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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驰骋的风(上)

_5 佚名(日)
纪神经的厌恶感又苏醒了。 失去了半个身体的笃纪,显得相当不安。 “笃纪,你怎么了?不过是一巴掌,这么不经挨吗?
” “……嗯?” 陷入沉思的笃纪,忽地被马可特的声音惊醒。他抬起头正好撞见马可特在注视他,带着像是困扰又像是担
心的眼神。 “对不起,我一时心急打了你。笃纪,求求你不要这么沮丧。” 做错事的是笃纪,可是马可特却托起他的脸,
拨拨他的浏海,向他道歉。 “马可特先生……” 虽然马可特总是把笃纪当孩子看待,但是透过指尖,笃纪感应到了马可特
真心的关怀,情绪因而稍稍舒缓下来。 “是因为预赛成绩太差而失落吗?只是预赛嘛!为预赛结果钻牛角尖,这很不像你的
个性哟!决赛的时候,再好好冲回来就行了。看你一蹶不振,我们整个车队都乱了。活泼、开朗、少根筋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你向来处理任何事都是直来直往,而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哼,你就是把我当二百五就对了。” 笃纪瞪了马可
特一眼,扯着嗓门抗议。 “不错、不错,这才是平常的笃纪。” 马可特用力扯了一下笃纪浏海,露出了笑容。 “很痛耶
!马可特先生。” 太好了,就是这样。笃纪,机车不管坏到什么程度,我们都可以重新组装,你安心上战场吧!“这事不用
你说我也知道。” 笃纪挣脱马可特的手。粗暴的举止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对!这根本不干芳朗的事,我只要在赛车场
上驰骋就够了。我不会输给尚之那个家伙的。” 笃纪对着马可特嘿嘿一笑,恢复了平常二楞子的表情。 “格子旗一定是我
的。” 不瞻前顾后的倔强,目中无人的年轻活力,散发出直线向前行的光芒。笃纪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平日的光采。 但是
,马可特接下的这句话却又为笃纪的光芒罩下一道微妙的阴影。 “今天芳朗那家伙正好也在澳洲的A-1rink ,参加WGP 的第
五场比赛。那小子今年表现真的不赖。排名一直往上窜。笃纪,加油,不要输给芳朗那小子。” 笃纪的笑容在瞬间冻结。但
是马可特并没有注意到。 笃纪天真烂漫、没有心机的笑脸上之所以会出现裂痕是因为--“芳朗今天也……” 日本和澳洲虽
有时差,但是在同样是六月一日的今天,笃纪和芳朗分别迎向不一样的快赛。 笃纪想再次找回笑容,但是他失败了。 比赛
的日期,在车季开幕之前就决定了。今天WGP 第五场比赛正好和全日本GP赛重叠,既非巧合,也非刻意安排,一点都不值得大
惊小怪。 事实上,之前在筑波所举行的全日本GP第二场比赛,和在意大利所举行的WGP 第四场比赛,就同样在五月十八日举
行。 本来,WGP 和全日的GP赛,参赛者不同,主办单位不同,场地、观众皆不同。所以就算举行的日期相同,也不是什么大
问题。 “上回在筑波比赛,我的机车出问题的时候……芳朗正在姆杰洛……的颁奖台上领奖……” 拿不同场地的比赛成绩
来和芳朗比较实在没什么。 “这回……今天的比赛……我们……?” 偏偏芳朗在澳洲A-1rink 的事,就是附着在笃纪的小
脑袋里。 “我和……芳朗……”激动不安以及不详的预兆,同时狙击笃纪的背脊。 接着,一个残酷的标语直挺挺的竖在笃
纪心坎之上。 如果我们真的是彼此的半个身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永远都是一体,决不分开。 “如果……” 在此之
前,笃纪从未对自己和芳朗的关系打过问号。但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危机,似乎就要拜访他们两位了。“如果……” 站在马
可特背后,茫然的看着马可特做了最后的检视,笃纪戴上手套、安全帽,默默跨上机车。 决胜的时刻一分一秒逼近--“芳朗
……” 骑着HONDARVF/RC45 来到第四列起跑点的笃纪面无表情。 因为这是他头一次在起跑时面对12个背影。
取得POLEPOSITION的则是穿着橘色赛车服,骑的YAMAHAYZF750现在在日本排名第一的矢岛尚也。 不一会儿,所有的技师全数
撤离,赛车场上就只剩下机车和赛车手。 随着引擎声和阵阵的排烟管排出的废气,笃纪眯着眼睛注视前方。 “之前,在那
个位置的是芳朗的背影……” 刹那间,笃纪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半月前的情景。四月二十日那天,WGP 第二场比赛就在现在
的铃鹿赛车场举行。 “那个时候……我在第二列……就在芳朗的后面……” 在引擎声的催动之下,笃纪的心仿佛脱离了现
实的比赛,逐渐飘向虚幻的彼方。 混淆的过去和现实,一点一滴的侵蚀着笃纪藏在安全帽底下的小脑袋。 无意识间,笃纪
和四月二十日那天一样,紧握着车把。 在手套之下的十指也和那天一样,紧张的冻僵了。 但是,那天发自芳朗后背,几乎
将笃纪整个人吞没的骇人气势却不存在。 笃纪微微一颤。 “不会有问题的……今天我不会输的……” 今天,笃纪的眼中
并没有穿着橘色赛车服的尚也。 仿佛着了魔的笃纪,直视着前方,满脑子所想的都是芳朗黑色的背影。 “芳朗……” 起
跑灯号由红转绿的瞬间,笃纪的机车像支火箭,第每四列一飞而出。在观众的欢呼声中,笃纪以超猛的速度,闪过的车群,切
入第一个弯道,取得领先的地位。“漂亮,笃纪!” 在修护站内盯着荧幕瞧的马可特大叫一声。 “这小子真是孺子可教也
!” 笃纪甩开了紧跟在后面的车群,以惊人的保持领先。 在这一个车季之中,笃纪的表现以现在最为犀利。攻势完全不同
于四月份的比赛。 “笃纪今天或许大有可为。” 每跑一圈,笃纪的表现就更增一分犀利。连平常对笃纪的比赛均不抱乐观
态度的监督荻原先生,都眯细了眼盯着荧幕。到目前为止,笃纪的表现真的是无话可说。 尤其一向最为人所诟病的不稳状况
,现在也一扫而空。 但是,数圈之后,修护站首脑群中,却开始笼罩上一股异样的气氛。 然而,这种气氛很明显地不同于
担心还保持领先的笃纪是否会重蹈覆辙,再度摔车的紧张和不安。 “和芳朗太像了……今天笃纪的骑法……” 道德打破沉
默,将诡谲的气氛具体说出来的,车队中的首席技师马可特。 修护站内所有工作人员,都已经开始为铃鹿200km 比赛中,机
车进站的打点工作忙成一片。 “今天笃纪的表现和四月二十日那天,芳朗在WGP 第二战的铃鹿之赛像极了……”趁着作业空
档瞄了一下萤慕的马可特,语带不安的说着。荻原也点头,表示认同。 “我觉得……他好像被附身了。” 笃纪今天的表现
,真是出奇的灵巧。 赛车场上唯一一条最短、最理想的捷径,笃纪掌控得真叫人叹为观止。完美的演出就像是马戏团中的空
中飞人,以机车横越钢索般的技巧让人惊心动魄,却也为之捏把冷汗。 太危险了--没有人说出这句话。但是荻原、马可特的
脑海中,已经忽明忽暗的出现警告讯号。 有许多修护站都已经打出告示板,要骑十们回到修护内加强装备。这也就意谓着外
面的环境已届危险的临界点。 “打出告示板,要笃纪再过两圈回到修护站换轮胎。” “是!” 首席技师马可特带着紧张
的神情,回应了监督荻原简短的吩咐。 在这十几秒内,修护站决定把像被附了身,让大家的情绪持续紧绷的笃纪叫回修护站
。 回修护站的最后两圈…… 虽然有短短的四分十几秒的时间,但是现在感觉起来却格外的漫长。因为不仅是荻原先生、马
可特先生,而是整个修护站内的工作人员,个个都异常的紧张。 脑子里危险的信号灯一闪一灭,每个人都咬着牙,为笃纪祈
祷。 现在,剩下最后一圈--但是,悲剧终于还是发生。“笃纪……!” 瞬间,修护站内,不,是整个赛车场都响起了惊叫
声。 就在观众看台前的直线车道上--就在这里创下铃鹿最高时速300km 的直线道上,笃纪的机车失速冲进了第一个弯道。
令人无法的光景--载着笃纪以超猛速度冲出车道的HONDARVF/RC45 车体,竟然像片树叶般轻飘飘的飞到空中,并冒着大量的白
烟。 接着,光彩眩目的机身、碳纤维罩子,像花瓣般四散飞舞。 笃纪的身体随之画了一道圆弧后,直线坠落地面。 “笃
纪……!”坠落地面后的笃纪,呈现极不自然的弯曲状态,滑向外侧车道。 一阵烟尘卷起,机车也随着主人,自半空中坠落
,转着圈圈滑向外侧车道,解体成无数片。 这辆重达一百多公斤的庞然大物,没有直接砸在笃纪头上,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是,身体已呈不自然扭曲的笃纪,朝着外侧车道滑去,直到碰到防护壁才停了下来。 “笃纪--!” 发出绝望惊叫声,
面无血色第一个冲出修护站的,好像是马可特,又好像是荻原。 没有人愿意看到的残酷景致,现在却无情的直接刺入每个人
的。 从幼童车赛时代,总是表现得大胆无畏,却明显不够沉着的笃纪,又再次在全国的观众面前演出摔车。 对大会工作人
员以及看台上的观众而言,笃纪摔车的景象已是司空见惯了。 或许有人就会因此认为,每一位力图跑完全程追求好成绩的赛
车手,都习惯了摔车。不管事实如何,对笃纪本人来说,由于所经历过的摔车次数多的数不清,倒是练就了一身防身术。
因此在十几年的赛车生涯中,笃纪身上的擦伤。挫伤、瘀青等各种伤,虽然从不曾停过,但是,却始终幸运的与足以致命的
伤擦身而过。 但是,今天完全不同。 被救护人员抱起的笃纪,像个坏掉的人偶,失去了自主权,任人操纵。 笃纪已经失
去了意识,头像是断了一般的垂在救护人员的手臂上。 “难道笃纪的脖子……” 看着担架上的笃纪,一脸茫然、恐惧的马
可特实在无法想像笃纪的脊椎、陉骨到底受到了多大的创伤。 “怎么会这样……笃纪……” 虽然不愿相信,但是死亡的预
感仍掠过马可特的心头。 “笃纪……” 不一会儿,载着笃纪的救护车消失了,只有马可特呼唤笃纪的声音,还瞄幻的萦绕
在修护站前。 “笃纪……” 芳朗不在,连笃纪也离去的赛车场,仿佛就像那部失去了主人,横躺在外侧车道上的黑色残骸
一般,有道不尽的心酸和悲伤。 一阵骇人如劈刀的强风,吹过失去了笃纪后的赛车场。 同样的六月一日--在澳洲A-1rink
举行WGP 赛的当天,天未亮的时候,芳朗突然醒过来。 现在回想起来,这应该就笃纪来告急的信号吧! -- 芳朗……! 不
知是梦还是真,芳朗听到了笃纪的呼唤。 “笃纪……!” 瞬间,芳朗像个傀儡般的叫着笃纪的名字,从床上跳了起来。
“笃纪……!” 漆黑的空间弥漫着不详的预感。过了数分钟,芳朗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 芳朗的双眼已经
渐渐的习惯了黎明前的黑暗,但是袭击背脊的恶寒却依然存在。稍长的头发更因冒出的冷汗而紧贴在脖子上。 “可恶……”
为何心绪如此纷扰不安?芳朗以手背拭去了似梦魇后下颚所冒出的冷汗。黑暗中,冷汗的感觉却像鲜血般令人作恶。 “这
是怎么回事?” 一股莫名的恐惧,刺激了芳朗的神经。 进入比赛周之后,芳朗从来不曾让自己因为睡眠不足而陷入紧张之
中,更遑论今天是决赛的当天。 -- 芳朗……! 但是,笃纪呼叫自己的声音,却是如此鲜明的留在耳畔。 一种不祥的预感
,紧揪着芳朗的心。 “会不会是笃笃发生事情了?” 芳朗毫不考虑的拿起了话筒、--嘟嘟嘟…… 话筒的那一端只传来单
调的嘟嘟声。 “怎么还不来接呢?笃笃……” 一声声无回应的电话声,更添芳朗心头的不安。 “他妈的!” 把话筒夹
在肩头,芳朗看了看床边的闹钟。 上午四点。 “啊,对了……”芳朗终于放下话筒。 接着打开床头灯,让自己冷静下来
。 今天是六月一日,也就是笃纪参加全日本GP赛的第四场铃鹿200km 决赛的日子。 依时差计算,这个时候笃纪应该在赛车
场,不可能在家里。 如果笃纪来接电话,就表示他没有参加比赛,也就表示笃纪真的发生事情了。 “我真是笨……” 芳
朗对自己的穷紧张报以苦笑。 无论在何时,面对何人,芳朗给人的印象总是不屈不挠而冷静。近乎十全十美的比赛,当然也
深获好评。但是不符合年纪的沉稳,有时却也令监督为之大摇其头。--你的表情怎么总是这么冷漠?有的时候不妨热情些,对
人发发脾气,表现你的喜怒哀乐嘛! 在这次八耐赛中,预定和芳朗搭档、年纪也和芳朗相仿的拉尔夫,对芳朗的冷漠的态度
就极不欣赏。 但是只要一谈到笃纪的事,芳朗就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不知是梦是幻,芳朗想到笃纪的瞬间,原属于他的
冷静,竟然就像叶子上的微尘,被风吹得不见踪影。 如果这一慕被拉尔夫瞧见了,铁定又要大呼小叫了。 现在笃笃一定像
往常一样在铃鹿赛车场上横冲直撞。 每回一到赛车场,笃纪就像个淘气的孩子,兴奋的闪耀着双眼等待着挑战一场新的游戏
。 一身醒目的红色赛车服,更是将笃纪的有勇无谋、血气方刚,衬托得恰如其分。 -- 我不会输的。叫我第一名。 高兴的
时候,笃纪会大声狂吼,让自己沐浴在喜悦之中。生气的时候,则会捶胸顿足,毫不隐瞒的将心中的悔恨全数吐出。 笃纪单
纯、率直,永远表里合一。也就是这份魅力深深吸引着芳朗,让芳朗无时无刻不为笃纪牵肠挂肚。 只要想到笃纪,芳朗的心
就会为之麻痹而陶醉在幸福当中。 “笃笃……” 蠢蠢欲动的芳朗,有股想抱住笃纪的冲动。他要籍着拥抱来确定笃纪的存
在。 柔滑的肌肤、修长的四肢、温热的气息、敏感的肉体。 讨厌啦,芳朗……!不要…… 分明想要却又固执地拒绝的笃
纪,总是仰着身体发出娇吟。 当倔强的笃纪两眼噙着情欲之泪时--“笃纪!……” 总是为淫靡的欲望如痴如醉,一面拒绝
一面被征服。当下的表情,只有芳朗知道。 -- 不要……! 瞬间,一道红色的斜线,尖锐的滑过了笃纪情欲高涨的脸蛋。
接着,红色的斜线裂出了一道缺口。口沟中流出了鲜红的液体,染红了笃纪整个脸蛋。 一声声的警笛声,将芳朗心中的恐惧
推上了最高点。 疯狂渲染的红,流遍了芳朗的脑袋。 “哇啊--!” 芳朗大声惊叫。 像海啸般的红莲顷刻间将芳朗心爱
的笃纪整个吞噬。 “笃纪……!” 只剩下芳朗追逐笃纪的飘缈的声音。 一阵骇人的强风吹过芳朗已无笃纪踪影的脑海。
几个小时后,芳朗失踪了。 “芳朗……” 澳洲WGP 决赛当天,拉尔夫进入芳朗的房间后,脸色发青。因为芳朗的房门开
着,可是人却不知去向。 从未因紧张而睡不着觉,也从未因赖床起不来的芳朗,今天早上竟然未到餐厅用餐。 从监督巴利
尼到其他的工作人员,都对芳朗的缺席感到纳闷,可是无人开口说出内心的担忧。 但是用过早餐,赛间会议开始了,还是不
见芳朗的踪迹。 巴利尼这才派和芳朗年龄最接近,又和芳朗最为亲密的拉尔夫前去叫人。这一去才发现芳朗失踪了。 车队
上上下下因而引发了一场骚动。 在前天的预赛中,芳朗还勇夺POLEPOSITION的位置,被认为是一匹最有希望和好手们角逐冠
军的黑马。 可是今天,这匹黑马却一声不响、只字未留的失踪了…… 一阵喧腾之后,车队向主办单位递出了芳朗中途退赛
的单子。因此决赛起跑时,POLEPOSITION的位置,史无前例的放空进行。 同一时间,引起骚动的芳朗本人已经在飞机上了。
“笃笃……” 一向冷静、犀利如刃,处理任何事情不带任何感情的芳朗,头一次表现如此失常。 但此刻对芳朗追究责任、
常识、荣誉等都是多余的。 “笃笃、笃笃、笃笃……”芳朗坐在位子上,一颗心频频呼唤着笃纪。 黎明前突袭芳朗的不详
预感,随着时间化成了恐惧,最后竟成了事实。 -- 笃纪摔车,意识不清。生命垂危。 在机场等着办搭机手续时,芳朗终于
联络上了荻原。听到恶耗的那一刹那,芳朗手拿着话筒,几乎晕倒在电话室中。“天啊……怎么会这样……” 虽然芳朗的人
已经坐在飞机内,但是精神却几近错乱。 -- 如果……! “怎么会这样……我的笃纪……” 精力充沛的笃纪,平常不是摔
就是跌,没有一天少过伤痕。就算是在比赛中,摔车也如家常便饭,芳朗早就习以为常。 但是……敏捷如猫的笃纪,就是能
够像猫一般轻轻一翻,稳稳着地。 每遇此状况,芳朗虽然生气心疼,也只能耸耸肩,为气冲冲跑回来的笃纪舔舐伤口。 因
为笃纪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所凭藉的并不是好运,而是与生俱来能够察知危险,并准确避开的天赋。 对于笃纪的天赋异秉,
芳朗向来坚信不疑。 “笃笃死的时候……就是我死的时候……” 芳朗知道这种想法十分愚蠢,但却深信不疑。因为笃纪是
芳朗的半个身体,失去了半个身体的芳朗,无论如何是活不下去的。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笃纪会丢下我……我不答应…
…我绝不能让他这么走了……” 激动的芳朗紧握着拳头。 他不相信这一切会是事实。 但是黑暗中不祥的预感,却又让他
不得不相信荻原先生的话。 催魂的警笛声,再次在芳朗的耳边响起--“不,不可能……” 在矛盾的情绪内外夹攻之下,芳
朗的心被无情的扯裂了。 “--笃纪……!”飞机此刻的高度将近一万公尺,芳朗的心一直在一万公尺高的恶梦中徘徊不去。
另一方面,身为芳朗半个身体的笃纪,则真的在恶梦中徘徊挣扎。 疯狂的结界裂开了一道开口,可是笃纪什么也看不到。
笃纪只知道自己在狂风中,全身的神经都可怕的紧绷着。 在恶梦中,赛车场化作了梅比思之环。 在恶魔的结界中,呼啸而
过的只有笃纪--“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笃纪的灵魂在无止尽的加速度诱惑之下,不断地猛催油门。虽然危险
讯号已经悄悄爬上了他的背脊,但是笃纪仍任由加速的欲望继续奔驰。 “--再快……再快……” 持续锐利、透明的欲望,
逐渐将笃纪纯化为真空状态。在遥远的天际,有另外一个笃纪正低头看着在跑道疾驰的笃纪。 但是,天上的笃纪和地下的笃
纪,都同时感受到了一股狂暴的风。 六月一日,全日本GP第四场,铃鹿200km 赛。 笃纪已经搞不清楚梅比思之环的入口到
底在何处。只要想到在同一天里,芳朗也在澳洲的A-1rink 比赛,笃纪的心就犹如点燃了一把火。 “--!” 接着,笃纪看
到了。 一个闪亮漆黑的背,在瞬间闯进了笃纪原本空无一物的瞳孔里。 “芳朗……!”笃纪终于在除了自己原本应该空无
一人的恶梦赛车场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伴。 但是,转瞬间,那个黑色的背影在风中消失了。 “芳朗!” 笃纪转动右手催
着油门,就在失去控制的那一瞬间--。 笃纪的煞车失去了作用。 “芳朗……芳朗……芳朗……!” 机车的引擎喷出了火
焰。 刹那间,笃纪化做一颗子弹。 卯足全力追赶着消失于风中的芳朗,他的机车则发出如同悲呜般的轰轰声。 “咕……
!” 凄厉的风压紧贴着笃纪全身每寸肌肤。向风挑战的眸子,终于又看到了芳朗黑色的背影。 但是,肉眼看不到的魔神,
却无情地阻隔了笃纪的去路。 “芳朗……!” 笃纪企图使出浑身力量,呼唤芳朗。 只要笃纪呼唤芳朗,芳朗一定会回头
。 “--芳朗……!”但是芳朗并没有回头,因为笃纪的声音被风吞没了。 芳朗的黑色背影再度丢下穷追不舍的笃纪消失在
风中,越变越小,然后终于远远的离开了笃纪的视界范围。 不愉快的画面,让笃纪的全身神经更为难过。 “不要……!”
绝望的恐怖感贯穿了笃纪全身经脉,让他像闪电般的拼命往前俯冲。“哇啊!” 瞬间,恐怖化成海啸,冲溃了笃纪心灵的防
波堤。 失控的转速器,故障的加速器,烧毁的引擎,不灵光的煞车,全都不存在了。 就在芳朗消失的直线跑道尽头,一切
都…… “--!” 接着……笃纪终于看到了。 就在那一刹那间,笃纪的瞳孔捕捉到了--“--魔……神……!”魔神穿着被
风吹得鼓鼓,如大海波浪般的黑色长袍,手里拿着闪闪发光骇人的大镰刀。 不久前好像有人曾经提过……对了,芳朗提到过
赫根海姆魔神,竟然和栖息于铃鹿的魔神长得一个模样。 笃纪倒吸了一口气。 站在直线车道终结,进入第一个弯道前的黑
色死神,举起大大的镰刀画了一个圆弧。作势往笃纪的脖子劈下来。 瞬间,“死亡”二字画过笃纪的脑海。 取代消失的芳
朗,在嘶吼的狂风中等待笃纪的,竟然是闪着精光的死亡之刀。 “啊……” 可是笃纪却在那个节骨眼上,发出了安心的呼
气声。 “芳朗……” 照理说,为了追逐消失于风中背影,笃纪应该会进入第一个弯道。 所以笃纪当下会采取的动作应是
减速煞车,然后急转弯。 但是,在机车风门全开的情形下,笃纪已经不可能减速,只有任由机车继续加速,在风中呼啸疾驶
。 死神的黑影就在前方等着笃纪。 “啊……芳朗……那个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了……” 危险迫在眉睫,可是笃纪的双眸
却因为想到过去而在瞬间变得温柔了。 “在赫根海姆碰到魔神……不能在第一个弯道前减速……芳朗那个时候是怎么摆脱死
神的……?” 笃纪曾经躺在床上,听着芳朗陈述魔神的种种。 可是现在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奇怪,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 才不过瞬间的光景,死神已然站在前头。 但是笃纪的心却出奇的平静。 先前贯穿笃纪全身经络的恐怖感觉,现在已
消失的无影无踪。 笃笃…… 取而代之的,是芳朗的甜蜜耳语。 对笃纪而言,芳朗的声音是安心的天籁。 “芳朗……”
笃纪恍惚的抬起头来。他看到了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的黑色衣摆,以及闪着精光的大镰刀。 “--!……!” 中途,笃纪的脖
子似乎尝到了大钢刀的滋味。 笃纪害怕得全身发抖,但是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 芳朗好像说过死神的脸是一具骷髅。 “
芳朗……” 但是,刹那间,笃纪在死神的大刀下看到了--“什么嘛,根本就不是骷髅……” 在奇妙的冲动驱使下,笃纪歪
着脑袋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站在直线车道尽头的魔神…… 隐藏在黑色长袍之下的死神的脸庞--“芳朗……!” 笃纪不
知道自己是否该这么呼唤。 风呼呼的吹着。好强好强的风,似乎把什么都吹跑了。 -- 笃纪…… 黑色魔神注视着笃纪。
残酷的魔神带着无尽的爱怜注视笃纪。 “啊……!” 笃纪又是一阵酥麻。当下有股冲动,想冲进魔神的怀里,让自己委身
于危险之中。 笃纪…… 魔神再次轻柔低语,笃纪如痴如醉的闭起了双眼。 瞬间,死神的大镰刀如闪电般直劈而下。 接
下来,一片静寂。 原本嘶吼的狂风在瞬间平息了。 “芳朗……” 脱离了机车的笃纪,缓缓地在半空中画着圆弧,在风已
静止的梅比思之环中失速了。 第六章 一个个失去生气的苍白患者,静静躺在微暗的加护病房
。 在罩着塑胶帐子的无菌室中,每一个患者都靠着数根管子和点滴维系生命。四周静得只听到阴森的氧气瓶送气声,及令人
不安的心电图电子机械声。 发生意外后的笃纪,已经在加护病房中待了整整三天。迄今仍呈现重度昏迷状态。 “笃笃……
” 被禁止入内的芳朗,只能隔着玻璃望着床上的笃纪。虽然已经过了整整三天,但是芳朗还是无法相信,全身裹着绷带,脸
色苍白躺在床上的是笃纪。 “醒来吧!笃笃……” 这三天,芳朗不曾合过眼。一直处在如梦似幻的茫然之中。他知道这么
做也无济于事,但是就是不肯离开加护病房半步。 “笃笃……” 芳朗趴在加护病房的玻璃窗上,目不转晴的盯着动也不动
的笃纪。 “我不会让你死的……” 芳朗的心发出了悲痛的呐喊。--他能够活下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亲眼目睹笃纪
摔车的荻原以及马可特,颤抖着双唇说出内心的感想。 事实上,当时赛车场上所有的人,都认定笃纪必死无疑。 在黎明前
的黑暗中,震醒芳朗的可怕景象原来都是真的。 “笃纪……” 偏偏芳朗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是持续呼唤笃纪的名字。为了
牵绊住笃纪一缕魂魄,这是芳朗唯一能做的空泛对策。 然而“或许会失去笃纪”的恐怖念头,却无时无刻侵噬着芳朗。 凉
飕飕的风吹过了芳朗所伫立的长廊。 包裹着笃纪的无垠黑暗世界--笃纪的肉体随着静止的风放弃了一切,横陈于黑暗之渊。
但是笃纪的意识是清醒的。他努力的睁开双眼,徘徊于黑暗之中。他一直在寻找,寻找芳朗。 “芳朗……” 靠着所依凭
的思念,笃纪在无垠的黑暗世界里伸出了意识的触手。 黑暗并不可怕。但是捕捉不到应该存在的芳朗,却让笃纪心头颤抖不
安。 在直线车道的尽头,笃纪失去了芳朗的背影。笃纪在后面拼命叫喊着芳朗的名字,可是芳朗头也不回的,像疾风般长驱
而去。 笃纪捕捉不到芳朗。芳朗丢下笃纪,消失于风的彼方。 “不应该是这样的……”笃纪在黑暗中大叫。 无论发生任
何事,芳朗都不会弃笃纪于不顾的。即使全世界都遗弃了笃纪,芳朗也应该会守在笃纪身边。 但是,现在只有笃纪一个人,
孤零零的待在黑暗之中。芳朗并不在无垠的黑暗之中。 “芳朗……” 笃纪激动的扭动着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
么……” 笃纪不相信这一切会是事实。 芳朗不在了--这比置身在黑暗之中无法动弹,更令笃纪惶恐害怕。 是的,之前无
论是笃纪何时回头,总是可以看到芳朗在后面。 -- 笃笃…… 芳朗总是带着撒娇的声音呼唤着笃纪。 听到呼唤声,笃纪一
回头,就可以碰触到芳朗心荡神驰地望着自己的眼神。 “芳朗……” 这种情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笃纪越想越觉得不可
思议。初次见面的印象已经模糊不清了。 -- 笃纪,他是芳朗。你们俩一块玩。要相亲相爱喔! 父亲纪之第一次带芳朗到家
里所说的话,言犹在耳,可是笃纪已经记不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们俩总是很自然的玩在一块儿。有的时候,笃纪还会
失去和芳朗之间该有的分寸。 小时候的记忆中,哪一部分只属于自己的?哪一部分芳朗已经开始登场,笃纪已经全然混淆不
清。 笃纪甚至觉得从住进妈妈肚子里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一个人。 就像同卵双胞胎一样,笃纪在羊水中游来游去时,芳
朗的灵魂也在身旁陪着他。 理智告诉笃纪这是不可能的。但是笃纪就是觉得自己一定和芳朗在出生之前就厮守在一块了。
能够和自己分享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体验与记忆的,在这世界上只有芳朗一人。 对笃纪来说,芳朗是超越任何理论,独一
无二,无人可以代替的。 “芳朗是我的半个身体。” 笃纪就以这句话,毫不犹豫的搪塞任何不合理的现象。 久而久之,
再没有任何一条界线可以画清笃纪和芳朗了。 现实中的笃纪只记得,两人顶着烈日的惨样,待在阴凉微暗车库中的窘态,以
及足以刺激鼻粘膜的汽油味。 “芳朗……”笃纪的记忆开始沉醉在遥远的盛夏。 这是三、四岁时的记忆。和黑暗、恐怖毫
不相关的童年夏日记忆。 笃纪的身躯虽然横躺在无垠的黑暗中,但是心已经经由时空隧道跃到遥远的夏日车库。 在只开了
三分之一百叶窗的车库中,笃纪背对着明亮的户外,专心致志地看着父亲纪之和刚刚升级的新款小型摩托车。 “这是我的摩
托车。” 一部红色的全新野狼。在小笃纪的眼中,这部摩托车的车型美得足以让车库生辉。最重要的,是装饰于车体前方的
编号,和父亲参加世界500cc 级WGP 赛的机车一样--都是34号。 虽然父亲严格规定小笃纪,当自己不在的时候严禁跨上
机车。但是笃纪只要闭起眼睛,耳边就会响起犀利的机车引擎声。 “简直炫毙了!” 得到生平第一部属于自己的赛车,笃
纪忍不住在幼小的心灵中狂喊。 -- 笃笃……那个时候,笃纪并不确定芳朗是否有呼唤自己。但是他回来了。 -- 笃笃……
回过头的笃纪,看到了芳朗站在那三分之一的百叶窗空隙中的小小身子。 已经习惯车库中微暗光线的笃纪,并没有看清芳朗
的表情。 深烙在笃纪记忆深处的,只有芳朗在强光包裹下的黑色身影。 从车库内往外看,芳朗小小的身影仿佛会发光。
这个画不禁让笃纪脱口而出。 “那个目中无人的芳朗,也有这样小的时候啊……” 现在可以轻而易举压倒笃纪的芳朗,小
的时候个头比笃纪小很多,而且总是使着性子跟在笃纪的后头跑。 -- 笃笃,等我……,笃笃…… 跌倒了再爬起来,还是追
不到笃纪的芳朗,最后只好伸出小手死命抓着笃纪的衣角,不让笃纪逃走。为了追逐笃纪的背影,小芳朗总是热泪盈眶。仿佛
他只知道鼓着稚嫩的小舌头喊着笃纪的名字。--笃笃、笃笃、笃笃…… 芳朗总是追着笃纪,声声唤着笃纪的名字。 “芳朗
,再叫啊,我就在这里……芳朗,呼唤我……我在这里……叫我……” 在分不清左右的黑暗中,笃纪竖耳倾听。 “芳朗…
…” 笃纪在黑暗中追逐着能够满足他孤寂心灵的声音。 -- 笃笃……! 笃纪听到了。 “芳朗……” 微微震动笃纪耳膜
的,正是笃纪最为熟悉的声音。 “芳朗!” 多么令人陶醉的一瞬间。 -- 笃笃……! 绝对没有听错。 -- 笃笃、笃笃、
笃笃…… 笃纪听到了芳朗一声声呼喊自己的名字。 “芳朗……”瞬间,笃纪的身躯被芳朗的声音抓住了。芳朗疯狂猛烈的
声音,拖着笃纪的身躯离开了黑暗之渊。 “哇啊……!” 突然间从黑暗中飘浮而上,笃纪的手脚几乎要和被拖着的身体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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