管放心,我把姓侯的押在帅府,由本帅亲自看管。人若是跑了,拿我的人头担保。"
刘黑闼道:"一言为定,孤就把侯君基交给你了。"
"臣遵旨。"
苏定方吩咐苏山、苏海:"来呀,把囚犯押回帅府。"
"是,儿遵令。"
苏氏兄弟命人把侯君基从木桩上放下来,给他穿好衣服,连同他的刀和应用之物,押往大帅府去了。
苏定方又坐了一会儿,也告辞归府。按下刘黑闼与铁板道、飞钵僧议论什么不提,单表苏定方,径直回到帅府,把两个儿子唤到面前问道:"把侯君基押到什么地方了?"
苏山道:"在西跨院空房里。"
苏定方道:"要让他吃饱睡好,不要难为于他。"
苏海道:"爹,我真不明白,您何苦揽这个差事?把他杀了有多省心!结果弄得铁板道人对您不满意,大王心里犯猜疑,您还担着这么大的责任,简直是自找烦恼。"
苏山也说:"爹,我二弟说得对,我们哥俩想到了一处,您真不该揽这个差事。万一侯君基要跑了,您怎么办?还能真给他们脑袋?再说,大王千岁对咱们早有戒心,我们躲还躲不过来呢,为啥还自讨无趣?"
苏定方捻髯微笑。他让苏山到外边看一看,把亲兵、仆从一律叱退,屋里就剩下他们父子三人,苏定方压低声音说:"你们光知道打仗,却看不到当前形势的险恶,也没有看到对咱们有多么不利,为父把侯君基保下来,正是为你我父子留下一条后路。"
苏山、苏海睁大了眼睛,互相对看了一眼,苏山忙问道:
"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您还有心降--降唐--?"
苏海也插嘴说:"使不得,使不得,不行,不行,唐营是不会收留咱们的。"
"是啊。"苏山又说,"爹爹请想,罗成是死在咱们手上的,上自李世民,下至文武百官,全营将士,对爹爹恨入骨髓,抓咱们尚且抓不到,咱岂能自己送上门去?那就无异于自投虎口哇!"
苏海道:"大哥说得对,请爹爹快打消这个念头吧。"
苏定方叹息道:"俗语说,烈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保二主。为父不敢说是忠臣,追随刘黑闼二十多年,鞍前马后,出生入死,立下了赫赫战功。谁知他却是个性情奸狡、忘恩负义之辈。前者故意不发粮草,不派援兵,致使咱们才有临潭之败。不然的话,你三弟也不会死在罗成之手。之后,为父被逼无奈,才在乱石沟布下八门金锁阵,大败唐军,将罗成乱箭射死。那时按为父的本意,就想着拥兵独立。你们哥俩怕咱们人单势孤,劝我再与刘黑闼兵合一处,言归于好。为父顾全大局,这才领兵回到临夏府。二年来,刘黑闼对咱们父子什么样,难道你们看不见吗?名义上我是大帅,却失去了兵权,处处事事都由他刘黑闼自己决断。为父有几次要请旨出战,可他就是不允许。毫无疑问,他已经对为父产生了戒心。也不是我说句大话,唐营众将,除了罗成之外,哪一个是我的对手?可他却放着我不用,又请来飞钵僧和铁板道。名义上是帮兵助战,实则是取代为父,这不更露出他的心术了吗?令人不能容忍的是,刘黑闼竟派人来,监视咱们父子的行动。还打算抓为父的一朝之错,将咱们老苏家斩尽杀绝,实在是欺人太甚!"
苏山、苏海听罢,直惊得目瞪口呆,"呼呼"直喘粗气。
"爹,这些事您怎么不早说?"
苏定方摇摇头说:"不到一定的时候,我是不能对你们说的。你们年轻人气粗忍不住,万一要闯出大祸,可就不好收拾了。"
苏山忙问:"您以为唐营会收留咱吗?"
苏定方肯定地说:"会的。"
"何以见得?"
苏山、苏海同声问道。苏定方说:"李世民高瞻远瞩,以德治国,求贤若渴,善结人心,绝不会因为一个罗成把为父拒之门外,落下堵塞贤路之名。他此番西征,面对强敌,正需要名人辅佐,而咱们父子正是他需要的人才。为父再把侯君基救了,倒反临夏,帮助唐营捉拿刘黑闼,难道还不能立功赎罪吗?"
苏山、苏海听了低头不语,好半天苏山才说:"事关重大,请爹爹周密考虑。别忘了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啊。"
苏定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意已决,你们就不必啰嗦了。"
苏海说:"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既然爹爹已拿定了主意,就赶快动手吧。"
苏定方点点头,命苏山把侯君基提上来。苏山领命来到跨院空房外,对守把的军兵说:"大帅要夜审罪犯,快把他押送厅房。"
"是。"
军兵们不敢怠慢,用钥匙把门锁打开,从铁环上把侯君基放下来,连推带架,直奔帅府内议事厅。
再说侯君基,早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气呼呼走进大厅。他一看,正座上坐的是苏定方,身旁站着苏海,此外别无他人。侯君基把头一歪,等候问话。
苏定方压低声音笑着说道:"侯将军受惊了,请坐下来讲话。"
苏海赶紧给他搬了把椅子。小白猿把眼珠转了两转,冷笑着说:"姓苏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给我套近乎!"。
苏定方毫不理会,亲自动手把绑绳解开,扶侯君基坐下。侯君基把小脑袋一扑棱,翻着猴眼问道:"你们又动硬的,又使软的,到底想干什么?咱可把话说明白了,想从姓侯的嘴里套口供啊,没门儿!"
苏定方笑道:"侯将军不要误会,本帅什么都不想,就想救你不死。"
"真的?"侯君基不相信地苦笑着说,"盐打哪咸,醋打哪酸,总得有个原因吧?"
苏定方也不隐讳,单刀直入地说:"侯将军,苏某早就有意归唐,只因受罗将军所阻,故拖延到如今。我想请侯将军从中搭个桥,不知肯帮忙否?"
侯君基听罢,心中一动,眼睛盯着苏定方,判断着他说的是真是伪。苏定方猜透了小白猿的心思,进一步说道:"贞观天子圣德巍巍,明君有道,唐帝国繁荣昌盛,人心所归。苏某虽然身在异邦,心却飞向了大唐朝。只要你们能把我收留,苏某愿效忠皇上,死而无怨。"
侯君基问道:"你定计杀害了越国公罗成,又杀死我们十几名大将,你没想想,唐营能容得了你吗?"
苏定方答道:"两军对垒,各为其主,死人是不奇怪的,我们只有国仇,并无私怨,我想唐天子如此圣明,是不会计较这些事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
"侯将军放心,我苏定方口不应心,必遭天报。"
说着他咬破中指,对天发了誓。侯君基一看,苏定方果然出于至诚,真是喜出望外,忙起身再拜说:"苏大帅深明大义,善辩真伪,真高人也。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将保明主,俊鸟登高枝,凭苏大帅的能耐,归唐以后,何愁不居显官。侯某愿从中介绍,保你万无一失。"
"多谢,多谢,请上受我父子一拜。"
苏山、苏海都跪倒叩头,被侯君基搀起。众人归座后,侯君基忙问苏定方:"你准备怎样归唐?"
苏定方答道:"我打算今晚就动手。先把你放回唐营,奏请皇上和军师速发大兵,五更天时,我在东城头上放起大火,然后打开城门,我在城里当内应,咱们里应外合,一战可定临夏。"
"好,好。"侯君基不住地点头称赞,但又不放心地说:"铁板道、飞钵僧都不是好对付的,手狠心毒,性情奸狡,大帅切宜谨慎。"
苏定方笑道:"请将军放心,我手中尚有心腹亲兵五千多人,上将二十多名,足可以对付他们。"
苏山道:"爹,眼看四更天了,快着手行动吧。"
苏定方命苏海把侯君基的刀和应用之物取来。小白猿不敢怠慢,赶紧逃走。苏定方对苏山说:"传我的命令,让心腹将领立刻到我这里议事,再命令咱的亲兵原地待命。"
"遵令。"
苏山转身去了。苏定方对小白猿说:"恕我不能送你,我深信你自己是能设法出城的。"
"放心吧,咱们天亮见。"
侯君基说罢来到院中,刚要上房,突然有人大吼一声,把侯君基拦住:"无量天尊!尔往哪里去?"
这一嗓子把侯君基吓得容颜更变,苏定方、苏海魂不附体。定睛看时,来人正是铁板道和他的几个弟子!
铁板道人是怎么来的?自从苏定方把侯君基押走后,铁板道就起了疑心,他向刘黑闼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刘黑闼也警觉起来。
就在苏定方与二子密议的时候,刘黑闼也正在与飞钵僧、铁板道商量对策。刘黑闼决定,让飞钵僧引兵一千在帅府周围巡逻;命大将于涛、于猛,引兵三千,加强城防;又命上将潘杰、杨任引兵两千守把王宫。为查明真相,铁板道自告奋勇,入帅府刺探。
这妖道带着四个弟子修真、修性、修善、修明,从西大墙潜入帅府,飞身上到配房,又从配房越上内议事厅。恰巧,正遇上苏定方往外送侯君基,铁板道顿时明白了一切,真是气冲两肋,忙跳下房来,摆宝剑把侯君基拦住。
苏定方一看,事情既然发生了意外的变化,也只有破釜沉舟了,他急忙擎剑在手,把侯君基拉在身后,指着铁板道说:"仙长,偷偷来到我的帅府,所为何故?"
铁板道冷笑了两声:"苏定方,最好问问你自己,你要干什么?"
苏定方喝道:"本帅干什么,你无权过问,我也无可奉告,请你赶快走开!"
"无量天尊!"铁板道嘿嘿冷笑说道,"苏定方,你私放敌将,卖主求荣,已犯下不赦之罪。贫道奉大王之命,特来拿你,尔还敢如此猖狂?"
侯君基实在忍不住了,跑过来对苏定方说:"大帅,别跟他磨牙了,夜长梦多,赶快动手。"
说罢晃鬼头刀直奔妖道,铁板道大喝一声:"尔乃贫道手下的败将,还敢比试吗?"
侯君基道:
"那是我一时疏忽大意,让你拣了个便宜,不信再比比看,你要把我赢了,我就把侯字倒着写!"
"好匹夫,看剑!"
侯君基用刀相迎,二人战在一处。到了这个时候,众人都不能观战了,苏海拔剑在手战住修真;上将刘林战住修性;苏定方战住修善、修明,双方展开了生死搏斗。
这时,大街上也乱套了,人声鼎沸,到处是喊杀声。原来苏山外出调兵,把老苏家的嫡系部队调出教场,苏山领着他们正往帅府前进,迎面正遇上巡逻的飞钵和尚。
飞钵僧把人马摆开,拦住苏山的去路,高声问道:"苏少帅,你领着这么多人马,意欲何往?"
苏山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妙,只好硬着头皮说:"在下奉大帅之命,另有公干。"
飞钵僧道:"可有大王的手谕?"
苏山一听这话就火了:"我父身为元帅,统领大兵,用什么手谕!"
"阿弥陀佛!"飞钵僧怪眼乱翻,"少帅,实不相瞒,贫僧奉大王之命,在此查夜,不论任何人,没有大王的手谕,是不准擅自行动的。请你赶快让军队放下兵器,原地待命,你与贫僧去见大王。"
"呸!"苏山厉声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发号施令,还不赶快给我滚开!"
飞钵僧大怒:"孽障,我看你是活腻味了,休走看钵!"
说罢催开座下梅花鹿,直取苏山。苏山知道不是他的对手,把三尖两刃刀一晃,传下将令,众亲兵往上一冲,把飞钵僧困在垓心。飞钵僧带来的人马,也冲上来了,双方就在大街上展开了混战。有的军兵趁势把街两边的民房点燃,火势蔓延,越着越大。老百姓连哭带喊,四处逃命。一霎时,帅府大街变成了火龙,烈焰飞腾,金蛇乱窜,把天都照红了。
且说小白猿侯君基,奋力大战铁板道,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不由得心里焦急。他清楚地看到,眼前的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利。要说脱身倒不费劲,但又不能把苏家父子扔下不管。照这样下去,敌兵会越来越多,自己的人会越来越少,苏定方献城的计划就会失败。哎呀,可要了我的命了,这要会分身法有多好,要能给皇上送个信儿可就好了,小白猿越想越焦急,浑身上下热汗直流。
正在这时候,突然四外响起了炮声,"咚!咚!咚!"惊天动地。紧接着就听到街上有人喊:"不得了啦,唐军进城了--"
"不得了啦,唐军杀进城了!"
侯君基听了,眼睛一亮,心说,这是真的吗?还是我听错了?与此同时,铁板老道也听见了。妖道一怔,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但又放心不下,决定要看个虚实。于是他虚晃一招,飞身上房,手搭凉棚,往街心观瞧。
此刻,天已放亮,再加上熊熊的火光,看得十分真切。就见东城、北城都变成了战场。街上挤成了人,刘黑闼的军队好像决堤的洪水,"哗!""哗!"地往下退。再一看,大唐朝的旗号飘摆,旗下都是唐兵唐将,正往城内杀来。"无量天尊!"铁板道大吃一惊,他无心恋战,向弟子们喊了一声:"风紧--扯乎--"
这是绿林人惯用的术语,意思就是形势对咱不利,快退快跑。修真、修性、修善、修明也跳上大厅,跟着师父,一溜烟奔王宫去了。
说了半天,究竟这是怎么回事呢?自从侯君基奉令走后,贞观天子一直放心不下。众将劝他休息,他也不听,就坐到御营里等候小白猿的回信,众将也只好奉陪。四更天都过了,侯君基还没回来,李世民可就坐不住了。他对军师说:"我那侯王兄一定是遇上麻烦了,必须派人营救。"
徐军师也感到事情不妙,立刻传令,叫全军做好攻城的准备。时近五更,探马禀报,城中发现火光,并有喊杀之声。徐军师就猜到这一切都与侯君基有关,马上吩咐出兵。程咬金在左,尉迟恭跨在右,李世民率领中军,大兵五万猛攻临夏。
尉迟恭跃马横矛,头一个冲过护城河,指挥军队登城,却遇上守军的顽强抵抗,上去多少,被打下来多少,尉迟恭火往上撞,从马上跳下来,摘盔卸甲,左手挽盾牌,右手提着金鞭,大吼道:
"不怕死的随我来!"
说罢他跳上云梯,"噌噌噌"爬了上去,众军兵见主将都不怕死,咱还怕什么,遂呼喊着冲了上去。尉迟恭跨上城头,把守军赶散,扯起大旗。大旗在晨风中"呼呼"作响,唐军见了,士气倍增,先后登上了城头。尉迟恭把东城门大开,大队人马一齐拥入。拂晓时,唐军把北城也占领了。
程咬金手举大斧,催开大肚子蝈蝈红,跑在最前面,还不住地喊:"刘黑闼,我的儿,我看你还有几天的活头?弟兄们,跟着我老程冲啊!"
"冲啊--"
"杀呀--"
《说唐后传》
第二十二回 两路出击
且说程咬金和尉迟恭身先士卒,杀进临夏,顺利地攻占了东城和北城,老程一马当先冲到帅府大街,迎面正遇上飞钵僧。前文书说过,飞钵僧大战苏山,两军混战,死伤了多人,正在这时,唐军杀进城来。飞钵僧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不敢恋战,拨转梅花鹿来看个究竟。谁知,冤家路窄,正碰着程咬金。老程一见凶僧暗道不好,有心避开他,可又来不及了。程咬金把心一横,又拿出了唬劲儿:"哇呀呀呀!"飞钵僧想起受辱之仇,抡钵便砍。老程用大斧子往上一架,朗声说道:"凶僧住手,我有话说。"
飞钵僧道:"两国仇敌,有什么说的?"
老程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说:"飞钵僧啊,飞钵僧,你小子也太没有人味儿了。说人话不办人事,吃人饭不屙人屎。"
"呸!姓程的因何出口伤人?"
老程道:"不是我嘴损,怪你太不是人了。几天前,我与侯君基把你抓住,按你的所作所为,何止千刀万剐。我家贞观天子,思上天好生之德,念你是个出家人,法外施仁,将你恩放,实指望你痛改前非,改邪归正。谁知,狗改不了吃屎,狼改变不了伤人,你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我问你,你还有什么脸面在人前张牙舞爪?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你长的是人心还是狼心?你懂不懂世界上还有羞耻二字?"
程咬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飞钵僧骂了个狗血喷头。这老家伙恼羞成怒,"哇哇"怪叫道:"姓程的,少说废话,我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要你的性命!"
说罢催开梅花鹿,抡起飞钵跟老程玩命。程咬金哪是他的对手,几个照面就招架不住了,恰在这时,小白猿侯君基、苏定方、苏山、苏海领兵到了。侯君基当先开道,冲到飞钵僧面前:
"秃驴,你还想叫我再抓你一回吗?"
飞钵僧最怕的就是侯君基,又一看苏定方也反了,情知大势已去,忙说了声:"都怪贫僧无知,从现在起,洒家再不干预你两家的事情了。再见,再见。"
说罢催开梅花鹿,夺路逃命去了。侯君基也不追赶,忙跑过去与四哥相见。老程指着他身后的苏定方说:"贤弟,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四哥呀,要没有苏大帅帮忙,不但你我兄弟见不着面,又何能这样顺利的兵进临夏?"
侯君基就把苏定方弃暗投明的经过讲了一遍。老程一皱眉:
"这个事情我可做不了主,等见着皇上再说吧。"
苏定方看出老程的心思,拱手道:"老干岁,过去的事情咱先别说,容苏某戴罪立功。"
老程道:"你要能帮着我们抓住刘黑闼,才能证明你是真心呢!"
"可以,咱们现在就走。"
于是苏定方、侯君基居中,老程领兵居左,尉迟恭领兵居右,三路大军,直扑王宫。
话分两头,再说刘黑闼,听见外面人喧马嘶,杀声震耳,吓得他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忽然铁板道人回来了,高呼道:"大王,大事不好了。苏定方背叛了咱们,唐军也杀进城来了。"
"啊!"
刘黑闼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拉着铁板道问:"仙长,你看应……应该怎么办?"
铁板道叹息了一声:"事到如今,也只好突围出走了。"
刘黑闼道:"难道……难道这临夏就这么丢了不成?"
铁板道冷笑道:"坏事就坏到苏定方身上了,他这一背叛,影响之大是难以估量的,况且唐军已杀进城中,凭我们的实力,是无论如何也扭转不了的。大王快些上马,逃命吧。"
刘黑闼仍在犹豫不决,忽然黄门官跑进大殿,启奏道:"大王千岁,不,不好了,苏定方引导唐军,杀奔王宫来了。"
"啊!"
刘黑闼再也沉不住气了,命人到内宫送信,赶快叫王后上车。霎时王宫大乱,嫔妃、宫女哭爹喊娘,到处乱窜。刘黑闼目睹此景,肝胆皆裂,但也无能为力,只好一咬牙走出大殿,从后门上马。这时王后也上了骡车,一大群妃嫔随车步行。铁板道也上了马,带着四个徒弟,保着刘黑闼奔西关而行。刚走到钟楼下面,就被唐军包围了。
"杀呀!别让刘黑闼跑了!"
"活捉刘黑闼呀!--"
为首的大将正是苏定方和侯君基。刘黑闼咬碎钢牙,用矛一指苏定方,高声骂道:"背主之徒,有何面目见孤?"
苏定方冷笑了几声说:"尔背天逆理,一意孤行;投靠外邦,卖国求荣;对忠臣猜嫉陷害,对百姓暴虐寡恩,天怒人怨,祸国殃民,实在是死有余辜,苏某要将尔正法以谢天下。"
刘黑闼气得浑身颤抖,问左右,"谁替孤把这背主之徒拿下?"
"天量无尊。"铁板道人高诵法号,"大王息怒,待贫道结果了他。"
铁板道人从背后取下大铁板,直奔苏定方冲去。苏定方也不示弱,摆开锯齿飞镰大砍刀把铁板道抵住。前文书咱们说过,铁板道的武艺比飞钵僧还凶猛,苏定方的武艺仅次于罗成,因此两个人一动手就打了个棋逢对手,上下不分。忽听四外一阵炮响,程咬金、尉迟恭全都杀到,把刘黑闼和铁板道人一伙困在核心。与此同时,侯君基带着苏山、苏海也杀到了。"呼啦"一声把铁板道包围起来。妖道见事不妙,赶快从皮囊中掏出小铁板五六块,"呼"一声奔众人打去。侯君基尝过这种暗器的苦头,高喊道:"快快闪开!"
众将急忙往两旁一闪。铁板道利用这个机会,飞马闯出重围,奔西门逃去。经过一场浴血奋战,这个妖道终于逃了性命。他的四个弟子,修真、修性、修善、修明都死在乱军之中。刘黑闼见大势已去,无可挽回,忙掣剑在手,自刎而亡。他的妃嫔也都死在乱刀之下。
尉迟恭传令,赶快扑灭城中大火,出榜安民,并派出专人查街巡逻,严禁士兵骚扰百姓,有敢私人民宅、伤损一草一木者,就地正法。经过一天的整冶,临夏完全恢复了平静。
次日早膳毕,程咬金、尉迟恭、侯君基迎接皇上和军师进城。李世民在众将的簇拥下,在王宫前下马,又在乐声中升坐大殿。尉迟恭向他奏明了收服临夏的经过;侯君基把苏定方父子如何弃暗投明的经过也讲了一遍。李世民马上降旨,宣苏定方父子上殿。
苏定方在脖子上挂着绳子,率领二子,提心吊胆地走进大殿,跪在龙书案前:
"罪臣苏定方、苏山、苏海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手捻须髯往下看着,半晌才说道:"苏定方,你可知罪?"
苏定方吓得心头一凉,赶紧往上叩头:"罪臣反对天朝,作恶多端,夜袭北平府,射死罗艺;在乱石沟又射死罗成;杀、伤天朝数千名官兵,实在是死有余辜。请陛下降旨发落,罪臣死而无怨。"
"唗!"徐军师把桌子一拍,厉声喝道:"苏定方,尔既知死有余辜,为什么还要归唐?分明是乘人之危,卖主投降,以求侥幸逃脱。似你这种无情寡义、奸狡成性的人,迟早必是一害。来呀,把他们父子推出去斩了!"
"遵令。"
刀斧手往上一拥,把苏家父子拖出大殿。苏山和苏海望着他爹,不住地摇头叹息,意思是说:怎么样我们说归唐不行吧,你偏要归唐,现在还有什么说的?
到了现在,苏定方一语皆无,闭着眼睛等死。徐懋功问李世民:"陛下,传旨开刀吧?"
李世民没言语,他思索了一会儿,吩咐左右:"把苏定方父子放回来。"
"遵旨。"
顷刻间,苏定方爷仨被推进大殿。李世民离开座位,亲自给他们父子解开绑绳,笑着说:"苏王兄,你们受惊了。"
苏定方又惊又喜,不住地叩头说:"罪臣罪该万死,蒙陛下如此恩待,何以相报。"说罢涕泪横流,双肩直抖。苏山、苏海也感动得泣不成声。
李世民道:"过去那是各为其主,两军争杀,势所必然。王兄深明大义,毅然归唐,使朕又多了一条膀臂。朕一定要重用你们父子,听朕加封。"
"是,臣遵旨。"
苏定方父子兴奋得手指发抖,热泪盈眶。李世民道:"朕加封苏定方为平西侯、忠义大将军之职;苏山为御前都护使;苏海为中军宣抚使。"
"臣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军师严肃地对苏定方说:"皇上法外施仁,对你破格重用,今后就看你的了。"
苏定方擦着眼泪说:"军师请你放心,我苏某也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必报主公知遇之恩,口不应心,必遭恶报!"
"但愿如此。"军师又对满营众将说,"从今以后,苏大将军和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愿诸位同心同德,为国出力,不可计较个人恩怨,如有抗令不遵者,不论是谁,都以军法从事!"
"是,我等谨遵军师之命。"
李世民兴致勃勃,吩咐说:"传旨下去,全军祝贺。"
顷刻间,大殿内外,一片欢腾,军营里杯觥交错,到处是笑声。
在酒席宴前,李世民问苏定方:"王兄,依你看,下一步应该怎样进兵?"
苏定方欠身答道:"主上不耻下问,臣当以实言相奏。由临夏西征,共有五道关口,即白狼关、金锁关、金牛关、野马川、黄龙关。过了这五座关城便是突厥的国都木羊城了,据微臣所知,白狼关的主将名叫刘国祯,人送绰号紫面天下,此人两臂有千斤之力,有万夫不当之勇,马快枪急,非常剽悍,赤壁保康王赐他为'巴吐鲁'称号,'巴吐鲁'就是我们所说的英雄,刘国祯还有一子刘宝林,此人自幼受异人的传授,武艺超群,马上步下皆有独到的功夫,比他爹更加凶猛。白狼关地处两山之间,高崖之上,清一色用巨石砌就,一人把关,万夫难入。是我军的一大障碍。"
苏定方说到这,不往下说了,等候贞观天子的问话。李世民、徐懋功、尉迟恭、程咬金等人都注意地听着。李世民停杯在手,催促苏定方:
"说下去,说下去。"
"遵旨。"苏定方又接着说,"提到金锁关,就更难攻打了。那里的主将叫伍国龙,副将伍国虎,突厥人都称他们为龙虎二将。这两个人确有降龙伏虎之力,真像一把金锁,牢牢地把关城锁住,要想攻破,着实不易。再说金牛关,主将王天寿,胯下骑一头独角黄牛,掌中一对牛头镋,此人比牛的力气还大,手下有五百黄牛队,头顶尖刀,身披铁甲,攻杀战守最是厉害。我军应提前做好准备,以防措手不及。"
程咬金把筷了一摔,不耐烦地说:"苏定方,你也太能替他们吹了。叫你这么一说,这个仗就没法打了!"
徐军师道:"四弟言之差矣,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对敌军了解得越详细,咱们才有打胜仗的把握。"
"是啊。"贞观天子道:"自古轻敌者必败,只有掌握敌情,慎重对待,才可以取胜。苏王兄,你接着说,越详细越好。"
"是。"苏定方见皇上如此认真,讲的更有劲儿了,"野马川的关城,建在山巅之上,主将是突厥人,名叫海东珠,他是保康王的二驸马,阿塔公主的丈夫,此人善使三角弹弓,百发百中,有神射无敌之称。又善于谋略,奸狡异常。这五关当中,最难打的就数黄龙关了。这座关口的主将是保康王的干女儿吐鲁公主,此人称得上女中的魁首,巾帼英雄,善使一条特殊的兵器--五色描金幡。只要她把宝幡摇上几摇,不管多厉害的战将,也要落马被擒。到底是什么秘密,我也不清楚。吐鲁公主武艺又高,人样子又美,至今尚未许配人家,惹得那些王公亲贵,狼主、帮头无不垂涎三尺。吐鲁公主还有一位老师,绰号九尾蛇,武艺十分高明,此人最是狠毒,也最偏袒徒弟。她经常到黄龙关去看吐鲁公主。因此我军要攻打黄龙关时,对这个尼姑要多加防范。方才臣说过了,拿下这五道关口,就是突厥的心脏木羊城了……"
"报!"
突然,探马跑进大殿,把一份十万火急的公文,呈给徐军师。徐懋功看了一遍,又呈给李世民。贞观天子看罢,霍然站起,大叫道:"岂有此理,可恼!可恨!"
众将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面面相觑,顿时安静下来。程咬金忙问道:"万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说说,俺们也明白明白。"
李世民道:"突厥派大将扎克布,率兵三万,偷袭贺兰关,还声言要把贺兰踏为焦土,现今战斗异常激烈,唐万仁、唐万义派人前来告急。"
尉迟恭道:"贺兰关乃京都的北大门,贺兰一失,后果万难设想,臣请令去解危。"
徐军师道:"你是先锋官,还要在天子左右商讨大事,岂能离开?"
苏定方拱手道:"军师若能相信我,某愿领兵一行。"
徐军师看着皇上,意思是请他决定。李世民点点头说:"苏定方、侯君基听旨。"
"万岁,万万岁。"
二将躬身施礼。李世民道:"朕命苏定方为大将,指挥西线人马,见机行事!侯君基为总监军,与苏王兄共掌兵权,立刻就动身,支援贺兰,不得有误!"
"臣遵旨,万万岁。"
徐军师补充说:"给你们大兵两万,战将三十员,马三保、殷开山、刘洪基、段之贤、苏山、苏海随军同行。"
"谢军师。"
苏定方兴冲冲向众人辞别,回府准备去了。徐军师利用这个机会对侯君基说:"苏定方新降,有很多事情还不熟悉,你要认真帮他。更重要的是,要多多注意他的言行,你懂吗?"
侯君基笑着说:"皇上一派我当总监军,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相信,苏家父子是真心归唐,决不会有不轨的行为。"
"是啊。"徐军师说,"现在是这样,但人心难测,也不可不防啊。"
"是,小弟明白。"
侯君基说罢,也转身准备去了。当日黄昏,苏定方和侯君基统率大军,奔贺兰去了。
再说李世民,在临夏休兵五日,传下诏旨,起兵西进。可是,就在要出发的这天,李世民忽然感到头晕目眩,几乎摔倒,众将大惊,忙把皇上扶进内宫,唤来御医给皇上诊脉。御医跪在御榻前,极认真地摸完脉,往上叩头说:"圣上万安。"
程咬金焦急地问:"什么万安万安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御医道:"皇上的龙体是平安无事的,只不过劳心过度,偶染风寒,休息几日,就会康复的。"
说罢他用心地开了个药方,经徐军师过了目,这才退了出去。
李世民虽然病倒在床上,仍惦记着西征的事,对徐军师说:
"朕没有什么病,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行军计划不变。"
徐军师奏道:"陛下安心静养,切不可急于求成。"
李世民焦急他说:"唉,早不病,晚不病,偏在这个时候病倒了。"
尉迟恭奏道:"陛下安心养病,臣愿领兵先行。"
"对,对对,这叫两不耽误,我赞成!"
这是老程的声音。徐军师寻思了一会儿说:"这样也好,尉迟恭、程咬金听令。"
"在。"
徐军师说:"特命尉迟恭为正印先锋官,统率人马,攻打白狼关;程咬金为帮办军务兼前敌总监军之职,率兵三万,战将二十名,即刻兴兵,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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