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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建筑史

_3 梁思成(现代)
佛宫寺释迦木塔校注[18][见注3](第63—65图) 在山西应县城内,塔立于寺山门之内。大殿之前,中线之上,为全寺之中心建筑。辽清宁二年(宋仁宋嘉祐元年,公元1056年)建,为国内现存最古木塔,塔平面八角形,高五层,全部木构,下为阶基,上立铁刹,全高约六十七米,塔身构架,以内外两周柱为主,其第一层于塔身之外,更加周匝副阶,型成第一层重檐之制。以上四层均下为平坐,上出檐,层层相叠。最上层檐合为八角攒尖顶,其上立铁刹。内外柱之上均施斗拱。上承乳栿以相固济,其上更施草栿,每层之平坐柱即立于下一层之草栿上。内周各层柱,均微侧脚,下四层均上下中线相直,顶层乃退入少许。外檐柱则各层平坐柱均较下一层檐柱微退入,促成塔全部向上递收之势。其外檐斗拱,副阶出双杪,偷心;第一第二两层出双杪双下昂,如独乐寺观音阁上层檐所见,第三层三杪,第四层双杪,第五层半拱承单杪。其补间铺作有以驼峰短柱承大斗者,有以斜拱相交者,如善化寺大殿及普贤阁所见。平坐铺作,第二,第三,第四,三层均出三杪,第五层出双杪。内槽斗拱,一律出华拱四跳,跳头或施横拱或偷心不等。总计各层内外共有斗拱三十余种,胥视其地位功用之不同而异其结构及形制。塔最下层内外柱两周均甃以土■墙。上四层外柱间,除四正面当心间辟门外,其余各间俱作木条编道抹灰墙,上四层内柱间无墙壁,但立叉子。塔顶刹以砖砌仰莲两层为坐,上又为铁仰莲一层,以承覆钵,相轮,宝盖,圆光等部分,各层佛像均为辽代原塑,颇精美。
万安寺后殿[见注3] 在山西太谷县城内。小殿三间,九脊顶,其斗拱形制与晋祠圣母庙正殿极相似,当亦为天圣间物(第66图)。
安禅寺前殿[见注3] 在山西太谷县城内。亦为三间,九脊小殿。其单杪斗拱至雄伟,亦为北宋初期木构。
开元寺三殿[9] 寺在河北省易县城内东北隅,主要建筑有毗卢,观音,药师三殿。东西横列,其配列法颇为奇特。寺创于唐开元间,现存三殿当为辽末乾统五年(宋徽宗崇宁四年,公元1105年)所重修。
(一)毗卢殿 殿在寺中线上,平面三间正方形,单檐九脊顶。外檐斗拱双杪重拱计心,次间补间铺作与转角铺作相联,成为缠柱造。斗拱后尾一律偷心。殿内斗八藻井,下部排列斗拱,上部则于阳马之间,以小支条,配列菱形格,当为辽代原物。檐柱及榑,断面皆近于八角形,至为奇特(第67图)。
(二)观音殿 在毗卢殿之东,平面三间正方,单檐九脊,如毗卢殿而略低小;结构亦较简单。斗拱在栌斗口内施替木以承华拱一跳,如华严寺海会殿及佛宫寺木塔顶层所见。盖卢殿。
(三)药师殿 在毗卢殿之西,广三间梁二间单檐四阿顶。外檐斗拱双杪偷心,跳头仅施替木,无令拱,每间用补间铺作一朵。其柱头铺作承梁栿,而补间铺作后尾仅承平棋藻井,两者荷载截然分划,不相淆乱为仅有之孤例。净土寺大雄宝殿[见注3] 山西应县城内。建于金天会二年(公元1124年)。殿三间单檐九脊顶。斗拱单昂每间补间铺作两朵。其普拍枋广厚与阑额同,与善化寺三圣殿山门相似之点极多。然就柱高与斗拱之关系言,则此殿斗拱之比例较为雄大也。
少林寺初祖庵大殿[10](第68、69图) 寺在河南登封县嵩山,为我国著名古刹,庵在寺西北约二里许。殿为近正方形之三间小殿,单檐九脊顶。建于宋徽宗宣和七年(公元1125 年)在时间与空间上为与《营造法式》最接近之实物。殿内外诸柱皆八角石柱。后内柱向后移约一架以安佛座。檐柱有显著之生起,阑额至角出头斫作■头,其上未施普拍枋。外檐斗拱单杪单下昂,重拱计心造,其转角铺作与柱头铺作俱作圆栌斗,补间铺作用讹角栌斗。其令拱位置较第一跳慢拱略低,均《营造法式》之定制也。殿前踏道中间夹入垂带石一列,殆即明清殿陛御路之前身。殿檐柱雕卷草式荷渠,内杂饰人物飞禽之类;内柱浮雕神王,墙护脚雕云水鱼龙等;佛座下龟脚及束腰所饰卷草文,均极精美。
善化寺三圣殿及山门[见注8] 大同善化寺,除大雄宝殿及普贤阁二辽建外,尚有三圣殿及山门,均金天会六年至皇统三年间(公元1128—1143年)重修时所建也。
(一)三圣殿(第70图) 位于大雄宝殿之前,山门之后。平面长方形,广五间,深四间,单檐四阿顶,内柱共八,四为主柱,四为辅柱,其当心间两主柱,置于后面第三榑缝下,为内柱通常位置,其上前为六椽栿,直达前檐柱,其后则为乳栿。次间缝两主柱则向前移一榑缝分位,前为五椽栿,后为三椽栿。柱与栿相交处辅以庞大之合■,至为雄伟,外檐斗拱出单杪,双下昂,重拱计心造,其柱头铺作,华拱第一跳直接承托六椽栿,昂嘴遂成插昂,补间铺作则昂尾挑起承榑及襻间;当心间者且跳头施斜拱,成为复杂笨拙之组合。转角铺作于角斗两侧安附角枓,每面添出铺作一缝为缠柱造。柱头之间,阑额之上,安普拍枋,甚为淳厚,其下更加由额一道,异于古制。此殿屋顶举高适当前后橑檐枋间距离之三分之一,与法式规定大致符合。
(二)山门(第72、73图) 在三圣殿之前,为善化寺之正门。门广五间,深两间,单檐四阿,正中为出入孔道。其柱之分配为前后檐柱及中柱各一列,共十八柱。外檐斗拱,单杪单昂,后尾两杪;中柱斗拱亦双杪。内外柱头铺作之间,于第二跳华拱之上承月梁形乳栿。乳栿以上,不用平梁,而用搭牵,前后相对,转角铺作亦用附角斗,多出铺作一缝。阑额之上,亦用普拍枋,广厚同阑额。
华严寺大雄宝殿[见注8](第71图) 即大同上寺之大殿也,建于金天眷三年(宋高宗绍兴十年,公元1140年)。殿广九间,深五间。单檐四阿。其内柱之分配,左右二尽间者与两山檐柱相对并列,居中七间六缝,则前后各仅二柱,故其断面遂成为前后各三椽栿,中间四椽栿之配合、外檐斗拱双杪重拱计心造。柱头铺作后尾出两杪以承梁栿;补间铺作后尾则出四杪,以承平棋。转角铺作两侧加附角斗,出铺作一缝,为缠柱造。其当心间补间铺作一朵,仅用两斜拱出跳无正华拱;梢间则正华拱外,又加以斜拱,殿正面当心间及左右梢间各设门。两门之间仍甃以砖壁,权衡适当悦目,门额之上为格子窗,下为门,饰以壶门牙子,门颊两侧,施腰串,上下俱装板。门扉每扇具门钉七列,列各九枚。全部形制古朴,在宋辽金之遗物中,此殿门实为难得之原物。
奉仙观大殿[见注8](第74、75图) 在河南济源县城西北二里,其大殿广五间深三间半,单檐“不厦两头造”,但前坡短而后坡长。檐柱用八角石柱,阑额狭而高,上无普拍枋。外檐前面斗拱单杪单昂重拱计心造,与少林寺初祖庵斗拱极相似,殿内内柱仅二根,前四椽栿,后三椽栿,山南丁栿,皆交于此柱之上,故屋顶重量,大部分集中于此二柱;其手法豪放,运思奇特,至为罕见。殿之年代文献无可考,揆之形制,当属金初。
玄妙观三清殿[11](第76、77图) 在江苏吴县城中央。殿建于南宋淳熙六年(公元1179年)。为江南现存最古木构[19]。平面广九间深六间重檐九脊顶。其柱之分布,最为规则,无缺减变动者,内外柱共七列,列十柱,共七十柱。殿之斗拱,下檐单昂,柱头铺作昂嘴,事实上为华拱之延长,其上承月梁,梁头出为耍头,斫成霸王拳状。其补间铺作昂尾挑起,以承下平榑下令拱。上檐斗拱则柱头补间均为双杪双昂,但其昂仅为华拱前端雕出假昂形,其后无昂尾挑起之杠杆作用。至于上檐内槽斗拱,双杪之上,前后对施上昂,为唯一孤例,至为珍贵。
曲阜孔庙碑亭[12](第78图) 曲阜孔庙大成门外有碑亭十三,其中二亭建于金明昌六年(公元1195年),为孔庙最古之建筑物。亭平面正方形,重檐九脊顶;檐柱石制,八角形,下檐斗拱单杪单昂重拱计心造,昂尾交于上檐柱间枋上。上檐斗拱单杪双下昂,第二层昂尾挑起,以承下平榑及两际平梁之下。两檐椽及顶部梁架,恐为清代改作。
二 砖石塔幢
栖霞寺舍利塔[见注8](第79、80图) 在江苏江宁县栖霞山栖霞寺。塔全部石造,平面八角形,共五层(第79图)。初层塔身颇高,立于堂皇富丽之须弥座及仰莲座上。须弥座下更有阶基两级,最下乃敞阔之阶基也。阶基地栿之上,压阑石之下,以间柱分间,其上周施勾片斗子蜀柱勾栏,正面则置踏道以升降,角上则立八角形望柱。须弥座下方涩两级,鐫压地隐起斗八水浪龙凤宝相华等文,雕刻极精。须弥座束腰刻佛迹图。塔身每角立倚柱,正面刻作门形,其余各面浮雕金刚菩萨等像。柱头之间有阑额,但无斗拱,仅出混石一层以承檐。以上各层塔身低矮,每面作二龛像,各层檐均刻作椽子瓦陇形塔下部埋没已久,至民国十九年重修,始将阶基掘出,并得残勾栏一段,因得照式补制,恢复旧观(第80 图)。全部重修工作,除塔刹形制或有可疑外,至为谨慎精审,开我国修葺古建未有之佳例。其计划人乃中国营造学社社员,中央大学建筑系卢树森刘敦桢二教授也,塔之建造年代无确实纪录,然考其建筑形制与雕刻作风,当为五代吴越王朝物。
灵隐寺双石塔及闸口白塔[见注2](第81图) 均在浙江杭州,灵隐寺塔立于寺大雄宝殿之前,闸口塔则在闸口车站铁轨之间。三塔形制大致相同。塔全部石造,平面八角形,高九级,立于须弥座上,为模仿木构形制之忠实模型,就功用言,则实为塔形之经幢也,三塔大小高低大致相同,高十米强。每层塔身八角均立圆柱,上施阑额。塔之四正面刻作假门,门侧刻菩萨像,其余四隅面则无门窗,但刻佛菩萨像。柱额之上。各层均雕单杪单下昂铺作以承檐,除第一层外,各层之下均承以平坐,平坐铺作则均为简单之一斗三升。塔顶刹已残毁,但仰莲座、刹杆及相轮七重尚存。诸塔建造年灵隐寺双塔,就其形制及文献资料推测,当为宋太祖建隆元年(公元960年)吴越忠懿王钱弘俶重拓灵隐寺时所建,实北宋一朝最古之建筑物也。
繁塔[13](第82图) 河南开封之名胜也,塔建于宋太平兴国二年(公元977年)。平面六角形,现只存三层,乃明初为“铲王气”削改之余,原有层数已不可考。塔身各层以双杪斗拱承檐,密密排列,除泥道拱外,无横拱,檐部仅较斗拱略出,恐已非原状;上二层塔身之下,均有平坐,其斗拱与檐同。各层塔身遍镶小佛像砖,南北两面作圆券门,塔中心为六角形小室。室顶叠涩,中留小孔,由下可望见二层以上。三层以上,改建六角形塔尖,已非宋代原状。
罗汉院双塔[11](第83、84图) 江苏吴县。双塔各七层,宋太平兴国七年(公元982年)王文罕兄弟所建。二塔平面皆八角形。四正面各辟一门达中央方室。方室四层,每层方向以四十五度相错,故各层门窗位置富于变化。塔第一层重檐,阶基两重,以上六层皆下平坐,上出檐,各层檐斗拱除第七层出华拱二跳外,余皆一跳。斗拱之上,出檐结构,以菱角牙子与板檐砖三层逐渐挑出,至角微翘起,其上施瓦陇垂脊。塔身各层外壁,每角立八角柱,柱间砌作阑额,地栿,槏柱,直棂窗等,忠实模仿木构形制。塔内方室下五层,亦于四隅立柱砌枋额地栿等,其上亦出斗拱。塔顶之刹,以木为杆,覆钵相轮宝盖圆光等,虽屡经后代修理,仍大致保存宋初原形。
虎丘塔[见注11](第85图) 江苏吴县虎丘灵岩寺塔,亦此式塔之著名者也。塔八角七层,塔身各层各隅砌圆柱,上施阑额,并槏柱壶门。阑额之上为砖砌斗拱,双杪重拱偷心造,各层斗拱之上更用菱角牙子两层出檐,其形制与双塔极相似。塔门近已封闭,内部未能调查。塔年代文献无征,揆之形制似当与双塔约略同时校注[20]。
正定木塔[见注1](第86图) 在河北正定天宁寺。塔九层,平面八角形。塔身下四层为砖造,上五层木造,各层砖面砌出柱枋斗拱等,砖砌斗拱多,颇紧促,其上砖砌平坐则无斗拱。上五层木构部分则斗拱权衡比较正常。其斗拱七层全部出单杪。塔刹金属制,已部分毁坏,塔建造年代无可考,揆之形制,当属北宋中叶。
法海寺石塔[见注10] 在河南密县城内,塔建于宋真宗咸平二年(公元999年),有“仇知训者,寐中自算造石塔,既觉,..凡绳准高下,规模洪促,..皆自知训襟臆出..”故塔之形制非遵循规矩,乃仇知训所独出心裁所造者也。塔平面作正方形:共九级,每层檐皆雕作瓦葺形,第一层塔身较高,其檐下斗拱阑额,比例均违矩,第二第四层刻圆顶门,第三层周绕勾栏,第五层第八层身下托以莲座,刹之覆钵部分刻作山文,皆非正常形制,仇知训所“寐中自算”者也。
延庆寺舍利塔[见注10] 在河南济源县。寺创于唐武后朝,但今殿宇倾颓,但存宋仁宗景祐三年(公元1036年)舍利塔一座,塔砖造,高七级,平面六角形。各层壁面砌佛像砖;叠涩出檐,无柱额斗拱等饰。塔中为六角内室,南面开门。其北面入口,则可折入梯级,绕内室而上,其布置法与开封繁塔同。内室各层叠涩,以承各层木楼板。
宜宾白塔[14]校注[21](第87图) 在四川宜宾旧州坝。塔平面正方形。初层塔身颇高,上叠涩出密檐十三重,塔内设方室五层,各层走道阶级,则环绕内室螺旋而上。塔建于北宋崇宁元年至大观三年之间(公元1102至1109年),在外观上,属于唐代常见之单层多檐方塔系统,但内室及走道梯阶之布置,则为宋代所常见。盖因地处偏僻,其受中原影响迟缓,故有此时代落后之表现也。
祐国寺“铁塔”[见注13][15](第88、89图) 在河南开封城内。塔建于宋庆历间(公元1041—1048年)。塔面用铁色琉璃砌成,故俗称“铁塔”。塔平面八角形,高十三级,第一层下段堙入土中,其在地面以上部分有大方涩数层,似为须弥座之上半。以上塔身,八角砌圆柱,柱上为普拍枋,承托密列之双杪斗拱以承檐。自第二层以上,每层均在平坐之上砌塔身,角上均用圆柱,其中砌普拍枋斗拱出檐,如第一层。塔身壁面褐色琉璃砖,砖面隐起花纹。各层塔身宽度递减,故补间铺作之数,自第一层六朵递减至第十三层出两朵。因各层高度递减,故平坐铺作第二层至第六层出两跳,第七层以上仅出一跳。塔内无空室,仅有梯道穿塔身旋绕而上;梯道所至,则于壁面开窗焉。全塔权衡高瘦,颇欠安定感。
料敌塔[见注9](第90图) 河北定县城内开元寺砖塔,俗呼料敌塔。宋至和二年(公元1055年)建。因当时定州与契丹邻接,塔可作瞭望敌情之用,故名。塔平面八角形,十一级。第一级较高,上施腰檐,其上为平坐,以承第二层。以上诸层仅各有檐而无平坐。各层檐均为叠涩挑出,断面微凹。全塔轮廓,微有卷杀,外观至为匀妥秀丽,塔内各层均以走廊周绕,而无内室。塔心砖礅内则穿以梯级。走廊顶部出砖制斗拱两跳,以承雕砖平棋,其平棋雕之,至为精美。第四至第七层则用木版,上施彩绘。第八层以上仅用穹窿而无斗拱。今塔东北面已崩塌一部,全塌之厄,恐已为日不远矣。
灵岩寺辟支塔[见注3](第91图) 在山东长清县万德镇灵岩寺,居泰山北壑中,风景幽绝。塔平面八角形,高九级。其第一层立于重层阶基之上,其上砌阑额,普拍枋,出双杪斗拱以承檐,第二至第四,三层均有平坐,平坐亦用双杪斗拱;以上各层则仅出檐而无斗拱。顶上砖砌刹座以立刹。塔四正面各层均辟圆券门。塔内走廊与梯级布置大致如定县料敌塔,塔年代无纪录可凭,似属北宋中叶所建。
兴隆寺塔[见注3](第92图) 山东滋阳县兴隆寺塔,形制颇为特殊。塔平面八角形,高十三级。全塔简洁无赘饰,各层但叠涩出短檐而已。其塔身逐层递减;但最上六层则骤然缩减,如以另一小塔置于未完塔上者。盖建至第七层而建筑费告罄,故将上六层缩小欤。塔之建造年代为宋嘉祐八年(公元1063年)。
普寿寺塔[见注9] 寺在河北涿县东门外里许。入寺门而北有七级砖塔一座,在南北中线上。其后为门墙前殿及崇台上之大雄宝殿。全寺平面配置,尚存六朝古制,塔八棱七级,最下为方台,上立八角形须弥座,座上为斗拱平坐,上设勾栏,再上则为仰莲座以承塔身,塔身颇高,八隅砌八角柱,上为阑额普拍枋斗拱以承檐。塔身四正面作圆券门,四隅面作假直棂窗,第一层檐以上,仅有额枋斗拱承各层檐而无塔身,故此七层塔实乃七檐单层塔也。辽代此式砖塔最为盛行,此塔建于辽太康五年(宋神宗元丰二年,公元1079年)。为年代确实可考者之最古者,故举为例。此外如北京天宁寺塔(第93图),房山县云居寺南塔(辽天庆七年,公元1117年),皆此同式者也。泰宁寺舍利塔[见注9](第94图) 河北易县泰宁山泰宁寺塔亦为辽代常见塔型之一。自第一层檐以下与普寿寺塔几完全相同,但自第二层以上各层檐,则均叠涩而不施斗拱,河北易县双塔庵东塔荆轲山圣塔院皆此类也。
涿县北塔及南塔[见注9](第95图) 河北涿县云居寺塔及智度寺塔,均为模做木塔形制之砖塔。塔之最下层基座,及第一层塔身,并阑额斗拱腰檐等与普寿塔完全相同;但第一层以上为第二层平座,其上塔身,又完全与第一层塔身相同;如此逐层相叠,第各层高广略递减耳。其塔身均于四正面辟圆券门,四隅面砌假直棂窗,模仿木构至为忠实(除圆券门外)。其原范即应县佛宫寺木塔之形式也。云居寺塔俗呼北塔,高六层,辽大安六年(宋哲宗元祐五年,公元1090年)建。其以偶数为层数,颇为罕见。智度寺塔俗呼南塔,五层;易县城内千佛塔,三层;辽宁白塔子白塔,七层;均属此式,盖亦约略同时所建也。
邢台天宁寺塔[见注7] 在河北邢台,其下第一层塔身以下,与其它辽塔相同,其上但出叠涩檐三重,而顶上乃以类似喇嘛之窣堵坡为刹。河北房山县云居寺北塔,蓟县观音寺白塔,易县双塔庵西塔,皆属此型,亦辽代所特有之塔型也。
云居寺南塔及北塔[16] 房山县云居寺两塔,南塔为普寿寺塔塔型,北塔为邢台天宁寺塔塔型。但两塔均有大方阶基,阶基四隅各立一小塔,盖即“金刚宝座”或“五塔”之义也。
六和塔[17] 在浙江杭州钱塘江岸开化寺,为国内著名佛塔,塔建于宋隆兴元年(公元1163年),为模做木构形之八角七层砖塔,与吴县双塔同属一型者也。今塔之外表为八角十三层矮拙之木构,实则此塔原形与现状大异,乃权衡秀丽之砖塔也。原有檐及斗拱均已朽毁,但壁面砌出柱额尚存。塔平面之布置,中为正方小室,梯级周绕而上,至各层为廊,在各正面辟为壶门。自第一至第六层走廊,及第二至第五层内室壁面均砌作阑额斗拱(第96图),江南宋塔似此者颇多,西湖雷峰塔保俶塔皆同属此型。
三圣塔[见注10](第97图) 河南沁阳县天宁寺三圣塔,建于金大定十一年(宋孝宗乾道七年,公元1171年)。平面正方形,中为方室,各层楼板已毁,故上下通彻。方室之外走廊围绕。塔下为石造阶基,塔身上砌普拍枋,枋上施一斗三升斗拱,斗口出耍头,其上叠涩出檐十三层,轮廓颇秀丽。
白马寺塔[见注10](第98图) 河南洛阳东约二十五里白马寺,相传创建于汉明帝永平末年,为国内渊源最古之佛寺,然寺内现存最古之建筑,则仅金大定间建一砖塔而已。塔平面四方形。下为须弥座两层,立于八角形阶基之上,塔身上部砌出普拍枋与一斗三升斗拱,其上以菱角牙子与叠涩出檐十三层,与三圣塔外观几完全相同。五代以来中原塔式已作八角形,方形者已极罕见。但塔身以下之高基,则非唐代所有也。
临济寺青塔[见注1](第99图) 河北正定临济寺塔,俗呼青塔,金大定二十五年(公元1185年)建。塔平面八角形。四方石坛之上,先立八角石基,基上始为砖砌须弥座及平坐栏干,再上为莲座。莲座之上为塔身,八隅均砌圆柱上砌阑额,普拍枋及双杪斗拱。以上出檐九层,第二层以上均出单杪斗拱。塔顶以双层仰莲座立金属刹。塔形态秀丽,为辽金最通常型类,与涿县普寿寺塔极相似。河北赵县真际禅师塔,亦建于金大定中,形制亦极相似。
广惠寺华塔[见注1](第100、101图) 在河北正定城内,形制甚为特殊,为国内佛塔中一孤例。塔由一“主塔”,四隅附以四“子塔”联合而成。主塔高三层,平面八角形,四正面辟门,四隅面各附以六角形单层子塔。主塔及子塔壁面均砌出枋额门窗等。主塔三层出檐,除第三层平坐外,均有斗拱;第三层之上为高大之圆锥体,表面塑出多数单层方塔及象头等。最上又出檐一层为塔顶。四子塔亦砌斗拱出檐,各自具一顶,就其壁面所砌出之枋额斗拱瓦檐论,此塔实为模仿木构形之砖塔,唯上段圆锥体则当别论。就塔之平面论,殆可视为“金刚宝座”塔之变形,盖将四隅塔与中央主塔合而为一者也。因其形制复杂特殊,俗呼为“花塔”。塔年代无可确考,志称唐建,金大定及明清屡次重修;揆之所仿木构形制,当为金代建。
晋江双石塔[18]校注[22](第102图) 福建晋江县双石塔。东塔称镇国塔,西塔称仁寿塔,均建于南宋理宗朝(公元1228—1247年)。两塔均平面八角形,高五层,全部石构。各层塔身八隅雕出圆柱,上为阑额,柱额之间为门或窗额及槏柱等。阑额之上出双杪斗拱以承檐,各层腰檐以上为勾栏无平坐。两塔形制大致相类如此,其唯一显著之区别乃在斗拱:(一)东塔斗拱计心造,西塔偷心造。(二)东塔上下五层每面均用补间铺作两朵;西塔下两层用两朵,上三层只有一朵;(三)东塔转角铺作于栌斗两侧,各安附角斗,自出铺作一缝;西塔则无附角斗。除此而外两塔形制几完全相同。我国佛塔以砖塔居多,如此双塔者全部石构,雕镌柱额斗拱等模仿木构部分至为忠实,实可贵之罕见例也。
玉泉寺铁塔[19] 宋代以铁铸塔之风颇盛。现存实例,以湖北当阳玉泉寺铁塔保存最佳。塔铸于宋仁宗嘉祐六年(公元1061年)。虽名为塔,实则铁铸之幢耳。塔平面八角形,高十三级。第一层之下为须弥座阶基,以上各层皆有平坐腰檐,均以斗拱承托,各层之门,均以四十五度与其上下层相错其方向。此外如山东济宁铁塔寺及江苏镇江甘露寺均有宋代铁塔,但皆残破锈损不全。
赵县幢[见注2](第103图) 宋代建造经幢之风甚盛。盖以镌刻佛经为主之小型塔也。然亦有形式较近乎柱状者。现存宋代诸幢中,以河北赵县幢为最大。最下为四方扁大须弥座,次为八角须弥座,其上雕廊屋,每面三间;再上则为宝山,上立幢柱身,上为宝盖,更上为狮子仰莲座,以承第二层柱身及宝盖,第三层亦约略相同,更上为八角城墙,雕太子出四门故事。最上为宝顶。幢确实年代无文献可稽,揆之形制当属北宋初年。唐宋经幢遍布南北,虽非真正建筑物,亦为富于建筑意味之纪念建筑。明清以后,此风乃渐杀。
三 其它
永通桥[20] 在河北赵县,俗呼小石桥,盖对赵县隋代大石桥而见称者也。桥建于金明昌间(公元1190—1195 年),褒钱而所建。其形状以及结构方法,与大石桥完全相同,两端撞券亦砌两小券,为空撞券式,其为模仿隋桥而建,毫无疑义,第其长度仅及大桥之半耳。今桥上石勾栏,雕刻至为精美,乃明正德间遗物(第104图)。
宜宾墓室[见注14]校注[21] 在四川宜宾县旧州坝宋故城之北。墓室全部石造,墓室平面长方形,墓门自狭面入,两侧各立四柱,划分三间;柱外两侧又为“廊”,与墓门相对方向,亦立双柱,其下镌小龛如门状。各柱均八角形,其上镌大斗,阑额,驼峰,补间铺作等。左右两廊之内,每间倚壁立硕大矮墩,其上承庞大栌斗。柱上阑额当心间者均作月梁形,其下则引次间材出为绰幕。墓室顶部则作长方形藻井,其上更作菱形池,雕双凤流云纹。此墓室内部对于建筑各件之应用,颇能得心应手,而非绝对模仿木构者,与欧洲文艺复兴建筑之应用古典式建筑部分有相似之处,在现已发现之古墓中,尚属孤例也。就各部细节观之,墓为南宋遗物,殆无可疑。
[1] 梁思成《正定调查纪略》,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四卷第二期。
[2] 梁思成《蓟县独乐寺辽观音阁山门考》,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三卷第二期。
[3] 梁思成测绘未刊稿。
[4] 伊东忠太调查。
[5] 梁思成、林徽因《晋汾古建筑预查纪略》,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五卷第三期。
[6] 梁思成《宝坻广济寺三大士殿》,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三卷四期。
[7] 刘敦桢测绘未刊稿。
[8] 刘敦桢、梁思成《大同古建筑调查报告》,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四卷第三、四期。
[9] 刘敦桢《河北省西部古建筑调查记》,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五卷第四期。
[10] 刘敦桢《河南省北部古建筑调查记》,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六卷第四期。
[11] 刘敦桢《苏州古建筑调查记》,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六卷第三期。
[12] 梁思成《曲阜孔庙建筑及其修葺计划》,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六卷第一期。
[13] 杨廷宝《汴郑古建筑游览记》,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六卷第三期。
[14] 刘敦桢《西南建筑图录》(未刊稿)。
[15] 龙非了《开封之铁塔》,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三卷第四期。
[16] Siren,O.,History of Early Chinese Art,Vol. IV.
[17] 梁思成《杭州六和塔重修计划》,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五卷第二期。
[18] Ecke,G.,Strcutural Features of the Stone Built Ting Pagoda. Monumenta Sirica,Vol1,Fase2.
[19] Boersechmann,E.,Chinesische Architektur.
[20] 梁思成《赵县安济桥》,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五卷第一期。
校注[11] 莫宗江《榆次永寿寺雨华宫》,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七卷第二期。
校注[12] 杜仙洲《义县奉国寺调查报告》,见文物1961年第2 期。
校注[13] 梁思成《记山西五台山佛光寺建筑》,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七卷一、二期。
校注[14] 现已发现此殿建于金大会十五年(公元1137年)。
校注[15] 解放后发现山西朔县崇福寺弥陀殿,建于金皇统三年(公元1143年),亦用此种结构。
校注[16] 1978年摩尼殿大修时于阑额斗拱等构件上多处发现有皇祐四年年题记(公元1052年),证明建于此年。
校注[17] 祁英涛《河北新城开善寺大殿》,见《文物参考资料》1957年第10期。
校注[18] 陈明达《应县木塔》,见文物出版社1966年第一版。
校注[19] 解放后发现福州华林寺大殿建于五代钱弘俶十八年(公元964年),馀姚保国寺大殿建于宋大中祥符六年(公元1013年),早于三清殿一百余年至二百年。
校注[20] 刘敦桢《苏州云岩寺塔》,见《文物参考资料》1954年第七期。其考定此塔建于五代钱弘俶十三年(公元953年)。
校注[21] 莫宗江《宜宾旧州坝白塔宋墓》,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七卷第一期。
校注[22] 林钊《泉州开元寺石塔》,见《文物参考资料》1958年第一期。
第七节 宋·辽·金建筑特征之分析
一 建筑型类
宋、辽、金已降,建筑实物之得保存至今者更多。以木构言,在唐代仅得一例,而宋、辽、金遗物,曾经中国营造学社调查测绘者,则已将近四十单位,在此三百二十年间,平均每二十年,已可得一例,亦可作时代特征之型范矣。至于砖石塔幢,为数尤多。兹先按建筑物之型类略述之。
城市设计 后周世宗之筑大梁,实为帝王建都之具有远大眼光者。其所注意之点,如“泥泞之患”,“火烛之忧”,“易生疫疾”,“寒温之苦”,皆近代都市设计之主要问题。其街有定阔,两边五步内种树掘井,修盖凉棚,皆为近代之方法。
至于地方城市规模,则有江苏吴县苏州府文庙宋平江府图碑。宋绍定二年(公元1229 年)刻石。城大致作不规则长方形,城内另有子城,本南宋建炎间所建皇宫,后即为平江府治。城内街衢大多正直,但因城内渠道纵横,为其他城市所无,未足为一般之例范耳。
平面布置,现存城市及建筑,已无完全保存宋代平面布置之原形者,幸当时碑刻,尚可得窥其大略。
(一)衙署平面 平江府图中部之平江府治,为关于我国古代官署建筑不可多得之史料(第105 图)。府治之外,周以城垣,称曰子城,唐时已有,非创于宋。其南门偏东,西门偏北,而无东门北门,非我国之传统对称式样。城内建筑虽因府门偏东,故不能采取对称方式,然其主要厅堂仍以府门为中轴,其全部可分为六区:(甲)府门中轴线上各层设厅及小堂,并两翼廊屋,为府治主体。(乙)其北宅堂,为郡守住宅。(丙)更北后园,有池亭之胜。(丁)设厅及小堂之东为掌户籍、赋税、仓库及州院庶务诸户厅府院。(戊)西侧南部为处理民刑政务之各厅司。(已)西侧北段则为军旅驻屯训练及制造军器之所。其全体范围之广,包容之众,非明清官署所能睹也。
(二)庙宇平面 现存嵩山中岳庙,大金承安重修中岳庙图碑,及元刊《孔氏祖庭广记》所载宋阙里庙制图,金阙里庙制图(第106图),皆为关于当时平面研究之罕贵资料。宋代曲阜文庙于每座主要楼殿两翼皆有廊庑,并两翼廊庑合成庭院。故其平面为多进方形院庭合成。至金代各庭院,虽仍周绕回廊为主要布置法,但大殿与其后寝殿之间,均联以主廊,使平面为“工”字形。中岳庙之峻极殿与寝殿之间,阙里大成殿与郓国夫人殿之间,鲁国公殿与鲁国太夫人殿之间,莫不如此,盖至金代已成为极通常之布置也。至于庙坦四隅建角楼,亦为金代所常用。
殿宇 宋、辽、金木构,以佛殿为最多,均立于阶基之上,或单檐,或重檐;或四阿,或九脊顶。其结构方法大致上承唐代,下迄元明。如榆次永寿宫雨华宫,大同薄伽教藏,晋祠圣母庙正殿,皆此类也。
楼阁 现存楼阁有独乐寺观音阁及大同善化寺普贤阁,大小虽悬殊,但其结构原则则大致相同,皆于下层斗拱之上立平坐,其上更立上层柱及枋额斗拱椽檐等。木塔结构在原则上亦与此完全相同。
厅堂 营造法式所谓厅堂,乃指“厦两头”(歇山)或“不厦两头造”(悬山)而言。属于此式者,有大同海会殿及佛光寺文殊殿两例。大同善化寺大雄宝殿东西两朵殿乃厅堂或廊屋之不施斗拱者。
大门 大门与殿宇厅堂之别,仅在中柱之施用。中柱在门平面之纵中线上,为安门扇之用。独乐寺山门及善化寺山门皆为此型实例。
碑亭 曲阜文庙金明昌间碑亭,重檐九脊顶,为国内最古碑亭实例。
佛塔 宋、辽、金佛塔计有下列六型:
(一)木塔,唯应县佛宫寺释迦塔一孤例。在结构原则上,与独乐寺观音阁大致相同。其柱之分配,为内外二周,其上安平坐,以承上层构架,五层相叠,至顶层覆以八角攒尖顶。正定天宁寺塔则下半为砖,上半为木。
(二)模仿多层木构之砖塔,其蓝本即为佛宫寺释迦塔之类。因地域之不同,又可分为二支型。(甲)宋型:如苏州双塔,虎丘塔,杭州六和塔之类,每间比例较狭,角柱之间立槏柱以安门窗,多作壶门。与塔身比,斗拱比例颇大。檐部多用菱角牙子叠涩为檐。(乙)辽型:如易县千佛塔,涿县南北二塔,辽宁白塔子塔。柱颇高,每间颇广阔,斗拱比例较小于宋型而模仿忠实过之。门均为圆券门,与宋型迥异其趣。
(三)模仿多层木构之石塔,如灵隐寺双石塔及闸口白塔,模仿至为忠实,但塔身小,实为一种雕刻品,在功用上实同经幢。至如泉州开元寺双塔则为正式建筑。其仿木亦唯肖逼真,但省去平坐,为木构中所少见耳。
(四)单层多檐塔,亦可分为二型:(甲)仿木斗拱出檐型,第一层斗拱檐以上各层均砌斗拱,上出椽檐多层,如普寿寺塔,北京天宁寺塔,云居寺南塔,均属此型。(乙)叠涩出檐型,其第一层檐仍用斗拱,但第二层以上均叠涩出檐,如易县圣塔院塔,涞水县西冈塔,大名城大小两塔,辽阳白塔,均属此型。
(五)窣堵坡顶塔,塔之下段与他型无大区别,多三层,其上塔顶硕大,如窣堵坡,河北房山云居寺北塔,蓟县白塔,易县双塔庵西塔,邢台天宁寺塔,皆属此型。此型之原始,或因建塔未完,经费不足,故潦草作大刹顶以了事,遂形成此式,亦极可能,但其顶部是否后世加建,尚极可疑。
(六)铁塔,其性质近于经幢,径仅一米余,比例瘦而高。铁质易锈,今保存最佳者,唯当阳玉泉寺铁塔。
墓塔,宋、辽、金墓塔大致仍遵唐之旧,以方形单层,单檐或多檐者为多,如登封少林寺宋宣和三年(公元1121年),普通禅师塔,及金正隆二年(公元1157年)之西堂老师塔是。又有六角或方形,多层叠涩檐者,如少林寺大定十九年(公元1179年)之海公塔是。此外如金贞祐三年(公元1215年)之衍公长老窣堵坡,则仅为不规则椭圆球形墓表,不足称为塔也。
墓室,经著者测绘者仅四川宜宾一孤例。
桥,赵县小石桥为年代准确之金代桥。但桥形制殊特,不可以为当时一般造桥方法之典范也。
二 细节分析
阶基及踏道 宋代木构皆有阶基,然莫不屡经后世修砌,其能确实保存外表原形者,恐无一实例,仅得知其高广之大致耳。济源济渎庙渊德殿遗基,恐亦非原形矣。营造法式对于阶基之尺寸,无比例之规定。宋辽木构之阶基,或甚低偏,如正定摩尼殿(第51图),榆次永寿寺(第45 图),独乐寺观音阁山门(第39、43图)等均是。然有承以崇伟之阶基者,如大同华严寺大雄宝殿及薄伽教藏(第60图),善化寺大雄宝殿(第61图)皆此类也。赵宋诸塔,阶基均矮,辽金诸塔,则多高基,而尤以辽金式单层多檐塔(第93图),对于阶基最为注重,其最下层土衬及方涩之上,先为须弥座一层,其上更立平坐斗拱,平坐之上绕以勾栏,更上为仰莲座以承塔身。须弥座及平坐束腰壶门之内大多饰以狮子;勾栏均为斗子蜀柱,以华版以勾片为最通常图案,亦有用其他类似万字之华纹者,勾栏每间之内,巡杖以下,盆唇以上,作类似地霞之花版以托巡杖,亦为辽塔常见之例。至如金建白马寺塔,其塔身以上虽富于唐代作风,然其下高基,则辽金之特征也。
阶基前之踏道,宋代乃有设东西二阶者,渊德殿阶基为现存东西阶之唯一实例。此外如金中岳庙图,其峻极殿亦画东西阶,足证此式当时尚极普遍。《营造法式》踏道之制,两侧三角形内多作逐层减退之池槽,名曰象眼,嵩山少林寺初祖庵踏道(第68图)即作此式。
平坐及勾栏 平坐实例木构者见于独乐寺观音阁,应县木塔,大同普贤阁等处。其平坐柱均将下端叉于下层斗拱之上,其上施阑额,普拍枋为其必有之一部。砖塔上所砌平坐,仅皆砌其外表,平坐斗拱均只出杪,不用昂,法式所举缠柱造,左右各出附角斗一枚,别出铺作一缝,及用上昂之制,均未见于实例。
平坐之上多施勾栏,唐以前之斗子蜀柱钩片华版之制,已不为唯一图案。独乐寺观音阁勾栏仍用此制。应县木塔平坐勾栏亦用斗子蜀柱,但华版无华(第63、65 图)。其扶梯勾栏则不用华版而用卧棂。至如大同薄伽教藏内壁藏,则华版花纹有几何图案多种,辽金塔坐勾栏上最普遍之样式,于巡杖盆唇之间安斗子地霞,则为前所未见。赵县小石桥明刻勾栏,尚存此式焉。
柱及柱础 法式造柱之制,有梭柱直柱之别,其梭柱将柱之上三分之一卷杀,如欧洲古典式柱之Entasis,柱头紧杀如覆盆样。现存木构,其用木柱者,以直柱为多,但柱头均略有卷杀。石柱遗例不多,初祖庵所用八角柱上径较下径微收,但无卷杀,柱面刻各种花纹。苏州双塔寺大殿残石柱,虽有卷杀,但残破难加细测。长清灵岩寺大雄宝殿,其柱有显著之卷杀,但柱头不“紧杀如覆盆”;柱身断面作十余凹入瓣,上下为槽,与希腊陶立克式柱极相似。唯灵隐寺双塔及闸口白塔,则柱身之下三分之二大体垂直,上段有显著之卷杀,与法式梭柱之规定,大致相符。
至于用柱之制,法式规定有角柱平柱加高之升起,及柱首微侧向内之侧脚两法,几为宋代不易之定则。
河北山西境内宋辽金柱础,以平础不出覆盆为最多;但如佛光寺文殊殿内柱,则用莲瓣覆盆,故亦非绝不用者。长清灵岩寺大殿柱础则覆盆雕山水龙纹。江南柱几无不用覆盆,其上且加櫍,如苏州双塔寺大殿址柱础,覆盆雕卷草花纹,其上并櫍同雕出。吴县甪直保圣寺大殿遗址柱础多枚,雕饰精美,宋代柱础之佳例也。
《营造法式》造柱础之制,规定础方为柱径之倍,覆盆高为础方十分之一,盆唇厚为覆盆高十分之一。现存诸例大致与此相符。至于仰覆莲花柱础,则尚未见实例也。
门窗 大同华严寺大雄宝殿之门,为可贵之遗物(第73图)。其装门之法,先按门之高宽安门额及门颊,其内饰以壶门牙子,两侧施腰串,装余塞板,额上安格子窗,门扇每扇具门钉七列,每列各九枚,佛光寺文殊殿则于门之两侧及门额以上均安板。额上用门簪两枚以安鸡栖木,其门簪扁而长与法式规定之方形门簪用四枚者迥异其趣。其版门门钉,则仅四行,行各七钉而已。
江南诸塔表面模仿木构形者,其门多不发券而叠涩作成壶门牙子形(第85图),较辽塔之作圆券者调和(第95图)。至于塔身砌作假门者,或作版门,或作格扇。宋辽门簪均二枚,至金代遗例,已增至四枚。
与地栿相交以承门轴之门砖石,则为砖塔假门所必有,而木构实例反多不用者。
窗之实例以直棂窗为最多,但亦有用菱形或方格者。法式所见各式图样,尚未见之实例也。
斗拱之结构与权衡 至宋代而发达至于成熟,其各件之部位大小已高度标准化,但其组成又极富变化。按《营造法式》之规定,材分八等,各有定度;“各以材高发为十五分,以十分为其厚,以六分为契,斗拱各件之比例,均以此材契分为度量单位。其各拱及斗之规定长度,及出跳长度,直至清代尚未改变焉(第3、189图)。
就实例言,其在燕云边壤者,尚多存唐风,如独乐寺观音阁(第39图),应县木塔(第63图),奉国寺大殿等,其斗拱与柱高之比例,均甚高大;斗拱之高,竟及柱高之半。至宋初实例,如榆次永寿寺雨华宫(第45图),晋祠大殿(第55图)等,则在斫割卷杀方面较为柔和,比例则略见减缩。北宋之末,如初祖庵(第68图)及法式之标准样式,则斗拱之高仅及柱之七分之二,在比例上更见缩小。至于南宋及金,如苏州三清殿(第76图),大同善化寺三圣殿及山门(第70—72图)等,斗拱比例更小,在此三百年间,即此一端已可略窥其大致。
在铺作之组成方面,因出杪出昂,单拱重拱,计心偷心,而有各种不同之变化。实物所见,有下列诸种:
(一)单杪下附半拱见于大同海会殿及应县木塔顶层(第63图)。
(二)双杪单拱偷心独乐寺山门(第44图)双杪重拱计心,大同薄伽教藏(第60图),宝坻三大士殿(第59图)等。
(三)三杪重拱计心应县木塔平坐。
(四)三杪单拱计心正定转轮藏殿平坐(第54图)。
(五)单昂苏州三清殿下檐。
(六)单杪单昂偷心榆次永寿寺(第45图)。
(七)单杪单昂偷心昂形耍头正定摩尼殿,转轮藏殿(第50、54图)。
(八)双杪双昂重拱偷心独乐寺观音阁及应县木塔。
(九)双杪三昂重拱计心正定转轮藏殿转轮藏(小木作)。
(十)转角铺作附角斗加铺作一缝大同善化寺大雄宝殿(第62图),华严寺大雄宝殿(第73图)。
(十一)内槽斗拱用上昂苏州三清殿。
(十二)双杪或三杪与斜华拱相交大同善化寺大雄宝殿及三圣殿,华严寺大雄宝殿。
(十三)内槽转角铺作,拱自柱出,不用栌斗苏州三清殿。
(十四)补间铺作之下施矮柱,其下或更施驼峰大同薄伽教藏,蓟县独乐寺山门,宝坻三大士殿等。
至于斗拱之各部,其为宋代所初见,或为后世所无或异其形制者,有下列诸项:
(一)斜拱即上文(十二)所述。
(二)下昂,其后尾挑起,以承下平榑,或压于栿下。为一种杠杆作用,如永寿寺(第47图)初祖庵(第69图)等。明清以后,昂尾即失去其机能,成为一种虚饰。
(三)昂形耍头与令拱相交,在通常耍头位置,其前作昂嘴形,后尾挑起为杠杆,其功用与昂无异,正定转轮藏殿,晋祠大殿及献殿均为此例。
(四)华头子,自斗口出以承昂之两卷瓣,明清以后即不见。
(五)替木在令拱之上以承榑接缝处,亦明清以后所无。
斗拱各部之卷杀,宋代较唐代为柔和。唐代直线斜杀之批竹昂,在时期上唯宋初,在地域仅晋冀北部见之。天圣间建之晋祠大殿献殿及约略与之同时之龙兴寺转轮藏殿,昂嘴虽直杀,但更削两侧如琴面。北宋中叶以后昂嘴■入如弧线,乃成惯例。斗拱最上层伸出之耍头,后世多作蚂蚱头形者,在宋代遗例中,或直斫,或斜杀如批竹昂,或作霸王拳,或作翼形,或作夔龙头等等,颇富于变化。至于拱头卷杀,分瓣已成定则,则瓣数未必尽同法式所规定耳。
模仿木构之砖塔,在斗拱之仿砌上,较之唐代更进一步。唐代砖塔仅作把头绞项作(即一斗三升),但宋代砖塔则砌砖出跳,至二跳三跳不等。其在辽金地域以内者,斜拱且已成为常见部分。然因材料之限制,下昂终未见以砖砌制者也。至于杭州灵隐寺及闸口之石塔,以材料为石质,乃能镌出昂嘴形,模仿木构形制,更为逼真(第81图)。
构架 就柱梁之分配着眼,《营造法式》规定及实物所见均极富变化。
(一)外檐柱多分间周列,其侧脚及角柱之生起,凡此期实物,无不见之,内柱则视情形之不同,可以酌情撤减。其内柱全数按缝排列,一柱不减,如苏州三清殿者,在宋代较大殿堂中,至为罕见。至若佛光寺文殊殿,济源奉仙观大殿及大同善化寺三圣殿,将内柱减少至无可再减,而以特殊巧技之梁架解决其因而产生之困难,亦特殊之罕例也。
(二)在梁架之施用上,多视殿屋之深,依其椽数及柱之分配,定其梁之长短及配合法。除实物中所见特殊实例,如善化寺大雄宝殿之以前后二栿之一部分相叠(第62 图),以及前条所举数例外,法式图样即有侧样二十余种,其变化几无穷尽也。
(三)梁栿有明栿与草栿之别,若有平棋,则屋盖之重由草栿承托如独乐寺观音阁(第42图);若“彻上露明造”,则用明栿负重,如宝坻三大士殿(第59图),独乐寺山门(第43图),永寿寺雨华宫(第47图)等等。明栿又有月梁与直梁之别,直梁较为普通,月梁见于善化寺山门(第73图),较之佛光寺大殿之唐例(第20图),及清式之规定,均略为低偏,其梁底■起亦较甚。在年代虽与法式相近,但在形制上则反与唐例相似,梁横断面高宽之比例,在宋初近于二与一,至宋中叶,则近三与二,至明清乃成五与四或六与五之比矣。
(四)宋代平梁之上,皆立侏儒柱以承脊榑,但两侧仍挟以叉手,以与唐代之有叉手而无侏儒柱,及明清之有侏儒柱而无叉手,诸实例相较,其演变程序固甚显然。
(五)举折之制,法式看详谓:“今采举屋制度,以前后橑檐枋心相去远近分为四分,自橑檐枋背上至脊榑背上,四分中举起一分”;其卷五本文则改定为三分中举起一分(第3图),今就实物比较,宋初及辽以近于四分举一者为多,如永寿寺雨华宫,大同薄伽教藏海会殿等是,至北宋末及南宋金则近于三分举一,如善化寺山门及三圣殿是也。
(六)阑额普拍枋。普拍枋虽已见于唐初,然至北宋末,尚有省而不用者,如初祖庵是也。其用普拍枋者,则早者扁而宽,如薄伽教藏,与阑额在断面上作T 字形,其后渐加厚,如大同善化寺三圣殿及山门,普拍枋阑额所出无几。至明清则普拍枋竟狭于阑额矣。
(七)宋代各榑缝下,均施襻间一材或二三材,所以辅榑之不足。襻间与榑之间,更施斗拱以相支撑联络,其制见于法式及实物。实物之中最特殊者,莫如佛光寺文殊殿所见,其榑下以内额承托次间梁缝,因而构成类似Truss 之构架,为仅见之孤例(第48、49图)。
平棊、平暗及斗八藻井。平暗作正方格,唐末宋初者格甚小,如佛光寺大殿及独乐寺观音阁。平棋作长方形,如大同薄伽教藏。斗八藻井施之于平棋或平暗之内,其下或饰以斗拱,如应县净土寺大殿,或无斗拱,如观音阁,薄伽教藏,应县木塔皆是也。
角梁及檐椽 角梁两重已成定则,宋代大角梁为一直料,下端作蝉肚或卷瓣。子角梁折起,其梁头斜杀。檐椽及飞椽亦不杀檐椽而杀飞檐。但卷杀子角梁及飞椽之制,明清宫式已不用矣。砖塔檐部,无斗拱者完全叠涩出檐,如宜宾白塔及洛阳白马寺塔;有斗拱者或作木檐形,如易县千佛塔、涿县普寿寺塔等;多见于北方,为辽金特征:有在斗拱之上砌菱角牙子及版檐榑,与叠涩檐约略相同者,如苏州虎丘塔及双塔是,多见于江南。然亦有出木檐者,如苏州瑞光寺塔及正定天宁寺木塔,其配合法实无定则也。
扶梯 独乐寺观音阁及佛宫寺木塔均保存原有扶梯,观音阁曾略经后世修改,而木塔梯则尚完全保存原状。其梯之结构,以两颊夹安踏板及促版,梯之斜度大致为四十五度,颊上安斗子蜀柱勾栏不施华版,而用卧棂一条。其制度与法式所定者大致相同:但法式勾栏已加高,卧棂之数亦用至三条之多,不若古式之妥稳淳朴也。
屋顶 四阿顶为宋代最尊贵之屋顶,法式亦称吴殿,即清所称庑殿是也。法式谓“八椽五间至十椽七间,并两头增出脊榑各三尺”,使垂脊近顶处向外弯曲,即清式推山之制之滥觞也。但宋辽诸例,如三大士殿及大同华严寺善化寺正殿等,皆无推山。九脊殿位次于四阿一等,盖为“不厦两头”与四阿联合而成者,清式称之曰歇山,其两头梁架露明,自外可见,搏风板下且饰以悬鱼惹草等,不若清式之掩以山花版。观音阁,薄伽教藏,晋祠献殿皆其实例也。“不厦两头”在清式称为悬山或挑山。于两山墙之外出际。如大同海会殿及佛光寺文殊殿是也。正定摩尼殿身重檐歇山顶,而于四面另加歇山顶抱厦,为后世所少见。
瓦及瓦饰《营造法式》瓦作有筒瓦,瓪瓦之别;筒瓦施之于殿阁,厅堂,亭榭等;瓪瓦施之于厅堂及常行屋舍。更视屋之大小等第,分瓦之大小为若干种。其屋脊由瓪瓦多层叠砌而成,以屋之大小定层数之多寡。其脊之两端施鸱尾。垂脊之上用兽头,蹲兽,傧伽等。各等所用大小与件数,制度均甚严密。唯现存实物,无全部保存原状者。独乐寺山门鸱尾,其尾卷起向内,外缘作鳍形,为鸱尾最古实例。薄伽教藏内壁藏上木雕鸱尾与独乐寺山门鸱尾完全相同,足证为当时样式。但薄伽教藏殿及华严寺大雄宝殿,宝坻三大士殿,则鸱尾之轮廊成为约略上小下大之长方形,疑为宋中叶以后或金代样式,永寿寺雨华宫鸱尾略似此式而曲线较多,恐已非原物;但其脊之构造,以瓦叠成,则仍宋代方法也。
雕饰 瓦饰本亦为雕饰之一种。除瓦饰外,宋代之建筑雕饰,可分为雕刻与彩画两类。
(一)雕刻 柱础雕饰实例最多。其华纹或作莲瓣,或作龙凤云水纹,如甪直保圣寺,苏州双塔寺,长清灵岩寺所见。石柱雕饰:有作卷草纹者,如苏州双塔寺大殿遗址所见;有作佛道像者,如少林寺初祖庵石柱。至如墙脚须弥座雕饰,见于初祖庵及六和塔。佛像及经幢须弥座,饰以间柱,壶门内浮雕飞仙乐伎等,如正定龙兴寺大悲阁像座及赵县幢须弥座,皆此式之翘楚也。
(二)彩画 营造法式彩画作制度甚为谨严,图样亦极多。其基本方法,乃以蓝绿红三色为主,其色之深浅,则用退晕之法,至清代尚沿用之法也。其图案虽已高度程式化,但不若清式之近于几何形。民国十四年本《营造法式》彩画图样着色颇多错误之处,不足为例,尚有待于改正再版。至于实例,唯义县奉国寺,大同薄伽教藏尚略存原形,但多已湮退变色,或经后世重描,已非当时予人之印象矣。
第七章 元·明·清(一)
第一节 元·明·清宫殿建筑大略
元室以蒙古民族入主中土,并迭西征,以展拓疆土,造成地跨亚欧之大帝国,华夏有史以来,幅员之广,无有能逾此者。元初,太祖十年克燕,初为燕京路,总管大兴府。世祖至元元年(公元1264年),复曰中都。四年,于辽金旧城之东北创置新城,始迁都焉。九年(公元1272年)改大都,“京城右拥太行,左挹沧海,枕居庸,奠朔方,城方六十里,十一门”[1]。
大都正南门曰丽正,其内有千步廊,“可七百步,建灵星门,门建萧墙,周回可二十里,俗呼红门栏马墙。门内二十步许有河,河上建白石桥三座,名周桥,皆琢龙凤祥云,明莹如玉,桥下有四白石龙,擎戴水中甚壮。绕桥尽高柳,郁郁万株,与内城西宫海子相望。度桥可二百步为崇天门,门分为五,总建阙楼,其上翼为回廊,低连两观。傍出为十字角楼,高下三级;两傍各去午门百余步。有掖门,皆崇高阁。内城广可六七里,方布四隅,隅上皆建十字角楼。..由午门内可数十步为大明门”[2],门后正中为大明殿,“殿乃登极正旦寿节会朝之正衙也;十一间,东西二百尺,深一百二十尺,高九十尺,柱廊七间,深二百四十尺,广四十四尺,高五十尺;寝室五间,东西夹六间,后连香阁三间,东西一百四十尺,深五十尺,高七十尺”[3]。“殿基高可十尺,前为殿阶,纳为三级,绕置龙凤白石阑,阑下每楯压以鳌头,虚出阑外,四绕于殿。殿楹四向皆方柱,大可五六尺,饰以起花金龙云。楹下皆白石龙云花,顶高可四尺。楹上分间,仰为鹿顶斗拱攒顶,中盘黄金双龙,四面皆缘金红琐窗,间贴金铺,中设山字玲珑,金红屏台,台上置金龙床,两旁有二毛皮伏虎,机动如生。”“大殿宽广足容六千人聚食而有余,房屋之多,可谓奇观。此宫壮丽富赡,世人布置之良,诚无逾于此者。顶上之瓦,皆红黄绿蓝及其他诸色,上涂以釉,光泽灿烂,犹如水晶,致使远处亦见此宫光辉,应知其顶坚固可以久存不坏”[4]。
“殿右连为主廊十二楹,四周金红琐窗,连建后宫,广可三十步,深入半之,不显。楹梁四壁立,至为高旷,通用绢素帽之,画以龙凤;中设金屏障,障后即寝宫,深止十尺,俗呼为拿头殿。..殿前宫东西仍相向,为寝宫。..宫后连抱长庑,以通前门”[见注2],其制略如前述。
寝宫以后,仍多殿阁,以处嫔嫱,其间多以栏庑连之,装饰之美,实难尽述;加以胡元来自沙塞,故金貂银鼠,往往藉为帐褥,内室装饰遂与历代迥异。
苑囿之胜,当首推太液池之万岁山,即今北海琼岛是也。池在大内之西北,“广可五六里,驾飞桥于海中,西渡,半起瀛洲圆殿,绕为石城。圈门散作洲岛拱门,以便龙舟往来。由瀛洲殿后,北引长桥上万岁山”[见注2]。山高可数十丈,“金人名琼华岛,中统三年(公元1262年)修缮之。其山皆以玲珑石叠垒,峰峦隐映,松桧隆郁,秀若天成。引金河至其后,转机遇■,汲水至山顶,出石龙口,注方池,伏流至仁智殿,后有石刻蟠龙,昂首喷水仰出,然后东西流入于太液池。山上有广寒殿七间,仁智殿则在山半,为屋三间。山前白玉石桥长二百尺,直仪天殿后;殿在太液池中圆坻上,十一楹,正对万岁山。山之东也,为灵圃,奇兽珍禽在焉”[见注2]。
广寒殿在山顶,为全山最大之殿。东西一百二十尺,深六十二尺,高五十尺。重阿藻井,文石甃地,四面琐窗板密,其里编缀金红云,而蟠龙矫蹇于丹楹之上。“左右后三面,则用香木凿金为祥云数千万片,拥结于顶,仍盘金龙殿,有间金玉花,玲珑屏台,床四,金红连椅,前置螺甸酒卓。高架金酒海,窗外为露台,绕以白石花阑。旁有铁竿数丈,上置金葫芦三,引铁链以系之,乃金章宗所立,以镇其下龙潭。凭阑四望空阔,前瞻瀛洲仙桥,与三宫台殿,金碧流晖;后顾西山云气,与城阙翠华高下,而海波迤回,天宇低沉,欲不谓之清虚之府不可也”[见注2]。
明太祖奋起淮右,首定金陵,北上灭元,遂一天下。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以应天府为南京而建都焉。“二年九月,始建新城,六年八月成。内为宫城,亦曰紫禁城,门六。..宫城之外门六。..皇城之外曰京城,周九十六里,门十三。..后塞钟阜仪凤二门,有十一门。其外郭洪武二十三年建,周一百八十里,门十有六”[5]。
吴元年(公元1367年),吴王“新内城。正殿曰奉天殿,前为奉天门,殿之后曰华盖殿,华盖殿之后曰谨身殿,皆翼以廊庑。奉天殿之右左各建楼,左曰文楼,右曰武楼。谨身殿之后为宫,前曰乾清宫,后曰坤宁宫,六宫以次序列焉。..皆朴素不为雕饰”[6]。“时有言瑞州文石可甃地者,太祖曰:‘敦崇俭朴,犹恐习于奢华,尔乃导予奢丽乎?’”[7]至洪武八年,改建大内宫殿,十年告成,制度如旧,规模益宏,以后续有增建。迨燕王靖难变作,北兵南下,南都宫室,悉付劫灰。唯宫门殿座间有未坏,迄至今日犹有存者。
仁宣以降,屡敕兴建南京宫殿,稍稍修复,唯终不能重恢明初之旧观耳。
成祖永乐元年(公元1403年)建北京于顺天府,称为行在。四年建北京宫殿,修城垣。十五年改建皇城,略偏元故宫之东,十九年告成,即改北京为京师,宫城周六里一十六步,门八。皇城周一十八里有奇,门六。京城周四十五里,门九,实就元之大都,截其北而展其南而成者也。成祖之营建北京,凡庙社,郊祀,坛场,宫殿,门阙制度,悉如南京,而高敞过之。中朝曰奉天殿,..南曰奉天门,常朝所御也”[见注7]。其后之华盖谨身诸殿,乾清坤宁诸宫,规画布局一如南京之旧。“其他宫殿,名号繁多,不能尽列,所谓千门万户也”[见注7]。“宣宗留意文雅,建广寒清暑二殿,及东西琼岛,游观所至,悉置经籍”[见注7]。明北京宫寝,常罹火厄。当永乐十八年始成,而翌年前三殿即焚毁。又次年乾清宫亦灾。至英宗正统五年(公元1440年),始予复建。嘉靖万历间,又两次灾而重建焉[8]。
北京御苑之建,始于永乐。于京师南二十里修南海子。宣德间修琼华岛,广寒清暑二殿。天顺间(公元1460年)乃新作西苑殿亭轩馆,即太液池东西作行殿三,池东殿曰凝和,池西殿曰迎翠,池西南向,以草缮之,而饰以垩,曰太素。此外亭六,轩一,馆一[9]。其后弘治正德嘉靖万历间时或增益焉。满清入关,当李闯焚毁之后,其宫毁一仍明旧而修葺之,制度规模,改变殊少。京城皇城宫城,并依原址,未曾稍易,仅诸门名称,略予变动耳。内庭宫室,亦遵旧制,顺治二年(公元1645年)定三殿名。明之奉天,华盖,谨身,明末改称皇极,中极,建极者,至是遂称太和,中和,保和。后宫名称则少变动。并于是年修整诸殿,次年工成。
顺治十二年(公元1655年)重修内宫。康熙八年(公元1669年),敕建太和殿,南北五楹,东西广十一楹。十八年太和殿灾。二十九年重修三殿,三十六年工成。至此大内修建,至清初已告一段落,诸宫殿皆经重修或重建,然无一非前明之旧规也。
乾隆三十年(公元1765年)重修三殿。自此以后,迄未改建,故今之太和、中和、保和三殿即是时修复之面目也。乾隆三十九年(公元1774年)敕建文渊阁于文华殿后,以为藏弆钦定四库全书之所,此今日文渊阁之肇始也。
嘉庆二年(公元1797年),乾清宫交泰殿灾,是年重修,次年成之,以后未大修葺。
综观清代大内沿革,一切巨规宏模,无一不沿自明朝。然其修筑之宏,抑又不逮。康熙二十九年,诸臣等复奏云:“查故明宫殿楼亭门名共七百八十六座,今以本朝宫殿数目较之,不及前明十分之三。考故明各宫殿九层,基址墙垣,俱用临清砖,木料俱用楠木;今禁内修造房屋出于断不可已,凡一切基址墙垣,俱用寻常砖料,木植皆松木而已”[10]。两代营建,优劣之势,于此可见,唯满人颇能保守。综观清代,大工可数,火灾亦少。故能汇为大观,保存至今。然其规模之宏伟,已世无与伦比矣。
在乾清坤宁诸宫两侧,复翼以十二宫。其制盖仿自明初。所谓乾清、坤宁,法象天地,东西辟门,象日月。左右列永巷二,每一永巷,以次列三宫,布为十二宫,则象十二辰也。满清入关,修建宫室,顺治康熙嘉庆诸朝,十二宫亦皆经重修。
御花园在内庭坤宁宫之后,自成一区。其建置沿革,始于明永乐间,景泰万历迭予增筑,有清一代,革易极少。其间奇石罗布,佳木郁葱,古柏老藤,皆明代遗物,禁中千门万户,阁道连云,虽庄严崇闳,不无枯涩之感。独御花园幽深窅■,与宁寿宫之乾隆花园及慈宁宫花园,并称胜境。
大内中宫及十二宫东西两侧,尚有宫阁多处,以其繁琐,遂不赘述。
明皇城内花囿凡三:曰南内,曰景山,曰西苑。南内在宫城东南,入清后,析为睿王府及佛寺民居;景山位于宫城正北,明清之际,变易较微,唯乾隆后始予改筑。唯西苑经顺治间略事修葺,并划西北隅为宏仁寺,后康熙继之,又营南海瀛台。二十九年建团城承光殿。雍正中,建时应宫。其后乾隆、光绪二朝,复大事兴筑,逐至蔚成现状[11]。
西苑在西华门之西,内有太液池,系玉泉从北安门水关导入,汇积而成者,周广数里,上跨长桥,修数百步,东西树坊各一,曰金鳌,曰玉■。桥之北曰北海,南曰中海,又南曰南海,是以有三海之目。
圆明园在挂甲屯北,距畅春园里许,康熙四十八年,赐为雍邸私园,镂月开云等即成于康熙末叶。雍正之初,又浚池引泉,增构亭榭,斯园规模略具。乾隆六巡江浙,罗列天下名胜,点缀于园;其中四十景,俱仿各处胜地为之。其后仿意大利巴洛克建筑及水戏线划诸法,营远瀛观,海晏堂等于长春园北,开中国庭园未有之创举,即俗呼西洋楼者是也。是项建筑率为耶苏会教士所经营,钦天监何国宗M · Benoit,王致诚At-tiret,郎世宁J·Castiglione 辈实主其事,又于圆明园东南,包万春园于内,号称三园,统辖于圆明园总管大臣。同时复扩静明、静宜二园,因瓮山金海之胜,筑清漪园,谓之三山,清世土木之盛,当以此时为最。
圆明园既焚于英法联军之役,同治间曾拟兴修未果。迨光绪十一年(公元1885年),孝钦后欲兴筑花囿,以备临幸,又议重修圆明园,旋罢其工程,而就清漪园修建,改名颐和园。光绪十四年(公元1888年)园成,凡动用海军经费数百万两。庚子之变,八国联军入都,颐和园并受残损,迨辛丑回銮,曾予大修焉。
颐和园在京城西北,距城可二十里,依万寿山围昆明湖以为之。入园有仁寿殿,其后为乐寿堂,即孝钦后寝宫。迤西临湖之北岸为排云殿,向为朝贺之所。殿后佛香阁屹立高壁上。阁后有琉璃殿曰众香界,盖万寿山最高处也。其他殿宇尚多,自山顶俯瞰,亭台楼阁,历历如绘。
热河行宫名避暑山庄,皇帝夏日驻跸之所也。康熙四十二年建,叠石缭垣,上加雉堞,如紫禁城之制,周十六里三分,南为三门,东及东北西北门各一。宫中左湖右山。极池馆楼台之胜。凡敞殿,飞楼,平台奥室,各因地形,不崇华饰,故极自然之妙。民国以来,久受驻军摧残,损毁殊甚。
奉天行宫在沈阳城中,屋不宏敞。建于崇德二年(公元1637年)。大政殿在城之中,殿制八隅,左右列署凡十,为诸王大臣议政之所。大内宫阙在大政殿右,亦崇德二年建,南北袤八十五丈三尺,东西广三十二丈二尺,大门曰大清,其内为崇政殿,凤凰楼,清宁宫等,左右夏翼以殿阁多所。“宫殿岁时修理,皆内务府董其事”[12]。
清代陵寝,依其分布状态,可别为四区。一为兴京陵,在今辽宁省新宾县,有太祖开基前肇祖兴祖二帝之陵。顺治十五年自沈阳积庆山迁景祖显祖附葬于此,改称永陵。一在沈阳附近,即太祖福陵与太宗昭陵。入关后,别为东西二陵。东陵在今河北省兴隆县昌瑞山,世祖、圣祖、高宗等五帝及诸后妃所葬。西陵在今河北省易县梁格庄永宁山下,世宗,仁宗,宣宗,德宗四帝及诸后妃葬焉。
永陵在兴京城西北十里,成于顺治十四年,陵有启运殿,供奉诸帝神位,“顺治十二年十八年,先后立碑四通,护以亭,宝城周十五丈四尺。”福陵在奉天府城东北二十里。陵之“隆恩殿供奉神位,前有亭,内立神功圣德碑一通,宝城周五十九丈五尺。”昭陵在奉天府城西北十里,其制与福陵略同,“宝城周六十一丈三尺。”后二陵均成于顺治八年[见注12]。
东西二陵,为入关以后所营,规模较关外诸陵宏大。其可注意之点有二:
一、平面配置 “历代山陵之制,唐陵因山为坟,汉与北宋均采用方形之坟,故其时有‘方上’之称。自明太祖孝陵改方为圆。复并唐宋上下二宫为陵恩门,棱恩殿,于是陵之平面配置,为之一变。清关内诸陵配列之法,就大体言,蹈袭明陵旧规,毫无疑义,然诸陵宝顶,平面除圆形一种外,复有两侧用平行直线,至前后两端,连以半圆形,与宝城方城之间,增设月牙城,俱非明代所有。此外,沈阳昭陵福陵,于陵垣上施垛堞,建角楼,尤为罕睹”[13]。
二、地宫结构 “历代地宫结构,史籍略而不言,其片言只字,散见群书,又无图说参证,靡由穷其究竟。唯清代宫阙陵寝,自康熙中叶以来,由样式房雷氏一族承绘图样。鼎革后,其家藏图稿,售于国立北平图书馆,及中法大学。内有陵寝地宫平面剖面诸图,标注尺寸,材料大体完备,而中国营造学社所藏惠陵工程全案与崇陵崇妃园寝工程做法册,及故宫文献馆所藏崇陵施工像片多种,皆极重要之史料,由此推测,清代地宫情况,略能得其梗概”[见注13]。
诸帝之陵,类生前已卜吉地,开始营建,泰,昌诸陵率皆如此。唯履霜末世,海内多故,营墓之举或未遑及,如崇陵地点,即德宗崩后始择定者。宣统元年兴工,民国四年始成,盖清室陵寝工程之最近者也。
[1] 《元史地理志》:王璧文《元大都城坊考》,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六卷第三期。
[2] 《元故宫遗录》。
[3] 《辍耕录》。
[4] 《马可波罗行纪》冯承钧译本。
[5] 《明史·地理志》。
[6] 《明太祖实录》。
[7] 《明史·舆服志》。
[8] 单士元、王璧文《明代建筑大事年表》。
[9] 《日下旧闻考》。
[10] 缪小山《云自在龛笔记》。
[11] 刘敦桢《清皇城宫殿衙署图年代考》。
[12] 《盛京通志》。
[13] 刘敦桢《易县清西陵》。
第七章 元·明·清(二)
第二节 元代实物
一 元代木构
就结构方法论,元代与宋金虽尚多相似之点,似应在上章叙述,然其整个建筑活动,以大都为中心,创建明、清北京之规模,六百余年继续不断,故元、明、清实应作一时期之三阶段论。
元故宫于明初为大将军徐达拆毁,其建筑物后世无存焉。今所存元代实物亦如前代遗例,仅各州郡零散殿堂数处而已。
阳和楼[1](第107、108图) 在河北正定城中央,下为重台,上建屋七间;砖台下开两券门如城门。楼屋平面广七间,深三间,比例狭长。其柱头间阑额刻作假月梁形,为罕见之例。其角柱上普拍枋出头角上刻一入瓣,为元代最常见作风。角柱生起尤为显著。内部梁架当心间,次间,梢间三缝各不同,颇为巧妙,两际结构更条理井然。斗拱双下昂单拱计心,其柱头铺作实际上为昂嘴华拱两跳。梁栿外端出为蚂蚱头,已兆见明、清桃尖梁头之滥觞,其补间铺作第一跳亦为假昂,但第二层昂斜上,后尾挑起,仍保持其杠杆作用。至于华拱后尾施横拱,宋代仅见于《营造法式》,但实物则金元以后始见盛行。楼准确年代无考,元至正十七年曾经重修,想当为金末元初(约公元1250—1290年间)所建。
北岳庙德宁殿[2](第109图) 庙在河北省曲阳县城内。自唐迄明遥祭北岳之所。清初改为北岳祭典于山西浑源州,此庙遂归废弃。庙址一部荡为民居,仅德宁殿保存稍佳。殿建于高台上,重檐四阿顶。殿身平面广七间,深四间,周以回廊,故成广九间深六间状。与《营造法式·卷三十一》“殿身七间,副阶周匝,..身内金箱斗底槽”一图极相似。殿下檐斗拱,重昂重拱造,第一层假昂,其上华头子则为长材,与第二层昂后尾斜挑达榑下。上檐斗拱单杪重昂,昂亦为昂嘴形华拱,与苏州三清殿上檐斗拱做法相同。其后尾第二第三两跳,重叠三分头与菊花头,尤为奇特。殿于宋淳化二年及元至元七年(公元1270年),两度重建,现存殿宇,盖为元代遗物。殿壁壁画尚存一部,似元人手笔。
曲阜孔庙承圣门及启圣门[3] 孔庙除金、明昌两碑亭外,其次古建筑当推承圣门及启圣门,均元大德六年(公元1302年)所建。门广三间,深二间,中柱一列,辟门三道,单檐,“不厦两头造”,阑额狭小,普拍枋扁平。斗拱单昂,为平置假昂,而将衬枋头伸引为挑斡,以承金桁。
曲阜颜庙祀国公殿,广五间,深三间,单檐,四阿顶。斗拱双下昂重拱计心造。其柱头铺作用平置假昂,补间铺作则第二层昂后尾挑起。曲阜诸殿堂,唯此一元构耳。
慈云阁[见注2] 在河北省定兴县城中央。元大德十年(公元1306年)建。平面为近似正方形之长方形,广深各三间,重檐九脊顶。其柱分内外两列。内列承上檐斗拱及屋顶,外列仅承下檐及斗拱。其用柱法与曲阜金代碑亭相同,但内外两列相去特近,以致均砌入砖墙以内,颇为罕见。其上檐斗拱双下昂重拱造,第一层昂为昂嘴形华拱,其华头子后尾不平置,而斜上挑起,承托于第二层昂之尾下,与曲阳德宁殿下檐斗拱相似,殆为元代通行做法。
圣姑庙[见注2](第110图) 在河北省安平县城北门外,为周孝女郝女君之庙,见于《太平寰宇记》及《魏书·地形志》。今庙则元大德十年(公元1306年)所建也。庙立于广大高台之上,其正殿平面于前后二殿之间以柱廊联接成为工字形;其前后二殿均为单檐九脊顶。盖工字形平面在金、元乃极盛行也。此殿在结构上可特别注意者三点:(一)其斗拱单昂为平置假昂,其后部挑斡乃衬枋头所延长,开明清通常做法之先例。(二)柱虽为梭柱,但卷杀之法唯下段三分之一垂直,以上三分之二逐渐削小,至顶仅等于栌斗之底,其权衡颇乏秀丽之感。(三)梁架富于变化,尽量利用木材之天然形状,不加斫削。
明应王殿[4](第111图) 在山西赵城县霍山,为广胜寺泉水龙王之殿。殿平面正方形。广深各五间,重檐九脊顶,其周回为廊,殿身实方三间也。上檐斗拱出重昂,下檐则为单昂。殿内壁画多幅,其一以演剧为题材,款题泰定元年(公元1324年)四月,至于殿之建立,当在是年以前也。
延福寺大殿[5]校注[23](第112、113图) 在浙江宣平(今武义)县陶村,建于元泰定间(泰定三年,公元1326年)。殿平面梁广各五间,近正方形,当心间特大,次梢两间之联合长度,尚略小于当心间,屋顶重檐九脊,阑额之上不施普拍枋,为元以后所不多见。其上檐斗拱出单杪双下昂,单拱造,第一跳华拱头偷心。第二三跳为下昂,每昂头各施单拱素枋。其昂嘴极长,下端特大。其第二层昂不出自第一层昂头交互斗以与瓜子拱相交,而出自瓜子拱上之齐心斗。第二层昂头亦仅施令拱,耍头与衬枋头均完全省却。其在柱头中线上,则用单拱素枋三层相叠。其后尾华拱两跳偷心,上出■栔以承昂尾。昂尾不平行,故下层昂尾托于上层昂尾之中段,而在其上施重拱。其柱头铺作,则仅上层昂尾挑起其下层昂尾分位乃为乳栿所占。此斗拱全部形制特殊,多不合历来传统方式,实为罕见之孤例。下檐斗拱双杪单拱偷心造,后尾则三杪偷心。其当心间补间铺作三朵,盖已超出宋代两朵之规定矣。屋顶仅覆瓪瓦,不施脊兽等饰。
广福寺大殿[6] 在云南镇南县城内。寺创于元代。大殿平面广五间,深四间,单檐九脊顶。檐柱卷杀为梭柱。外檐斗拱重杪重昂,昂为平置假昂,昂嘴斜杀为批竹式,但昂尖甚厚,至为奇特,柱上阑额虹起如月梁,补间铺作遂不用栌斗,将华拱泥道拱相交直接置于阑额之上,至为罕见。梁栿断面均近圆形,为元代显著特征之一。
广胜寺诸门殿[见注4]校注[24] 山西赵城县霍山广胜寺上下两院(俗呼上寺下寺)建筑两组,在结构上为我国建筑实物中罕见之特例。
(一)下寺山门(第114图) 平面广三间,深二间,单檐九脊顶,但主檐之下,前后两面各有垂花雨搭悬出檐柱以外,故前后面为重檐,侧面为单檐,为富于变化之外观。其斗拱单杪单昂,但山面中柱上用双杪,每间用补间铺作一朵。其梁架不用平梁而将三侏儒柱并立于四椽栿上以承脊榑及平榑,亦罕例也。
(二)下寺前殿 平面广五间,深四间,椽六架,单檐“不厦两头造”。除前面当心间外,无补间铺作。其内柱之分配,仅于当心间前后立内柱,次间不用,使梁架型成特殊结构。在当心间内柱与山柱之间,施庞大之内额,而在次间与门楣间之柱上,自斗拱上安置向上斜起之梁,如巨大之昂尾,其中段即安于内额之上。前后两大昂之尾相抵于平梁之下,加垫■头以承托之(第115图)。我国建筑,历来梁架结构均用平置构材,如此殿之用巨大斜材者,实不多见也。
(三)下寺正殿 殿广七间深八架,其次梢间亦用类似之大昂式乳栿,其尾与斗拱相交承托于四椽栿下。正殿斗拱单杪单昂重拱计心造。各间均无补间铺作。
(四)上寺前殿 民国二十年发现金版藏经之处,即此殿也。殿广五间,深四间,单檐九脊顶,斗拱重昂重拱计心造;当心间用补间铺作两朵,次间一朵,梢间不用。其梁架结构亦有巨昂挑起,但用于山面中柱上以承托两际构架(第116图)。自藏经一部被窃后,其前面门道已被县府封砌。
(五)上寺后殿 平面广五间,深四间,单檐九脊顶。因平面之近似方形,故正脊极短,形成奇特之外观。斗拱亦重昂重拱计心造。内部梁架亦用巨昂挑起,但不若前举数例之巨大;其位置则在山面中柱,以挑托山面上平榑。
广胜寺诸殿堂均有用此巨昂之共同特征。其斗拱阑额及普拍枋并断面圆形之梁栿,均为元代之特征。寺创始甚早,唐代宗朝就原有塔院建立伽蓝。金代曾大修葺。元大德七年地震至延祐六年(公元1319年)重修。现在殿宇殆即延祐间所建也。上寺前部正中为飞虹塔,明代重建,当于下文另述之。
资福寺藏经楼[见注5](第117图) 山西太谷县城内资福寺,创于金皇统间,其大殿前之藏经楼,则为元构,楼左右夹以钟鼓楼,成三楼并列之势,楼本身两层,每层各重檐,成为两层四檐,外观至为俊秀。其平座铺作之上施椽作檐,尤为罕见。
二 元代砖石建筑
观星台[7](第118图) 河南登封县告成镇周公庙有测景台及观星台,前者唐建,仅小石台,上立石柱。后者为崇伟砖台,元郭守敬所建,所以竖表以测冬夏至日影之长短者,我国现存最古之天文台也。台平面作正方形,北面为直漕以竖表,在地与表成正角者为圭,圭面为水渠以取平。圭长一百二十八尺,表高四十尺(元尺),其制见《元史·天文志》。台自北面近中作踏道分左右簇拥而上,至为雄壮。台上小屋为后世所加。
安阳天宁寺塔[8](第119图) 在河南安阳,塔平面八角形,高五层,其形制介乎单层多檐塔与多层塔之间。塔身极高。立于不甚高之阶基之上;以上四层均有低矮之塔身。各层上砌斗拱出檐。顶上立喇嘛塔为刹。此塔形制特殊之点颇多。其塔座“莲瓣”作螺发状。塔身四正面作圆券门,四隅面作直棂窗,但塔身甚高,故门窗以上作佛菩萨像。塔身八隅皆立圆柱,其上为阑额普拍枋以承斗拱。五檐斗拱,层各一式;第一层出三杪,转角铺作用附角斗,补间铺作一朵出斜拱。上四层均出双杪。第二层用补间铺作三朵,双杪单拱。第三、四层转角铺作均施附角斗;补间铺作两朵均用斜拱,第四层在两朵之间更加偷心双杪一缝。第五层不用附角斗而用斜拱,补间铺作三朵。自下至上各檐大小完全相同,无丝毫收分或卷杀,为他塔所不见。
弘慈博化大士之塔[见注8](第120图) 在河北邢台西门外开元寺元代塔院。塔平面八角形,在高基之上立平座勾栏及莲座,上立高瘦塔身,上出密檐七层。塔八隅均隐砌七层檐小塔,普拍枋下隐出惹草文饰,为金元特征之一。
安阳白塔[见注5] 在河南安阳城内,塔制如瓶。塔座由八角须弥座两层相叠而成,上为宝瓶,此例颇为瘦高。宝瓶之上又置八角塔脖子,上更置仰覆莲座。顶部更立三层八角“刹”,略如小塔,以代十三天。塔全部石造。此式塔型至元代始见于中国。此塔准确年代虽无可考,但其形制与元代多数塔略异,殆为元代最古之瓶式塔也。
妙应寺塔(第121图) 在北平阜成门内。元之圣寿万安寺也。世祖于至元八年(公元1271年)毁辽旧塔改建今塔。塔亦瓶形。立于崇峻之双层须弥座上。须弥座平面为折角四方形,殆即清式所谓四出轩者。宝瓶肥短,其下为庞大之覆莲瓣。其上塔脖子平面亦为四出轩。十三天收分紧骤,成为下大上尖之圆锥体。其上施金属宝盖及宝珠。此外如北京护国寺舍利塔,建于元延祐二年(公元1315年),虽高仅六米余,形制则与大塔几完全相同。
居庸关(第122图) 关隘所建石门如台,其下穿以梯形券门道。券面外圆,雕饰繁缛。门道两壁浮雕四天王像及各族文字经文咒语等。门上相传原立瓶式塔三座,今已不存,门建造年代则元顺帝至正五年(公元1345年)也。关门全部样式雄伟,雕刻精致,为我国石建筑中之精品。
漳州桥[9](第123图) 在福建龙溪县九龙江上。相传建于元代。桥砌石为墩,上置庞大石板,为闽省常见形制。
[1] 梁思成《正定调查纪略》,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四卷第二期。
[2] 刘敦桢《河北省西部古建筑调查记》,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五卷第四期。
[3] 梁思成《曲阜孔庙建筑及其修葺计划》,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六卷第一期。
[4] 梁思成、林徽因《晋汾古建筑预查纪略》,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五卷第二期。
[5] 梁思成测绘,未刊稿。
[6] 刘敦桢《西南建筑图录》(未刊稿)。
[7] 刘敦桢《河南省北部古建筑调查记》,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六卷第四期。
[8] 刘敦桢测绘,未刊稿。
[9] Ecke.G 摄影。
校注[23] 见《文物》1966 年第4 期,陈从周《浙江武义县延福寺元构大殿》。
校注[24] 见《文物参考资料》1954 年第11 期,《山西省新发现的古建筑》。
第七章 元·明·清(三)
第三节 明代实物
一 都市
北京城,今日北京市之规模,实明太祖以下诸帝所陆续经营,而有系统之计划,则定自成祖之时。盖明之北京本元故都。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改为北平府,缩其城之北五里,其后更展其南里许,遂成今日北京近似正方形之内城,其外城则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所建也。成祖于永乐十五年(公元1417年)改建皇城于燕王府之东,悉如金陵之制,而宏敞过之,遂形成明清之规模。其制以宫城(紫禁城)为核心,周以皇城,最外乃为京城。禁城西侧,皇城以内,就原有之太液池琼岛作西苑,以为游宴之所,即今之三海公园也。城中街道系统,以各城门为干道中轴,故北京各大街莫不广阔平直,长亘数里。其内城干道以南北向者为多,而小巷或胡同则多东西向;至于外城则干道在城中相交作十字形,北半小巷以东西向者为多,而南半小巷则多南北向焉。城中街道相交处或重要地点往往以牌坊门楼之属为饰;而各街至城门处之城楼,巍然高耸,气象尤为庄严。皇城诸门,丹楹黄瓦,在都市设计上尤为无上之街中点景饰。
我国自上古以来,营国筑室,首重都城计划。汉唐长安规模尤大,而隋文帝所建之大兴城(即唐之长安城)皇宫,官府,民居,各有区域,界限清晰,树后世城市设计分区制之型范,高瞻远识,尤足钦敬。明之北京,在基本原则上实遵循隋唐长安之规划,清代因之,以至于今,为世界现存中古时代都市之最伟大者。就近代都市计划观点论,庞大之皇城及西苑,梗立全城之中,使内城东西两部间之交通梗阻不便,为其缺点之最大者,然在当时,一切以皇室尊严为第一前提。民众交通问题,非设计人所考虑者也。
二 明代木构
大同城楼[1](第124图) 山西大同东南西三门城楼与城同为洪武五年(公元1372年)大将军徐达所建,为现存明代木构之最古者,诸楼平面均为凸字形,后部广五间,其前突出部分广三间,全部周以回廊。楼之外观,分上中下三层,檐三层。下两层檐之上缘,即紧沿其上层窗之下口。每层均较下一层收入少许。屋顶前后两卷相连,均为九脊顶。其各层梁架,均为月梁,各层梁间承以极低之驼峰。外檐斗拱下檐为单杪重拱,上两层檐为双杪重拱,逐跳计心。补间铺作正面三间用两朵,山面用一朵,梢间走廊不用,其斗拱之特点数事:
(一)上两层泥道拱与慢拱之上更施拱一层,成“三拱”之制,为罕见之例;
(二)上两层柱头铺作之耍头乃梁头之延长,其宽较华拱稍大,为后世明清梁头加大之始。
大同钟楼[见注1](第125图) 在大同城内。平面三间,正方形;高两层,檐三重;上层周绕以腰檐平坐,上作九脊顶。下层斗拱单杪重拱,每间补间铺作一朵;平坐双杪重拱,上檐单杪单昂重拱,当心间用补间铺作一朵,稍间无。腰檐斗拱特小,单杪重拱,每间补间铺作两朵,志称钟楼建于明,今考其全部结构手法,与城楼诸多相同,想当时所建也。
开福寺大殿[2](第126、127图) 在河北景县。寺建于明洪武中。大殿则天顺六年(公元1462年)。殿广五间,深四间,单檐四阿顶;但在前面另加廊,两端仅及梢间之半。殿身中三间开敞,安装格扇,而稍间为雄厚砖墙,以接受廊之两端,权衡至为洽当。殿身斗拱单杪双昂,昂嘴纤长,虽梁头不见加大,但补间铺作,当心间及次间均增至四朵之多,已渐呈繁琐之象矣,殿内藻井于斗八之上以交叉斜拱构成螺旋顶,至为精美(第127图)。
社稷坛享殿[3](第128图) 殿在社稷坛之北,建于明永乐十九年(公元1421年),今中山公园之中山堂也。殿平面长方形,广五间,深四间,单檐九脊顶,立于简单阶基之上。殿斗拱单杪双下昂,重拱造;其第一层昂为平置假昂,第二层则后尾挑起,其上耍头亦将后尾挑起,但在第二层昂尾之下,另施上昂一层。殿内梁枋断面高厚之比例,近于三与二;其阑额亦颇高,而普拍枋宽度,则与阑额之厚相等,皆明初显著之特征也。
长陵棱恩殿[见注3](第129、130图) 北京昌平县天寿山南麓,明十三陵所在。长陵为成祖陵,十三陵中规制最宏。关于陵寝当于下文另述,兹先叙长陵棱恩殿木构。陵以成祖永乐十三年(公元1415年)完成,殿亦同时物。殿平面广九间,深五间,较之北京清故宫太和殿深度虽稍逊,而广过之,两者面积大致相等,同为国内最大之木构。其外观重檐四阿顶,立于三层白石陛上。下檐斗拱单杪双下昂,上檐双杪双下昂。其下檐斗拱自第二层以上,引伸斜上者六层,实拍相联,缀以三福云伏莲销,已形成明清通行之溜金科。其补间铺作当心间加至八朵之多。上檐斗拱则唯第二层昂及耍头后尾延长,压于下平榑之下;在比例上,其昂尾之长,尚为前所未见也。殿全部木料均为香楠,当心间四内柱特大(径一点一七米),自顶至根,一木构成,为稀有之巨观。殿梁额横断面均狭而高,不若后世之近乎正方形者。殿内藻井当中三间较高,两侧三间较低。殿于民国二十四年经北平市政府修葺。
北京护国寺[4] 寺本名崇国寺,其创始无考,金元之际毁于兵。元代重修,另营寺于大都,称崇国北寺,即今寺所在也。寺中现存建筑物则大多为明宣德成化间(公元15世纪中叶)物,现有规模亦当时所增扩也。寺平面布置,前后可分为三部,共九层,最前为山门三间内为广场,为其前部。广场之北为金刚殿五间;殿之北计殿四座,曰天王殿,延寿殿,崇寿殿均为明构,最后千佛殿则元构也。四殿前左右均有配殿,缀以廊房,自金刚殿左右折而北至千佛殿左右围绕,为寺之主体。千佛殿之北为垂花门,入门至寺之后部,计有护法殿,功课殿,后楼,共三层。此部地址较前部狭隘,无东西廊。垂花门内东西各立舍利塔一,即第二节所述之舍利塔也。
寺现状极为残破,其中轴线上殿屋,中部除金刚殿外,无复有屋顶者,后部护法殿与功课殿则较为完整。至于东西廊屋及各殿配殿,则东面诸配殿及钟楼已不复存在矣。
寺平面布置,以中部为主,殿数座在中轴线上前后相直而列,四周绕以廊屋配殿,盖历来佛寺之通常配置。然如唐以前之建塔于中线之上者,明以后已不复见矣。
鹫峰寺大雄宝殿及兜率宫[5] 寺在四川蓬溪县西门外里许。其中轴线上自外而内,为牌楼,天王门,大雄殿,兜率殿及后堂。兜率殿之前,左右建钟楼鼓楼,其后为廊庑杂屋,配列殿之两侧规制颇为整然,大雄殿之左则白塔凌空,高十三层,甚峻拔。寺创造无考。元末毁于兵灾。明宣德间重修。白塔为南宋时建,其余木构则明中叶遗物也。
大雄宝殿(第131图)殿广三间,深四小间,单檐九脊顶;前砌月台。檐柱间上施阑额二层,下施地栿。外檐斗拱双杪,除当心间外,均无补间铺作。其第一跳华拱之上施瓜子拱。但第二跳华拱不与瓜子拱相交,而自其上齐心斗内出跳,同时左右更出斜拱。在原则上此法与宣平(今武义)延福寺元代大殿斗拱第二层昂之位置相同;为木构中罕见之例。屋顶前后坡均作一阶级,如汉阙所见为此殿重要特征之一。殿建于明正统八年(公元1443年)。佛像三尊亦皆明塑。
兜率宫建于高台之上。广三间,深四小间,单檐九脊顶。斗拱单杪重昂,昂嘴细长。泥道拱慢拱之上,更施长拱一层,成三拱之制,如大同城楼所见。其两层昂跳头横拱,拱端不齐切,而斜斫作“出锋”状。背面及两山将檐柱加高,上施栌斗挑梁以承檐。殿之建造年代,无纪录可凭,但右庑枋下题明成化己丑(公元1469年)年号,想时代相去不远也。
七曲山天尊殿[见注5] 四川梓潼县西北七曲山,山顶柏林中文昌宫,殿堂多座,为明代所建。其中天尊殿在院内最高处,结构较为宏丽。殿广三间,深四小间,单檐九脊顶。其斗拱之分配,前面单杪双下昂,背面及两侧则仅在柱头施栌斗挑梁,如鹫峰寺兜率殿之制。其前面斗拱两昂不平行,第二层昂尾挑承下平榑之下。内部梁架作叉手,襻间,替木等;梁栿上施蜀柱及十字斗拱,与元代宣平(今武义)延福寺大殿颇有相似之处。殿营建年代文献无征,其结构样式,当为明初或明中叶所构也。
曲阜奎文阁[6](第132、133图) 曲阜孔庙本无奎文阁。至宋天禧二年(公元1018年)始建“书楼”,金明昌二年赐名“奎文”。现存之奎文阁则明弘治十七年(公元1504年)所重建也。阁在大成门之外;广七间,深五间,高两层,中夹暗层,檐三重,九脊顶,下层四周擎檐俱石柱,立于砖石阶基之上。阁之构架可分为上下两半,下半为下层,上半为平坐以上之全部。盖下层诸柱之上施列斗拱,以承平坐柱,而自平坐以上,则内外诸柱均直通上层,虽平坐柱头铺作,亦由柱身出华拱。其制已迥异于辽宋古法矣。在柱之分配上,下层当心间减去前面两内柱,而上层则前面内柱一列全数减去,以求宽敞。三层檐均承以斗拱,并平坐斗拱共为斗拱四层。但上层腰檐之外缘平坐四周施擎檐柱及绦环楣子。平坐斗拱掩以雁翅版,故骤观唯上下两檐斗拱为显著。阁所用昂均为平置假昂,后尾不挑起,为明清标准做法。但柱头铺作上所出梁头,已较华拱宽加倍,清式桃尖梁头之雏形,已形成矣。
太庙 今北京故宫太庙主要建筑,多为明建。庙在天安门内之东侧,今辟作公园。庙周以围墙两重;外垣正南辟琉璃花门三道,内垣正南为戟门五间。戟门之内,正面为前殿,左右为东西庑。前殿之后,更有中殿及后殿,亦各有东西庑。
太庙之初建,在明永乐十八年(公元1420年),其后则弘治四年(公元1491年)所建也。至嘉靖二十年太庙灾,二十三年重建,二十四年(公元1545年)完成,以后未再见重建纪录。考今太庙诸建筑,独戟门斗拱比例最宏,角柱且微有生起;前殿东西庑柱且卷杀,作梭柱,当均为永乐原构。其余则嘉靖重建也。今存前殿十一间,重檐四阿顶,立于三层白石陛上(第134图)。其正中三间,梁柱均金饰,清代飨祫行礼在焉。中殿九间,平时奉安历代帝后神龛。后殿亦九间,奉祧庙神龛。
建极殿[7](第135图) 今北京清故宫主要殿宇中,唯保和殿为明构,即万历四十三年(公元1615年)所重建之建极殿也。殿于明初名谨身殿,至嘉靖间改名建极殿。明末李自成焚烧北京宫殿,建极殿得幸免。清代未见重建保和殿纪录,而著者于民国二十四五年测绘故宫时,发现藻井以上童柱标识,楷书“建极殿右(或左)一(或二三)缝桐柱”墨迹,足证其为明构无疑。殿平面广九间,深五间,重檐九脊顶。斗拱纤小,当心间补间铺作用至八朵之多,已与清式难于区别矣。
三 陵墓
长陵[见注3](第136图) 明代陵寝之制,自太祖营孝陵于南京,迥异古制,遂开明清两代帝陵之型范。按自秦汉二代,皇帝陵寝厚葬之习始盛。始皇陵建陵园游馆,汉陵有寝庙之设。自唐太宗昭陵设上下二宫,上宫有献殿,仍如汉陵之寝;降至南宋犹有二宫。明太祖营孝陵,不作二宫,陵门以内,列神厨,神库殿门,享殿,东西庑,平面作长方形之大组合。其后成祖营长陵于昌平天寿山,悉遵孝陵旧法,而宏敞过之;献陵景陵以次迄于思陵,悉仍其制凡十三陵。清代诸陵犹效法焉。
十三陵之中,以长陵为最大。陵以永乐七年兴工,十三年(公元1415年)完成。陵可分为二大部:宝顶及其前之殿堂是也。殿堂东西南北三面周以缭墙,在中线上,由外而内,为陵门,棱恩门,棱恩殿,内红门,牌坊,石几筵,方城,明楼,宝顶。
陵门为三道砖券门,单檐九脊顶。门外,明时,左为宰牲亭,右为具服殿五间,今已不存。门内中为御道,东侧为碑亭,重檐九脊顶,有巨碑。亭东昔有神厨,御道西有神库,今俱毁。棱恩门五间,单檐九脊顶,立于白石阶基上。中三间辟门,阶基前后各为踏道三道。棱恩门内广场御道两侧有琉璃焚帛炉各一。东西原有东西庑十五间,久毁无存。其北为棱恩殿,巍然立于三层白石阶上,即上文所举之木构也。殿北为内红门三洞,门内复另为一院,院北方城明楼,巍然高耸。方城为正方形之砖台,其下为圆券甬路,内设阶级以达城上明楼。甬道北端置琉璃照壁,照壁后即下通地宫之羡道入口也。明楼形制如碑亭,重檐九脊顶,楼身砖砌,贯以十字穹窿,中树丰碑曰“成祖文皇帝之陵”。楼后土阜隆起为宝顶,周以砖壁,上砌女墙,为宝城。
地宫结构,文献无可征,实物亦未经开掘调查,尚不悉其究竟,但清代诸陵现存图样颇多,其为模仿明陵地宫之作,殆无疑义,亦可借以一窥明代原型之大略也。
长陵以南,为长七公里余之神道。其最南端为石牌坊(第137图),五间十一楼,嘉靖十九年(公元1540年)建。次为大红门砖砌三洞,单檐九脊顶。建造年代待考。次为碑亭,及四华表,再次石柱二,石人石兽三十六躯,均宣德十年(公元1453年)建。自石柱至最北石人一对,全长几达八百米,两侧巨像,每四十四米余一对对立,气象雄伟庄严,无与伦比。次为棂星门,俗呼龙凤门,门三间并列,石制,更次乃达陵门。
十三陵之中以长陵规模为最大,保存亦最佳,民国二十四年曾由北平市政府修葺,其他各陵殿宇多已圮毁,设不及早修葺,则将成废墟矣。
四 明代佛塔及其它砖石建筑
明代佛塔建筑,胥以砖石为主,木材因易变毁,已不复用以建塔矣。有明一代,其佛塔之最著者,莫若金陵报恩寺琉璃宝塔;不幸毁于太平天国之乱,至今仅存图绘。据海关报告[8],塔高英尺二七六呎七吋强,约合八十四点五米。塔经始于明永乐十年,至宣德六年(公元1431年)讫工,历十九年告成;八面九级,外壁以白磁砖合甃而成,现存佛塔之型制约略相同者,为广胜寺飞虹塔。
飞虹塔[9](第138、139图) 山西赵城县霍山广胜寺木构殿堂,已于元代木构中叙述。其前殿之前,正中线上之琉璃塔,则为佛塔中之极特殊者。塔平面八角形,高十三级,全部砖砌,而壁之柱额斗拱椽檐等,则以琉璃砖瓦镶砌,并饰以多数佛像,外观至为华丽。塔最下层绕以木廊。自第二层以上,塔身逐层收分起点甚低,收率不递加各层檐角亦不翘起;故其轮廓梗拙,无卷杀圆和秀丽感。塔内最下层供极大释迦坐像一尊,如应县佛宫寺木塔之制,其下层藻井作穹窿式,饰以纤细斗拱。塔内阶级结构,于通常用半楼台(landing)之处不作楼台,而使升降者迈空跨上次一段阶级(第139图),虽非安全善策,但在各种限制之下,亦可见设计人之巧思也。志称塔建于北周,永乐十五年(公元1417年)重修;塔上琉璃多正德十年(公元1515年)年号,疑即现存塔之建造年代也。
真觉寺金刚宝座塔[10](第140图) 寺在北京西直门外,俗称五塔寺,今寺毁仅塔存。永乐间“西番班迪达来贡金像,建寺居之,寺赐名真觉。成化九年(公元1473年)诏寺准中印度式建宝座。“累石台五丈,藏经于壁,左右蜗旋而上。顶平为台,列塔五,各二丈”[11]。今塔下石台之外壁,最下承以须弥座,上划为五层,各层以檐为界,龛列佛像,上冠以女墙,南面正中砌为券道,高等于须弥座及下两层,通内部阶级可“左右蜗旋而上”台顶。台上五塔,平面均方形,为单层多檐塔,四角塔檐为十一层,中间塔檐十三层。除五塔外,台上正中南部尚有亭形重檐小殿,下檐方,上檐圆,为阶级上端之出入口,塔于民国二十四年经故都文物整理委员会重修。
云南昆明妙湛寺亦有金刚宝座式塔一座,其上五塔,均为瓶形塔,天顺间(公元1457—1464年)所建也。
慈寿寺塔[见注7](第141图) 在北京阜成门外八里庄。寺为明慈圣太后所建,万历四年兴工,至六年(公元1578年)完成,塔亦同时建,今寺已毁,仅塔屹立。塔平面八角形,立于高基之上,基上塔身,上出密檐十三层。其基于土衬之上作须弥座,须弥座上施斗拱平坐及勾栏,更上乃施仰莲两重,仰莲之上乃立塔身,其全部形制为模仿辽塔之作,其蓝本即为附近之天宁寺塔,殆无可疑。但就各部细节观之,其略于辽构之点颇多,如须弥座各层出入之减少,勾栏之每版用一望柱,仰莲瓣之小而密,塔身之低矮、窗之用圆券,阑额之用两层,斗拱之纤小,均其区别之较著者也。
五台山塔院寺塔[见注7](第142图) 塔院寺为今五台山之中心建筑,其塔屹立台怀中,为五台最显著之建筑。相传寺原有阿育王舍利塔及文殊双塔,今塔则明万历五年(公元1577年)所重建也。塔为巨大之瓶形。下为双层须弥座,其平面为每面“出轩”两层之亚字形,其上为覆莲及宝瓶,宝瓶上部较下部仅大少许。其上塔脖子平面亦出轩。十三天则下径甚大,收分缓和。最上金属宝盖,较十三天挑出甚少;最上之宝珠,则又为金属之瓶形塔一座也。
此塔与北京妙应寺塔相较,虽同属一型,但比例较之略为紧促,故其全部所呈现象,较为舒适稳妥。
永祚寺大雄宝殿及双塔[见注7] 山西太原永祚寺俗呼双塔寺。志称寺塔均建于明万历二十五年(公元1597年)。其双塔及大雄宝殿均为建筑史研究中之有趣实例。
(一)双塔(第143图) 平面八角形,均十三级,高度亦相若。骤观似完全相同而实则区别颇多。其最大之区别,则在南塔收分圜和逐层收分度递加,轮廓清秀柔和,而北塔则每层收分均等,其轮廓生涩,缺乏秀丽之感。两塔均以斗拱承檐,其斗拱颇为繁复,每华拱一跳施横拱两列,一列在跳头,如通常斗拱之制,但在拱眼之上更施横拱一列,则尚为初见也。南塔第二第三第四三层周作平坐,仅叠涩无斗拱。北塔则无平坐焉。
(二)大雄宝殿及其东西配殿(第144、145图) 全部以砖砌成,其结构法为明中叶以后新兴之样式。殿平面长方形,下层表面显五间,每间为一券;而实际则为纵横三券并列而成。其中部三间,实为一纵列之大券筒,其中轴线与殿之表面平行,而表面所见之三券乃与大券正角穿交之三小券也。至于两梢间则为与大券成正角之小券洞,由前达后。上层仅三间,深广均逊于下层,其当心间为正方形穹窿,两梢间则为两横券。
殿之外表以砖砌出柱额斗拱椽檐全部模仿木构,至为忠实,唯因材料关系,出檐略短促。正殿两侧配殿,单层五间,其结构与外观均与正殿同取一法者也。
我国用券之始,虽远溯汉代,然其应用,实以墓藏为主。其用于地面,虽偶见于桥梁及砖塔之门窗,然在宋代,城门仍作梯形。其用作殿堂之结构,则明中叶以后始见也。考嘉靖十四年(公元1535年),葡租我国澳门,同年耶稣会成立,至万历十五年,利玛窦至南京以后,而耶稣会之势力乃浸入全国上下。时在欧洲适为文艺复兴全盛时期。其殿堂之结构,多以券洞穹窿为主,而外观上则以砖石模仿古代木构形制,与明末骤然出现之无梁殿,在结构上及外观设计之方法,其原则完全相同,似非偶然之现象。其间蛛丝马迹,可引起研究者之注意也。
南充广恩桥[见注5] 四川南充县西门外广恩桥,俗称西桥。东西七孔,皆半圆券,券之净跨约十一米,桥面宽九米,规制宏巨,蔚然壮观。县志载宋嘉定旧桥,毁于明嘉靖间,其旧址在今桥之南,今桥则万历六年所重建,至八年(公元1580年)讫工。桥后世累经修改,恐万历原状或已有改变处矣。
济美桥[12] 河北赵县,除著名之大石桥及小石桥外,在宋村附近,尚有明代石桥一座。桥券下有嘉靖二十八年(公元1549年)题字,是桥之建当在是年以前也。桥四孔而共有五券。居中两孔券大,两端两孔券小。而在两中券之间又施一小券,成为空撞券之制。其样式虽与大石桥不同,而其用空撞券之法,则一也。
万里长城[13](第146图) 自秦始皇以来,万里长城虽经历代重修,然均为版筑土垣而已。自明初北逐元后,深感北方边防之重要,自太祖以降,历代修筑,山西河北两省境内,陆续甃以砖石,遂形成今日东段长城之外观。今河北省居庸关,南口及山海关附近,皆明代所修筑也。城垣下厚约七八米,顶厚约五六米,高度七、八、九米不等;墙上女墙,高与人埒。每距百米许设墩台,较城垣高出约三四米不等。今墩台似较城垣年代稍古,盖长城初为土筑,甃砖之始,先甃墩台,其后始次第甃及城垣也。
[1] 刘敦桢、梁思成《大同古建筑调查报告》,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四卷第三、四期。
[2] 刘敦桢测绘,未刊稿。
[3] 刘敦桢《明长陵》,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四卷第二期,北平市工务局《明长陵修缮工程纪要》。
[4] 刘敦桢《北平护国寺残迹》,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六卷第二期。
[5] 刘敦桢、梁思成等测绘;刘敦桢《西南建筑图录》,未刊稿。
[6] 梁思成《曲阜孔庙建筑及其修葺计划》,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六卷第一期。
[7] 梁思成测绘,未刊稿。
[8] 张惠衣《金陵大报恩塔志》。
[9] 梁思成、林徽因《晋汾古建筑预查纪略》,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五卷第三期。
[10] 杨廷宝测绘。
[11] 《帝京景物略》。
[12] 梁思成《赵县大石桥》,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五卷第一期。
[13] 单士元《明代营造史料》,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五卷第二期。
第七章 元·明·清(四)
第四节 清代实物
清代建筑现存者多;虽经二百余年之长期间,结构方面变化极微,盖因数千年来,变化已达极点,又因工程做法之刊行,遂呈滞定状态。故此期间实物,其堪注意之点乃在其类别及全局之布置。兹就实物大致分论之。
一 宫殿
北京故宫[1][2] 现存清代建筑物,最伟大者莫如北京故宫,清宫规模虽肇自明代,然现存各殿宇,则多数为清代所建。今世界各国之帝皇宫殿,规模之大,面积之广,无与伦比。
故宫四周绕以高厚城垣,曰紫禁城。城东西约七百六十米,南北约九百六十米,其南面更伸出长约六百米,宽约一百三十米之前庭。前庭之最南端为天安门,即宫之正门也。天安门之内,约二百米为端门,横梗前庭中,又北约四百米,乃至午门,即紫禁城之南门也。
紫禁城之全部布局乃以中轴线上之外朝三殿,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为中心,朝会大典所御也(第147图)。三殿之后为内庭三宫,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更后则为御花园。中轴线上主要宫殿之两侧,则为多数次要宫殿。此全部宫殿之平面布置,自三殿以至于后宫之任何一部分,莫不以一正两厢合为一院之配合为原则,每组可由一进或多进庭院合成。而紫禁城之内,乃由多数庭院合成者也。此庭院之最大者为三殿。自午门以内,其第一进北面之正中为太和门,其东西两厢则左协和门,右熙和门,形成三殿之前庭。太和门之内北为太和殿,立于三层白玉石陛之上,东厢为体仁阁,西厢为弘义阁,各殿阁间缀以廊屋,合为广大之庭院。与太和殿对称而成又一进之庭院者,则保和殿也。保和殿与太和殿同立于一崇高广大之工字形石陛上,各在一端,而在石陛之中则建平面正方形而较矮小之中和殿,故其四合庭院之形制,不甚显著,其所予人之印象,竟使人不自觉其在四合庭院之中者。然在其基本布置上,仍不出此范围也。保和殿之后则为乾清门,与东侧之景远门,西侧之隆宗门,又合而为一庭院。但就三殿之全局言,则自午门以北,乾清门以南实际上又为一大庭院,而其内更划分为四进者也。此三殿之局,盖承古代前朝后寝之制,殆无可疑。但二者之间加建中和殿者,盖金、元以来柱廊之制之变相欤。
乾清门以北为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即内庭三宫是也。乾清宫之东西厢为端凝殿与懋勤殿,坤宁宫之东西厢为景和门与隆福门。坤宁宫之北为坤宁门,以基化门端则门为其两厢。其全部布置与外朝三殿大致相同,但具体而微。
除三殿三宫外,紫禁城内,尚有自成庭院之宫殿约三十区,无不遵此“一正两厢”之制为布置之基本原则。内庭三宫之两侧,东西各为六宫;在明代称为“十二宫”,清之世略有增改,以致不复遥相对称者,可谓为后宫之各“住宅”。各院多为前后两进,罗列如棋盘,但各院与各院之间,各院与三宫之间,在设计上竟无任何准确固定之关系。外朝东侧之文华殿与西侧之武英殿两区,为皇帝讲经藏书之所。紫禁城之东北部,东六宫之东,为宁寿宫及其后之花园,为高宗禅位后所居,其后慈禧亦居矣。此区规模之大,几与乾清宫相埒。西六宫西之慈宁宫,寿康宫,寿安宫,均为历代母后所居。
就全局之平面布置论,清宫及北京城之布置最可注意者,为正中之南北中轴线,自永定门正阳门,穿皇城,紫禁城,而北至鼓楼,在长逾七公里半之中轴线上,为一贯连续之大平面布局自大清门(明之大明门,今之中华门)以北以至地安门,其布局尤为谨严,为天下无双之壮观。唯当时设计人对于东西贯穿之次要横轴线,不甚注意,是可惜耳。
清宫建筑之所予人印象最深处,在其一贯之雄伟气魄,在其毫不畏惧之单调。其建筑一律以黄瓦红墙碧绘为标准样式(仅有极少数用绿瓦者),其更重要庄严者,则衬以白玉阶陛。在紫禁城中万数千间,凡目之所及,莫不如是,整齐严肃,气象雄伟,为世上任何一组建筑所不及。
三殿 外朝三殿为紫禁城之中心建筑,亦即北平城全局之中心建筑也。三殿及其周围门庑之平面布置已于上文略述,今仅各个分别略述之。
(一)太和殿 平面广十一间,深五间,重檐四阿顶,就面积言,为国内最大之木构物(第148 图)。殿于明初为奉天殿,九楹,后改称皇极殿。明末毁于李闯王之乱。顺治三年重建,康熙八年又改建为十一楹,十八年灾,今殿则康熙三十六年(公元1697 年)所重建也。殿之平面,其柱之分配为东西十二柱,南北共六行,共七十二柱,排列规整无抽减者,视之宋辽诸遗例,按室内活动面积之需要而抽减改变其内柱之位置者,气魄有余而巧思则逊矣。殿阶基为白石须弥座,立于三层崇厚白石阶上,前面踏道三出,全部镌各式花纹,雕工精绝,殿斗拱下檐为单杪重昂,上檐为单杪三昂。斗拱在建筑物全体上,比例至为纤小;其高尚不及柱高之六分之一;当心间补间铺作增至八朵之多。在梁枋应用上,梁栿断面几近乎正方形,阑额既厚且大,其下更辅以由额,其上仅承托补间铺作一列,在用材上颇不经济,殿内外木材均施彩画,金碧辉煌,庄严美丽(第149 图)。世界各系建筑中,唯我国建筑始有也。
(二)中和殿 在太和殿与保和殿之间,立于工字形三层白玉陛中部之上。其平面作正方形,方五间单檐攒尖顶,实方形之大亭也。殿阶基亦为白石须弥座,前后踏道各三出,左右各一出,亦均雕镂,隐出各式花纹。殿斗拱出单杪双昂,当心间用补间铺作六朵。殿四面无壁,各面均安格子门及槛窗。殿中设宝座,每遇朝会之典,皇帝先在此升座,受内阁,内大臣,礼部等人员行礼毕,乃出御太和殿焉。殿建于顺治三年(公元1650年),以后无重建纪录,想即清初原构也。
(三)保和殿 为三殿之最后一殿,九楹,重檐九脊顶,为明万历重建建极殿原构。已详前节,兹不赘述。
清宫殿屋不下千数,不能一一叙述,兹谨按其型类各举数例:
(四)大清门 明之大明门,即中华门也。为砖砌券洞门,所谓“三座门”者是也。其下部为雄厚壁体,穿以筒形券三,壁体全部涂丹,下段以白石砌须弥座,壁体以上则为琉璃斗拱,上覆九脊顶。此类三座门,见于清宫外围者颇多。中华门或即明代原构也。
(五)天安门 于高大之砖台上建木殿九间,其砖台则贯以筒形券五道。砖台全部涂丹,下为白石须弥座。其上木构则重檐九脊顶大殿一座。端门,东华门,西华门,神武门,皆属此式而略小,其券道则外面作方门,且仅三道而已。
(六)午门 亦立于高台之上,台平面作凵字形。中部辟方门三道。台上木构门楼,乃由中部九间,四角方亭各五间,及东西庑各十三间,并正楼两侧庑各三间合成。全部气象庄严雄伟,令人肃然。当年高宗平定准噶尔御此楼受献俘礼,诚堂皇上国之风,使藩属望而生畏也。
(七)太和门 由结构方面着眼,实与九间重檐九脊顶大殿无异。所异者仅在前后不作墙壁格子门。而在内柱间安板门耳。故宫内无数间屋,大小虽或有不同,而其基本形制则与此相同也。
(八)体仁阁、弘义阁 九间两层之木构,其下层周以腰檐,上层为单檐四阿顶。平坐之上周立擎檐柱。两阁在太和殿前,东西相向对峙。此外延春阁,养性斋,南海之翔鸾阁,藻韵楼,北海庆霄楼,皆此型也。
(九)钦安殿 在神武门内御花园。顶上平用四脊四角吻,如重檐不用上檐,而只用下檐者,谓之盝顶。
(十)文渊阁[3](第150、151图) 在外朝之东,文华殿之后,乾隆四十一年(公元1776年)仿宁波范氏天一阁建,以藏四库全书者也。阁两层,但上下两层之间另加暗层,遂成三层;其平面于五间之西端另加一间以安扶梯,遂成六间,以应易大衍郑注“天一生水,地六承之”之义。外观分上下二层,立于阶基之上。下层前后建走廊腰檐,上层栏窗一列,在下层榑脊之上,在原则上与天一阁相同。然其全体比例及大木结构皆为工程做法则例宫式做法,屋顶不用硬山而用九脊顶,尤与原范相差最甚也。
(十一)雨华阁 为宫内供奉佛像诸殿阁之一。阁三层,平面正方形,但因南端另出抱厦,遂成长方形,南北长而东西狭。第一层深广各三间,并前抱厦深一间,东西另设游廊,第二层深广各三间;第三层则仅一间而已。阁各层檐不用斗拱,柱头饰以蟠龙。最上层顶覆金瓦。其形制与北平黄寺,热河行宫诸多相似之点,为前代所无,盖清代受西藏影响后之特殊作风也。
北京清宫其他殿堂无数。限于篇幅,兹不详论。
沈阳故宫 在辽宁沈阳城内,建于清初,规模狭隘。其外朝布置无三殿之制,仅于广庭北端正中建八角形殿曰大政殿,其两侧沿广庭之东西各立亭十。内庭宫室则视北平民间豪富府第且有逊色也。
二 苑囿离宫及庭园
(一)西苑 西苑在北京皇城内紫禁城之西,就太液池环筑,分为南海、中海、北海三部。自金、元、明以来,三海即为内苑。清代因之屡世增修,现存建筑均清代所建。池之四周散布多数小山,北海之中一岛曰琼华,南海一岛曰瀛台,其建筑则依各山各岛之地势而分布之。而各组建筑物布置之基本原则,则仍以一正两厢合为一院之基本方式为主,而稍加以变化。
南海布置以瀛台为中心,因岛上小山形势,作为不规则形之四合院,楼阁殿亭,与假山杨柳互相辉映,至饶风趣,岛上建筑大多建于康熙朝。清末光绪帝曾被囚于此,民国初年袁世凯以中南海为总统府,而瀛台则副总统黎元洪所居也。
南海与中海之间为宽约一百余米之堤,其西端及西岸相连部分,有殿屋三四十院,约数百间,其中以居仁堂、怀仁堂为主。殿屋结构颇为简朴,如民居之大者,植以松柏杨柳、玉兰海棠,清幽雅驯,诚可为游憩之所,民初总统府所在也。
中海东岸半岛上为千圣殿、万善殿、佛寺及其附属庑屋等,颇为幽静。西岸紫光阁崇楼高峻,为康熙试武举之所。
北海在三海中风景最胜,其南端一半岛,介于北海中海之间,筑作团城,其上建承光殿即金之瑶光台也。自半岛之西,白石桥横达西岸,为金鳌玉■桥。在半岛之北隔水相望者为琼华岛,有石桥可达,桥面曲折,颇饶别趣。岛上一山,高约三四十米,永安寺寺门与桥头相对,梵宇环列,直上山巅为白塔。塔为瓶形塔,建于清顺治八年(公元1651 年),其址即金之广寒宫也。琼华岛山际尚有仙人承露盘等胜,盖汉以来宫苑中之传统点缀也。岛之北面长廊绕之,廊之正中曰漪澜堂,其楼曰远帆楼。长廊以外更绕以白石栏楯,长几达三百米,隔岸遥瞻至为壮观。太液池北岸西部为阐福寺,大西天等梵宇。其中万佛楼全部琉璃砖砌成,其外形模仿木构形制,为双层大殿,广五间,下层作腰檐,上出平坐,上层则重檐九脊顶。
北海北岸诸单位中,布置精巧清秀者,莫如镜清斋[4](第152—154图,今亦称静心斋)。其全局面积长仅一百一十余米,广七十余米,地形极不规则,高下起伏不齐,作成池沼假山,堂亭廊阁,棋布其间,缀以走廊,极饶幽趣,其所予人之印象,似面积广大且纯属天然者。然而其中各建筑物虽打破一正两厢之传统,然莫不南北东西正向,虽峰峦池沼胜景无穷,然实布置于极小面积之内,是均骤睹者所不觉也。园内建筑大多成于乾隆二十三年(公元1758年),唯叠翠楼则似较晚。
(二)圆明园[见注4](第155图) 圆明园“实物”,今仅残址废墟而已。圆明园与其毗连之长春园,万春园,称曰三园,其中建筑物一百四十余组,统辖于圆明园总管大臣,实际乃一大园也。三园之中,圆明园最大,其中大多数建筑于乾隆一朝,长春及其北部之意大利巴洛克式建筑(第156、157图)亦同时所建。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英法联军破北京,先掠三园,后因清政府俘留议和使臣,虐待致死,于是英军派密切尔(Sir John Mitchel)所部及骑兵围赴园加以有系统之焚毁破坏,百余处建筑之得幸免者,仅十余处而已。
三园设计最基本之部分乃在山丘池沼之布置,其殿宇亭榭则散布其间。在建筑物成组之平面上,虽仍重一正两厢均衡对称,然而变化甚多。例如方壶胜境,其部临水,三楼两亭,缀以回廊。而正楼之前,又一亭独立,其后则一楼五殿合为一院,均非传统之配置法。又如眉月轩,问月楼,紫碧山房,双鹤斋诸组,均随地势作极不规则之随意布置。各个建筑物之平面,亦多新创形式者;如清夏斋作工字形,涵秋馆略如口字形,澹泊宁静作田字形,万方安和作卐字形,眉月轩之前部作偃月形,湛翠轩作曲尺形,又有三卷,四卷,五卷等殿。然就园庭布置之观点论,三园中屋宇过多,有害山林池沼之致,恐为三园缺点耳。
园内殿宇之结构,除安佑宫,余卫城,正大光明殿外,鲜用斗拱。屋顶形状仅安佑宫大殿为四阿顶,其余九脊顶,排山,硬山或作卷棚式,不用正脊,一反宫殿建筑之积习,而富于游玩趣味。此外亭榭,游廊桥梁,以至船艇冰床之属,莫不形式特异,争妍斗奇。盖高宗之世,八方无事,物力殷阗,为清代全盛时期。除三园外,同时复营静明园(玉泉山),静宜园(香山),清漪园(后改名万寿山颐和园),谓之三山,土木之盛,莫此为甚。
长春园北部之意大利后期文艺复兴式建筑[5](第156、157图),其内部平面布置如何,已颇难考;但在外观言,其比例权衡,不臻上品。但雕饰方面如白石雕柱及其它栏楯壁版等,颇极精致;以琉璃料作各种欧式纹饰,亦为有趣之产品。除各地教堂外,我国最初期之洋式建筑,此其最重要者也。
(三)热河行宫 热河承德之避暑山庄系康熙四十二年清圣祖所肇建,就天然风景区而形成者也。其行宫境界绕以石垣,垣石皆不规则形,即所谓“虎皮石墙”者。石垣界限亦不甚规则,随地势弯曲起伏,全部极饶自然趣味。园中“敞殿飞楼,平台奥室,咸各因地势任天趣,不崇华饰,妙极自然”[6],盖与圆明园略同其趣者也。
园南门丽正门之内为澹泊诚敬殿及其附属殿屋,为山庄之正殿。清帝接见藩王等多在此。此部之后,以湖为设计中心,湖四周冈峦环抱有三十六景之胜。其中如芝径云堤,由澹泊诚敬后万壑松风之北,长堤蜿蜒直渡芳洲。堤左右皆湖,中架木为桥,桥两端各树一坊,盖仿西湖风景也。湖北岸之万树园,高宗屡赐宴诸藩王处。西峪风景清幽,高宗所最爱幸。
民国初年,以行宫为热河都统公署,保存尚佳。迨自东北军汤玉麟部驻防以后,以行宫为省政府,殿宇装修,胥供焚料,数百年古树,任意砍伐。旧日规模破坏殆尽矣。
(四)颐和园 北平西郊现存唯一完整之清代苑囿,清末慈禧太后就清漪园所改建也。园环昆明湖作。其主要建筑均在湖北岸万寿山上及山麓,园之大宫门在山之东焉。入门为仁寿殿,为园之正朝。自殿后乐寿堂,长廊里许,沿湖岸至山之南,为排云殿。山南面累石为拦土墙,成高约百米之高台,上建八角三层四檐之佛香阁,为全景重心所系。阁后山巅琉璃砖砌万佛楼,曰众香界,则山之最高处也。山麓各部庭院棋布,不如排云殿及其前后殿宇之正整拘谨,而较富随意之趣。例如谐趣园,园中小池自然,累石为岸,小榭数曲,踞临池上,清幽尽致,为颐和园中最秀丽之一组建筑。
万寿山之背面,沿山作西藏式石楼,与前山迥异其趣;松林密茂,曲径蜿蜒,尤富山林景色。山北麓下小溪弯曲,俗呼苏州河,极为幽静。
湖之南岸为龙王庙,于小岛上架石桥十七孔以达之,虽亦壮观,然附近濯濯无树,遂索然无味矣。
北方诸苑囿,在布置取材方面,多以明末清初江南诸园为蓝本。今京沪铁路沿线各县,名园甚多,如苏州怡园,拙政园,狮子林,汪园,羡园等,皆其名例。狮子林传出自元倪瓒手,但经后世篡改,殊不类瓒生平疏落之作风。汪园面积不足一亩,而深豁洞壑,落落大方。相传乾隆间蒋楫所建。木渎镇严氏羡园,面积颇广,区划院宇。轩厅结构,廊庑配列。以至门窗栏槛,新意层出,不落常套;而其后部小池,上跨石梁,仅高出水面数寸,池周湖石错布,修木灌丛,深浅相映,尤为幽绝(第158、159 图)。大抵南中园林,地不拘大小,室不拘方向,墙院分割,廊庑分割,或曲或偏,随宜施设,无固定程式。其墙壁以白色灰色为主,间亦涂抹黑色其间,配列漏窗,雅素明净,能与环境调和。其木造部分,多用橙黄褐黑深红等黯幽色彩,故人为之美,清幽之趣,并行不悖[7]。
三 坛庙
清代坛庙建筑,多沿朱明之旧,天安门之内,午门之外,东为太庙,西为社稷坛。外城永定门内,东为阛丘(亦称天坛),西为先农坛。方泽(地坛)在安定门外。日坛在朝阳门外东郊;月坛在阜成门外西郊。孔庙及太学与城中最大之喇嘛寺雍和宫均在安定门内。皆京城之重要坛庙也。其大多数坛庙之布置,均以前朝后寝为定则。其祭祀之礼,举行于前面之坛或殿中,其后殿则为安奉神位之所。凡遇大祀则迎神位至前坛或殿受礼焉。兹仅举数例:
(一)天坛 天坛建筑可分为两组,圜丘在前,祈年殿在后。
圜丘为祭天之所,为坛三层,其平面圆形,盖以象天也。坛全部白石砌成;每层均周以栏楯,四面均出踏道九级。上层径九丈(营造尺),下层径二十一丈,共高约一丈六尺。坛之四面绕以矮垣,曰壝,每面设棂星门三道。其北门之北为皇穹宇,为一平面圆形单檐之小殿,盖平时安奉上帝神位之殿也。遇祭典则迎神位置于圜丘之上受祭,礼毕则又回置皇穹宇中。殿立于白石高基之上;其南面辟门,其他三面均甃以砖壁。顶盖蓝色琉璃瓦,顶尖撮以金顶。殿前左右为东西庑各五间,此外尚附有神库神厨等建筑焉。圜丘初建于明代,较今存者较小较高,清初仍之,今坛则乾隆年间所改建也。皇穹宇于明代本重檐,乾隆八年改建,始成今制焉。祈年殿(第160图)在圜丘之北,祈谷之所也;在明本称大享殿,至乾隆十六年始改今名。祈年殿之后为皇乾殿,平时安奉上帝及配祀诸帝神位。祈年殿平面圆形,檐三重,上安金顶,立于三层圆坛之上。其坛之制略如圜丘,而径较大,殿用内外柱二周,各十二柱,中更立龙井柱四。圆周十二间均安格甬门,无砖壁。皇乾殿五间,单檐庑殿顶,立于单层石基之上,基四周亦绕以石栏。祈年殿本明建,光绪十五年(公元1889年)毁于雷火,翌年重修,即现存殿是也。皇乾殿及祈年殿前之祈年门,则尚为明嘉靖二十四年(公元1545年)竣工之原构。祈年殿及圜丘两组外,复绕以缭垣,垣内古柏苍茂,为今日北京公园之一。
(二)社稷坛 在天安门内之西侧,祀大社大稷。其坛方形,两层白石砌成,无栏楯雕饰;其上层以五色土辨方分筑。其四面绕以壝;每面立棂星门。壝北门之北为拜殿五间,又北享殿五间,均明代遗构也。民国以来,开放社稷坛为公园,其享殿即今称中山堂者是也。
四 陵墓
清代陵墓,分布四区。其在关外者二区,在辽宁省新宾县及沈阳市。入关后,别为东西二陵。东陵在今河北省兴隆县昌瑞山;西陵在河北省易县永宁山下。东陵葬顺治,康熙,乾隆,咸丰,同治诸帝及后妃;西陵则雍正,嘉庆,道光,光绪诸帝及后妃葬焉。
清代陵墓之制,大体袭明陵旧观,然亦略有新献。宝顶除平面作圆形外,尚有两侧作平行直线,两端作半圆形者。其在宝顶与方城之间,另设半月形天井,谓之月牙城者,非明代所有。至始沈阳昭陵,福陵,陵垣高厚如城垣,上施垛堞,建角楼,尤为罕见之例。故清陵虽遵明陵旧规,但局部上则颇多出入之处。至于地宫结构,虽历代陵墓未经发掘,又无文献可征,难求究竟,唯清陵地宫,则因尚有样式房雷氏图样及各陵工程案册可考,故所知较详。其地面全部布置,关内关外略有不同。沈阳昭陵及西陵泰陵,可为两式典型作品。
昭陵[8](第161图) 在辽宁沈阳市北,为清太宗皇太极之陵。其陵地绕以围墙两重,外墙南面正中辟门,门外为牌楼及值房数间。门内为神道,两旁列华表及走兽共七对;其北正中为碑亭,亭北两旁又列华表一对,又北为朝房,东西各二间,又北则内墙,南面正中隆恩门也。内墙制如城墙,上施垛堞,隆恩门制如城门,城墙四隅建角楼,其方城明楼则与隆恩门遥相对立。隆恩门之内,左右有东西配楼,更北为东西配殿,正北居中则隆恩殿,殿后即方城明楼也。内墙北壁之外为圆城宝顶,但圆城之前,方城明楼之后,有新月形小院。日月牙城。宝顶之后,土山回抱,为人造假山,即所谓隆业山也。
昭陵之布置,颇为奇特,其可注意者有下列诸点:
1.陵地全部绕以围墙,并隆业山及神道亦在墙内。
2.内墙作城墙形并施垛堞,建城楼角楼。
3.月牙城之制,为明代所无,开清陵特有之例。
4.其神道两侧石兽自南而北,每对间之距离递减;其东西朝房之布置亦如之,故东侧者西向微偏南,西侧者东向微偏南,成为不明显之八字形,此或因神道短促,故借此以增进透视感觉,以予人以深长之幻象欤。
泰陵[9](第162图) 泰陵为清世宗(雍正)之陵,在河北易县西永宁山,西陵之中心部分也。陵之最前为五孔石桥,次石牌坊三座,皆五间六柱十一楼,气概雄伟(第163图)。稍北下马碑二,石兽二。其后大红门三洞,单檐四柱;门内东侧为具服殿,门北小桥三孔;桥北为圣德神功碑亭,方五间,重檐九脊顶;亭旁四隅各建白石华表。亭北又为桥一座,七孔。次为石望柱,狮,象,马,文臣,武臣,各二。文武臣像衣冠介胄均为清式,狮象等体格矮小,气魄逊明陵远甚。神道至此,阻以人造小山,使折东转北,至龙凤门三道,门柱梁均石制,夹以琉璃壁。门北又越桥两座,至泰陵神道碑亭。自大红门至此约一公里余,乃至陵之本身。神道两侧乔松罗列,甚为严整。
碑亭之北,正中南向者为隆恩门,即陵墙之正门也。门前为大月台,台上东西各列朝房及守护班房。隆恩门五间,辟门三道,单檐九脊顶,立于须弥座阶基之上;其前更自有月台。门内正中广庭之北为隆恩殿,殿前东西配殿。隆恩殿广五间,深三间,重檐九脊顶。为陵地最巨之建筑物。殿阶基及其前之月台,均绕以白石栏楯。月台前出踏道三道,左右各出一道,台上原列铜鼎,铜鹤,铜鹿各二,今仅鼎存。
殿后丹垣区隔南北,中辟琉璃花门三道;门内为二柱门,如单间牌楼。更北白石祭台,列石五供;再北为方城明楼。方城明楼之后为宝城及其上宝顶。宝城平面圆形,但其前部作成月牙城,阔约为宝城直径之三分之一。正中有琉璃影壁,正对方城隧道,左右设踏跺,以达城上明楼。宝顶之下即为地宫。自隆恩门左右,陵墙周绕全部陵地,并宝城宝顶包括于内,其制与明陵同。
诸陵地宫结构,虽未经发掘,但样式房雷氏图样颇多,可供参考。惜均为嘉庆以后物,然审其体制,以前结构当亦大同小异也。
西陵各陵地宫,除泰陵无图可考外,见于雷氏图者,有昌陵(嘉庆),慕陵(道光),崇陵(光绪),及后妃陵墓共六处。就中昌陵(第164图)、崇陵规模最巨。地宫全部为砖石券穹窿构成,共计七重,其最外为隧道券二重,闪当券一重;其次罩门券,则地宫之外门也。罩门之内为明堂。其前后贯以门洞券,地宫之前室也。明堂之后为穿堂,以达金券,地宫之正宫,奉安梓宫之所也。罩门,明堂,穿堂,金券四部之上,均覆以琉璃瓦,吻脊走兽俱全,如普通宫殿形状,其上更覆以灰土。然道光二年,上谕停止地宫覆琉璃瓦,故其后不复用焉。东陵之定陵(咸丰)定东陵(咸丰两后),惠陵(同治),规模布置亦均如此,当为清陵中最通行之配置;然如光绪崇陵,更将金券前之穿堂扩大为一室,而将明堂前后门洞券加长,使与穿堂埒,则视昌陵似更大矣。
清陵循明旧制,其布置虽大致相同,然亦颇多变化,尤以方城宝城部分为甚。其宝城平面,自半圆形(昭陵)圆形(泰陵)以至短长圆形(景陵,昌陵)以至狭长圆形(孝陵,惠陵,崇陵)均有之。月牙城虽成一主要特征,然亦有例外,如泰东陵,定东陵,均无月牙城。慕陵简陋,仅作宝顶,并宝城方城明楼亦无之。定东陵两后陵左右并列,自下马碑,碑亭以至宝城宝顶,莫不完备;隔壁相衬,视慕东陵之后妃十七宝顶,掬促共处一地,其俭侈悬殊亦甚矣。至于陵之前部,自隆恩门及其外朝房,守护班房,隆恩殿及其配殿,以至琉璃花门,则鲜有增损焉。
五 寺庙
我国寺庙建筑,无论在平面上、布置上或殿屋之结构上,与宫殿住宅等素无显异之区别。盖均以一正两厢,前朝后寝,缀以廊屋为其基本之配置方式也,其设计以前后中轴线为主干,而对左右交轴线,则往往忽略。交轴线之于中轴线,无自身之观点立场,完全处于附属地位,为中国建筑特征之一。故宫殿寺庙,规模之大者,胥在中轴线上增加庭院进数,其平面成为前后极长而东西狭小之状。其左右若有所增进,则往往另加中轴线一道与原有中轴线平行。而两者之间,并无图案上之关系,可各不相关焉。清代建筑承二千余年来传统,仍保存此特征,前所举宫殿实例,固均如是。至于寺庙亦莫不如是焉。
曲阜孔庙[10](第165—167图) 阙里至圣庙为我国渊源最古,历史最长之一组建筑物,盖自孔子故宅居室三间,二千余年来,繁衍以成国家修建,帝王瞻拜之三百余间大庙宇,实世上之孤例。孔庙之扩大,至现有规模,实自宋始。历代屡有增改,然现状之形成,则清雍正乾隆修葺以后之结果也。庙制前后共分为庭院八进,贯彻县城南北,分城为东西二部。前面第一进南面正门迩接曲阜县城南门,作棂星门,其内前三进均为空庭,松柏苍茂。每进以丹垣区隔南北,正中辟门。自第四进以北,庙垣四隅建角楼,盖庙地之本身也。其南面正中门曰大中门,第四进之北,崇阁曰奎文,即上节所述明弘治十七年之建筑物也。奎文阁之前,庭院之正中,为同文门,与阁同时建,内立汉魏齐隋唐宋碑十九通,两侧碑亭则民国二十二年所建。庭院左右为驻跸与斋宿。奎文阁之北,为第五进庭院,有碑亭十三座,计金亭二,元亭二,明清亭九。庭院东西为毓粹、观德二门,为城东西二部交通之孔道。自此以北,乃达庙之中心部分,计分为三路;中部入大成门,至大成殿及寝殿。大成门两侧掖门曰金声门,曰玉振门,其北两侧为东庑西庑,历代贤哲神位在焉。大成殿之前,庭院正中为杏坛,相传为孔子讲学之址。寝殿之后更进一院为圣迹殿,明万历间建,以藏圣迹图刻石者也。东路南门曰承圣门,为元代遗构;门内为诗礼堂及崇圣祠,祀孔子五代祖先。西路南门曰启圣门,亦元建;门内为金丝堂及启圣殿与寝殿,祀孔子父母。此三路以北又合为最后一进,神庖神厨在焉。
孔庙各个建筑中,前已略述金碑亭,元承圣启圣二门,明奎文阁等,清代所建则以大成殿为最重要(第166、167图)。大成殿平面广九间深五间,重檐九脊顶,立于重层石阶基之上,阶基之前更出月台,绕以栏楯。殿四周廊檐柱均用石制,其前面十柱均雕蟠龙围绕,上下对翔,至为雄伟,两侧及后面则为八角柱。其殿身檐柱及内柱则均木制。殿斗拱下檐单抄双昂,上檐单杪三昂,均为平置假昂。现存殿屋建于清雍正八年(公元1730年),盖雍正二年落雷焚烧后重建也。殿阶石刻则似明代遗物,大成门在大成殿之南,与奎文阁相对。其平面广五间,深两间,单檐九脊顶,立于白石阶基之上,其前后檐柱均为石柱,当心间两平柱雕龙如大成殿之制,斗拱重昂,镏金斗拱与大成殿同为清宫式标准样式。
佛寺 清代佛寺在平面之布置上,多遵明旧制。在中轴线上,最前为山门,门内庭院中,或于左右设钟鼓楼,次为天王门(或天王殿),又次为主要殿宇及配殿,在前后各进配殿之间,或以廊屋相联,如明以前之制。然只用配殿,不用廊屋,而各层庭院之间,以丹垣区隔者,亦极常见,如通常住宅然,尤以规模较小之寺庙为多。至于结构方面,大致以《工程做法则例》为主要标准。但在雕饰方面,则北京喇嘛寺,如雍和宫,黄寺等等,时有西藏作风之表现。至若颐和园万寿山北坡诸寺,与热河行宫诸寺,均以砖石砌作崇楼,颇似欧式建筑,盖均西藏影响,为明以前所未见也。
六 砖石塔
佛塔 清代建筑佛塔之风,虽不如前朝之盛,然因年代较近,故现存实物颇多,且地方为争取本地功名故,佛塔而外文峰塔遂几成为每一县城东南方所必有之点缀矣。
北海白塔 在北京北海琼华岛山巅(第168图),北京风景线上,最显著之一塔也。塔虽为佛塔,实为内苑风景之装饰品。建于顺治八年(公元1651年),为清代最早佛塔之一。塔作瓶形,下为高大之方须弥座,其上为金刚圈三重,上安塔肚(亦称宝瓶)。塔肚之正面,作龛如壶门,曰眼光门,塔肚以上为塔脖子,及其上十三天,并圆盘二重,日月火焰等。此式佛塔自元代始见于中国,至清代而在形制上发生显著之巨变。元塔须弥座均上下两层相叠,明因之,至清乃简化为一层,其比例亦甚高大。须弥座以上,元、明塔均作莲瓣以承塔肚,清塔则作比例粗巨之金刚圈三重。元、明塔肚肥矮,外轮线甚为圆和,清塔较高瘦梗涩,并于前面作眼光门以安佛像或佛号。元、明塔脖子及十三天比例肥大,其上为圆盘及流苏铎,更上为宝珠,至清塔则塔脖子十三天瘦长,其上施天盘地盘,而宝珠则作日月火焰。此盖受蒙古喇嘛塔之影响,而在各细节上有此变动也。
法海寺门塔 北京西山静宜园之南,有旧法海寺残址,其寺门之外,砌石为台,下为券门,上立瓶形塔[11](第169图),清顺治十七年(公元1660年)所建也。其须弥座平面四出轩,座上不施金刚圈,而代以四层阶级形之座。塔肚四面均作眼光门;十三天高瘦如柱,仅微有收分,较之北京妙应寺元塔,迥异其趣。相传居庸关上,原亦有塔,今已不存,其原状殆亦与此相似者欤?
大云寺塔[8](第170图) 山西临汾大云寺砖塔,清顺治八年建。塔平面正方形,高五级,上更立八角形顶一层,骤观似为六层者。最下层内辟方室,于地面作莲瓣覆盆,上安庞大铁佛头,高约六七米,以上各层均实心,不可登临,各层塔身向上递减,线条方涩,毫无圆和之感。其四角皆作海棠瓣,上砌斗拱承檐,檐出甚短,塔身壁面镶嵌琉璃隐起佛像,或作方池,或作圆顶浅龛;上三层圆龛上且出小檐一段为饰。最上八角亭,八面且砌八卦。此塔全部样式为以往佛塔所未曾有,其对于建筑部分,亦似缺乏深切了解,虽别开生面,实非建筑上品也。
碧云寺塔(第171图) 在北京西山碧云寺。寺建于元,明代重修,塔则清乾隆十二年(公元1747年)所建也。塔为金刚宝座式,形制与北京真觉寺明塔相似,但因地据山坡,且建于重层石台之上,故气魄较为雄壮。此外就各部细节比较,两塔不同之点尚多。明塔宝座平面方形,须弥座以上以檐将座身划分为五层;清塔则平面略作土字形,自下至上,以样式大小不同之须弥座五座相叠,在图案上呈现凌乱之象,不如明塔之单纯安定。明塔于宝座之上,立方形单层多檐塔五座,前面两塔之间立上檐圆下檐方之纯中国式砖亭;清塔则除五塔之外,其前更列瓶形塔二,其方亭上作半圆球顶,亭上四隅更各置瓶形小塔一,故全部所呈现象,与明塔完全异趣。此塔所用石料为西山汉白玉石,雕工至为精巧,然图案凌乱,刀法软弱,在建筑与雕刻双方均不得称为成功之作。
清代类似此式之塔,尚有北京黄寺塔。塔无宝座,仅于阶基之上立瓶形塔,四隅立八角四层塔各一。其瓶形塔之塔肚已失去元、明圆和肥硕之曲线,而成上大下小之圆锥体之一段,其十三天两侧雕作流云下垂,宝顶圆盘则作六瓣覆钟形,西藏喇嘛趣味极为浓厚。
此外各地所建佛塔,其形式以八角形为最普通,檐出胥短,鲜用斗拱。各地所见文峰塔,东南及西南诸省随地可见,其形制及结构,则与佛塔并无显著之区别也。
七 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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