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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天行道

_2 可争 (现代)
  於商,出身商家,每天每天碰的都是经商之道,结果只是被嘲笑,一点能力也没有。
  於绘,唯一一个小小的兴趣,为了画画连觉都不睡,这麽努力的结果,是被安慰、被同情,被一句不错打发。
  那个人真的一无是处,什麽事都做得一塌糊涂。
  算了,就让他开心、让他笑、让他做一个美梦,虽然总有一天要醒,总比什麽都没有来得好。
  拍拍傅向珀的肩膀,傅向珀转身看见是他,拿起一个小玩意给他看,说著那有多有趣、多新奇……
  刘熤飞只是听著他说,然後看著他生动的笑颜,心里升起一点怜惜……
  
  虽然言千云避重就轻地跟傅向琰作了一番说明,保证熤飞绝无不良企图,只是真心交朋友,但傅向琰仍旧放不下心。毕竟傅向珀从未有过什麽知心友人,突然间出现一个熤飞,还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好得过分,傅向琰无法不怀疑其中真伪,说不定又会像大哥从前那些朋友一样只是想图好处罢了。
  不是他要乱想,而是他直觉认为怪异,对这件事就是莫名其妙地不放心,不管怎样,他决定探问探问大哥,要大哥有点防人之心。
  傅向珀来到弟弟的庭院,奇怪弟弟突然找他一起用膳,还特意要他一个人来究竟有何要事。
  「大哥,这里坐。」傅向琰朝他招手。凉亭里已经备妥饭菜。
  傅向珀带点狐疑坐下,想不起上次和向琰一起吃饭是什麽时候了,如今只觉得不自在。
  「你说有事要跟我谈,是要谈些什麽?」他疑惑问道。
  「不急,先吃饭吧。」大哥对那熤飞如此信赖,他不好贸然切入重点,还是先让气氛热络起来为上。
  可惜情况并不如向琰所想那麽容易,他们兄弟间根本没什麽好聊,三两句话又讲到公事去,公事哪是一个好话题,只好静默下来乖乖动筷,一顿饭吃的是气氛凝重,尴尬不已。
  傅向琰放弃原本的计画,直接开口问:「大哥,那个熤飞什麽来头你有没有查过?」千云说熤飞是都城人士,身世不明,连个姓氏都没有,他觉得千云似有隐瞒。
  「熤飞?你问他做什麽?」这顿饭就是为了问这个?
  「他住进我们家,总要有点了解。」
  傅向珀脸色渐凛。
  「你什麽意思,你怀疑他有问题?」
  「大哥你说,除了知道他叫熤飞,你还知道他什麽?就连千云都说他身世不明,这样的人怎不叫人担心?你还将他带进带出,一点都不防著他,如果他是来骗你……」
  傅向珀筷子重重一放。
  「你给我闭嘴!朋友是我的,我还会比你不了解吗?熤飞年纪比你还小,你却将他说得满腹心机,他的好你根本没看见!我劝你最好不要再说一句他的不是!还有,你自己当初还不是与秦老板同进同出,你不也没防著他吗?」傅向珀见不得有人说熤飞的不好,怒气冲冲地反驳警告傅向琰。
  「那不一样!至少我不会当他的面与人谈生意。大哥,你是被冲昏头了,不要人家对你一点好,你就给十分的信任!你就是这样才老是被人骗!」
  傅向琰忍不住与他理论,却再度戳中他的痛处。
  「对!我就是蠢、就是没有你聪明!我老是出错让你还得收烂摊子!平常你一脸没关系的样子,现在倒是抱怨起来了!然後呢?抱怨完接著是不是要说我不适合?是不是想取代我!」埋在心里深处的东西一点一点翻出来,傅向珀的神情因为那份执著而狰狞起来。
  彷佛回到他们兄弟针锋相对的时光,那时傅向珀想尽办法打压傅向琰、扯他後腿毫不手软;而傅向琰劝告之馀,对傅向珀的态度也是毫不客气,有时被激怒了,兄弟间互讽互骂,哪是一个恶毒能形容!
  「大哥,我没那个意思,我说了多少次……」傅向琰懊恼地解释。
  「够了!我看你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我对你好一点你就妄想爬到我头上去了?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傅向珀抓起弟弟襟口,恶狠狠地沉声道。
  「傅向琰,我不管你是怎样的奇才,你这辈子都别想继承傅家,收起你那些可笑的念头,少管我的閒事!我就算样样输你,也不会乖乖任你嘲弄。我承认对你还有些兄弟亲情,但那不代表我会完全退让,只要你有一点不该有的念头,我不介意重回和你交恶的时光,绝对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傅向珀双目赤红,激动地威胁重喝。
  「我从来没有要继承傅家的意思,是你自己胡乱猜疑!大哥,我是真的关心你,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抢什麽,我也不需要和你抢!你何必这样处处提防我,那个熤飞只是外人,我才是你亲弟弟,我担心你才会找你来说这些,你却反过来说我居心不良!罢了,我不管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随你高兴!」
  大哥简直将他当仇人看,想到以前那些恶言恶语、想到现在好不容易和好,大哥心里却仍那样想他,傅向琰难忍委屈悲痛,脸上浮现伤心难堪的神情。
  他起身打算进屋,如大哥的意不再管閒事。
  「向琰,不是只有你能遇到好的人好的事……就算是我,也会有人真心的关怀我……我不管你怎麽想,总之熤飞一点问题也没有……」傅向珀渐渐回复平静,坚持熤飞没有异心。
  「你……难道就不能睁大眼睛看看,家人对你的关怀你真的看不到、你感受不到吗?」傅向琰已经不知道要怎麽扳回他的想法。
  什麽样的关怀?那些怜悯和谎言若叫作关怀,那他宁愿没有……
  「我刚才太冲动,说的话有比较难听,你就当我没说好了,反正我的事你不要多管,也别操多馀的心。」傅向珀也不想再次交恶,於是又开口:「你邀我一起用膳我很高兴,谢了。」说完起身离开。
  傅向琰看著他固执的身影,怨他不清醒,却又无能为力。
  究竟怎麽做,才能让大哥敞开心胸,重回两人幼时的感情?
  「算了,随你高兴。」傅向琰最後也只能无奈喃道。

  在刘熤飞对傅向珀的认知中,认为他是一个单纯到有点蠢的男人,所以当他尾随其後,看见他狰狞著脸对亲弟弟说出威胁逼迫的话语时,当下真有些隐隐的震撼。
  片刻,又自嘲何必惊讶,调查中早已知道傅向珀过去对傅向琰的压迫,现在不过是让他看见实况罢了。
  可是还是对那男人异於平日的形象感到不习惯。
  想到他执著到面目都扭曲的样子。
  又想到对他好时,他所流露出又珍惜又羞赧的笑容的样子。
  刘熤飞不明白,这样一个为了一点小事就能露出满足笑容的男人,为何要沉溺於财势,为何要紧抓著不该他得的东西不放,凭傅向珀对经商的驽钝,他不信傅向珀能从中得到快乐或成就感。
  事情比他想的还糟,要傅向珀放弃继承恐怕没那麽简单,不过至少他已得到傅向珀全心信赖。
  接下来几天刘熤飞仍然保持对傅向珀的友好,陪他四处走走,或夜半陪他作画。
  可是每次将话题往傅家生意上带,就能明显感到傅向珀的紧绷,看来那日与傅向琰的对谈让傅向珀变得更为防备,下意识不想听见任何人对他经商能力的感想。
  刘熤飞一次又一次的旁敲侧击、隐隐诱劝都以失败告终,让他不禁感到挫败,也埋怨傅向珀的固执与难攻,他只好越说越显白,最後终於造成他与傅向珀的重大冲突。
  这天夜里他惯例地磨著墨,看傅向珀全心投入在画作中认真的模样。
  这麽认真有什麽用,傻傻地一直画,也只换来他人的安慰而已。
  刘熤飞打了个呵欠。
  「傅大哥,该睡了。」他实在困得要命,笑容都挂不住了。
  「你累了就先去睡吧。」傅向珀对他笑笑,又转回头去涂涂抹抹。
  都这麽晚了,是人都要睡觉的,这傅向珀也太不把身体当回事了,整天白忙让人看了就生气,三更半夜还死撑。
  想到这些日子傅向珀种种举动,内心一把火霎时熊熊烧起来,那些憋得难受的情绪再也无法压下。
  「不要再画了,收起来。」刘熤飞强硬地抽走傅向珀手上的画笔,手脚迅速地把笔墨纸砚统统堆到一边去。
  「熤飞你做什麽呢!」傅向珀上前阻止,对他的强硬恶霸感到吃惊。
  「你给我睡觉!要画明天起床再画!」刘熤飞恶声恶气地说道。
  「你、你,我明天还有生意要忙,哪有时间画,你快还我。」
  「忙什麽忙,根本是在瞎忙!你根本不适合做生意,还不如省下时间做想做的事!」刘熤飞满肚子真心话终於爆发,一点也不修饰地说出来。
  一切都是这麽突然,毫无预警地说开来。
  傅向珀惊诧地瞪著他,不敢相信他说了什麽。
  「你胡说什麽!」傅向珀气得颤抖,无法接受最亲近的熤飞也这麽说他。
  「傅大哥,你不要再去做那些不适合你的事,你为什麽就是看不透事实?」刘熤飞回过气,知道自己的冲动会坏了大局,於是改为柔声劝说。
  说破了也好,把他们之间最後隔著的那点东西戳破,才能打破僵局说服傅向珀。
  「什麽事实……你到底想说什麽?连你也当我是庸才是不是?傅家当家非我莫属,我会证明给你们所有人看!」傅向珀再度失去理智,咬牙一字一字说道,彷佛发誓一般认真。
  刘熤飞看不下去他这模样,上前用力抓住他双肩。
  「怎麽证明,你还想更努力吗?怎麽努力?你还有时间吗?」问到最後几乎是用吼的。
  「只要我不放手,只要我更拼命,我不信我得不到!你滚!滚出我的房间!」傅向珀气得推他,要把他推出门外,不想再听他说话。
  他的举动让刘熤飞气坏了,平时对他百般讨好,扯到继承的事却翻脸无情,难道他刘熤飞还比不过那点破事业吗?
  「你这个傻瓜,没药救了你!」他忍不住骂道。
  「你、你竟敢这样骂我!你、你才是吃閒饭的!」傅向珀骂回去。
  什麽!?竟然骂他吃閒饭,可恶的傅向珀,当初要他住下来一脸喜孜孜的,现在说得好像是他自己厚脸皮赖下来似的!
  他气得又回骂,傅向珀就又骂回来,两人对骂好一会儿,胡乱骂些不对题的话。
  最後是刘熤飞先停下来,觉得这样小孩子般的对骂简直幼稚透顶。
  他一停,傅向珀也停,难熬的静默包围两人。
  夜里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激动过後,只剩两人的喘息声回盪在耳边。
  天地间只剩下对方的呼吸声和微微泛红的脸。
  刘熤飞看著傅向珀那张普通的容颜,觉得此刻的他双目乌黑生亮、双颊泛红、双唇微张的模样非常动人,心跳莫名其妙加快……
  尤其那张嘴,红红润润的好像很软,让人很想……
  刘熤飞摇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和傅向珀还在吵架呢,他、他还一肚子气,在这乱想什麽!
  他回神盯著傅向珀,却见傅向珀已经没有方才气呼呼的模样,整个人沉静下来,眼神渐渐黯淡。
  愤怒之後就是难过,难过全心信赖的人也看不起自己。
  刘熤飞有些不忍。
  「傅大哥,我没有责骂你的意思……」
  刘熤飞轻叹,继而开口:「我知道你很努力,可是我每天看著你忙碌,看著你连睡眠都不顾,看你连一点喜好都不让自己尽情的做,看你在外面被人骗……我会难过你知道吗?……你可能不在意自己多拼命,可是我会在意、会担心,我看你不开心,我也觉得不……」
  刘熤飞停口,不敢再说下去。该说的话慢慢偏离原意,心里满满的情绪一点一点渗出,连自己都搞不懂这些话是为了拉近距离,或是自己真正的心情……
  傅向珀为他话里的柔情心颤不已。
  熤飞终究和那些人不同,他终究是为了他想,没有嘲笑和欺骗,只有满满的好意。
  傅向珀渐渐放松原本紧绷的神经。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不开心……」他低喃。
  见他态度软了下来,知道对傅向珀来软的准没错,刘熤飞又继续劝问。
  「傅大哥,你能不能答应我……放弃继承傅家……」他柔和地询问,轻抚傅向珀肩膀。
  傅向珀望著他一阵子,而後摇摇头。
  「我不会放弃。」
  刘熤飞见他仍旧没有放弃的意思,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坚持,却又气他的顽固。
  「你真固执!」他气得转身,推门离去。
  「熤飞,你别……」傅向珀拉住他,却被他甩开。
  刘熤飞瞪他。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麽要这麽执著!」说完碰地一声关上门。
  傅向珀听著他怒冲冲冲回房的脚步,还有用力关上房门的声音。
  为著他的不谅解,心里生出一丝怅然。
  「熤飞,你不懂……」傅向珀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喃,为那丝怅然轻轻按著心口。
  
  刘熤飞翻来翻去睡不著,突然房门被推开,傅向珀脚步放轻地走进来。
  「熤飞,你睡了吗?」
  傅向珀的声音传来,熤飞没有回应他。
  见熤飞没有反应,傅向珀伸手摇了他两下,探头看著他状似沉睡的面容,睡得像小娃娃一样。
  他原意是要来道歉,料不到熤飞这麽快就睡了。
  他的年纪比熤飞大,没理由跟熤飞认真吵,他把熤飞当弟弟一样,不希望两人的感情有所损伤。
  傅向珀坐在床沿,就这麽默默望著他。
  熤飞长相好看,人又机灵,又有一副好心肠,看著就让人喜欢,就像向琰一样都是得天独厚的人,不过又有那麽点不同。
  突然腰上一紧,天旋地转後傅向珀被撂倒在床的内侧。
  「你偷看我做什麽?」看得他不自在。
  「你、你……」傅向珀脸上微微发热。
  「你什麽你,你跑来我房间想做什麽?」
  看傅向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他背过身装作不理他的样子。
  「熤飞,我来跟你道歉,你别生气。」
  「好啊,你放弃继承我就原谅你。」
  傅向珀怎麽可能答应,他无奈地笑了笑。
  夜里较冷,他拉起被子一角埋了进去,与熤飞共盖一被,虽然小了点,但是碰在一起的身体传来的体温格外温暖。
  而後他望著床顶,好像那里有什麽值得他专注观察的地方。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小时候的事?」
  他突然说起自己的事。
  刘熤飞没有出声,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我娘和我爹是相恋结婚的,我娘出身很平凡,只是农村来的小姑娘而已,所以他们经过了很多波折才结为夫妻。本来一切都很美满,可惜我娘为了生下我难产死了,过了一、二年,我爹才娶了门当户对的二娘,之後向琰就出生了。」
  这些事不需要调查,几乎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刘熤飞自然清楚,不过也没因此打断他。傅向珀很少说到自己的事情,好像那一点一滴都是禁忌,不想去回想它们似的。
  「我知道我没有娘,所以很羡慕向琰,虽然爹要我把二娘当亲娘,可是二娘对我非常冷漠。不过我的童年很快乐,因为爹很疼我,身边每个人都夸奖我,我出生在望族傅家,未来会成为傅家的继承人,而且我还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弟弟,我从第一次看见他就觉得他好可爱,我是哥哥,当然要保护他、爱护他……」
  刘熤飞惊讶,没想到傅向珀竟会夸傅向琰可爱,更夸张的是这两兄弟竟然曾经感情很好。
  脑海浮现傅向琰精致俊秀的美貌,傅向琰小时候的可爱不难想像,不愧是名门结合後生下的孩子,相比之下傅向珀真是差多了。
  「我们一起学习、一起游玩,有时候他会向我讨教,我为他解答後,他笑著说谢谢大哥的样子真的很讨人喜欢。我那时候想,虽然我们不同娘,可是感情一定比同父同母的兄弟还亲,我去哪儿玩一定带著他,拿到好东西一定有他一份。那时候真的很开心,美满的家、爹的疼爱、众人的赞美、弟弟的依赖,除了二娘的冷漠以外,一切都是那麽完美。」
  明明是在回忆开心的事,傅向珀的语气却流露出淡淡的痛苦。
  刘熤飞还在等後话,身後却忽然不说了。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打破沉默。
  「可是全部都是假的。」一句话在夜里响起,其中夹带的伤痛明显得无法忽视。
  刘熤飞明白,傅向珀正在告诉他答案,关於他为什麽执著的答案,或者说是原因更正确。
  「我们乐笙有一个大祭典,十年才举办一次,那一年我十三岁,向琰十岁,我们都很期待祭典。不过我爹派了一个难题给我们,要通过才可以去参加,那是我们傅家生意上曾遇过的难关,我爹将它提出来,要我们试著解决,今天没通过,隔天就换个题目重来。
  「那些真的很难,我和向琰一直无法通过,我爹安慰我,说只差一点点,要我再试试。其实他哪可能不让我们去,如果无法通过,最热闹的最後一天还是会让我们去,可是我们又怎麽知道他的心思?随著祭典一天一天过去,我们越来越焦急,不只我,向琰脸上失望的表情也越来越重。」
  傅向珀沉浸在过去的回忆,渐渐无法保持冷静,脸色随著内容变化,忍不住伸手拉住熤飞的衣角,像是要藉此得到平静。
  「那天我起了一大早,不,应该说我根本没睡,我绞尽脑汁完成了一份解答,虽然累但是我有自信一定能通过,我迫不及待要交出去。途中遇到向琰,我看他落落寡欢的样子,心里很舍不得,这是我最疼爱的弟弟,我怎麽能丢下他一个人去参加,看他这麽伤心,我决定把机会让给他。我用他的字迹把解答重写一遍,偷偷换掉他写的那份,把我的心血全部变成他的……」
  傅向珀突然笑起来。
  「呵呵,後来简直是一团乱,是我自以为是,那种东西哪叫做心血,我爹为那乱七八糟的东西骂向琰,向琰吓得直说那差劲的东西不是他写的。对啊,那麽差劲的东西还能是谁写的?我永远也忘不了他们突然停下争吵,慢慢转过头看向我的模样,呵呵,我表情一定比他们更精采。真的,是我太蠢了,是我拖累了人……」
  抓著衣角的手收得更紧。
  「向琰早在第一天就通过了。」傅向珀停了停,又说:「傅家代代经商,当时有著两个儿子,一个是经商的庸才,一个是经商的奇才……我是最後一个知道的人。
  「所有的人都在骗我,所有的夸奖都是假的,原来我没有才能,比一般人还要没有。爹疼我,便营造假象,人人都夸我有天分,就连自小一起学习的向琰,也睁眼说瞎话夸我厉害、向我讨教。事实上,我傅向珀身为商家之子,却是经商的庸才,可悲同为兄弟,另一个人却是天生奇才。
  「乐笙祭最後谁也没去,向琰虽然早就可以参加,却因为我迟迟未通过,害他也得装成没通过的样子,他之所以脸色越来越沉郁全是因为我的愚笨。原来我这麽烂,原来我是一个大笑话,全部的人表面上夸我优秀,心里却在嘲笑我……
  「事情揭穿的那一刻,我只觉得寒彻心扉,我以往所认知的都是假的,我被笑了十几年竟然毫无所知,那种感觉不止愤怒,还有恐惧,然後是怨恨……我终於知道真相、终於知道自己是什麽东西、终於知道二娘冷漠的眼神代表轻视和不甘……」
  傅向珀喘了几口气。
  「我爹的溺爱伤害了我,可是我没办法怪罪他……不过有一个人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傅向琰……他怎麽忍心这样对我?他那些年看著我那些﹃差劲﹄的东西,怎麽有办法将厉害说出口?他的崇拜、他的笑容背後是不是一直在嘲笑我?……他是高高在上的奇才,把我对他的疼爱踩在脚下……我不能原谅他,不能原谅……
  「我跟他从此交恶,十几年来用尽办法打压他、扯他後腿,不留一点馀地要让他无法出头,就算这样他还是有能力在暗地里经营自己的事业。可是我不管他多有才能,我都不可能把继承人的位子让给他……
  「我能确实抓在手里的、能代表我的价值的,只剩这个位子了。我如果不是傅家的继承人,那我到底是个什麽东西?不会做生意的商人之子、唯一没有娘的孩子,我在这个家里到底算什麽?
  「我现在是和向琰和好了,可是那不代表我会把继承人的位子让给他……我不管外人怎麽看,我不管我是不是样样不如向琰,总之傅家的继承人只能是我,我绝对要继承傅家。」
  傅向珀把藏在心里十多年的话一口气说出来。那些沉郁、伤心、怨恨,一点一点地抒发出来,他的固执从何而来,他的脆弱又从何而见,毫不隐藏地告诉身边那人。
  直到那人翻过身来,整只手压上他,彷佛抱著他一般,可是双眼轻闭,竟已沉入梦乡。
  「呵,你睡著了啊……听我说这麽多,累了也是正常……你就好好睡一觉吧,熤飞……」他无比轻柔地呢喃,最後两字消失在静夜中,却煨在心头。
  他还不想睡,他看著熤飞睡得香甜的脸,继续说起他和向琰和好的始末。
  有关向琰的两场婚事、有关秦墨曦的事、有关这两人之间发生的事……
  远方传来鸡啼,不过窗外仍是暗黑的夜色,没有一丝晨光。
  傅向珀痴痴望著熤飞,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的脸上抚划……
  「熤飞,我虽然将你当弟弟一般看待,但似乎又和我对向琰的感觉不一样……那到底是什麽感觉……只要想到你,我就觉得很开心、很开心,忍不住想微笑……」
  熤飞的肌肤十分弹性,软软滑滑的,从指腹传递而来,让傅向珀心里也软软的。
  手指滑过那两道剑眉,滑到扇子般的眼睫,轻轻挑动。
  「睫毛好长……」
  又滑到熤飞直挺的鼻梁,在鼻头按两下,扰得熤飞皱眉。
  之後滑到熤飞形状姣好、饱满的双唇,揉揉按按……
  傅向珀对那触感眷恋不已,舍不得收回手,在熤飞的唇上滑来滑去。刘熤飞根本还没睡著,被这样摸呀摸的,弄得心痒痒,真有点想一口含住那温热手指的念头。
  死傅向珀,当他睡著就这样乱摸。
  刘熤飞故意收紧左手,把傅向珀牢牢圈住,傅向珀怕他醒来,赶紧收回在他脸上滑动的手指。他这一收回,刘熤飞又觉得有些怅然若失,还没来得及做些反应,又听见傅向珀开口。
  「……我其实只是希望大家能认同我,不要同情我、欺骗我、嘲弄我,我宁愿听见实话,然後努力改进……熤飞,你对我的好和真诚,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刘熤飞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温暖,却又带著刺痛。
  他是傅向珀身边最信赖的人,却也是最大的一个谎言。
  
  那一夜以後,他与傅向珀之间的气氛有了微妙的改变。
  傅向珀常常偷看他,看著看著就神游去了,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麽,有时候露出满足的表情、有时候则是略带烦恼。
  刘熤飞表面上一如以往,心里却有极大的波动。他感到焦躁,还有一点後悔,後悔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如果傅向珀是一个坏心又无用的败家子就好了,他就不会绊手绊脚,为他的信赖与笑容有所迟疑。明明一无是处又笨,外壳是什麽样,里面就该一样才对,偏偏傅向珀内心有著那麽那麽多深沉的思绪,个性纯直,却又过度敏感,才会被过去牵绊、被执念缚绑。
  自卑、无能、爱逞强,却让人怜惜,他对傅向珀竟然会有怜惜的感觉,就凭这样一个相貌普通、毫不起眼的男子,竟使他的决心有所动摇。
  他不禁生气,气傅向珀为何要如此好骗、为何要如此信任他,若他再坏一点、再心机一点不就好了吗?
  刘熤飞心里简直是乱成一团,差点连一贯的笑容都挂不住,他快受不了了,可是又不甘心认输,他打算速战速决,什麽方法都好,只要能快点让傅向珀改变心意,把事情完美解决後,他就要马上离开这个男人和这个鬼地方!
  对,他待在这里的时间超过预期,他早该回都城了,而不是在这里虚耗时间!
  那人又在偷看他了,每每被他那样盯著瞧,就觉得更加焦躁,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让人难受。
  被看了几天後,傅向珀突然十分慎重地找他谈话,眼神充满期待和雀跃。
  「熤飞,我们结拜吧,你认我当大哥,我会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照顾的。」傅向珀真佩服自己想得到这个好主意,还有什麽比结拜更能连系彼此呢?
  「……你怎麽突然这麽说?」熤飞强忍心中的躁动,尽量平静地问。
  谁要跟你结拜!我巴不得赶快离开!
  傅向珀扭捏一阵子,竟有些害臊的模样。
  「熤飞,我真的觉得跟你很投缘,想要跟你一直结交下去,若能结成义兄弟,我们的关系就更亲近了,以後就能互相扶持帮助,甚至你可以住下来,不需再四处奔波,这样不是很好吗?」
  一点也不好。
  「我没打算一直待在乐笙,迟早都要离开的,结不结拜又有什麽差别呢?」
  傅向珀听见他有离开的意思,心里慌乱起来。
  「你别离开,留在乐笙吧,如果你走了……我、我怎麽办?」想到要过回以前那种生活,傅向珀感到惊慌。
  刘熤飞为他话里的难舍感到心紧,却也更为烦躁。
  谁理傅向珀怎麽办,他哪有重要到这种程度,少了他是会吃不下饭还是睡不著觉啊?未免也太夸张了!
  「没这麽严重吧?」熤飞好勉强才能笑得出来。
  见熤飞似乎无意与他结拜,又似决心会有离开的一天,傅向珀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不能没有你!」说完怔了怔,这话太暧昧肉麻,连自己都脸红了。
  刘熤飞一样不自在。这人是生了什麽毛病,讲那肉麻兮兮的话,诉爱意似的,可是听了竟心跳加速,绵绵的感觉,随即又焦躁起来,真想狠狠大吼几声或甩手离去。
  心头拧著拧著的感觉太让人难受,想尽早离开的念头更加强烈,见傅向珀脸上微微的赧红,他心情又更乱了,乱得他无法分办那是些什麽情绪。
  「……傅大哥,你让我考虑一下。」熤飞打算先敷衍过关,让他仔细想想接下去该怎麽做才好。
  傅向珀见他终於没有拒绝,不禁放心一笑,答应让他考虑一会儿。
  
  刘熤飞开始找尽理由往外跑,不再紧跟傅向珀,回来还故意挑他不在的时间,到了晚上则早早上床睡觉,想方设法地避开傅向珀。
  对,他就是拿傅向珀没有办法,要怎麽拒绝他、又要怎麽样才能达成让他放弃继承的目的,左思右想竟是一点法子也出不来。他急著想离开傅向珀,却又卡在这里,几天下来搅得他更加心烦意乱,皇子脾气都快跑出来。
  怕千云罗嗦,所以没有去找他閒聊,只好在乐笙乱逛,逛到几乎无处可逛。
  可是他和傅向珀同在一个屋檐下,又怎麽可能永远躲得过。
  不安与日俱增的傅向珀这天刻意提早回来,悄悄埋伏在庭院树影之中,顺利堵住归来的熤飞。
  他料不到熤飞一考虑竟是好几天见不到人影,分明就是在躲他,无论熤飞的决定是什麽,至少该给他一个答案,要不然一颗心七上八下定不下来,连生意都做得心不在焉,可是他躲成这样,答案真是再明显也不过了……
  「你不想跟我结拜?」傅向珀毫不转弯,直接问道。
  刘熤飞见躲不过,只好点点头,傅向珀虽然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觉得受伤。
  「你为什麽不想?我们不是很好吗?还是你嫌弃我,不想当我的弟弟?」他执意问出原因。
  「我怎麽会嫌弃你,我只是……」觉得烦,烦得要命、烦得要抓狂了,你傅向珀还一直要挑战我的极限,一直逼迫我,连堵人这种事都做出来!
  傅向珀见他绷著脸,又说不出後话,一副抗拒至极的样子,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他的不愿意。他心里又慌张又难过,还有满满的不明白,不懂熤飞怎麽突然就嫌弃他了、离他远了。他害怕失去重要的熤飞,忍不住握住熤飞的手,想问清楚却又害怕。
  自己从来不优秀,甚至有点差,确实给不了熤飞什麽帮助,可是如果是物质方面或是金钱,那他能提供的帮助就能很强大,真的,他会尽全力给予熤飞所有他想要的,只要他愿意留下来陪伴他。
  「你不要走,熤飞,你要什麽我都给你,只要你留下来,我会尽所能给你帮助……虽然我没有什麽才能,可是我有钱,只要你有需要……」傅向珀一开口就是一大串,著急和恐惧都是这麽昭然。
  「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你为什麽一定要我留下来?」钱他还少吗,可恶,傅向珀快把他逼疯了!
  「因为你很重要。」傅向珀不自觉地摸著心口,轻而慎重地开口:「没有人像你对我这样好,你很贴心,随时陪伴著我,熤飞,我不能忍受没有你的日子,你是唯一对我真诚的人。」
  你这傻蛋,我是在骗取你的信任,还在心里一直嘲弄你,你没发现就已经够蠢了,竟然还这麽相信我……刘熤飞的心搅成一团,迫不及待想结束所有事情的心思又浮上来,脑子乱哄哄的,盯著傅向珀透红的双颊。
  「你就住下来吧,我会很照顾你,真的,我……」
  被这样诚恳又真心地哀求,几乎让人要答应下来。
  尤其那双眼映著他的影像,彷佛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存在……
  「你想要我陪伴你多久?」熤飞忍不住问道。
  傅向珀一愣。
  多久?
  永……
  心里浮现的念头连他都吓一跳,他突然不知所措地慌了,为自己的心思而慌……
  傅向珀红透的脸颊、慌张带羞的眼神,将刘熤飞的忍耐度逼到极限。
  焦躁、渴望、心乱,逼得人……几欲疯狂!
  解决他!解决掉这个麻烦的傅向珀!让他住口!让他不能再用那种眼神看著他!若要看……就要更强烈!
  不够!一点也不够!
  「说啊!」他要傅向珀说下去。
  傅向珀怎麽说得出永远两字,那太过了,叫他该怎麽说……
  「你留下来吧,你要什麽我都答应,你要我做什麽我都会做,我……我们结拜当兄弟吧。」他反覆说著原本的话,脸色越涨越红,嘴唇轻颤。
  那略乾的唇一张一合,唇里湿红的舌若隐若现。
  该死的,该死的!
  「我根本不想当你的兄弟!」刘熤飞怒骂,彻底崩溃了,勾住傅向珀颈项往自己的方向一带,狠狠地吻上那该死可口的嘴唇!
  全是傅向珀的错!用那种眼神看著他、无形地纠缠著他!害他下不了手、害他焦躁、害他整个心思乱七八糟!
  是傅向珀的错!全是他的错!
  刘熤飞急切地吮吻那软软的唇,晕晕然想起上次在傅向珀房里吵架时他曾有一瞬这种念头,果然滋味好得叫人著迷。
  温热、湿软,唇舌相濡。
  突然傅向珀用力推开他,恐慌地叫道:「你做什麽!」
  傅向珀震惊不已地看著熤飞,又羞又怒,却是羞涩大过於怒气,而後为自己的反应惊慌失措。怎麽会变这样,他原意是想和熤飞结拜,怎麽会演变成这样……
  刘熤飞看著他羞愧的神情,还有被吻得红肿湿润的唇,心头为此跳动不已。
  「我看你也没有抗拒的意思。」刘熤飞轻笑说道。
  傅向珀无法承受他的调笑,转身逃离他身边,躲回房间。
  刘熤飞看他那逃命似的模样,不禁越笑越大声,笑到整个人抵在树干上,可是手微微发抖著。他一定是疯了,疯了才会去吻那个平庸无趣的男人。
  他的直觉是正确的,他要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无论用什麽方式,快点达成目的,快快离开才是上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吻傅向珀,可是他知道傅向珀对他的在意早已不是纯粹的友谊……他那羞著脸的模样早已不言而喻。
  太好笑了,那男人不只把信赖给他,还对他有了这种心思,看他那惊慌的样子,恐怕是毫无自觉。
  「只要你留下来,你要我做什麽我都会做……」
  刚才那人所说的话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什麽都会做?包括放弃继承吗?他有好主意了。
  不想管这方法是好是坏,总之能让他速速结束这一切就好,他不想再虚耗下去。
  刘熤飞眼神透著些些疯狂,嘴角轻轻勾起。

  风水轮流转,现在倒变成傅向珀在躲刘熤飞,但刘熤飞又怎麽会让他有机会躲。他一向睡得比傅向珀早,所以还能用睡眠来躲避,而傅向珀除非不回家,要不然一天也躲不了。
  「傅大哥,这肉排汁多味美,你多吃点。」刘熤飞笑脸盈盈,一下为傅向珀夹菜、一下又夹肉,好似傅向珀是他捧在手上万分宠爱的宝贝。
  傅向珀简直食不下咽,巴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昨日那一吻,还有今天的殷勤让他浑身不对劲,几乎坐都坐不住。
  「……你、你究竟怎麽回事,这是做什麽你……」他真想把碗里的菜夹出去,这种行为太亲密,他又不是女人、也不是小孩,夹菜给他一个大男人像什麽样,还有昨天、昨天那又算什麽?
  想到昨天,两唇相贴的触感彷佛还在,让傅向珀双颊忍不住浮起两朵羞窘的红云,心境是又慌又羞,赶紧埋头大口扒饭掩饰自己的异样。
  天啊,他们都是男人,而且熤飞就像弟弟一样,那种事……熤飞是在跟他开玩笑吧?
  「你整天忙当然要多吃一点,你看你都瘦了,我会心疼的你知道吗?」说完又把肉夹进那小山一样的饭碗。
  傅向珀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他根本没瘦没胖不提,那心疼两字未免太肉麻,又不是情人。傅向珀心里虽然这麽想,却还是为他话里的宠溺加快了心跳。
  「你别再耍我。」傅向珀话都说不顺:「你、你就算不想跟我结拜,也别用这些奇奇怪怪的法子拒绝我。」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心底不免有些难过。
  「傻瓜……」熤飞亲腻地轻骂,甚至伸出手为他整理耳边的发丝。
  耳边传来的热度让傅向珀一惊,他扬手挥开。
  熤飞笑了笑:「你还不明白吗?我为什麽不想和你做兄弟的原因……」
  「熤飞,你别闹我……我不吃了!」受不了他的暧昧,傅向珀放下碗筷,只想快快逃离这种诡异的气氛。他紧张,好像有什麽不一样了。
  「不行,你才吃两口呢……」熤飞忽然停顿,而後笑著说:「呵,脸上还有米粒。」
  傅向珀还来不及伸手去摸,只觉得熤飞的脸忽然近在眼前,唇边一热,竟是米粒被啄去。
  见熤飞笑著吞下那粒米,傅向珀瞠目结舌,而後脸色炸红。
  「真美味。」熤飞舔舔唇。
  「你、你、你……」傅向珀说不出话,整个人跳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推开门往外跑好几步,顶著夜色从外面瞪著他看,好像他是什麽猛兽一样。
  他夸张的反应让刘熤飞笑出声来,笑完後用甜滋滋的表情朝他做嘴型……
  「你还不明白吗?」一字一字,慢又柔地锁住傅向珀的视线,而後拿起傅向珀摔在桌上的筷子,轻柔珍爱地亲吻就口的地方。
  傅向珀瞬间羞得神智都混乱了,冲回屋里抢回那双筷子,却被那不知羞的人趁机抱了满怀。
  「熤飞,你疯了吗!」傅向珀挣扎,被人这样抱得死紧,太亲密了,真的。
  熤飞亲了他耳朵一下,在他吓傻的当头开口:「因为我喜欢你。」
  傅向珀彻底僵住了,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
  
  接下来几天,熤飞虽然不再那麽肉麻,却对傅向珀非常体贴呵护。傅向珀身为一个大男人,几时被这麽温柔地对待过,弄得他又害臊又不自在。
  一开始还认为熤飞是在闹他,到後来慢慢认清熤飞的认真,却也因此陷入为难与混乱。
  太荒谬了,熤飞难道是在追求他?可是他要怎麽拒绝,又怎麽能拒绝啊,他不愿见到熤飞因此离开啊。
  傅向珀脑子里塞满道德和情感,两方僵持不下,基本上他怎麽可能和男人在一起……
  「我们都是男人,不能在一起。」这个答案足以回答一切。
  「那又怎样?你弟弟也和男人在一起,大家心知肚明而且还接受了。我就是喜欢你,所以不想当你的兄弟,想当你的情人。」
  傅向珀羞红脸。可是他们都是男人,男人怎麽可以……就算向琰是那样……可是……
  「……怎、怎麽可以……不行,不行的……」
  刘熤飞脸上虽然还是笑容满面,心里却十分不以为然。
  真要拒绝,正常男人早就一拳挥过来了,哪会像傅向珀这样满脸通红结结巴巴。
  那日的亲吻和傅向珀的反应,让他想到这个主意,虽然不入流,但事情至此他也不想再拖延下去了。像傅向珀这样还只是朋友就几乎百依百顺了,如果成为情人还不服服贴贴的嘛!就利用傅向珀对他的重视和不自觉的特殊感情,相信很快就能达成目的。
  男人之间的亲密对刘熤飞来说不算障碍,在跟言千云四处云游之前,他在宫中什麽没玩过。虽然傅向珀这种货色他以往绝对看不上眼,不过现在特殊情况,将就将就也没什麽关系。
  「如果我们在一起,就不会有分离,像你说的永远陪著你,这不是很好吗?」熤飞继续诱劝他。
  傅向珀确实希望熤飞能留在身边,可是这种留法太惊世骇俗了。
  在他原本的人生构想中,是继承傅家然後娶个妻子,将傅家的香火传下去,压根没想到男人跟男人在一起这种荒谬的事。当初发现向琰与秦老板的关系时,简直是惊骇又恶心,经过了风风雨雨後他才释然,才有办法祝福他们,而且还认为傅家的香火只能靠自己传下去了……
  「我是长子。」他有他的责任,怎能接受熤飞的感情。
  「你又不是独子,向琰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呢。」
  「我爹不会答应。」他想尽办法要拒绝。
  「有向琰这个前例,我相信只要我们争取,一定能得到你爹的谅解。」
  熤飞心想,傅向珀也实在想太多了,这权宜之计哪会长久,何必想到这麽远去,等事情结束,他回他的都城,傅向珀继续他富家公子的人生,他们就两不相干了。
  「我……」
  「不然你先试几天看看,如果觉得开心我们就在一起,如果觉得恶心……就当我对你的感情不存在,我会自动离开。」熤飞提出方法。这方法看似有道理,可是一旦选择,就落入他的圈套里了。
  「……好吧。」怕一拒绝熤飞就会离开,傅向珀只好答应先试试看,完全没想到试完後如果不愿意在一起熤飞还是会离开这件事,这不就是只有一个选择嘛。
  
  再过来的日子简直甜得快化出蜜来了。
  傅向珀本来就对熤飞十分喜爱,现在被他百般关爱,当然不会觉得厌恶,只是觉得自己当了二十几年大哥却反被呵护的感觉很奇怪,尤其熤飞年纪又比他小好几岁。
  可是熤飞一句「我就是想照顾你」,那些不自在就烟消云散了。
  他想,他可能也有点喜欢熤飞吧……所以熤飞对他的温柔让他心暖暖的、熤飞的笑容让他心醉、熤飞的亲腻让他脸红心跳,全部全部都让他觉得就这样一辈子下去也不错。
  除了肢体的接触比以往亲密、日常的对话比以往柔情,其实状况和之前并没有什麽不同,仍然一样两个人同住,一起吃饭、一起到处走动,这麽一想,傅向珀对和男人在一起就没有什麽排斥了。
  只要能留住熤飞就好,不失去他就好。
  对刘熤飞来说,这样的日子也是十分的愉快。
  偶尔亲一口、摸一下,讲讲肉麻话,傅向珀就一点一点沉溺了。
  没有什麽比习惯更可怕,他相信傅向珀这些天试得很满意,而且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
  於是刘熤飞开始有意无意地把话题讲到继承上头,傅向珀虽然不至於像之前一样与他争执,却仍是没有放弃的意思。那一夜傅向珀已将前因後果说得清楚明白,他又如何能直接要他放手。
  他只能软软地劝,默默灌输正确的想法,要傅向珀做喜欢的事、要他对自己松一点、好一点,不要执著於痛苦的坚持。
  不过他也明白十几年的执念没有这麽容易化解,所以他在等。
  万事俱备,就等一个机会。
  刘熤飞没有等太久,二日後,机会来临了。
  
  夜半。
  「傅大哥,你睡了吗?」刘熤飞敲门。
  房里沉寂一会儿,没多久门悄悄打开,傅向珀退一步让他进来。
  「今天这麽早睡?」
  傅向珀今晚饭吃得少,又早早上床睡觉,低落的心情一目了然。
  「嗯,有点累。」傅向珀微微笑,带点苦涩。
  神情萎靡连笑容都牵强的模样,反让刘熤飞心情跃动不已。
  「发生什麽事了?」刘熤飞装出担忧的样子,扶他坐到床边温柔询问。
  「没有……」
  「生意上的事?」
  傅向珀一愣。「对……」勉强地又笑一下。「……呵,还能有什麽?」他自嘲。
  刘熤飞皱眉,问道:「怎麽回事?」
  「熤飞,我好像……真的不太适合做生意。我想不透,明明觉得决策毫无问题,却全都错了,不断弄出烂摊子让向琰收拾,为什麽……」
  他抬头望向熤飞,沉痛地问:「我真的不行吗?」
  那瞬间熤飞竟说不出话。
  事实很明显,傅向珀根本不行。做个小生意可能还应付的来,但傅家如今的产业规模傅向珀不可能撑得住,硬要抓住主权只会添乱罢了,不如早早看清现实,让傅向琰继承傅家才是上上之策。
  以往凭傅向珀的固执不可能说出质疑自身的话,如今这麽问他,必然是心中意念已有动摇。
  这就是他要的,一思及此,刘熤飞无视那丝不忍,以肯定的语气劝服他。
  「放手吧,商场不适合你。」
  傅向珀闻言浑身一绷,目光凝在他身上,欲语还休地想反驳什麽,而後想起熤飞三番两次的劝说早已表明他的想法,才悻然地垂下肩。
  「你不明白……」他是傅家长子,继承傅家的信念根深蒂固,如今如何才能拔除,又怎麽能舍弃?如果放手,失去一路支撑他至今的执著,他又要怎麽走下去?
  傅向珀心绪纷乱,坚持了二十几年的想法如今渐渐崩毁,无法克制地颤抖。
  刘熤飞抓住他双臂,强迫他面对他,也面对现实。
  「怎麽不明白,我太了解你了!你根本就不开心,埋头在生意中十多年你得到什麽?我只看到一个不快乐的傅向珀,你不要再错下去!」
  一字一句狠击在傅向珀心上,他挣扎,想逃开熤飞的箝制。
  「你不要说了!我生在商家,怎麽能不从商,如果放手我还会什麽?我在这个家里岂不毫无用处,那我到底算什麽东西!」
  对,一无是处的傅向珀还能做什麽?
  刘熤飞想过,看傅向珀要乖乖做个富家公子哥,成天画些鬼画符取乐,或是在能力所及之处帮忙家业,处理一些谁来做都可以的小事。
  可是他不可能这麽说,因为这从来不是傅向珀要的,他知道傅向珀想要什麽,再清楚不过了。
  傅向珀想要的是认同。
  认同他的存在、认同他的能力,不要虚情假意,而是真实地接受他。
  害怕孤独,害怕别人的轻视和漠视,所以傅向珀才会渴求他,才会对他如斯重视,因为他是第一个非亲非故却真心对傅向珀好的人,不贪他的财、不对他欺瞒,一直陪在他身边,包容他的所有,肯定他的存在。
  虽然全是假的。
  刘熤飞心口细微的刺痛,但他不愿面对那是什麽。
  他没时间注意这些枝微末节,不管那是心疼或内疚,都不足以让他回头。
  骗了就是骗了,他决心要骗到底,待事情达成就要马上离开此地。
  傅向珀,你快放手吧,别再折磨我,让我离开吧。
  「你别看轻你自己。」
  「你不懂我的心情!」傅向珀大声说道。
  「我都懂,你那夜不是都告诉我了吗?事情的前因後果、你受到的伤害、你执著的来由,这些你从来没和别人说的心思,不是全都告诉我了?」
  「你不是我,你不会懂……」
  傅向珀拒绝去听,害怕过於合理的劝说真会把自己劝服,他最後的防线已经脆弱,现在只是咬牙撑著。
  傅向珀不断要推开熤飞,纠缠了好一会儿。
  最後刘熤飞一个强势却温暖的拥抱将傅向珀紧锁怀中。
  「向珀……」
  耳边的轻柔呢喃让傅向珀打颤。
  「你、你怎麽……」他失措。熤飞一向是叫他傅大哥,竟在此刻亲密地唤他名字。
  「向珀、向珀……」刘熤飞紧抱著他,倾身在他脸上爱怜地轻吻,一边柔声说道:「你不要害怕失去,你还有我,还有我……」
  这句话,让傅向珀停止了挣扎。
  熤飞誓言般的言语,像软软的云朵抚过他的心,颊上的轻吻充满疼惜、宠溺,好像他傅向珀是熤飞心头的宝,没有人喜欢的傅向珀,是熤飞的宝。
  「你不要害怕,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会陪你到最後。你不会一无所有,你还有我……」
  他编织的最可笑的谎言,让傅向珀感动到眼眶发红。
  「放弃继承,好不好?」
  傅向珀陷入抉择,这些年的执著太苦涩,熤飞给予他的爱恋却如糖蜜般诱人,如果可以,他也想选择……可是……
  「那夜我没有睡著,你说你对我的感觉不像弟弟,你说我在你身边让你觉得很开心。向珀,其实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不是兄弟那种感情,而是情人那种,是不是?」
  傅向珀望著熤飞深情的眼眸,再也无法对自己说谎。
  「……是。」他对熤飞的感情早就不单纯,这段时间所谓的试用,只是让他的感情愈加深刻。
  熤飞难掩激动,狂炙地吻上他,吻得难分难舍。
  待两唇分离,熤飞目光灼灼地望著他,眼中满满的情动。
  「向珀,我会让你快乐的,你不用怕失去,因为我一直在这里。」
  「熤飞……」傅向珀有流泪的冲动。
  「如果傅家给你的压力太大,或是有任何閒言閒语,你都不用担心……」刘熤飞温柔地说:「我会带你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一起云游四海。你想想,我牵著你,到哪里都不放开,就像我说的那些游历,那些雄伟的山、那些广阔的海,还有那些欢笑,多麽开心,你害怕的事物全都消失,我们一起快乐,一直到我们都老了、走不动了,就到我们看过最美的一座山隐居,你想想,多美好……」
  熤飞所诉说的景象彷佛出现眼前……
  再也没有纷扰、再也没有苦涩和不安,和熤飞两个人,执手偕老?
  「你再说一次……」那些情景太过美好,傅向珀不禁为其颤抖,无法不心动。
  「向珀,如果你在乐笙待不下去,我会带你走,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熤飞的眼神是那麽坚定,再也不容他怀疑。
  没有理由拒绝,还有什麽比熤飞所言更让人心动。
  傅向珀热泪盈眶,眼底盛满对熤飞的真情。
  「好,我们一辈子在一起。」他红著双颊,眼泪掉下的瞬间,埋入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男孩子怀中。
  这个某天突然降临在他身边,给予他从未有过的快乐和感动的男孩子,让他尝到最真切的爱情的男人,一定是上天赐给他的宝物。
  为了熤飞,再也没有什麽是不能舍弃的了。
  傅向珀羞涩的告白、卸下所有防备、全心的信任,那种过分天真单纯的气息,却反而充满让人难以抵抗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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