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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之旅》

_3 克里希那穆提(英)
克:你还想要它再来吗?
威:我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它,还是惧怕它?
克:不管怎么样,它还是在自我的范围之内的。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普普难以启口发问的。普普,你是不是想讨论“拙火”的问题。
普:是的,先生。
克:你们若想要讨论拙火的问题,就必须把一切有关拙火的成见抛开,因为我们要讨论的事情非常重要。你们愿意把那些上师说过的话全抛开吗?你们愿意重新像一张白纸一样开始探讨吗?
现在欧美有很多拙火研究中心纷纷成立,主持人是那些声称自己的拙火已经觉醒的上师。科学家也开始对这件事感兴趣。他们认为只要通过某种瑜珈修持或某种呼吸方法,就可以把拙火唤醒。这一切已变成一种赚钱的行业,而被唤醒的人时常是行为不健全的人。
发问者:我们只想知道有没有一种能量可以去除自我的局限,使人进入无我的境界。
克:只要自我中心的活动不停止,你就不可能接触到这种能量。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拒绝讨论拙火的原因。我们如果不做好观照的功夫,不过健全的生活,而只是一味想添点新鲜的花样,那么我们的不健全就会照样持续下去。
威:即使拙火觉醒以后,自我中心的活动仍然会持续。
克:我不知道你说的拙火是什么,如果是这种情形,我怀疑他的拙火是否真的醒来了。
威:先生,我们真的很想了解清楚,因为确实有真实的例子发生过。
普:你是否知道有一种能量是达到无我之后出现的?我们以为拙火就是你说的那种无限的能量。
克:你是说当自我的活动完全停止以后……
普:不是完全停止,而是在暂时停止出现的。
克:不,只有妄念完全停止以后,无限的能量才会释放出来。
普:我说的不是这种能量。
克:我说的就是这种能量。我们能不能给拙火一个正确的定位?有些人宣称自己有拙火觉醒的经验,这点我很质疑。真正的拙火是在妄念完全止息后才可能释放的。这些人体验的可能只是生理上的一种能量,也称为拙火。如果你的生活之中仍有性关系、虚荣之类的染者,而宣称自己的拙火已经觉醒,那么你的“拙火”就仍然局限在自我的范围之内。
普:如果我们真想探讨这个问题,就应该知道一般人所谓的拙火觉醒有哪些现象。拙火和人体七个灵力中枢有密切的关系。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是不是真的?你说的无限能量与这些灵力中枢又有何关?
第7节 能量与修行的关系(2)
阿:在我们进入这个主题以前,我想提出一点传统的看法。传统认为凡是有可能伤害别人的人,都不能为他觉醒拙火。
克:不,先生,你要仔细想一想。我们怎能说某人有害或无害?还有人说印度的上师们误导了许多人呢!
阿:这也就是我的意思,先生。我觉得除非一个人的内心已经完全没有伤害他人的意图,否则这股能量只会有害而无益。
克:阿秋吉,普普吉问的只是一般人对于拙火的观念,譬如开发灵力中枢等等。
阿:我的意思是,印度的传统认为,一个人必须先完全净化自己,才有资格谈拙火的问题。
克:你是说除非一个人已经完全断除了以自我为中心的活动,然后才有资格谈普普吉所说的拙火。
普:你说的和我说的是两回事。
阿:我认为是同一件事。佛教所说的“西拉”(Sheela)和印度教的“阿狄卡”(Adhika)是同一个意思,都是“净化”的意思。
普:我想当我们讨论这个问题时,都应该具有某种程度的自知之明了。如果一个人还没有建立起内在的均衡,就不可能谈什么能量觉醒,否则克的教诲岂不是一点意义也没有了。我想凡是接纳克的教诲的人,都愿意揭露自己内心的想法,因此我才觉得可以讨论这个问题。但是为什么我们会认为拙火的问题比其他的问题危险?难道对于意念或禅定的探讨不危险吗?一个有理解力的人,这些问题他自然会理解,一个没有理解力的人,你说什么他都不会懂的。一个想要为非作歹的人,遇到什么东西他都可能误用。
克:除非你的生活方式已经完全脱离了自我中心,否则那种无限的能量是有可能降临的。
威:一般所谓的拙火觉醒以后,起初是快乐,接着就是恐惧的感觉。
苏:我们想知道为什么会有恐惧产生?
威:恐惧是后来才出现的,因为你会经历一种什么都消失的死亡感受。当你回复过来之后,你会惊讶自己还活着。接着所有的意念、欲望等等又全都回来了。
克:你称这为拙火的觉醒吗?
威:我不知道,先生。
克:那么你为什么给它冠上拙火的标签?
威:几天之后,你整个人生都改变了,性欲和其他的欲望全都消失了,一直持续好久。
克:我了解这些,但是你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状。
威:会回到原状,是因为这个人没有真的开悟。
克:这就是我的意思,先生。如果一个人还会回复原状,我怀疑他是否真的得到了这种无限的能量。
普:为什么拙火会造成这么多的争论?大部分的人在观照自己的过程里都会有一些神通经验。而且我们听过克的教悔,我们都应该把这些神通现象搁置一旁。
克:听清楚了没有?所有的神通经验全都不能执著。
阿:不仅不能执著,而且得完全放下。
威:但是,拙火确实能打通身体的气脉。
克:先生,你为什么认为这件事很了不得?那只不过代表你变得比从前更敏锐了。变得非常敏锐,如此而已。
威:但是,我的能量也加强了。
克:当你变得敏锐时,能量自然加强。但是你为什么要称之为拙火,或这个那个的?
普:真正的重点是你的人生有没有完全改变。我的意思是,觉醒的真谛是要我们有全新的生活方式、视野和关系。
发问者:先生,我想问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的生活已经圆满了,拙火会不会觉醒?
克:先生,你的生活已经圆满了吗?
发问者:没有。
克:那么就不要问这个问题。
普:其实我是从完全不同的角度来问的。在传统的瑜珈里,拙火是人体潜存的一股灵能,可以通过不同的修炼把它唤醒。当它醒来之后,就会打通中脉上的七个能量中枢以及其他气脉,造成身心或意识的转变。它打通到最后,就能突破所有自我心中的活动。这才是拙火的基本理念。
阿帕:“梅斯克林”都能造成这种现象,你当然也有能力达到。(译
注:梅斯克林是从仙人掌提炼出来的意识转化剂。)
普:我只是想问克里希那吉,如果不经过别人的唤醒,而是自己醒来的拙火,能不能完全去除自我中心的活动?
克:让我换一种说法。除非自我中心的活动先停止,否则无限能量是无法降临的。
阿:我认为哈达瑜珈造成了一种错误的信仰。他们以为开发这些灵力中枢就能达到无我的境界,这是完全错误的想法。
普:那么我们就该把这种想法完全抛弃。
阿:我们应该把它完全抛弃。
普:既然这个问题无法再讨论了,就让我提出另外一个问题。我们要做何准备才能接受那无限的能量?
克:你是不是想锻炼你的大脑和心智,以便接受那种能量?
普:我明白你所指的是什么,但是我无法说是或不是。
克:那么又为什么要把能量的问题扯进来。你应该先做好观照的基础,做好修持的准备。我们全都生活在矛盾、冲突和痛苦之中,因此我想知道有没有方法可以停止痛苦,全人类的痛苦,然后才能发现同体大悲的真谛。
苏:慈悲可以刻意修来吗?如果不能,你为什么要提到修持?
克:我的意思就是,一旦你有刻意修持的动机,你就永远也不可能接受那无限的能量。
苏:怎么可以没有动机,先生?我们都活在牢笼里,如果我们看清这种局限,自然想要得到解脱,这种想法也算是错误的动机吗?如果没有这种动机,我们就永远不可能解脱了。
克:不,你没有听清楚。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折磨、不幸和困惑,这种感觉有没有可能停止?这其中没有追求什么的动机可言。
苏:在这点上是没有动机可言,但是你还提出了那无限能量的问题。
克:我没有提出任何进一步的问题,只有那第一个产生的问题,也就是痛苦的过程能不能停止?只有当你们不再痛苦时,我才能和你们讨论那无限的能量。
普:人类的心智必须经过修持才能接受那无限的能量,那么心智是什么?你说这是个错误的问题,还说我生活在冲突、痛苦中。我确实是活在痛苦中,而且还看清这种冲突和痛苦是永无止境的。
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企图唤醒拙火来帮你去除痛苦就更错了。
普:很显然是如此。
克:那就好像要求别人来清扫你的家一样。在清扫的过程里一定会发生很多事,你可能会得到像天眼通之类的各种神通。但是你一旦陷在这些神通里,就不可能再有进展。如果你不陷入其中,就有机会进入本质。普普,你刚才问,人的心智是否必须做好准备功夫,才有机会接受那无限的能量。那么就做好准备功夫,把你的家彻底大扫除一番,直到一丝一毫的逃避都消失为止。然后才能讨论无限大能的问题。如果你真的断除了所有的痛苦,我才愿意和你们讨论拙火的问题。
阿:先生,我所以不赞成讨论拙火的原因,就是因为哈达瑜珈的经典认为拙火可以在修持上给我们外来的助力。
克:阿秋吉,看在老天的份上,你到底有没有清扫你的家?
阿:绝对有。
克:好,你们的问题是什么?你们想知道有没有一种无限的、可以汰旧换新的、非机械化的能量存在?我说有的。绝对有的。但那不是你们的拙火?首先,你们的身体必须先变得敏锐,不是欲望上的敏锐,而是纯然的敏锐,然后你们的身体就会有具备它自己的智慧,那种不受大脑指挥的智慧。然后又会怎么样?如果你们真的要我说,我就说好了。那些声称自己拙火觉醒的上师并没有真的在观照上下功夫,他们吃荤,他们仍然求名求利,我实在怀疑他们的拙火是否真的觉醒了。
普: 随时随地观照我们起心动念就可以了断痛苦,这才是最重要的。
克:没错,你们只需要做这件事,别的都不必管了。这才是最特殊、最神圣的事。那种能量不是你们请得来的,但是你们都在犯这个错。清扫你们的家需要极大的修持,不是那种控制、压抑或臣服于权威的修持,你们明白了吗?这种修持需要随时随刻全神贯注地观照。如果你们付出了全部的注意力,截然不同的无限能量就会产生。你们能做到吗?
威:只能做到一会儿。
克:我是说你们能不能随时随刻维持在空性中?如果能的话,这种能量会不请自来。当空性产生时,能量就会充满。因此你的心能不能一无所求,没有任何痛苦和烦恼?这才叫做真的冥想。
普:如此就能完全转化人类的意识。
克:就像阿帕所说的,人心受到数千年的局限,只有当这机械化的运作停止了,局限才能被打破。你必须把电脑的插头拔掉,它才能停止操作,问题就在这个自私自利的中心能不能停止活动?自我中心的活动一旦停止,过去、现在、未来的活动就停止了,自私自利的活动停止了,截然不同的活动才能产生。
第8节 恐惧的根由
普:克里希那吉,你曾说过,理智就是面对恐惧时最大的保障。问题是恐惧一旦从无意识生起整个把你吞没了,理智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呢?我们必须有能力聆听、观察和去除障碍,理智才有可能存在。如果我们的整个生命都被无法控制的恐惧吞没了,理智又怎么可能存在呢?而且恐惧都有其原因,在那种情况下又无法立刻认出原因。请问我们要如何对治人类无意识里的恐惧原型?而最大的恐惧就是害怕失去自我。
克:我们要探索的是什么?
普:我们该如何对治恐惧?你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克:你是说当我们在极度恐惧时,理智就不见了。我们该如何对治当时的恐惧?是不是?
苏:我们只能看到恐惧的枝枝节节。如果我们对治的只是这些枝枝节节,我们就根本无法从恐惧中解脱。我们要如何一眼看出恐惧的根由?
克:克确实曾说过要一眼看穿恐惧的根由。
苏:我们能不能办得到?
克:让我们来找出答案。
普:你能不能从一个恐惧看到全部的恐惧?
克:我了解你的意思。你是说恐惧分为有意识的和无意识的,从无意识生起的恐惧有时强到连理智都不管用了,这种无法控制的恐惧要怎么对治?
普:这种恐惧好像和肉体有关。它会使你的身体有种无法控制的感觉。
克: 它会搅乱你的神经系统和生物系统。让我们共同来探索一下。我们的心中有时会出现一种孤独感—一种被孤立、被抛弃,完全死寂而无助的感觉。当这种感觉产生时,也就是当最深层的恐惧生起时,理智就不管用了。
普: 已知的恐惧我们还有能力招架,未知的恐惧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克:这就是我们所讨论的,我们的理智只能对治有意识的或肉体的恐惧。
普:我们甚至任由这种恐惧完全展现。
克:如果你能任由其展现而不逃避,就是理智的表现。但是你要如何对治无意识的恐惧?我们先暂时称之为“无意识”,为什么无意识会保留这些恐惧?是无意识自己招惹来的,还是早就存在或从周围环境撷取来的?然而无意识为什么要保留恐惧?是不是从种族和历史遗传而来的?还是遗传基因本来就有的?这个问题又该如何对治?
普:我们能不能讨论从环境撷取而来的恐惧?
克:我们先讨论第一个问题。无意识为什么要保留恐惧?我们为什么认为深层意识就是恐惧的仓库?这些恐惧是不是文化强加在我们身上的?是不是因为意识无法对治这些恐惧,就把它们压下去,存留在无意识里?还是因为脑子无法解决一些问题,而又害怕自己无法解决这些问题,才造成了恐惧。我想先弄清楚无意识的含义是什么。我认为这些恐惧早就存在着,面临危机时你才发觉它们罢了。
苏: 它们存在于我们的意识里。你为什么说它存在于“无意识”里?
克: 意识有很多的内容。如果没有这些内容,意识也就不存在了。它的内容之一就是这些它从来没有解决的恐惧,这些恐惧早就存在,但是意识从来不说“我该解决它们”。在面临危机时,意识的这一部分觉醒了,于是就开始感觉恐惧。但是恐惧其实一直都存在着。
普:我不认为只有这么简单。难道恐惧不是人类文化的遗产?
克:恐惧是人类文化的遗产?还是我们的国家和文化里从来就没有恐惧?
普:没有恐惧的文化根本就不存在。
克:当然不存在。所以我时常问自己,恐惧到底是我们文化传统的一部分,还是人类遗传基因的一部分?恐惧是一种将要被摧毁的感觉,众生的意识里都有恐惧。
普:自我保全的本能其实就是恐惧。
克:所有细胞的结构里都有这种本能。即使小小的蚂蚁都害怕不能保全自我。我们认清恐惧就是人类存在的一部分,而在危机时觉察得更清楚。我们要如何在恐惧生起的那一刻就对治它?我们又为什么要等到危机时才对治它?
普:你是无法逃避它的。
克:等一等。我们说恐惧一向都存在着,它是我们人类结构的一部分。既然我们的生物系统、心理结构中早有恐惧存在,连最小的细胞里都有,我们又为什么要等到危机来临时才发觉?这实在是最不合理的概念了。
普:否则恐惧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对死亡的恐惧我一向能理智地面对,但对其他的恐惧就没有把握了。
克:你们都说自己能理智地面对某些恐惧,我怀疑你们是否真的能做到。我怀疑在你们还没有完全解决恐惧之前就能拥有理智。因为只有当恐惧不存在时,理智才能来到。理智是光明,恐惧是黑暗。黑暗去除时,才能充满光明。我认为你们根本无法理智地面对恐惧,你们也许有能力看到恐惧的本质,能使它合理化,避开它或跨过它,然而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理智。
普:我认为理智就是由觉察恐惧生起,既不逃避它,也不企图改变它,而让它自己消退。但是你却认为有了理智之后,恐惧就根本不会产生。
南:恐惧就不再产生了吗?
克:其实我们从来就不允许恐惧产生。
南:我认为恐惧还是会产生,只是我们不允许它完全展现而已。
克:你们知道吗?我质疑的其实是面临危机的所有反应。恐惧既然早就存在,你们为什么要等到危机时才察觉它?你们说面临危机时你们就醒了,那么平时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句话都应该让你们觉醒才对。我们现在是共同研究,既然研究指的是顺着迹象去追踪,我们就该这么做,而不该讨论其他问题。
南:我从不希望有危机,但是危机一来,我就瘫痪了。
克:你为什么会瘫痪?显然你是需要挑战的。你们说危机使你们觉醒,那么危机也该包括平时的一言一行、一个意念、一句话、一个眼神。这些也都是挑战。我们为什么不能在没有挑战的情况下就保持醒觉?恐惧为什么是潜伏的?我们的心是不是害怕恐惧会醒来?它是不是故意让恐惧熟睡,而不去面对?
现在慢慢来,我们正在追踪一个火箭。我们的心是不是不愿意面对恐惧,而任它熟睡?还是不愿意让恐惧完全展现自己?你们承不承认恐惧是人类生命的一部分?
普:先生,恐惧不可能独立存在,没有外来的刺激就不可能有恐惧产生。
克:等一等,我不接受这个观点。你说没有外来的刺激就没有恐惧,这不是真的。如果对你而言是真的,那么对我而言也应该是真的,因为我也是人。
普:我想刺激应该包括外在的和内在的。
克:我从不区分外在或内在,因为它们是一体的。
普:没有相对的刺激,就没有恐惧。
克:普普,你已经离题了。
普:你不是要我们观察恐惧、面对恐惧吗?
克: 我问自己:“你必须等到危机时才察觉心中的恐惧吗?”这才是我的问题。如果恐惧早已存在,那么是谁使它入睡的?因为我们的意识无法解决它?还是因为意识太在意它的存在,而又无法应付它,只好压住它。当危机出现时,意识一被动摇,恐惧就产生了。因此我问自己,我们为什么要压抑恐惧?
苏:先生,心智这个工具所具有的,就是分析和认知的能力。这种工具对于恐惧是无能为力的。
克:它确实不能对治恐惧。我们需要的是简朴和单纯,而不是一连串的分析。就是这些分析、逃避和辩解造成了拖延,使我们在危机来临时才察觉恐惧的存在。最根本的恐惧就是无法保全自我,一种对于未知、不能继续存在和死亡的恐惧。我们的心为什么不能随时面对自己的恐惧?为什么非得等到危机出现才面对?是不是因为你们太懒,因此没有能量追根究底?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普:很有道理,但是我想知道这些话有没有用。
克:众生都害怕不能保全自己,恐惧深藏在我们的血液中。我关心的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危机和挑战?我希望自己的觉性能比挑战更快一步,而不是慢半拍。
普:你说的我们办不到。
克: 你为什么办不到?让我来说明一下。 假设我知道总有一天要死,于是就为死亡辩解,使它合理化、知性化。我说自己已经超越死亡了,其实根本没有。我只是超越了有关死亡的一些概念而已。
普: 实际一点地说,当我们面对死亡时,以为自己已经超越了它,日子久了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真的超越。
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那种超越的感觉,只是当时的挑战暂时激发的,而不是真的。
普:因此问题就在:需要什么样的工具,什么样的能量,从那一个次元,才能使我们看清事实,而我们看清的又是什么?
克:我想再说清楚一点。恐惧是我们生存结构的一部分,无论在心理上和生理上都是如此。我们的脑细胞里早就存有无法保全自我的恐惧。我们的思想总是告诉自己不要面对恐惧,因此当挑战来临时,思想就无法停止这份恐惧了。
普:你所说的“思想告诉自己不要面对恐惧”是什么意思?
南:思想有时也想面对恐惧的。
克:它只会使恐惧合理化,而无法追根究底地面对恐惧。我要问的是我们为什么需要挑战?如果你说需要,你就是在存心等待挑战。
普:我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只知道挑战一来,恐惧就产生了。
克:不,挑战觉醒了恐惧。让我们掌握这点来讨论,为什么我们要等待挑战来觉醒恐惧?
普:你的问题有点似是而非。你是说不要等待挑战,而要随时唤起挑战吗?
克:不,你误解了我的论点,我对于挑战一概否决,在任何时刻都不接受挑战。挑战没有必要,因为我随时随刻都是觉醒的。如果说需要挑战来使我清醒,就是一种错误的想法。
普:不,先生,这不是我的意思。
克:好,让我们查明睡着的到底是什么?是我们的意识,还是无意识?有没有一部分是醒着的?
普:我一旦醒来就完全清醒了。
南:你会不会招来恐惧?
克:如果你真的是完全清醒的,就根本不需要挑战了。如果我们认清死亡就是我们的一部分,就能随时保持清醒。
普:我们无法随时保持清醒,因此恐惧总是藏在地毯之下。
克:如果它藏在地毯之下,就把地毯掀开来看清楚它。这就是我的重点。我们随时随刻都在害怕死亡、害怕失败,这是我们生命中最根本的恐惧。这份恐惧永远都存在着,从来没有睡着过,因此我们不需要任何挑战来使我们清醒。
普:这是事实。
阿:看清这点以后,你接不接受那个使我们无法全神贯注的因素?
克:我不是在讨论全神贯注,而是说恐惧随时随刻都醒着的。
阿:恐惧在我们心中随时随刻都是活跃的。
克: 它就好像屋子里的一条蛇,永远都伺机而动。我也许没看到它,但是它是存在的。我们的心很想对治它,如果实在无能为力,就只好躲开它。这时我们就面临了“必须”面对它的挑战。我们能不能面对这活生生的东西?如果能的话,就不需要挑战了。因为我们的心刻意不去面对恐惧,才需要挑战,对不对,普普?
南:恐惧只是一种想法;但是它的阴影随时存在我们的心中。
克:那么就追踪它,不要先下结论。你刚才就在下结论。另有一个问题,如果我们随时随刻都能觉察内心的恐惧,接下来又该做什么?
普:这时就会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南:我觉得自己终于醒来了。
克:你们都没有抓住重点。害怕不能保全自我的是我们的意识,当我们的意识清醒之后就不再害怕。就像一只小蚂蚁,就被踩扁了,没什么好怕的。如果我遇到空难,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对自己说,“好!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是死亡了。”但是我们心中的意念总是说:“我的天!我快要死了,我不会死!我一定不会死!我要设法保护自己。”你们有没有观察过蚂蚁?它从来不怕什么,如果有人弄死它,它就死了。
南:先生,你真的看清楚了吗?如果你放一张纸在蚂蚁的面前,它一定绕道而行。
克:它只是想保全生命,但是它不会去思考“死亡”这件事。因此是思想制造了对死亡的恐惧,其实是思想在那里说:“我总有一天会死,我孤单,我不满足。”看清楚了吗?思想才是永远不变的。多有意思,既然恐惧是我的一部分,我又何必怕它呢?只有当思想插手进来企图改变一切时,恐惧才产生。我们的心能不能完全静止?完全安稳?那不可思议的境界一旦出现,恐惧还有立足之地吗?
普:先生,你曾有过这种不可思议的境界吗?
克:有。我的心一旦完全安稳,没有任何畏缩、逃避、辩解、肯定或否定时,它就出现了。我们是不是已经把恐惧的根由挖出来了?
第9节 喋喋不休的心(1)
莫:我想讨论我们的心为何喋喋不休?它是从哪里得来的能量?喋喋不休的目的又是什么?几乎每分每秒它都在喃喃自语。
普:这难道不是心的本质吗?
莫:这样说不能解释清楚我们的心,也没有办法对治它。
普:我们的心必须不停地动才觉得自己存在。
莫:不是“必须”的,生命的能量有一大部分就是要自然地达成这个喋喋不休的目的。
克:我们的心为什么喋喋不休,目的是什么?
莫:没有什么目的。我观察我的脑子里想到的就是发现喋喋不休就是它的本能。这种起伏不定的活动,基本上是混乱的、无意义的、也没有任何目的。脑力就在这些活动中消耗殆尽。这些活动非常累人,但是却无法停止。
克:它值不值得讨论?
普:我们为什么要把喋喋不休的妄念和思考的过程分开?思考的过程掐头去尾就是妄念。我们的觉察力和注意力全都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妄念上,这些妄念只是脑子本身的一些神经兮兮的活动。
普:某些思考的活动是否仍有意义?
克:你的心为什么要喋喋不休?
莫:因为我无法停止它。
克:这是不是一种习惯?还是脑子怕自己没事做?
阿:这是一种额外的意志活动。
莫:这些活动没有任何感觉,只是简单机械化运作。
克:你们都没有了解我的意思。我们的心显然需要找点事做,为什么?
莫:我们的心永远装满着念头。
克:我们的心永远充满着念头,否则,它就觉得空虚,因为觉得空虚,才必须喋喋不休。这到底是一种习惯,还是恐惧?
莫: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
克:我怀疑这是一种习惯。
普:另外有一种我们称之为有意义、有方向、合乎逻辑、有分析性、能够解决问题的“思考”。喋喋不休的妄念是无意识的活动,持续不断地从心里冒出一些过去累积的垃圾。有的时候我们会突然察觉自己的心正在喋喋不休。我们通常认为思考比喋喋不休的妄念要有份量得多,这种观念是否正确?
克:我们的心为什么喋喋不休?
普:它就是喋喋不休,没有为什么。
克:我想弄清楚它为什么喋喋不休,是不是就像自来水一样自动流出来的?
莫:我们的心在漏水。
普:它暗示着我的心是迟钝的。
克:你们为什么排斥这些喋喋不休的妄念?
莫:因为它费时又费力,常识告诉我们这是无意义的。
普:我们的讨论现在又不着边际了。不只讨论无意义的妄念,就连觉察自己在排斥它也不对了。
克:现在不要讨论觉察力的问题。我只想问你们的心为何喋喋不休?这是一种习惯,还是一种需求?当它不在正式思考时,我们就认为它是妄念。为什么正式思考不算是妄念?我的心里想到的就是我的家,你的心里想到的是你的上帝、你的工作、你的事业、你的妻子、你的性、你的孩子和你的财物。我们的心如果不装满东西就会不安,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重要,除非你想要停止这些念头。
莫:如果妄念不会造成压力和痛苦,就不会问题。
克: 会形成问题是因为你想停止它。因此重点不在为什么有妄念,而是为什么要停止它。
莫:妄念能停止吗?
克: 妄念能停止吗?我不知道你们所谓的妄念是什么,我很怀疑。考虑自己的事业,难道不算妄念吗?我认为所有的考虑,包括对自己、对自己的上帝、对自己的妻儿或丈夫、对自己财物的考虑,全都是妄念。为什么要把这些排除在妄念之外?
莫:我只能讨论我所观察到的现象。
普:我们所谓的妄念是一些没有理由的念头。
克:因为这些妄念和你们的日常活动以及需求无关,因此你们就认为它没有理由。
普:你有没有妄念?
克:不要考虑我,我不重要。
阿:先生,通常我们的思考是前后相关的,而妄念却没有这种一贯性,因此我们认为它是无意义的。
克:有妄念时我们的心能不能得到休息?
阿:不能,先生。
克:等一等,不要这么快就回答我。阿秋吉,我要问你一件事。你的脑子充满日常的事务,包括有意识的、合理的或不合理的,妄念很可能都是从这些事务中产生的。
巴:有妄念时那种不清醒的状态,是否和做梦的情形很像?
克:不,我不这么认为。我的肌肉累了一天了,我现在让它放松一下,妄念也许只是一种放松而已。
阿:妄念也许没什么关系,但是它会耗损能量。
克:会吗?
阿:放松应该不会耗损能量,放松是耗能之后的休息。
克:你说妄念会耗损能量,因此你想停止它?
阿:问题不在停止不停止,而是应该让这消耗能量的心做点有价值的事。也许可以持个咒,但是持咒仍然是机械化的方法,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我们回过头来思考妄念到底是如何产生的,我们完全找不出答案,只知道它是一种额外的意志活动。
克: 如果你的脑子已经塞满了东西,还会不会有妄念?请听清楚,当你的脑子全满或全空时,还有没有妄念产生?或者,只有在脑子半空不空时才有妄念产生?一间放满东西的屋子还有活动的余地吗?一个装满思想的脑子还有妄念的活动吗?我不知道我表达清楚了没有?
莫:这只是一种假设而已。
克:我们的心是半空不空的,而空的那一部分才会喋喋不休。
莫:你是在认同空的那一部分吗?
克: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想找出喋喋不休的理由。这是不是一种习惯?
莫:看起来像是一种习惯。
克:为什么会产生这种习惯?
莫:据我所知没什么理由。
克:我不认为妄念有什么严重,你们却很排斥的样子,我甚至不能确定它是否会耗损能量;如果妄念是一种习惯,那么这个习惯要如何戒掉?这才是你们应该考虑的:任何一种习惯,不论是抽烟、喝酒或暴饮暴食,都应该戒掉。
莫:通常需要全神贯注地观照,才能戒掉这些习惯。
克:喋喋不休的妄念能够在全神贯注的观照下停止吗?
莫:问题就在它停止不了。
克:我不能确定它是否停止。如果我全神贯注地观照自己在抽烟时的举动,这个习惯很快就减弱了。因此为何不能减少喋喋不休的妄念?
莫:因为它是一种自动化的运作,而抽烟不是。
克:起初妄念并不是自动化的,后来才变成如此。
莫:我们最好不要讨论“起初”如何,因为妄念是没有开始的。它就是一种格外自动化的脑部活动。我看到的永远是喃喃自语的妄念,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普:在对治妄念这点上,其他所有的法门都认为必须在它停止之后才能谈别的境界。
莫:你可以持咒或用其他规律化的方法来停止妄念。但是妄念不是规律的,它永远在变的。
克:这点很有趣。
普:而且完全不相连贯。只要我们的意识处在思考过程,它就充满着有理的思想及无理的妄念。两者是不可分割的。
阿:我认为有另一种说法。心智的运作有许多不同的层次,而妄念是所有层次的大杂烩。
普:阿秋吉,我不认为如此。我不认为所有层次的念头会混在一块儿。清醒时的念头活动是先有前提,再从前提出发的逻辑思考。而在无理性的领域里,则有许许多多的妄念是我们理性的那一面所不能了解的。但是我无法肯定这两者有何不同,很可能是共荣共存的。
巴:我们显然排斥妄念而不排斥理性思考。
普: 这就是我的意思。我认为只要理性思考存在,妄念也必定存在。
阿:我对这点质疑。
普:让我们来讨论一下。我怀疑妄念是不是理性思考的反射作用。
巴:我们的心中既有妄念,又有理性思考,那么空性呢?我们的心中有空性吗?
普:空性这个论点从哪里来的?
巴:克里希那吉提出来的。
普:不要这样讨论。我只想知道是否理性思考存在,妄念就一定存在?
阿:不一定。有理性思考能力的人,就能完成某种特定方向的活动。你是说这样的人也必定同时具有神经兮兮的妄念吗?
普:特定方向的活动并不一定是技术性的行动?心理上也有特定方向的活动,只要在心理上和情绪上具有特定方向的活动,妄念就一定存在。
阿: 先生,你知道吗?有特定方向的活动可以被视为自我的投射,也可以是自我的强化作用。因此有特定方向的活动都有其源头,而这个源头就是自我。
第9节 喋喋不休的心(2)
克:我真正感兴趣的是如何停止这些妄念。
普:允许我继续追踪阿秋吉的话。他认为有特定方向的活动可能存在于心理上,也可能存在于实际行动上,那么没有特定方向的妄念呢?
阿: 妄念也是有特定方向的活动。我知道它的源头就是我们的自我。
普:我们真的清楚它的源头吗?
阿:因为妄念就是维持自我感的活动。
普:在探索妄念的源头时,我发现它既无来由,也没有任何源头。
阿:其实我也找不到源头。我认为妄念是一种自给自足的活动,它不经意地强化了自我感。它其实和自我无关。
莫:因此你把心智的活动分为妄念和非妄念。
普:你又怎么知道的?
克:你们说妄念会耗损能量。
戴: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们又怎么知道的?
克:噢!这是非常明显的,妄念是这么不理性,不合逻辑,而又草率。
戴:理性思考不也是虚妄的吗?
克:等一等!等一等!
莫:为什么要分辨孰是孰非?我们的心只有三种活动——有意的、无意的、两者皆有的。有意的我不想讨论,我关心的是如何去除那些无意的活动。
克:这些我们都是关心的,因为我们认清妄念是如此不理性而且低俗。那么该如何使它止息?
莫:我只能观照它。我只要一观照,它就停止了。
克: 但是等一会儿它又开始喋喋不休了,我要的是永久停止妄念,那么我该怎么办?我的心中也许没有理性思维的活动,却又忙着想停止喋喋不休的妄念,我想讨论一下这个现象。
巴:我的心中充满着想要发财的念头,以及其他上百种欲求,这些我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反而想停止一些不重要的妄念。
阿:观察理性思维的活动,能够帮助我进一步了解“自我”的运作过程。这种探索是能使我对自己更清楚一点。
克:阿秋吉,我想要停止喋喋不休的妄念,因为我认清它会耗损能量,那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使它永久停止?
普:我觉得只要我一开始观察念头的活动,不论是理性的还是非理性的,我就落在陷阱里了。
克:我们为什么排斥妄念?你们说它会耗损能量,但是我们在其他名方面耗损得更多,因此这点小小的耗损我并不在乎。你们为什么要排斥妄念?
莫:因为它会耗损能量。
克:因此你们排斥的是某种特定的耗损活动,我排斥的则是所有的耗损活动。
莫:到底什么是能量的消耗,什么不是能量的消耗?
阿: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希望我们不要避而不谈。
普:我们可从两个方向来看这个问题。第一,我们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第二,我们为什么要把理性思考和妄念一分为二。
阿:我不反对这两种讨论的方向。
克:弗莱德曼好像有意见。
莫:不管怎样,我只知道一有妄念我就觉得烦躁。
克:先生,让我们一样样地来。你们说妄念会耗损能量,但是我们在其他各面都消耗能量啊?
莫:妄念是其中最令人不愉快的一种。
克:你们不要不愉快的耗损,却想要愉快的耗损。
莫:当然。
克: 因此你们是在排斥不愉快的能量耗损。我想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脑子里有没有妄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念头,理性的也好,非理性的也好,我们都能如如不动,不受其干扰,不形成喋喋不休的对谈。念来念去,又何必管它。
普:我必须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先察觉心里想说的话,然后才开口说话的?
克:这是什么意思?等一等,等一等,让我们好好掌握住这点来讨论。如果我们的心真能如如不动,那么不管有念无念都一样,甚至有人在你身上泼水,鸟儿在你身上方便,你都只是轻轻地擦掉就算了。如果我们的心真能如如不动,一点小风小雨又有何妨。但是你们却刻意想停止妄念和理性思考,以为这样做就可以不消耗能量,其实你们在其他方面的消耗更严重而不自知。因此对我而言这个问题很简单,那就是我们的心能不能如如不动?我知道自己的心喋喋不休,我也知道妄念和理性思考都消耗我的能量,但是我不必太过于介意,不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它。
普:你的心到底有没有意念的起伏?
克:没有。
普:你的脑细胞有没有冒出过一些字眼?
莫:他根本不知道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但是每一句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有道理。此人是完全没有妄念的。
普:因此你的意识完全处在空性中。
克:讨论我无法使你们有任何进展,让我们就此打住。
巴:先生,你是从两方面着眼讨论的:首先你建议从局部的妄念开始观察,接着你突然跨了一大步,开始讨论起如如不动的心。
克:只有如如不动,才能停止妄念。
巴:两种方式之间有何关系?
克:我不认为有任何关系。各位,我们已经喋喋不休地讨论半个小时了,我仔细听来好像还是没有找到答案。我想主要是因为我们的心太不稳定,因为没有深刻的稳定度,所以才会喋喋不休,也许这就是答案。我仍旧在如实观照,我并没有离题。
巴:你并没有离题,我们是在局部上着眼,而你是从整体来看的。
克:我们的心所以会喋喋不休地消耗能量,是因为我们的心不够稳定。因此我要追踪的是“稳定”这件事,而不是妄念。
普:你要追踪的是什么?
克:我发现只要我的心不稳定,就自然会喋喋不休。因此我要弄清楚如如不动的心有哪些特质?如此而已。
莫:你又从本来面目转到了相反的状态。
克:不,我没有转到相反的状态。我知道我的心永远喋喋不休,我也知道它在消耗能量,我更知道自己在其他方面也消耗能量。但是要想把这一切全都讨论到是不可能的,就像水银洒在地上,那上百滴小水银是无法聚拢的。因此我认为必定还有另一种方式,那就是去弄清楚如如不动的心有哪些特质和结构。
莫:我只知道我的心不稳定。
克:让我们来一起探讨。你们认为稳定是不安的反面,我认为稳定不是不安的反面,因为反面之中永远包含着正面,正面之中也包含着反面。现在我们先把妄念和消耗能量的问题搁下。
莫:我知道当我们的心如如不动时,就不会消耗能量。
克:不,不对。
巴:我们的心总想把不安转成稳定,而你却说不安无法自动转成稳定。那么该怎么办?
克: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这种问题。
普:但是你说过你要讨论的。
巴:他说过负面之中包含着正面,因此观照负面的现象,正面就立刻出现了。
克:现在我们的注意力已经用在不同的方向了。我们不再注意如何停止耗损,我们关心的是如何才能如如不动。
巴:但是答案应该不是脑子设想出来的。
克:显然不是,这不是一种设想,这点很重要。现在就让我们来讨论如如不动的心有哪些特质?但是不要用形容词。
普:它有那些特质?
莫:你是说暂时的稳定吗?
普:我不了解什么是暂时稳定的心。
克:他在问:是暂时的还是永远的稳定?我不喜欢“永远”这个字眼。
普:如如不动的心到底有哪些特质?
克: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莫:看到你,我们才知道的。
普:我也这么想,但是这仍然无法停止我的妄念和理性思考。
克:我认为大海是那么的深、那么的沉稳,就算有一些小风小浪,也不必介意。你一旦介意了,就会被风浪所困。
普:当你被风浪所困时,惟一能做的就是认清自己被困住了。
克:认清了就赶快放下,不要小题大做。就像巴所说的,只要我观照到了,负面就立刻变成正面,虚妄也立刻转成实相。观照就是如如,聆听也就是如如。
第10节 自我中心与二元对立(1)
克:什么是二元对立?二元对立真的存在吗?
阿:当然是存在的。
克: 我不想先有任何主张。我对于吠檀多哲学、“绝对一元论”和“相对论”都一无所知,因此我们重新出发,不借助二手资料。除了男与女、光明与黑暗、长与短这些明显的二元对立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二元对立?
苏:我们心中的“我”和“你”之分是根深蒂固的。
克:我要先确定一下我们所讨论的是同一件事。我想弄清楚心理上的二元对立到底存不存在。外在世界的二元对立是很明显的,但是内心应该只有“本来面目”才对。就是因为我们无法“如实”地面对这“本来面目”,才捏造了“应当怎么样”这回事,于是就有了二元对立。“应当怎么样”是一种抽象的理想,它其实是虚构的,真实存在的只有这“本来面目”。
戴:有人认为“本来面目”也是二元对立的。
克: 等一等,先生。我只知道“本来面目”,我不知道“应当怎么样”。
普:“本来面目”对我而言就是二元对立的。
克:不,你是被教育成二元对立的。你是被外在环境的影响局限在二元对立中的。
苏:开始的起点就已经是二元对立了。可能是由许多因素造成的。
克:是不是因为我们的心无法面对自己的“本来面目”,因此才造成二元对立的人生态度。这就是我要探讨的。
阿:据我们所知,一个新生婴儿不只为了想吃奶而哭,只要他一落地就会哇哇大哭。二元对立是生命本身不安的表现,从呱呱坠地就开始了。
普:它是不是种族的遗传?
苏:“本来面目”的本质是什么?
克:这就是我要弄清楚的。如果我们能了解自己的“本来面目”,就不会有二元对立了。
苏:我们需要什么工具来了解这“本来面目”?
巴:二元对立的产生是不是因为我们无法接触到自己的“本来面目”?
克:什么是二元对立?它是不是意味着度量?
巴:二元对立产生于比较。
普:先有一个“我”,又有一个“非我”,于是就产生了二元对立。
克:这就是二元对立的起因。但是,在那里说“你是不同的”那个“我”又是什么?“我”到底是何物?
阿:自我的中心,身体。
莫:脑子。
普:我问自己这个问题,然后我观照“我”的所有活动,我发现根本没有一个像桌子或椅子一样的实体,它是不存在的。
克:我可以说一句话吗?听起来也许很荒谬,对我而言根本没有二元对立这回事。当然,我们不是在讨论男与女、黑暗与光明这类的二元对立。心理上的二元对立存在是因为有“我”,也有“非我”,当“我”看着“你”这个“非我”时,就产生了距离感,这种距离感可近可远,于是这个过程就形成了意识。不要立刻同意我的说法,让我们慢慢地来。
巴:把这种距离感一圈起来,就是意识。
莫:意识之中就有距离感。
克:不,不,先生。你我相对而坐,我们之间的肉体距离是实存的。而我们的心又创造了一个“我”和“你”,这个“我”和“你”的距离就是意识。
戴:因此距离分为肉体和心理的。
苏:这个“我”是不是一个实体?
普:所以我才认为要探讨“我”是十分困难的事。
苏:我们开始讨论的是二元对立——“我”与“非我”的二元对立。
克:这个自我中心和另外一个自我中心之间的距离与活动,包括横向与纵向的活动,就是意识。
普:如此而已吗?
克:我才刚刚开始探讨。
阿:先生,你提出了两个自我中心。其实根本没有另一个自我中心的存在。
克:我马上就要讨论到了。让我们一步一步地来。另外那个自我中心是被这个自我中心招来的。
阿:我不能确定。我认为即使没有另外那个自我中心,距离感也还是存在。
苏:阿秋吉,“我”创造了一个“非我”,自我感的形成就已经暗示了“非我”的存在。
克:如果没有自我中心,另一个自我中心也不会存在。我对于二元对立的整个结构存疑。你们接受这种观念,我不接受。人类所有的哲学、判断和一切事宜都建构在这个基础上。所有的麻烦都是从二元对立产生的。先有了自我中心感,才产生了其他中心,这点对我而言已经十分清楚,不知你们接不接受?
莫:这个自我中心的感觉是如何产生的?
克:我马上就要讨论到。现在我不想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在白天清醒时,因为有自我感,所以创造了各种关系在于是就有了对立与分裂。分裂就是时间与空间感,冲突自然势所难免,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因此我知道在清醒状态下,随时随刻都会产生判断、比较、暴力和模仿。当这个自我入睡以后,这种分裂仍然存在。
宋:你所谓的“自我入睡”是什么意思?
克:我们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状态,我们将会讨论到。
苏:在清醒的意识状态中,经验者就是这个自我中心。
克:经验者就是自我中心,这个中心里只有记忆、知识,它永远属于过去。它也许会投射未来,但是它的根还是落在过去。
戴:自我属于当下,我不知道有什么过去和未来。
克:如果你有一个自我中心存在,你就不可能说得出这种话。
戴:过去和未来是多余的东西,我和它们无关,我就是当下。
阿:你是过去的子民,你继承了过去的一切。
戴:这只是一个假设,我不认为如此。我如何才能认识过去?
克:你现在说的英文,就是过去的产物。
普:只要你存在,过去就存在。
戴:这只是一个理论。
阿:这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理论而已?你来到这个世界,就暗示着你是过去的子民。
戴:我不知道有过去,也不知道有未来。
普:如果一个人真能从过去和未来中解脱,他就不会有问题了。让我们这些对过去关心的人继续讨论下去。
戴: 我只是一个渺小的、非实体的“我”,我不知道什么过去或未来。
阿:难道“我”不是过去列祖列宗的组合吗?包括我的父亲,我的祖父?我怎么能否认这一切呢?我的意识就是由过去制造成的。
普:个人和种族的遗传都是存在的。戴施潘达!我还记得昨天的讨论,它影响了我今天的论点。
戴: 我的立场是,我不知道什么过去和未来,这只是一种假设而已。
阿:戴施潘达!你说你就是当下,请思考一下,你是不是意味自己只属于当下这一刻,而没有过去和未来?这种说法难道不也是一种假设吗?否则你就已经进入三摩地了。
克:等一等,先生,让我们安静一下。你现在正在说英文,这其实也是一种假设。那么那个在做假设的中心又是什么?
戴:那个中心我称之为“我”,但是我不能确定。
克:因此那个中心所累积的一切就称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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