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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孩》

_5 瑞恋(现代)
“你好,今天看到你很认真在听课,给了我很大支持呢!我是池景善,很高兴认识你。”
“哪里,我是真的很喜欢您和您的课呢!我也很高兴能认识池老师您!”
同样伸出手的智友并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景善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老师您第一次上课,一下站两个小时很辛苦吧?”
“这倒还好,很怕自己有太多不足的地方显露出来,没有把课讲好讲清楚,所以上课的时候一直都很担心,紧张得一直出汗呢。”
“不会啊!今天的课您真的讲得特别好,我听得很明白啊,如果是这样讲课的话,我想下学期开学班里可能就不会出现重修生了。”
听着智友称赞自己时真诚得挑不出一点儿毛病的话,景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苦笑。眼前这个看起来清纯可爱得像朵百合花的小女人,的确与总是有着难以掩饰的忧郁冷淡的自己有着天壤之别,自己那时每天兼着两个补习班的课程才勉强靠着自己挣的钱艰难地熬到大学毕业,人的出身是无法自己选择的,然而尽管明知如此,挂着玄恩昊妻子头衔的这个女人,露出这样明朗干净笑容浑身散发着天真不知世事艰辛的这个女人,还是激起了景善那久久无法褪去的危机意识和竞争意识。
“不介意的话,请您用这个擦擦汗吧!”
把她叫住的是自己,而现在最最窘迫的也是自己,反倒是她——权智友一点儿都没有觉得尴尬或怎样,从书包里拿出一条手帕递了过来,景善顿时感觉到一堵厚厚的墙横在了自己前面,这种感觉她很清楚是什么,绝对难以否认的——忌妒。
因为这条手帕和恩昊常用的那条手帕虽然花纹略有差异,但颜色却是一样的,看得出来是同一系列的,智友向接过手帕的景善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虽然这手帕我用过两次,可现在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了,我想把它送给您可以吗?”
“嗯?”
“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无论是谁都会想送对方一点什么东西当作礼物来表达心意,刚才我看到老师您额头上的汗珠时,就特别想把这个当礼物送给您。”
智友脸上露出的那种毫不知情的坦然笑容让景善觉得很不舒服,生在富豪世家,父母疼爱若掌上明珠,真的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可以安全不用为生计发愁,无忧无虑地生活,智友脸上的笑容纯洁透明,没有任何世俗生活的阴影,这让景善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艰辛的生活,也许就是因为权智友那清朗透明的眼神,还有那找不出任何缺点的家庭背景,才让她成为恩昊的妻子。
景善手里拿着智友递来的手帕,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眼神。
突然间一股莫名的惆怅涌上景善的心,原想叫住智友,好好打量一番,说不定在心里狠狠嘲笑一下,可现在真看到她却根本无法用任何恶毒的语言来形容她,只觉得自己刚才的心思无比丑陋,看着眨着眼睛真心称赞自己的智友,景善有一瞬间真觉得自己像是某种生活在阴暗角落见不得人的生物。无从得知景善内心想法的智友还是很自顾自的亲切地说着:
“老师,您不必手下留情,尽管给我们多布置一点儿作业吧,我们会好好地跟着您学习的。”
“谢……谢谢你们。”
“瞧我真是太没眼色了,在这儿说个没完没了的,您上了一节课肯定累了,想要去休息了。那我不打搅您了,老师我们明天见。”
看着智友笑着冲自己挥挥手转身离去,景善把手按在了被隐忍的情绪憋得怦怦乱跳的心口,郁闷得简直想找个地方吐一吐,脑海里一幕幕地浮现出自己当初大夏天挥汗如雨在外面做着小本生意,艰难度日,好不容易才取得博士学位的那段生活,智友的笑容不时地闪现其中挥之不去。景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觉得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前所未有的真正难题。
智友的同班同学们没有和智友打招呼,三三两两地从她身边走过,身后留下了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景善呆呆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在自己眼中渐渐消失,然后低下头把目光集中在手里拿着的刚才智友送的手帕上,神情恍惚地走到垃圾桶旁边,抬手把手帕扔了进去,那一刹那,一阵寒气袭上心头。
乌云满天的地方(3)
看到因为昨天的醉酒事件而向慧因露出难看脸色的准秀,智友连忙找了个话题:
“今天,我们这儿来了一个新的女讲师。气质好极了,给人感觉很奇妙,十分吸引人,如果我是男人的话,肯定会被她迷住的。”
看着准秀扭头倾听自己说话的样子,智友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把准秀的注意力从慧因身上转移了过来。
“你夸得这么好,让我还真是想见见那个人,看是什么样的出众人物,能让嫂子你这么赞不绝口。”
“其实……先说好,这件事可要对恩昊哥保密哦!”
准秀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一定会保守秘密。
“我呢,有两科选修课要重修。”
“哈哈哈哈……不要误会啊,我是因为你的表情太可爱才笑的!”
这是早就在意料之中的事,准秀觉得智友既要做一个好太太,又要做一个合格的媳妇,难免无法兼顾学业,她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出乎自己的预料了,自己甚至有一段时间认为智友迟早会提出休学,看着这个可爱的女孩儿,准秀心里不禁又开始埋怨那个一直不知珍惜所有,把心思都放在求不到的人身上的恩昊。
“她名字叫池景善,啊!对了,我刚才出来的时候,那个讲师还把我叫住了。”
顿时,准秀的笑容凝固了。
智友接着往下说:
“当时我听到有人叫我名字还很奇怪,你知道我在学校不大跟人接触的,所以应该没什么人会叫我,回头一看居然是她,原来是因为我上课很认真听讲给她留下很好的印象,不过不知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呢?这是不是说明现在我也是有点儿知名度的?呵呵呵……其实想想也觉得没什么,我和恩昊哥结婚的事其实每个人都知道,是吧,准秀哥?”
听着智友那毫不知情的天真猜测,准秀气得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爆出了青色的血管。
“就算知道你是谁,也不能那样冒冒失失地就叫住你啊!这样打招呼多不礼貌啊!又不是那些追星族,你要小心一点儿啊,说不定有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呢!”
“哎呀!准秀哥你不要这么严肃嘛!人家就是觉得知道我是谁才主动和我打招呼的啊,不是说了嘛,人家是觉得我有好好听课才注意到我的。就像以前和母亲一起去看话剧的时候,我看到的演员朴海美走上舞台的时候,别提多兴奋了,心都怦怦的快要跳出来了,可能当时也是看得特别聚精会神让她注意到我了,后来谢幕的时候,朴海美好像还认出我来了,冲着我笑了笑呢,哇,准秀哥你都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兴奋,简直比考上大学还激动。”
听着智友的话,准秀只是非常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虽然自己大学和恩昊、景善都是同班同学,也知道景善和恩昊10年的爱情长跑,可因为恩昊很少谈及他们之间的事情,而自己也不是喜欢探问的人,所以到现在自己对景善的了解少之又少,只知道,景善家境不好,是自己努力工作才自费上完大学的,话不多,跟谁都冷冷淡淡的,绝对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而刚才却听智友说景善竟然主动和她打招呼,准秀着实吓了一跳。之前因为景善一直拒绝多年来对她一心一意从不改变的恩昊的爱,准秀对她一直没什么好感,而这一次则对这个叫景善的女人越来越反感,厌恶之情难以控制地进一步扩大、蔓延。
“她叫住你,真的是因为觉得你有认真听课吗?有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
害怕自己不小心透露出自己认识景善,准秀故意目不斜视专心开车似的用一种无关紧要的语气问了一句。
“其实我也觉得那可能是个借口,因为她把我叫住之后,除了那句话都没再说什么,感觉不是很想亲近,所以我觉得我的猜测应该没错,也许就是因为在报纸上看过关于我的报道,才想看看真人的,人都是这样的嘛,换作我肯定也会这样,不过这样看来,恩昊哥还真是有名啊,连我也沾了他的光变成了小小的知名人士。”
“因为结婚了之后,嫂子也开始受到公众瞩目了啊。那要是接受了采访,不就得让人追着签名了?”
“什么瞩目啊!我才不喜欢那样子,我只想平平凡凡地生活。”
“可是你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过平凡生活的,而且你现在这样的生活也不是什么平凡的生活啊。”
准秀的话引起了智友的好奇心,于是她改变了坐姿,把视线定在了准秀身上,不知为什么,智友总会产生这样的错觉,感觉和准秀一起聊天时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恩昊,虽然自己天天絮絮叨叨的都是些日常琐事,但准秀都会耐心地听,对自己的幼稚问题也会毫不厌烦地一一作答,看着这样的准秀,智友总会把他和以前的恩昊的影子重叠起来。
“那准秀哥你觉得自己很平凡吗?”
“当然,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平凡的啊!”
“我也觉得准秀哥过得很平凡,我就特别羡慕这一点。”
准秀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车里。
“慧因姐曾说起她自己的经历,她曾经休学单独出去旅游呢,很厉害对不对?听着她的话,我就觉得自己是一只井底之蛙,根本没见过什么世面,自己什么都干不了似的,心情很奇怪,我从来没有单独出去旅游过,也不敢这样,就连去釜山也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的。”
“就快放暑假了吧?到时候和恩昊一起出去旅游吧!适当把上课时间调整一下不就可以了吗?”
“可是恩昊哥能去吗?我们连蜜月都没去旅游。”
智友那无意间说出的话语中饱含着对恩昊的埋怨和惆怅,像是在自我安慰一样,智友总是对身边的人解释说是因为爷爷的去世才没有去度蜜月的,可心里知道是恩昊根本不愿意和自己出去,对此她不是毫无怨言的。
“我的意思是说,恩昊哥工作那么忙,应该不可能有时间和我一起出去旅游的嘛!我不是在说恩昊哥不想去,你明白吗?准秀哥?你可别以为我是在说恩昊哥的坏话哦!”
智友赶紧帮恩昊开脱着。
“我回去之后会去看看恩昊的日程安排,看能不能安排个时间让你们出去玩儿一趟。”
“不用的,不去也可以的……”
听到准秀说要替自己安排一下的话,心里虽然很高兴,但智友却也能想像出恩昊对这件事的反应。
智友脑海中突然间闪过一个念头:
“要是准秀是自己的亲哥哥就好了。”
乌云满天的地方(4)
智友没有姐妹,所以根本没什么人可以说说心事,可如果向准秀打听抱怨两夫妻之间的事,又明显不可能,也很可笑。
“准秀哥想好夏天要去哪里度假了吗?不过不管去哪儿肯定都是跟多喜姐一起的。”
看到不假思索就点了点头的准秀,智友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惆怅和羡慕。
“要不干脆4个人一起去,怎么样?”
“……那样也可以吗?”
准秀点了点头:
“我今天回公司就跟恩昊商量一下。”
“准秀哥,真是太谢谢你了。”
“多喜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只是稍稍想像一下可以和恩昊一起出去旅行,智友就觉得自己兴奋得心怦怦直跳,也许自己和恩昊之间的关系会因此有所改善也不一定。
“你结婚之后,我们之间的联系真是越来越少了。”
听着景善带着隐约埋怨的话语,恩昊心里一阵歉疚,虽然这并不是自己所要的婚姻,可自己却不知不觉在努力承担自己身为丈夫的责任了。
“对不起!”
以前总是自己主动和景善联系,景善一直都是冷冷的若即若离的样子,可结婚之后,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已经接到两个景善主动打来的电话了,也许她不像看起来那么不在乎自己。
“难道真的就和人们常说的那样,一旦人离得远了,心也就跟着渐渐远了?”
“干吗突然这么说呢?听着真让人伤感。”
看着景善那水墨画般的眼睛,恩昊又往她杯子里加了些酒,可当自己的视线停留在杯中那琥珀色液体上时,眼前却忽然浮现出了智友的脸,那双曾经让自己落荒而逃的眼睛顿时让恩昊感到一阵心慌。
“我,今天见到你妻子了。”
恩昊脑海中浮现出的智友的微笑和面前景善的微笑交叠在了一起,他脸上掠过几分惊讶。
“哈!有那么难以想像吗?干吗那么惊讶?”
“在哪里见到她了?”
“还能在哪里?学校里呗!因为课程表突然有些变动,所以今天就开始上暑期的课了。我站在讲台上,一眼扫过去,就认出那是你的新婚妻子,权智友。”
虽然明知道不该问,景善可能会因此不高兴,可恩昊还是忍不住想问问景善,见到智友之后对她说了些什么,不,其实恩昊想问的是景善到底有没有跟智友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你不用担心,我什么都没跟她说,其实这件事儿我干得挺傻的,真是没头没脑,看到她从我身边走过,就一时冲动把她叫住了,结果简直糗死了,把她叫住看她回头走向我之后,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该跟她说什么。”
“……”
“她比我想像中的要娇小得多,人很漂亮,好像也挺开朗的。”
一阵沉重的压抑感从心底涌了上来,恩昊拿起桌上的酒杯,觉得就因为这么点儿事就对用心守护了十余年的景善产生怀疑的自己是那么的卑劣可笑,自己应该知道,只可能是不懂事的智友对她没完没了地叨唠些什么,景善她只会是默默地听着而已,绝不可能主动说些什么恶意的话,自己明明知道景善是这样的个性,却还是怀疑她是不是对智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恩昊越想越觉得自己无比庸俗。
“以前我可能不相信一切,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感情,可今天我却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也许是从看到你老婆的那一瞬间开始的吧,我一直在想,以前那个一心一意对我的人,只把我一个人放在心上,眼里只看得到我的那个人是不是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其他女人的影子,我很可笑吧?”
景善淡淡地说着,就像在谈论一件和自己毫无相干的事情一样,可旁边听着的恩昊却从中体会到一种深刻的凄凉和难过,他拿起酒杯,一口灌下了杯中的威士忌,景善把手放在恩昊微微张开的嘴上,轻轻地抚着被酒润湿的嘴唇,望进他的眼睛:
“瞧,我真的很傻,现在才知道自己好像是个很贪心的女人。”
看着接二连三把酒灌下去的恩昊,景善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让自己和他十指交叉起来。
“恩昊,你对我说实话,你对我的心还和以前一样吗?”
“……嗯!”
在恩昊回答问题之前,已经看出了他眼中闪过犹豫神色的景善,发出了一阵凉凉地低笑声。恩昊意识到景善正用一种什么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于是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什么来安抚一下景善有些受伤的心。
“早知道当初就更贪心点了。”
不知是出于幼稚的冲动还是觉悟的勇气,景善低声地做出了这样的表白,可显然有点不合时宜,在这种时候听到这个,恩昊却无法开心起来,表情反而更加沉重,景善有些羞涩也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一种莫名的伤感不断地敲打着她曾以为对恩昊无动于衷的心,这不是爱……她明白自己无法真心对这个人承诺“爱”这个字……站在那个天真纯净的女孩子旁边的他,和自己平常看到的他那么不一样,这就是天作之合的真实版本吗?眼前的恩昊带给景善的是一种逐渐远去的感觉,让她不由更加用力地握住恩昊的手。
在自己饱受繁重生活折磨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像穿破大雾而来的温暖阳光一样包容着自己,给自己安慰。
20岁那年刚遇到他的时候,曾经因为他那与自己天差地别的优越生活而对这个男人敬而远之,对他的主动靠近感到恐惧而总是躲避,景善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在了解这个男人的真心之前,自己曾经多少次地仿若碰到洪水猛兽般地因为恩昊那无可挑剔的条件而后退逃避。
乌云满天的地方(5)
“为什么一个这么优秀的天之骄子会喜欢上这么微不足道的自己?为什么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还是会10年不变地守候着自己?”
景善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断地这样问着自己,却从来没有除了“他爱我”之外的答案,自己不是不知道爱着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所以一直以为自己对他的感情称不上爱,可不知为什么却又害怕说出自己和他的关系与爱无关这样的话。
看着紧皱双眉的恩昊,景善有些后悔那个时候自己那样直接地拒绝了他的求婚,如果说自己那时是因为害怕变得卑劣而离开了他,那么现在的自己又为什么感觉如此凄凉?那个让自己意识到自己所欠缺的是什么的女人,不,应该说那个脸上充满着清澈笑容的女孩儿,在那个女孩面前景善愈加感觉到了自己的卑微低俗。
然而有着那样心情的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拿起电话打给恩昊。
“对不起,我好像说了奇怪的话……”
“她看起来好像很开朗的样子,可实际上却很爱哭,有很多脆弱的地方。”
像听到什么惊人的消息一样,景善一下子抬起了头。
“现在她还不知道关于你的事情。”
恩昊的话,似乎是在警告景善不要靠近自己的小妻子。
“是我错了。”
“我不是说你什么,我只是想把事实告诉你而已。只是觉得让你知道了比不知道合适。”
“呵呵呵……”
从内心深处涌出的空虚笑容让景善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尽管觉得不应该再笑了,可是那股瘙痒着五脏六腑的悲凉笑意却无法停止。
“景善!”
恩昊担心地看着景善,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立刻感觉到了那纤细肩膀的阵阵抽动,他伸手抬起景善的脸。
“!”
景善泪汪汪的湿润眼睛让恩昊霎时感到一阵窒息,原来,眼前这个女人不是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而是直到现在还依然深爱着的女人,恩昊立刻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对景善所说的话,像乌云一样扰乱自己思绪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轻轻地搂住了景善的肩膀。
恩昊读懂了景善的眼泪,她不是不爱自己,只是她无法说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根本就不应该说那些话,原谅我好吗?”
恩昊抚着景善脸颊的手指感到了一阵湿意,他忘情地把景善拥进了怀里,直到现在恩昊才完全了解心爱的人的眼泪意味着什么,那是即使整个世界都在哭泣,却仍希望那个人能够微笑的心痛……把强忍着哽咽声音的景善紧紧拥在怀里,恩昊低头把嘴唇贴在她耳边,低声坚定地说道:
“我爱你。”
当听到这句话的景善像一只被箭射伤的鸽子一样无力地靠在自己胸前的那一瞬间,一股难以承受的疼痛掠过了恩昊的心,冷静清醒的心却做出了最不理智的事情,抛却了良心、责任,恩昊再一次听任自己的感情驱使,让身心都走向了景善,向她袒露了自己的心扉。
好可怕!不是因为独自度过漆黑的夜晚,而是因为那个应该在家的人却不知为何不在家,虽然知道深更半夜给别人打电话是一件极不礼貌的事,可是智友却像个失去理智的人一样,用颤抖的手指在电话按键上飞速地按下号码。
“对不起,准秀哥,这么晚了还麻烦你。”
准秀和多喜一进门就看到智友那苍白惶恐而又带着歉意的脸。
“嫂子,没事的,别担心。”
“就是啊,智友小姐!就像准秀说的那样,不会有什么事的!”
多喜轻轻地搂着智友,让她坐在沙发上。
“恩昊哥不接电话,我打了很多次,他都不接。”
听着智友神经质地不停喃喃低语,多喜不禁担忧地抬头望向准秀,可准秀眼里也同样闪过一丝尴尬和担忧。
“准秀哥,连你也不知道恩昊哥去了什么地方吗?”
看着焦急万分的智友,准秀顿时无语。
“那肯定是出事了,应该赶紧去找一找。”
多喜一把抓住了站起来的智友。
“智友小姐,这么晚了能去哪里找啊?再说你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啊,还是坐下吧,坐下来冷静地想一想。”
好久都没有和准秀好好地享受二人世界了,原本打算两人一起过个温馨浪漫的夜晚,可智友突如其来的那通电话破坏了所有的浪漫气氛,在开车赶往智友家的路上,准秀给专门负责给恩昊开车的金司机打了个电话,可得到的答案却是:他把恩昊送到了酒吧便被命令离开了。
打量着这间空阔而没有生气的房子,看着无助惊慌的智友,看来作为一个妻子她还是年纪太小了,准秀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干吗过来,站在这里觉得自己好像完全不能给智友丝毫的帮助,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包围了他。
以前多喜从准秀的口中已经多少知道了智友的婚姻生活既不平坦也不幸福,可是平时看惯智友明亮开朗样子的她,今天突然见到这样一个失魂落魄的她,吃惊心疼之下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更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抚智友那如同大雨中从窝里掉下来的雏鸟般无助的心。
智友抓着多喜的裙角,怯怯地一遍遍问道: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肯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当然了!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不管是医院还是警局早就会有电话打过来了。”
智友点了点头,把手放在了胸口上,祈祷似的姿势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刚才的话,看着这样的智友多喜不禁皱起了眉头。
“智友小姐,我们会一直跟你呆在一起,所以不用太过担心害怕,我猜总经理肯定是和朋友们在一起喝酒喝得太高兴,所以忘记给你打电话了。”
“恩昊哥不是那样会因为喝酒就忘事的人。”
乌云满天的地方(6)
“谁说的,你太不了解男人了,所有的男人都一样,只要专心做一件事时就会同时忘记其他的事,如果知道智友你会这么担心的话,总经理肯定会记得打个电话回来交代一声的,因为原来不知道你会担心,所以可能是现在正谈到兴头上,所以就把打电话的事给忘了。所以不用担心的。”
智友愣愣地眨着眼睛,似乎想确认多喜的话。
“就拿我和准秀来说吧,曾经因为这样的事吵过不少架呢,所以你看,准秀也是这样的,放心吧。”
“真……真的吗?”
智友有些不相信地看向准秀,虽然不是自己在等的人,可是有人来到这间荒凉的屋子里陪着自己,智友感到之前一直充斥心间的恐惧和忧虑似乎稍稍减轻了一些,无意地抬头看到墙上的时钟,智友的嘴唇不禁抖动了起来:
“实在很对不起,这么晚了还……”
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智友立刻觉得很对不起准秀和多喜,后悔在自己丈夫最好的朋友和朋友的恋人,同时也是自己丈夫的下属面前如此厚颜无耻,毫无诚府又不知趣,而另一方面,智友心里又在隐隐地羡慕着这么晚了还呆在一起的他们。
“智友小姐,我建议你先去用冷水洗个脸吧!担心这种东西,是只要有一点苗头就会不断成长的怪物,后来会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的,这样只会吓到自己。你去洗把脸,冷静冷静,然后我们陪你一起喝杯啤酒,总经理一两个小时之内肯定会回来的。”
找回理智后智友的心头一直充斥着对他们俩的歉意,听了多喜的话后,便同意地点了点头,朝浴室走去。
“这真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来做的事嘛!紧张得我口干舌燥,智友也是,虽然是挺严重的事也不用那样啊,脸色难看得吓人,简直就是面无人色啊!”
“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我总得去找找恩昊吧?”
一听准秀的话,多喜连忙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准秀,你觉得你这样做对吗?”
“不对的人是恩昊,不是我!”
“你去找那个明知不对还要去做的人,能有什么用?难道只是想听他解释些什么吗?我知道你很担心,可是请你也冷静地想一想吧!”
“唉!”
“虽然你和恩昊总经理是特别要好的铁哥们,但这是绝对私人的问题,谁都不好也不能插手,即便是亲密如你我,也都有一些只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我觉得再好的朋友,也会有一些不想让别人干涉的事。不管是对是错,那都是恩昊他自己的选择,而之后的结果也当然应该由他自己去承担和解决。今天看到智友小姐这样,我也觉得很难受,可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留在这里陪她等而已!即使这样,也许我们现在也已经干涉到他们的生活了。你试想一下,如果有旁人介入到我们俩的生活里,你会觉得心情舒畅吗?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就应该由我们两个人自己解决,外人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来说三道四。”
“恩昊不会这样,他不是那种会脚踏两条船的人!”
“我相信你认识的恩昊不是那种人。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相信他、等待他。所以你现在惟一要做的事就是坐下等待你所相信的那个朋友!”
准秀朝发出哗哗水声的浴室方向望去,把手插在了裤袋里。看到自己视如亲妹妹一样的智友打开门时露出那张苍白的脸的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如果恩昊当时站在自己面前的话,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冲向他,然后死死卡住他的脖子,逼问他到底干什么去了,他想听听恩昊的解释,听听那个是非分明、善恶清楚的恩昊对他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做出的解释。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多喜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让恩昊做出如此异于寻常的举动,可身为好友的自己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忍住心中的冲动和烦闷,安慰智友,陪她一起等恩昊回来。
“准秀,你知道厨房在哪儿吗?我去拿些啤酒过来。”
“我去拿吧!智友一会儿出来的话,你再劝劝她吧!”
多喜冲听进自己的劝告改变了心意的准秀笑了笑,准秀看了笑嘻嘻的多喜一眼,往厨房走去。
雨期(1)
恩昊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书,用一种冰冷的声音问小心地打开门往里面探着头的智友:
“有什么事吗?”
“谈一谈吧!我们!”
“我在工作,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只要一会儿就行了!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智友像没有听到他的拒绝一样,走进书房,朝那个连头也不抬,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男人走去,恩昊带着满脸毫不遮掩的厌烦表情,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后,起身走开,看着恩昊那副表情,智友越发感到自己的凄凉,要说的话太多了,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可又觉得应该把话说清楚,再不说的话,自己已经压抑不住的情绪就会爆炸,那时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事情来。
“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吧!我很忙,没空陪你在这儿发呆!”
智友想大声质问“为什么这么多天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可恩昊那冰冷阴沉的声音让智友伤心地咬住了嘴唇闭上眼睛。就像多喜说的那样,他是回来了,还一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泰然地按响了门铃,但不是在他们预料的两三个小时之内,而是在阳光已经开始毒辣暴晒的上午时分。
被恩昊的冷淡再一次伤到的智友一脸沮丧,偷偷地瞄了一眼站在书柜前挑书的恩昊,恩昊头也不回,只是面无表情地挑着书,像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到底谁才是应该生气的人?”
看到恩昊那瞬时定住的动作和冷冷盯住手边拿着的那本书的眼神,智友有点儿反应不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听到智友嘴里冒出的毫无头绪的问话后,恩昊终于转过头来,把视线集中在了智友身上,从未见过的冷若冰霜的眼神让智友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背部抵住书架的智友,紧张得嘴唇直打哆嗦却还是强迫自己说下去:
“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所以你才这样对我,是吧?”
“我让你说话可不是想听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
“求求你,恩昊哥,你告诉我吧!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知道了才能道歉,才能改啊!”
“你做得好好的,什么都没做错!”
恩昊斜倚在沙发上,用平板毫无起伏的语气吐出这么一句,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手中的书,智友那原以为只要自己祈求原谅而恩昊开口和自己说话,然后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而这样的期待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崩溃了,智友跌进了前所未有的失望深渊中,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虽然自己的心不愿意相信恩昊哥会这样冷漠地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可理智又告诉自己,这个坐在自己前面的男人确实是玄恩昊。
“你说话啊!”
“我没什么话好说的。”
自己曾经以为他是因为感到抱歉才没对自己解释什么,也曾经安慰自己他是为了不想惹自己生气才故意闭口不谈那天的事情,但是……
“你是不是……是不是想要把我扔了?”
听到智友那颤抖的声音,恩昊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抬起头:
“人又不是什么东西,想扔就能扔的。”
恩昊那不带一丝暖意的声音让智友鲜明地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厌恶,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原以为只要自己愿意等待,就一定可以等到幸福,一直这样坚信着的智友渐渐开始怀疑自己的信念,而那个自己可能被他抛弃的想法则越来越占上风,智友忽然怀念起妈妈温暖的怀抱,想要躲到那个永远不会让自己感到冰冷的温暖港湾尽情哭泣,宣泄心中的苦闷,多希望有谁能来理解一下自己心中那份说不出来的苦,智友走到恩昊的身边跪了下来,她怀念那个敲着自己青紫淤血的额头,发出轻微嘲笑声的恩昊。
“你知道啊,知道我的心,知道我没有你就活不下去,对不对……如果我哪里做错了就立刻告诉我吧!我一定改!无论什么都会改,我以后再不会来烦你了,也不会想出各种花招来让你注意我了,所以,求你不要……不要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我……”
看着跪在眼前的智友苦苦哀求的样子,恩昊换了个坐姿,不知该怎么处理似的用手挠了挠头发。说道:
“起来!”
“恩昊哥……”
“快起来,坐下!”
看着恩昊那稍微缓和一点的眼神,智友偷偷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的自己就像站在悬崖绝壁的边缘快要掉下去一样,她伸出手惟一能抓住的只有恩昊的手,这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如果没有这双手,自己肯定会从这个悬崖上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恩昊扶起智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沉默了一会儿后艰难地开口说道:
“我们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智友!”
听到恩昊的话,智友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对不起!”
“我妨碍你做事了,对不起!我去拿点儿点心过来,你工作吧!别管我!”
“智友!”
智友避开了恩昊的视线,若无其事地拿起放在门口的点心盘子放在了桌子上,逃也似的走了出去。不应该去听恩昊的话的,自己其实什么话也没有听到。
也许太依赖熟悉的人就是这样吧!在大雨倾盆的路上呆呆地站着的智友,这才意识到那个亲如哥哥的准秀外出不在,7个月的婚姻生活里让智友感到熟悉和安慰的不是恩昊,而是准秀,在准秀那张总是挂着亲切微笑的脸上,自己一直看到的,一直找寻的其实是那个直到现在也丝毫也不能接受这个婚姻的恩昊。
智友开始后悔,居然毫无准备地随手抓起了放在桌上的钱包就跑了出来,不知道该和谁联系,也想不起来能去什么地方,站在冰冷的雨中,妈妈温暖的笑脸一再在脑海中闪现,智友那被淋得透湿的身子忽然感到了一阵寒气。
耳边似乎能听到妈妈常挂在嘴上的那句口头禅“就算给我整个世界也换不走我的女儿”,不能让妈妈看到自己现在这副凄惨的样子,她一定会受不了的,一想到这儿,智友立刻感到一阵茫然,接下来闪过的是慧因的脸,可智友马上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自己虽然是她的朋友,可在这之前,自己更是玄恩昊的妻子,虽然和慧因关系很亲密,可智友却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任何对恩昊不好的评价,浑身湿透的智友抬起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狂猛冰冷的雨似乎不是打在她身上而是打进了她心里,寒冷和彻心彻肺的痛让她紧紧地蜷起了身子。
雨期(2)
“我想喝咖啡了,所以就……”
看着浑身湿透而又失魂落魄的智友站在大门口,一脸惊讶的恩连忙把智友拉进了屋里,智友浑身抖作一团,恩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到智友幽灵般站在客厅的中间,苍白冰冷,身上的水很快滴成了一滩,恩连忙跑到浴室拿了条大毛巾出来。
“我很想喝咖啡……”
“知道了!我知道你是想喝咖啡才过来的。来,先把身子擦一擦吧!”
恩拿毛巾帮智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握住智友的手说道:
“你看你现在浑身都湿透了,怎么喝咖啡呢?先去洗个热水澡,把衣服换了,我去把咖啡煮上,一会儿热热乎乎,清清爽爽地喝,好吗,智友?”
智友点了点头,心里非常感激这个什么也不问的大姑姐,不,有人亲切地呼唤自己的名字,这已经让智友感动得要掉眼泪了。
“这雨下得还真大!”
洗完澡后,智友换上恩拿来放在浴室前面的衣服走到客厅,一阵香醇的咖啡香气迎面而来,看着坐在落地窗前的恩,智友走过去把身子埋进了柔软的沙发。
“我加了一勺糖。”
“好的,我也喜欢在咖啡里加点儿糖。”
“甜的东西可以缓解人的紧张情绪。”
“恩姐……”
听到智友那一下子低下来的无精打采的声音,恩把头转向了她。
“喝点儿咖啡吧!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就这么淋着大雨过来,但既然你愿意到我这儿来,就说明你相信我能给你答案,所以先喝杯咖啡,再慢慢说吧!我会认真听的。”
看着一点儿也不吃惊,也不着急问自己发生什么事情的恩,智友发觉自己真的还很稚嫩,遇到事情一点判断力都没有,咖啡的香味慢慢渗进被忧伤惊恐冻伤的五脏六腑,已经毫无感觉的心似乎温暖了一些。
“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特别想出来,但出来才发现好像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
“你还能想着把钱包带出来,比我强多了。”
恩把眼光停留在智友那被雨淋得湿漉漉的钱包上。
“智友,现在看来,你真是没意思。”
“啊?”
“我还以为你是既主观又坚持的人呢,现在真是失望啊!”
智友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被冻住了,一点儿也听不明白恩话里的意思,双手握着暖暖的咖啡杯,脸上茫然一片。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我们家恩昊真的很了不起啊,竟然能让你这个9点之后从不出门的人伤心到跑出来淋雨,还是这样的瓢泼大雨!你肯定是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这样跑出来的吧?”
“不是那样的……”
“如果我是男人的话,我也不会喜欢那种没有性格的女人,真是没意思!”
智友使劲地握着咖啡杯,暗自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跑到这里自取其辱,虽说她是大姑姐,虽说她是从小就认识的姐姐,可她怎么可以这样毫不在意地说出这种伤人自尊的话?
“恩姐,你的话有些过分了。”
“你敢对恩昊这样说吗?”
恩似乎把智友看透的目光让智友哑口无言,耳边又响起了恩昊今天冰冷的话语。
“爱情这种东西是两个人的得失,天平绝对不能失去平衡,相爱的两个人无论多么深爱对方,也应该是平等的,你不要替恩昊找借口,连自己都顾不好了,还凭什么拿所谓爱情作借口庇护别人?这些都不是你应该做的事,也不是你能做得了的,你就应该把你自己管好!”
恩的话让智友倍感受伤,于是她站了起来,想找个借口离开这个地方,恩的那些话对于从小被宠着惯着听别人的夸奖长大的智友来说,无异于一种侮辱。
“无论是谁,听到这些话都会是你这种反应的,但你自己想清楚,要不要继续这样傻下去。”
恩刻薄的话像长了手一样一把拉住了智友那朝玄关走去的脚。
“可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恩姐你对我讲这样谁听了都会走的话呢?”
“哟,跟我吵起来还是挺有精力的嘛!刚才那副马上就要晕倒的落汤鸡模样又是为什么?”
“我要走了。”
“想把刚刚换好的衣服再淋湿吗?别任性了,到客房去睡一会儿吧!睡不着的话,就在床上躺着闭目养神,你就算长骨气走出去,又淋得透湿能去哪里?你明知我这张不饶人的嘴还要跑过来不就说明你根本哪儿也不能去吗?无论城北洞或是你娘家,你敢去吗?真亏你还白吃了这20年的饭啊!”
“恩姐,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恩似乎很享受智友难得的反抗,脸上掠过了一丝几乎算是邪恶的微笑。
“对啊!你就应该这样精精神神地活着,你这小笨蛋!”
“你走啊,回你妈怀里去!想想还真是不错啊!自己独一无二的宝贝女儿淋着雨跑回娘家来!”
“恩姐!”
恩走到智友旁边,挽住她的手臂看着她:
“你觉得你是为了相信恩昊才出生的吗?”
“……”
“像你这样的人真不多!去学那种已经被研究滥了的专业?朋友也没几个,父母赋予你那么漂亮的脸蛋,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在上面堆满愁容挂满眼泪吗?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像是在享受爱情的人吗?你都没听说过吗?沉浸在爱情里的人只会越变越漂亮!”
“……不要再说了!”
雨期(3)
“什么都以恩昊为中心,什么都不考虑就按照恩昊的意愿去做,你这样只会让你的人生出现更多问题,如果我有女儿像你这样的话,我绝对不会允许她这样,我宁可把她的腿打断关在家里。”
“到底为……为什么这样?我怎么了?我觉得自己这样挺好!”
听着恩那践踏自尊的话,一股傲气在智友的眼中燃烧。
“如果真不明白我说什么的话,那你就去看看镜子,看看镜子里的那张脸像不像20岁女孩儿的脸,然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刚才那句话,你说得出来我今天就什么都不说了。”
恩无情的责问让智友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就算我年纪比你小,恩姐你也不能这么说话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的,但是这是我自己的脸,我自己会负责的。”
“你就会嘴上逞强,有本事你去真的做出点儿什么事儿来让我开开眼?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跟小时候一样!负责?你说你自己会负责?你能对谁负责?你能负什么责?还对自己负责,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知不知道什么才算是负责?你这黄毛儿小丫头!”
就连结婚前自己总是被人叫着的外号都知道的恩,劈里啪啦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让智友马上就要失去理智,两手紧紧地握成拳放在身体两侧。
“为什么要这样说?这算什么呀?我让你说这样的话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妈妈……”
智友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委屈,一下子坐在地上,嘴里叫着“妈妈”,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恩看着大声嚎哭的智友,慢慢地蹲下身子坐在了她旁边。
“好!哭出来就好!比忍着强多了!”
坐在地上伸着腿专心哭泣的智友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恩,完全不知道自己哭得鼻涕眼泪满脸的模样有多滑稽。
“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看起来最让人不爽吗?就是明明还是小孩子却故意装出很老成的样子,虽然偶尔会觉得很可爱,可如果像你这样,满脸鼻涕眼泪的还硬要装出一副狞恶的样子,那就真的看起来很不爽!”
智友推开了恩想要帮她擦眼泪的手。
“你要活得像你自己,谁也不能代替你生活下去。大有集团长孙媳妇的地位没办法代替你——权智友的存在,当然恩昊也一样。”
恩一点都不受影响的冷静话语慢慢让智友冷静了下来。
“恩姐,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心情!”
“那你自己呢?”
“我才不会随便就对别人的事情发表意见,因为我知道我不了解内情。”
“我觉得你不是不了解别人的事情,你是连你自己的事情都不能了解!每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简直无知到愚蠢!难道不是吗?”
“你!”
又快要哭出来的智友紧紧地握住拳头,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恩昊的姐姐的话,智友真的就会一拳挥过去。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才不会跑到这里哭。”
智友真想问问恩,为什么要这么恶毒地对待所有人,包括她自己,但又忍住了。
“快起来吧,你不是说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吗?你见过像你这样坐在地上大哭大闹的大人吗?这是谁家的女儿啊?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
嘲笑完智友的恩发出了一声低笑,不是因为眼前这个根本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的弟媳,而是因为自己,刚才那番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心中不禁一阵空虚。
“恩昊哥,他、他说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恩有些意外地,有点儿结巴地问道:
“然……然后呢?”
“我也不知道!听了一点儿我就找借口出去了,然后就跑出来了。”
“真是没心没肺的家伙。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恩昊那臭小子!”
“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智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向刚才还恨得咬牙切齿的恩说起这些,恩没有焦点地看着半空,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智友,你给我好好听着!”
“是!”
“我知道我这样问很傻,但,你真的爱恩昊吗?”
智友不知道恩为什么会提出这样根本不需要问的问题,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恩昊的话,真的就不行吗?”
“是的!”
“恩昊也认为没有你不行吗?”
智友一脸哀凄地摇了摇头。
“真是厉害的人物啊!你和恩昊都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该回头看看了。你想和恩昊再重新谈谈吗?”
“我……我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呢?这难道是别人的事吗?你怎么连你自己的长期饭票都顾不了?都已经结婚了,还弄不清楚状况吗?”
“……”
“起来!快点!”
性子像火一样急的恩一把把智友拉了起来。
“你听着,你现在这种性格,不要说恩昊了,世界上哪一个男人都不会爱上你的,刚才不挺厉害的嘛!跟我吵起架来也一句不肯认输!那怎么还会让人抢了老公?你就只有跑到我这儿哭这点儿本事吗?”
看着发火的恩,智友小心翼翼地问道:
“恩姐,你拉我这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儿啊?当然是回去谈判了!”
雨期(4)
“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
“如果恩昊哥知道我跑来跟恩姐你说这些,他肯定会生气的!”
“哈!我都快疯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会不会生气?!我简直服了你了!不要废话,快跟我来吧!”
“不行!那是绝对不行的!恩姐!!!”
看着惊慌失措的智友,恩突然明白恩昊和智友的婚姻生活可能连自己所想像的都不如,这也让恩想到了不久前自己那段失败的婚姻,她开始有些后悔刚才对智友说出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了,眼前这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让恩有些心疼,智友从小就一直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爱着恩昊,看着智友那恳切哀求的目光,恩的语气温柔了许多。
“智友,那我们现在去城北洞吧!”
“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干什么呢?”
“反正就是不行!”
看着没有答案却又固执己见的智友,恩问道:
“不能继续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
“你是不想说,还是根本就没有问?”
智友轻轻地咬住了下唇。
“看来是问都没问就逃了出来!你简直是天下第一的笨蛋!”
“……恩姐,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得先去看清楚那饭票上盖的到底是不是你的章,说不定别人老早就盖好了,然后再找答案呗!”
恩的话里透着一层说不出来的意味。
“恩姐,你的意思是恩昊哥在外面有其他女人吗?不会吧?”
“这我可不敢打保票!虽然她是我弟弟,可他更是个男人,不是说了吗?男人就和上天一样,做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不……不会的!不可能有那种事情的!肯定只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让恩昊哥生气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
“呵呵,这只是你自己安慰自己的希望吧?”
看着面如土色的智友,恩心中掠过一丝怜悯。
“智友,那你想怎么样?你说说看吧。”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觉得我现在像是在做梦,噩梦。”
“你怎么可以这样没出息!你可要打起精神,咬紧牙关!你要打一场硬仗啊!这可不是什么梦!权智友,所有的一切都是发生在你面前的活生生的事实啊!”
“恩姐!我知道,可我该做些什么呢?”
“是不是不想让你爸妈知道?”
“是,如果让我妈知道的话,肯定会把事情闹大的,说不定会闹得尽人皆知!那恩昊哥就会离我更远了。”
“唉!你的所有想法都是以恩昊为中心的,还好我没有女儿!”
“恩姐,你说我跟恩昊哥心平气和地谈一下会不会好一点儿呢?刚才我什么话也没说就跑出来了,可能恩昊哥又得生气了!”
说完智友便径直向放着电话机的桌子走去,恩轻轻地抓住了智友的肩膀。
“不是现在!”
“?”
“你现在这种状态不能打电话!”
“那我该怎么办呢?”
“先坐下!坐下好好想一想!”
就像恩昊就站在面前一样,智友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电话不放,恩轻轻地把智友按在了沙发上。呆呆地望着智友的恩,忽然用手指敲打起桌子,心里一阵沉重!
迫切希望找到答案的心情,还有那根本就是无解的,其实恩自己比谁都清楚,智友现在跟当时的自己一样,想从别人身上找到帮助得到支持心灵的力量。
“智友,我现在所说的话,你可要好好地听着!”
“嗯!”
“我不知道你想像中的爱情是什么样,但是不能不承认,爱是绝对主观的东西,所有人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爱,也许说每个人用不同的方式去爱这样更正确,有像你这样长时间无怨无悔地爱着一个人,也有那种突然就爱上一个人的情况,爱情是不能用时间去衡量的,不是说爱的时间越长两个人就爱得越深,对于每个人来说,自己的生活才是最宝贵的。跟我离婚的那个男人,虽然是通过相亲认识的,可他真的曾经是我最爱的人。”
“!”
“有那么惊奇吗?”
“我,我不是那意思……”
“我不是说过吗?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生活才是最宝贵的,爱情也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当然也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之一了……我们认识了3个月就结婚了,但这并不等于我和他之间就是随随便便没什么感情基础,我喜欢他说爱我时的那种眼神,只要看到他看我的那种眼神,我就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不知道是因为从结婚不到一年就离婚的恩嘴里听到关于她前夫的事感到有些生硬,还是因为从恩嘴里说出毫不带讽刺意味温柔的“爱情”这个词,感到十分迷惑,智友呆呆地望着恩,觉得可以用很多词汇来修饰恩,像敢作敢为啦、冒失啦……可自己却怎么也无法把“懂得爱情的”这个修饰语和眼前这个大姑姐联系起来。
“你想想看!我这么爱那个人,可他却从结婚后不久就开始不断与这个女人、那个女人见面幽会,当时我的心情会是怎么样的?”
“恩姐!”
雨期(5)
“现在想想真是觉得荒唐得没话好讲!女人们聚在一起,就总是兴致勃勃地谈论关于男人们的事,说什么昨天看到他和哪个演员到某某宾馆去了,前天又看到他和某某离婚的过气模特儿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呀……所有人都在说这样的话题,哈哈哈……现在看起来,没有比人更加残忍的动物了……他的爱情到底是什么,就算我听到无数关于他的传言,我还是告诉我自己,那不是真的,因为觉得应该相信他,相信那个深情款款地说着爱我的男人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所以那些都不是真的……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在和我结婚之前竟然已经在外面和其他女人生了一个孩子。”
听到这里,智友情不自禁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呐!这种事情怎么!……”
“本来早就应该一一问清楚的,可是我却没有,因为害怕,害怕一旦开口问了,他就会离开我,现在想起以前的这些事情,睡得好好的也会忽地坐起来,爱情是什么?爱他就得连他杂乱的生活也一起包容在内吗……智友,你没听说过我为什么离婚吧?”
“嗯!”
“我和他就这么一直彼此心知肚明地拖着,就在我们离婚前的两个月,有个女人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找上门来了。”
智友眼睛瞪得大大的。
“也就说明一件事,该死的!在我忍受别人嘲笑的目光天真地相信他最终会回到我身边的时候,那个人竟然在外面花天酒地,为所欲为!”
“妈妈也知道吗?”
“人真是一种可笑的存在!当某一天,爱情这一层皮被剥掉之后,剩下的就只有理性了,每天就想着到底要依靠法律来解决呢,还是高呼伦理道德之后不了了之呢,但是后来我突然发觉也许说开了的话就等于躺着让人往我脸上吐唾沫,我怕那些肮脏的东西也会溅到我的父母和家人身上,所以我当时决定忍下来。”
智友入神地听着恩的故事,觉得自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像她这样真正看明白人生。
“后来我知道我错了,那个人根本就是按照自己的方式自己的愿望随心所欲地生活着,我自己的幻想美化了他,一厢情愿相信那就是幸福,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话,这些连我妈都没有告诉的话?”
“……恩姐是不是担心我也会和你一样,所以……”
“你从小就是那种特别机灵,有时机灵到可恶的孩子,如果你是那种听不懂别人话的笨小孩儿,我也不会跟你在这儿这样费口舌了,你知道分手之后最让我难受的是什么吗?是看清我自己。只知道应该幸福地生活,可却不知道怎么样做才能幸福地生活,总是在人前装出一副幸福的样子,其实哑巴吃黄连苦在心里,离婚之后我才明白,那根本就不是爱,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幸福的绝不是爱,想要承认自己因为爱而长时间地放弃了自我,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想想看,为了去爱一个人而连自己的痛苦都不承认,这不是很矛盾吗?”
恩的话像一把锋锐的匕首直直插向了智友胸口,痛得她无法回答。
“现在别光想着要得到恩昊的爱,在这之前应该先想想怎样才能做回你自己,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你明白吗?先把自己找到,其次才是恩昊。你存在了,你才能去爱!才能有你爱和爱你的人。你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吗?”
“明白!”
“我觉得你是太长时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恩昊身上,才会像现在这样失去自我,对他言听计从,我不也说过吗?这样的女人没有魅力,吸引不了男人的。”
“可让我不看不想恩昊哥,这太难了!”
“不要总是妥协!每个人都活得很累……你现在心里还在想着恩昊吧?”
“……”
“‘恩昊哥现在会想些什么,是不是在担心我呢’……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只是你单方面的希望,事实可能根本不是你想的这样,虽然我说这话你听着心里肯定会很难受,但是也许在恩昊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你。男人都是这样的。”
“恩姐,那你觉得我怎么做才算明智呢?才能让他看到我呢?”
“先把你以前那种根本什么都没想好就想站在恩昊面前的想法丢掉!根本就没有整理出自己的思路,就想站在他面前跟他谈一谈,觉得好像只要说话就能得出什么好结论似的,你必须把这样的幼稚幻想丢弃掉。恩昊是不会把钥匙给你的,不,不是不会给,而是根本就不想给!”
“什么意思?”
“恩昊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所谓的成熟的的大人,应该说你以为的那种人是根本不存在的,恩昊他也和你一样,受到伤害也会感到心疼,所以回头想想看,所有的一切可能都是因为自己没有把幻想出来的东西和现实区分开来,或者说没有把现实中的人真正当作一个完整的有血有肉的人来对待。”
就像站在镜子前才能梳理好头发一样,恩的话帮自己一点一点地整理出头绪来了,但是知道和了解并会应用又有着很大的差异,模模糊糊地明白大姑姐想对自己说些什么,可烦闷的心情却一点儿没有因此改变。
“问这样的话很不好意思,可是很想知道恩姐你后来怎么做了?”
“我?我不是说过吗?像傻瓜一样否认了自己相信着的爱情,当然有时候我也会想像,如果那个人爱上我的话会是怎么样的,因为我爱他,所以他也有可能会真正爱上我,但我也知道爱是不能解决一切的,因为即使他真的爱上我,我们俩对待爱情的方式也不一样,所以也只能是想想而已,我还想过即使那个人让我真的完全绝望了,我又能怎么样?”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怎么?没自信了?那倒也是,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让你去做,是有点儿勉强了。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很没有自知之明,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连自己也做不来,却还能对别人指手画脚的,但至少你可以把我当成镜子,如果你不想落得和我一样下场的话,就别走我以前的老路。”
雨期(6)
智友觉得恩的话就像试卷的正确答案一样,似乎只要按照她说的去做,就终会有得到自己所期待的爱一样!
“恩姐,你慢慢告诉我吧!我怎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你告诉我,我一定照做!”
“算了吧!我都混成这样了,还能告诉你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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