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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夫人

_32 雪落微扬 (现代)
  慕晋霖话音落后,川岛樱子表情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而一向冷静的苏启航却惊愕得舌头都开始打结了,他望着眼前冷清傲慢却目露凶光的美艳女子,颤抖的说出四个字,“她……是特工!”
  “而且,在东北有一个日本设立的情报组织,幕后主僚就是川岛樱子,这些年,她一直活跃在北方政界,不仅傍有权贵,更重要的是,北方的鸦片生意幕后老板也是她,川岛樱子是日本军政情报处的高级特工,川岛上将的私生女,如今,她在日本的军衔是少校。”
  “不,不是的,我是宋云影,不是什么川岛樱子,仲祺,她说的这个人我不认识!”突然,川岛樱子大喊起来,她整个人又在瞬间变得楚楚可怜起来。
  苏启航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她,看她扑向慕晋霖,慕晋霖眼疾身体反应敏捷,直接饶过她,反手立即将她扣住。
  “放开我,放开我!!”川岛樱子奋力挣扎着。
  慕晋霖低头冷笑,“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大日本帝国的川岛小姐!”
  他脸色抽搐出难言的痛楚,他,他居然鬼迷心窍的和一个这样不共戴天的仇敌上了床,还发生了亲密关系,这对于他的人生来说,只最浓重的污点。
  川岛樱子激烈的情绪难以受控,身手极好的她很快就和慕晋霖厮打起来,招招毙命,目露凶光,苏启航见形势完全不受慕晋霖控制,立即冲了出去,慕晋霖反手勾住她的左手,另一只手勾住她的咽喉,川岛樱子被她制服在他怀里,顿时动弹不得,但她怎么也不肯屈服。
  被绑在椅子上的川岛樱子还在做垂死挣扎,慕晋霖扯开衣领的扣子,喘息着说,“启航,继续说!”
  苏启航叫来门外的士兵,整个房间内已经变得有些密不透风,气氛也尤其紧张。
  “是,仲祺,关于那批丢失了的军火,我查到也与川岛樱子有关,她利用和北方内阁军情处张处长的情妇关系,获得了我们购买军火的消息,只是目前,那批军火被她弄去哪里,情况还不详!”
  黑暗中,刚才的那一场混战,似乎还留有紧张的气息,此时,房间内只剩下了慕晋霖和川岛樱子。
  “说,那批军火现在在哪里?”慕晋霖抽着烟,较之之前的暴躁,此时的他,要老练深沉得多。
  川岛樱子歪着头笑,腹中隐隐有些作痛,她整个人都反绑在慕晋霖面前,颓然的样子,却依旧掩饰不了她冷艳残忍的美。
  “仲祺,军火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还有更好的消息告诉你,我有你的骨肉了!”
  她拖长着声音阴阳怪气的说,表情决然而又充满了阴郁气息,慕晋霖听罢,手中烟灰一抖,他蔑然的笑出声来,轻讽的问,“是我的?笑话,在东北,谁不知道你这多交际花,别在我面前试图迷惑我,我告诉你,川岛樱子,你目前的路只有一条,说出军火的下落,然后,死!”
  “哈哈哈哈哈哈……”
  “慕晋霖,没有那批军火,你就没有势力在这个世界上立足,你知道有多少人忌惮你,想铲除你吗?我只是借助你们国人的力量帮他们除掉你而已,再说了,你的孩子,你不需要?我记得,宋云影好像死过一个孩子?难道,你一点都不渴望再做父亲?”
  一提到云影和他心中的痛,慕晋霖眼眸里的火光就开始跳动着,他知道,现在还不能弄死她,但是他心中的痛,却被她再次撕裂开来,鲜血淋漓。
  独自坐在岛上,整整三天三夜,慕晋霖终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西海,浓雾蔽天,漆黑的乌云在天幕翻滚,很快,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一艘游轮静静的停靠在西海中央,雨滴溅在铮亮的甲板上,弹起偌大的水珠,叮咚作响。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和着呼啸而来的海风与翻腾的海浪,宛如一阵阵呜咽声,生生刮在人的心尖上。
  一盏晕黄的小灯在船舱内若隐若现,穿着茶绿色军装的慕晋霖倚立在窗前,鹰隼的黑眸静静的凝视着墨黑的海平面,薄唇紧抿,神色肃穆。
  船舱外,几名士兵将一名身材消瘦的女子拖至甲板上,女子挽在脑后的发髻已经松散,凌乱的发随着头顶倾斜而下的雨水遮挡住了她犀利的眼。
  “督军,请!”
  一把黑色长柄伞罩住了慕晋霖魁梧的身段,他摘下头顶的军帽,薄唇勾起冰冷的弧度,让挺直站在他旁边举伞副将顿时心生寒意。
  女子缓缓抬起眼帘,才一米的距离,他俯视她,一瞬不瞬,凌厉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她的心魂。
  她趴在冰冷的甲板上,迎着他的目光,冰冷而无情,绝美的脸颊上,更是写满了倔强与绝望。
  “只要你说出那批军火的下落,今日可以绕你不死!”慕晋霖俯身,虎口勾住她精致的下颚,冰冷的气息扑面而去,全是残忍的味道。
  女子冷笑,漆黑的瞳仁内锋芒毕露,她讥讽的勾起双唇,冷艳的笑宛如雨幕里的雷电瞬闪而过。
  年轻督军的手掌猛地一收,眼前那双漆黑的瞳仁陡然睁大,瞬间就布满了痛楚。
  他掐着她的脖子,直接将她从甲板上拧了起来,低沉的嗓音比呼啸的海风还要阴冷,薄唇挤出一句话,天幕顿时一声响雷,砸得在场的士兵心一阵闷慌。
  “叛国者!死!”
  手掌松开,女子瘫倒在甲板上,苍白的手掌抵着甲板,她剧烈的咳出一口鲜血,浓稠的血液和着倾盆大雨顺着甲板的缝隙很快就流进了海里,扬起头,她摸着自己差点就要裂掉的脖子,倔强的唇角处还挂满了血丝,她凄厉一笑,眼眸里尽是悲凉一片。
  “拖下去!”慕晋霖冷冽的交代,嗓音毫无温度。
  站在旁边的士兵却不敢上前,纷纷面面相觑。
  凌厉的目光一个一个扫了过去,他沉声问,“怎么?你们没有听到我的话?”
  “督军,那是夫人!”举伞的副将战战兢兢的提醒。
  “这是军令,立即执行!”他愤怒大喝,原本挺立在女子周围的士兵立即上前,拽着她的两条胳膊朝甲板最边沿拖去。
  女子眼眸里忽然变得平静,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她无望的闭上了双眼。
  “扑通……”一声水响,溅起浪花无数,铺天盖地的黑暗从女子四周席卷而来,冰冷漆黑的海里,她的唇间缓缓浮出一丝笑纹……
  “开船!”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喝,甲板上很快就有浑厚的嗓音响起,“开船——”
  苏启航轻轻推开门,看到的是慕晋霖正坐在椅子上,他面朝着窗户,整个人都深陷在黑暗中,背影寥落而孤寂。
  “仲祺,为何非要如此,若是这川岛樱子死了,我们的军火怕是找不到下落了!”
  “我知道,军火迟早有一天,会水落石出,我在等!”
  慕晋霖神色淡然的说,苏启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将他的烟递上。
  “启航,这三个月辛苦你了,若不是你亲自前往日本,替我查出真相,恐怕,恐怕我至今还得不到事情的真相!”
  慕晋霖回头,低声道谢,表情却是黯然。
  这其实,并不是他欣喜的结果,反而,让他痛上加痛。
  苏启航笑,伸手抵了抵鼻梁上的眼睛,安慰他,“不客气,我们是同志嘛!能替你查出祸害国民的特工,是我的荣幸,若不是经你提醒,我还不知道那个长相美艳的女人会这么可怕!”
  慕晋霖点头,用力握住他的手,什么也没有说,唯有那颗饱受沧桑的心,越来越沉,是沉甸甸的痛。
  “只是,我有一些事情不了解,为何你让我去日本的事情,不愿意让陈孝之他们知道!”
  听到他的疑问,慕晋霖哑声笑了起来,“万一调查出来的真相就是川岛樱子和云影是同一个人,我想,这该多么可怕,还是不要吓他们吧!”
  他语气轻松,可苏启航还是听出了他最初的紧张与最后的如释重负。
  “嗯,我理解,那明日,你当真就要启程前去川州了?”
  “对,那边已经不能再拖延了,如今整个川州形势复杂,我必须尽快前去!”
  “我陪你一起!”
  “不用!启航,万一我这次前去,不幸身亡,请你一定替我找到云影,若是她真的被川岛樱子杀害,记得找到她的尸首,与我共葬!”
  昏暗的船舱内,这个曾经笑傲战场的男人此时声音逐渐哽咽,他双肩颤抖着,那是他最不愿意去想的一件事,如今,重新提出来,却是如此悲呛,唯一的愿景,若真的到了这一天,无法报国,那就回报她的爱吧!
  就让他以后,生生世世长眠在黑暗的地底下,那里没有战乱,没有黑暗,有的是平静的相守,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守护着她到真正的海枯石烂,灰飞烟灭。
  苏启航承受不住这么重大的托付,他急切的打断慕晋霖的话,第一次并不客气的训斥他,“不,慕晋霖,我不会答应你,我知道云影不会死,我也知道你不会失败,你放心前去,我和我们报馆所有的人等你回来,等你成为民族英雄的那一天,我用我们的笔,为你写出最耀眼的文章!!!”
  慕晋霖笑,鼻尖挂着清澈的水珠。
  这一夜,像是等不到天亮,他独自一人站在邮轮的甲板上,身后是歌舞升平,前方却是浓重的黑。
  川州的方向,有隐隐的火光跳动,就像是,就像是,那一日,初见她的那片星空,哪怕乌云密布,却依然有星光闪烁。
  1923年11月25日,位于西南重城的川州复辟,清王朝旧臣九王爷爱新觉罗贺武翔以川州城为新朝领地,依旧旗号为清朝,川州下各镇各县相互拥戴,纷纷改革,维持清朝旧习,为此,尴尬的中国在经历了八国联军攻陷的痛楚后,终于在川州又建立了新的清王朝!
  一声尖锐的大喝划破时空,带着浓烈的封建色彩几乎快刺穿人的耳膜。
  “皇上——”
  正在御花园批阅奏章的新皇抬起头,看着眼前神色慌张昔日侍从五爷,他气定神闲的问,“小五子,何事慌张?”
  “皇上,不好了,外面来报,慕晋霖的军队已经来到川州外百里之地了!”
  “当真?”新皇拍案而起,神色有些担忧!
  “是,是真的,千真万确!”“快,快叫沈国辅前来,我要与他商量!”
  沈家老宅,沈老爷听到宫中人来报,他很快就闪身进了内庭。
  “二弟,皇上急召你入宫,这是他给你的密旨!”
  沈老爷推开,房间的门,看到一抹黑影立于窗边,他急切的将手里的信笺递了过去。
  男人皱了皱眉,接过来一看,很快,他唇角就勾起残忍的微笑,“大哥,为婉如报仇的机会来了,慕晋霖将前来川州!这是我们报仇的最佳时机!”
  “真的,好,这真是太好了,二弟,没想到你真的等来了这个报仇的机会,也不枉你在川州隐姓埋名蛰伏多年!”沈老爷唇角抽动着,对他来说,这是成就大事最佳时期。
  男人点头,信笺他手中逐渐变形,他冷笑出声,“我之所以在暗中扶持九王爷上位,我就知道复辟没有那么顺利,如今慕晋霖前来,定是前来镇,压他的,这两方交战,便是我坐收渔利的最佳时机,我不仅要让慕晋霖死,我还要踩在九王爷的尸体打天下,大哥,你在家等我好消息!”
  “是,二弟,我相信你,我相信我们沈家的子嗣有一天也会登上王位!只是,你会有部署吗?这慕晋霖,可不那么好对付!”
  “放心,大哥,为了等这一天,三年前我就想好了对策,就算今日面对的不是慕晋霖,是别人,我的计划也将是天衣无缝!任何人前来镇,压,必死无疑!”
  上部大结局
  “放心,大哥,为了等这一天,三年前我就想好了对策,就算今日面对的不是慕晋霖,是别人,我的计划也将是天衣无缝!任何人前来镇,压,必死无疑!”
  夜越来越暗,慕晋霖看着前方的路,眉头紧锁。
  突然,正在他思索之时,有一抹黑影悄然靠近。
  他猛地抬头,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他惊讶出声,“是你?”
  陈孝之站在他面前,温文尔雅的笑,“仲祺,你每一次出征,我都没有离开过你,所以,我安排好岛上的事情,我就来了!茆”
  “孝之,你违背我的军令!!”慕晋霖低声呵斥。
  “仅此一次,见谅!”陈孝之倔强的说。
  过了许久,慕晋霖才冲他露出一丝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蚊。
  五天后,慕晋霖的军队已经到达川州的城外,没想到,城中空荡,所有商铺都已经关门,慕晋霖疑惑,却得来重磅消息,原来城中新皇已经潜逃。
  有些诡异,慕晋霖派先锋部队进城,搜了整整十天,最后还是一如所获。
  他难免有些焦躁,这次前来剿灭复辟派,他不想惊动当地的百姓,可是,这重要头目以潜逃,确实让人觉得诡异,他可不敢想象成,是未战先投降。
  但是先锋部队的将领却抓到了还在临时搭建的皇宫中的太监总管五爷,一番刑讯逼供后,五爷终于交代了新皇的去处,原来是逃亡了川南的方向。
  慕晋霖眺望着川南的方向,眉头紧锁。
  陈孝之展开地图,目光从地图上缓缓游移,“仲祺,你看,川南这边均是高山峡谷居多,新皇逃往此处,如此险恶的环境将是他们最好的保护屏障,但是若要带大部队前去,只怕会不合适。”
  陈孝之的话正是慕晋霖心中所忧,他收回目光,粗粝的手指指着地图标注的一块,“这里,均是峡谷,我听前去川南的采药人说,川南峡谷常年雾气深厚,万状悬崖比比皆是!”
  “是啊,那该如何是好?”
  慕晋霖抽了一口烟,眸光微冷,“川州市政厅的警察要么收归于新皇,要么贬为平民,加起来的兵力最多不超过二十万,我想,我亲自带山鹰(慕暗中训练的最精锐部队)及十万兵力前往川南,至于随我前来的大军,调任一团兵力截守川州城门,诱敌深入,其他军团将秘密严防死守整个川州城,随时准备伏击!”
  手中香烟暗熄,慕晋霖神色越发的变得凛然,陈孝之认同他的部署,但不知为何,面对慕晋霖所说的川南峡谷,他总有些隐隐担忧。
  “仲祺,我想,川南这一趟,我随你前去吧!”
  到如此地步,慕晋霖也没有再作阻止,他知道陈孝之一旦做决定,定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川州部署兵力花尽两天时间,第三天,慕晋霖便带了秘密训练的最精锐部队出发,有陌生药农带路,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川南方向。
  果然,才走到山脚下,就看见前方的高山只露出若隐若现的一抹翠绿,高山的棱角都隐于浓雾中。
  慕晋霖眉头紧锁,抽出腰间配枪紧握在手。
  部队前进,川南峡谷众多,越往山谷深处走去,道路越发的狭窄,甚至,越上山,峡谷下面的悬崖越深。
  突然,远方传来阵阵沉闷的枪声,此时的慕晋霖带山鹰走峡谷,大军沿着山脚下的平路缓缓前行,但远方的烽火突然升起,站在山谷中央的慕晋霖看到,眼眸陡然一沉。
  “不好了,我们在川州的部队一定遭到伏击!”陈孝之大惊,慕晋霖脸色更是大变。
  不仅有枪声,还有大炮的轰鸣声,隐约的火光如血,刷亮川州的整个天空。
  “果然是调虎离山计!”慕晋霖吐出一句艰涩的话,他猛地扣动扳,很快,峡谷内响起急促的枪声,正在山下的部队收到慕晋霖发出的讯号,正欲转身回川州救援,没想到,山上茂密的树枝后突然翻涌出巨石,滚滚而下。
  “杀……”一声尖叫,紧接着峡谷四周露出黑压压的人群。
  一切都只是一瞬间,山下就响起一阵一阵的哀嚎声,慕晋霖亲眼看见自己的众多手下死于巨石下,而更为疯狂的是,山上居然有火炮,炮口直对着山下挣扎的兵力,一番激射,血流成河。
  “督军,快走!”混乱中,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句。
  慕晋霖所站的位置,后路已经有兵力嘶吼而来,一路逃亡的,只能是前方越来越幽深的峡谷,而那里,幽深得就像是等待他们丧命的黑色漩涡。
  “我们不能前进,杀回去!听见没有!”慕晋霖大吼。
  “是!”
  大家又纷纷撤退,身后伏击他们的,都是一些蛮横的青壮年,这让慕晋霖蓦然就想起了他出来川州时的青帮。
  “是容珠!!”陈孝之眼尖,看到了冲在前面的女人,她强悍得完全不像是自己见到的那个妩媚女子。
  他整个人都呆了,慕晋霖看到她,冷言道,“知恩不图报,昨日你是她的恩人,今日你就是她的敌人。”
  慕晋霖话音一落,前方又传来震耳欲聋的叫喊声。
  前后夹击,他们无处可逃。
  “哈哈,慕晋霖,你投降吧,你的二十万大军在川州已经变成死尸了!”
  突然,浑厚的男声在山谷中回荡,慕晋霖猛地扫了一眼四周的山谷,到处都是峡谷,他不知道声音来自何处。
  “不要再做垂死挣扎了,你若投降,我们还能留你一命!”
  冷傲的女声传来,容珠手中举着枪带领众多凶神恶煞的男人已经来到了慕晋霖前面十丈开外的地方,堵住了他的去路。
  “容珠,你疯了,是我们!!”陈孝之已经频临崩溃的边缘,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今日在这里见到容珠,如此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哈哈哈,陈医生,我没有你那么多情,乖乖的投降,或许我念在你我旧情上,还能放了你!至于慕晋霖嘛!既然做了前来川州的出头鸟,那就必死无疑!”
  陈孝之眼露绝望,他的双唇哆嗦着,死不那么可怕,可死在这样一个女人忘恩负义的女人手里,他心有不甘。“孝之,稳住!”慕晋霖暗中低语。
  前后的路已经被截堵,唯一逃生的方向便是跳下悬崖,慕晋霖冷静的看着身边的地形,在大家将目光一致投向他时,他点了点头。
  只是还没来得及跳,急促的枪声又想起,有山鹰遇难,誓死守护他的山鹰如兽性大发,突然杀出了一条血路,只是,这路,已经躺着了太多的尸体。
  容珠躲避不及,她腿上中枪,被身后的男人拖到了最后面。
  头顶又有巨石滚下,前后所有拦截慕晋霖的兵力也死伤惨重,他们同样纷纷撤退,但头顶的子弹随着巨石一并落下,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染红山谷,场面触目惊心。
  黑色降临,整个山谷像是失去了生命力,如死一般的寂静,偶尔天空有老鹰飞过,展翅翱翔之际,亦留下了尖锐的叫声。
  火把的亮光照耀山谷,阴沉的男声低声大喝,“给我搜出慕晋霖的尸体!”
  突然,雷声大作,暴雨倾盆而至,瞬间就浇灭了山谷里所有的火光,暴雨洗刷出的血水染红了搜寻者的双腿。
  真正的血流成河,山上的山石突然别巨雷劈开,山石滚动,有苍天大树倒下,拦住了搜寻者前进的路。
  雨一直下,模糊了人的视线,最后逼得人都睁不开了双眼。
  “国辅大人,前面路堵了,我们进不去!”
  前面堆积的是阵亡将士的尸体,山体松动滑下的沙石,还有被巨雷劈开的苍天大树。
  一片黑暗,教人挪不开半步。
  犀利残忍的眼眸在雨水中流转,最后男人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微笑,他手臂举起,大喝,“回去,明日再来!”
  淅淅沥沥的雨声就像是将士的哭泣声,声声悲痛,又如妇人的痛苦的哀鸣声,叫人听到,心胆绞痛,肝肠寸断。
  五天后,新皇的搜寻队终于撤出,他们不知道慕晋霖到底是长得什么样,看到全是面目前非,身形魁梧,衣着完全一致的尸体,他们没有人能分辨得出,哪个才是真正的慕晋霖。
  他们在山谷守了五天五夜,最后采取饥饿法,逼死所有还尚存气息的人,他们才肯离去。
  富贵楼,伙计热情如火,一行人纷纷穿堂而过,朝楼上的雅座走去。
  走在最中间的男子,着黑色大衣,只见他神色冰冷,不苟言笑,留有八字仁丹须,与走在他前后的男人形象大为不同,导致替客人沏茶的伙计都忍不住朝他多望了两眼。
  “少佐大人,这次多亏了咱们大日本帝国给我们提供的军火,在下感激不尽!”
  被雅座内尊称为少佐大人的日本男子听罢,依旧面色冷峻,他用生硬的中国话答,“我们日本天皇最喜欢听话的中国人,你们听我们话,我们就会帮你!”
  “是,是,谢谢天皇,谢谢少佐大人!”
  突然,茶楼下方突然停下一辆暗黄色军用轿车,从车里迅速下来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
  他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雅座内的谈笑风生,男人进来,快步走到山本少佐面前,冲他耳语几句后,山本少佐脸色大变,他立即起身,快步离开了雅座。
  “少佐大人,这酒还没喝呢……”
  身后有人欲挽留,但山本少佐还是神色冷酷的离去。
  雅座内,突然响起一声长叹,“国辅啊,这慕晋霖虽然除了,可我除掉他是得到的日本人的支持,若是他日被外界知道,我可就要背上卖,国,贼的名声啊,那时候,我这个皇位只怕是也坐不了太长啊!”
  “皇上,你太忧虑了,有少佐大人在背后扶持,你这皇位会比任何人都坐得稳当,别多想了!来,我们喝酒!”坐在角落里的男人答话,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眼底滑过阴冷的笑意。
  一辆车停靠在山谷的最外面,当山本少佐赶来看到车内空无一人时,他眼眸里顿时凶光毕露,抽出旁边武士的长剑,独自一人朝山谷深处缓缓走去。
  一抹消瘦的背影正在山谷下奋力搬着卡在路中间的石块,她的长裤,已经被尖锐的石块划破,露出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
  长发凌乱,在风中孤独的飘散着,整个人,瘦得就如纸片一般单薄,豆大的泪从她满是倦容的脸颊上滑落,她口中滑出颤抖的音符,声声哽咽——
  “仲祺,我来了,我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我知道你还活着,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她哽咽着,泪眼模糊,当她终于可以跨越眼前的障碍物时,她一路跌跌撞撞的朝前奔去,偶尔被绊倒,撞到头,有血丝滑出,她含着眼泪的目光依旧坚决,爬起来,目光扫过脚下的一张张脸,她知道,他还在,还在等她。
  突然,山上再次有沙石滚落,吓得她差点被压在石下,她踉跄着连退了好几步,又被身后躺着的尸体绊倒,顾不得害怕与恐惧,她再次爬起来,抹着脸上的汗水。
  待她再朝前方望去时,猛地,一抹高大的背影正躬着身体试图站起来,她顿时呆住了,震惊得喉间里连话都说不出来。
  谁会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只有他,只会有他。
  可是,当男人终于站起来时,刚好转过头,却不是他,而是陈孝之,他的眼镜已经滑落,面色乌青,看上去就像是个频临死亡的人,但他没看到不远处的女子,低头,缓缓寻找着什么。
  “仲祺……”当看到躺在不远处的慕晋霖时,陈孝之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身体虚弱无力,却是拼劲生命里的最后一丝力气摇晃着昏迷不醒的慕晋霖。
  “仲祺,你醒醒,你醒醒……”他连说话都没有力气,心口都抽得痛,可他依旧坚持着,只因,他知道,他一定会听见。
  慕晋霖的额头有干涸的血渍,唇角裂开,唯一不肯屈服的是,他紧锁的眉头,胸口尚有余温,这是让陈孝之所欣喜的。
  可是他却一直不愿意醒来,陈孝之回头寻找着,看到尖锐的石块,他猛地将自己手腕割开,然后将身上温热的血挤进他的唇内。站在远处的她看到陈孝之蹲下,看到他喂血给躺在地上的男人喝,她突然凄厉的大叫了一声,“仲祺!!!”
  凄厉,痛楚,无奈,沧桑,所有的情绪都饱含在这两个字中,久久在山谷中回荡。
  她抱着横在前面的树干,磨得葱白的手掌鲜血淋漓,可她却丝毫不觉得痛,她低着头流泪,抬头时又傻傻的笑了起来,不到十丈的距离,她就可以见到他了……
  当树干被她终于挪开,她弯着身体试图站起来时,看到前面躺在地上的男人终于被扶了起来。
  她顾不得腰间的脊椎已经痛得直不起来,正在她忍痛挺起脊背时,还没来得及朝他奔去,身后就有冰冷的利箭抵在了她的腰上。
  鬼魅一般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飘来,“宋云影,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云影摇着头,面如死灰,眼眸里充满了深切的恐惧感。
  山本少佐放下长剑,走到云影旁边,看到她脸上的泪痕,他突然伸出手,想要去擦,没想到云影却是头一别,倔强的避开了他的手。
  停在他们身后的军用卡车上面还插着日本的太阳旗,当慕晋霖缓缓睁开双眼时,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辆卡车,尽管很模糊,但他看清楚了那上面飘荡的国旗。
  “仲祺,还好你没事!”陈孝之扶着他,悲喜交集,劫后余生的泪缓缓落下。
  慕晋霖用力紧握着他的手,气息微弱的说,“孝之,天不亡我,可我如何愧对上万死去的冤魂!”
  “仲祺,别说了,我扶你走……”
  一段艰难的路,费劲半生的心力,可是,当慕晋霖走了几丈远,他和陈孝之都快坚持不了时,突然他,看到两抹黑影。
  他们都穿着让人刺目的军装,尤其是那个女人,尽管狼狈,但那张脸,就算她是化成灰,他都还认识。
  “川岛樱子!”下意识的,他喃喃叫出四个字。
  山本少佐突然将云影拦在身后,长剑直指向几乎欲摇摇欲坠的慕晋霖,他突然冰冷的大喝,“你……我要跟你决战!”
  “仲祺,往回走……”云影心神慌乱,她急切的哭喊出声来。
  这声音,是多么的熟悉啊,只需要再听一句,生生世世都不会望,可慕晋霖看到从那个日本男人身后冲出来的云影,他脸色密布着难言的痛苦,他踉跄着退了一步,裂开的唇嗫嚅着,“不,不可能是她,那是川岛樱子,不是宋云影!”
  一声枪响,让云影冲上前的脚步嘎然而止。
  山本少佐走上前来,薄唇抿出冰冷的弧度,扬起手掌一巴掌甩在云影的脸上,云影单薄的身体承受不住,猛地倒在地上,口角滑出血丝。
  “云影!!”慕晋霖还是从胸腔里挤出两个字,他挣脱陈孝之的手想要上前,却被陈孝之死死抱住。
  “仲祺,那不是云影,那是川岛樱子,不要过去,我们走,我们往回走!”
  “放开我,你放开我!”他挣扎如困兽,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咆哮着,又如在做垂死挣扎。
  云影捂着脸,充满恨意的望着站在眼前冷酷残忍的山本少佐,一把枪被扔在云影面前,山本少佐用流利的日语喝她,“川岛杏子,你是日本人,你不该有一颗中国心,你已经背叛了我们的国家,背叛了天皇,你只有死才能谢你身上所犯的罪孽,但是,你现在还有为天皇效忠的机会,去,杀死前面那两个男人!”
  “不……不……我不会……我不会……”她用中国话嘶吼出声,素净的脸因为太过愤怒与无助而有些变形。
  “我不是日本人,我的父亲不是川岛,是你骗我的……”
  身后有冰冷的枪口抵在了云影背上,她的抵抗只招来山本少佐的厌恶和不满,他抬腿一脚,直接踩在云影的肚子上,面色狰狞的冷笑,“你是日本人,但是你是最让日本讨厌的日本人,去,杀死那两个男人,不然,明天我就在川州屠城!”
  慕晋霖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只是看见云影捂着肚子站起来,她的表情绝望,却还是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扣在指间的手枪缓缓举起,泪眼模糊间,她突然笑了,望着慕晋霖,她脸颊浮出了自认为她最美的微笑,“仲祺,别怕,就一下,我马上会来陪你……”
  云影缓缓闭上双眼,用力扳动手枪,连续四声枪响,陈孝之扑在慕晋霖身上,两人重重的倒下,血水四溅。
  “这才听话!”山本少佐露出满意的微笑,低头,突然亲吻着云影的额头。
  云影手中的枪从掌心滑落,在随山本少佐上车时,她眼前看见的,全是过去的一幕幕,她突然笑了,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嘴角都流出了血丝,笑得天地间都已经变色。
  激雨落下,那是谁的泪咯?如此冰冷,如此无助。
  云影被拖回到山本少佐的车上,她的衣衫凌乱,露出玲珑的曲线,她挨着山本少佐坐在车后面,如同一座毫无气息的雕塑。
  “是,明天准备武器!”
  “不,我要你们实验室还在研究的生化弹药!”
  当听到生化弹药几个字时,云影已经快要枯竭的思绪慢慢苏醒过来,她望着山本少佐,喃喃的问,“你不是说,我只要杀了那两个男人,你就不会屠城吗?”
  山本少佐脸上浮出阴冷的笑,“这是天皇的命令,不会随任何人而改变!”
  云影突然笑了,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温顺的靠在山本少佐的肩头,缓缓闭上眼睛,用最微弱的气息在他耳边低喃,“少佐大人,带我回日本吧,我想见我的父亲,我想见上将大人!”
  山本少佐微惊,但看到别在肩上的绝美容颜,他的心还是得到了强烈的满足感。
  “等在中国的计划实施成功,我们就回日本,举行婚礼!”他的手摩挲着云影的脸,放松语气,云影抬头,脸色苍白却是带着妩媚的笑,她昂起脖子,在他脸上印上轻轻的吻。
  “少佐大人,抱紧我,我好冷!”
  她低眉顺眼的朝他怀里蹭去,从未得到过的女人突然露出想要依靠的脆弱模样,加上大业将成,山本少佐突然放松了警惕,尤其是触到云影娇柔的身体时,他眼眸越来越暗。
  “停车,下去!”他冲着坐在前面开车的武士低喝。
  很快,车里就剩下云影和山本少佐,山本少佐突然捧起她的脸,然后八字须向上挑起,露出一丝渴望的微笑。
  他的手开始解云影军装的扣子,当外衣褪去,他的瞳孔变得猩红,云影被他轻轻推倒在后座上,当他自己的衣服脱下时,云影的手指动了动。
  “杏子,你知道我一直很爱你!”
  他的唇落在她冰冷的肌肤上,云影唇角勾出一抹苍白的笑,“是,少佐大人,你的爱,是我的荣幸!”
  突然,两声沉闷的枪响,躺在云影怀里的山本少佐瞳孔痛苦的紧缩,云影唇角勾出一抹残忍,“少佐大人,我杀了你,你的双手就不会再染鲜血了!”
  山本少佐发出痛苦的嘶吼声,他的双手猛地掐上云影纤细的脖子。
  又是两声枪响,云影脸上溅满了鲜血,当站在外面的武士转身时,云影紧绷着扳机,子弹准确无误的穿透武士的心脏。
  云影捂着自己的脖子,终于失去力气,她倒在车椅上,喘着粗气。
  天色渐暗,当身边的血腥味刺激得她昏昏欲睡时,云影这才从车里跌落下来。
  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应该出现阳光吗?怎么四周还是这么黑?
  云影坐在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匕首的寒光在黑夜里忽闪着,照亮她绝美的容颜,云影缓缓闭上双眼,紧捏着匕首的手腕开始颤抖着,一刀划下去,她的心脏痛得一阵紧缩。
  抬手再一刀,尖锐的刀锋刺穿脸上弹指可破的肌肤,静谧的四周,静得都可以听见皮肤撕开时的心碎声响。
  匕首从她掌心滑落,还染着温热的血,云影眼眸里再也没有惊恐,有的,只是浓浓的温情,她一步一步朝慕晋霖倒下的地方走去。
  “仲祺,再也没有人认出我了,我们可以再一起了,我知道,你会活着……”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云影番外)
三个月后,日本
樱花飘落,铺满泛着青苔的台阶。
一阵紧急的脚步声将零落的樱花碾碎,咯吱的门木被拉开,正穿着白色柔道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来人的视线内。
“上将大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川岛上将回过头来,来人赤脚进来,将手中的箱子恭敬的递了过去。
“上将大人,这是杏子小姐的遗物……”来人话还没说完,川岛上将抬起手掌就甩了一巴掌在他脸上,只见他面色冷峻,眼眸里迸发出骇人的光泽。
来人很快就改了口风,“上将大人,这是我军情报员在中国搜寻回来的!是杏子小姐留下的东西!”
“滚出去!”川岛上将愤怒的冷喝了一声。
“是!”男人躬着身子快速退了出去。
箱子不大,拧着也很轻,川岛上将盘腿坐下,目光沉了沉,将箱子打开后,看到空荡荡的箱子内只放着一个褪色了的笔记本,他的唇抽了抽,手指有些颤抖。
拿起留在箱子内的笔记本时,突然,一封叠得整齐的信件从笔记本内滑落茆。
川岛上将展开一看,原来是杏子给自己的信,他皱了皱眉,默念出声。
“上将大人,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杏子一定已经死在了中国,死在了少佐大人的剑下,因为我背叛了少佐大人,背叛了上将大人,我不是一个优秀的特工,因为我无法看到我的同胞死于非难,上将大人,你说,你这一生,最爱的是我的母亲,那个美丽的中国女子,可你,可你如何能背叛她的意志,前来屠杀她的国人,前来屠杀她的兄弟姐妹,我在中国,没有找到我的母亲,却找到我一生最爱的男人,上将大人曾经教诲,杀人杀心,手握尖刀,不能有心,可我,已经有心了,奋不顾身,无法自制,我愿意为他改变我的信仰,我愿意为他不再手染鲜血。杏子的背叛,定会伤害上将大人的心,可杏子无怨无悔……”
窗外樱花飘落,漫天飞舞间,时光被拉到很遥远的过去,那个叫川岛武雄的日本男人,第一次见到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她们,从遥远的中国而来,衣衫尽管破烂,却依旧充满了灵气。
“杏子,叫父亲!”温婉的日本女人弯下身体,抱起她,将她抱到川岛武雄面前。
也许是他神色太过冷凛,她竟然看到他就吓得哭了,小小的身板颤抖着,一副很惧怕他的样子蚊。
倒是另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很快就跑到他的身边,低声哀求他,“父亲,父亲,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他挑眉,满意的笑,抱起叫樱子的女孩,低声道,“好,父亲带你去吃东西!”
后来,她们长大,却再也没有见过彼此,那个就像是患有自闭症的杏子,被送到了日本的北部,而口齿伶俐的樱子,却一直在川岛武雄的身边长大。
十岁那年。
她们稚嫩的肩膀上烙下大日本情报组织的专属烙印,五年的训练,他亲手培养出的养女川岛樱子率先被安排进情报组织,直接服务于情报局头目,武田仓佑大人。
而另外的杏子,却费了川岛武雄更多的精力。
只因在北部生长的她,从来不开口说话,见到陌生人便远远的就躲开,最后,他在废旧的房子里见到了她。
“你该叫我父亲!”他冷声呵斥她,不满她眼中对她有陌生的抵抗情绪。
她摇头,一个劲的摇头,紧咬着双唇,就是发不出一个字。
“来人!”他摆手。
有明晃晃的长剑被扔在她面前,他残忍的笑,语气却轻柔,“去,将这个男人杀了!”
被捆绑进来的男人面黄肌瘦,黄皮肤黑头发,他是来自她故乡的人,只是,她不认识。
她吓得跌在了地上,蜷缩着身体,除了摇头,就是哭,不肯屈服。
他很不悦,大喝,“好,不杀她,你就自己在这里饿死!”
沉沉的木门被关上,暗无天日的房间内,她看不见半点阳光,最后还有老鼠和蛇被放了进来,她吓得面色苍白,呜咽着,躲避着,如此深的恐惧,她依旧发不出一个字,咬破嘴唇,她也哭不出声来。
被捆绑在椅子上的男人看到害怕的样子,他无力的笑,“姑娘,你不要躲了,你害怕的话,你就坐到我身上吧,这样它们不会咬你,只会咬我!”
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是,因为他身上的伤口开始流血,那些可恶的动物已经开始在他身上啃食时,她突然捂着脸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五天过去,他奄奄一息,蛇鼠被剁得只有两截,她整个人瘦得吓人,长发遮住了她原本聪慧明亮的眼,手里紧握着的尖刀开始在颤抖。
窗外有双阴沉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五天后,她差点被活活饿死,正在她苟延残喘时,一碗大米饭适时递了进来。
她发疯一般的扑了上去,抓着冰冷生硬的米饭直往嘴里塞。
饿了,饱了,终于有力气了,她整个人倒在地上,目光空洞的望着头顶黑洞洞的一方,她眼睛干涩得好痛好痛,最后却还是没有泪能落下。
五年来,她都没有哭过,因为她流不出眼泪。
她只想吃饭,吃一口哪怕没有温度的大米饭,那也是好的。
可是,门外一直站着的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残忍的告诉她,下一次,她什么时候将那把刀插进男人的心脏,她就什么时候会被放出来,不然,这间黑色的木屋就是凌迟她的最终场所。
她抗拒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字音,仿佛有种力量要冲破胸腔,冲破喉咙。
可最终,她一个字音都没有发出。
男人其实已经快死了,只是还有一些体温而已,他睁开快要阖上的双眼,哑着嗓子说,“姑娘,你是好人,你杀了我吧,杀死我,你才可以逃生,而我,也不用死得这么痛苦!”
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云影番外)
被关在木屋里帝释天,一声凄厉的叫声惹得天地都变色,顿时天雷滚滚,风雨肆虐。
她被抬出来时,已经气息微弱,奄奄一息,而长剑已经插入了男人的心脏,男人早意思去。
川岛武雄看到衣着和服的消瘦少女被人推到面前,他唇角浮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杏子,你没有让我失望”他点头称赞,她目光波澜不惊,亦无任何焦点。
“武雄大人,现在杏子小姐可以接受我的训练了吗?”恭候在一旁的山本少佐看着明艳动人神情却清冷的少女,眼眸里略过一枚精光。
川岛武雄微笑着点头,“是,少佐,今日起,杏子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让她成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特工!”
“是!” 山本少佐的声音洪亮而亢奋。
少女的目光这才有了一丝流转,她望着山本少佐,一瞬不瞬。
训练的校场,柔道,摔跤,长剑,跆拳道,所有日本武士所学习的功夫,在她身上,却是头皮血流。
五年后,自闭的少女终于蜕变成最英武的特工,她的双眸不再清澈,已变得阴沉可怕,她的消融不再无助,微微一笑,唇角浮出的是残忍的弧度。
1914年的日本,十八岁的少女被秘密船只送回到中国。
船舱内,威武冷酷的川岛上将亲自将军装递在她手里,并严肃交代“川岛杏子,你此去中国,你的身份僵尸南方内阁政府林厉行的养女,南方政府任何军及动向,你要立刻向少佐先生汇报,在川州领事馆的所有日本通报,将会保护你的安全。”
江河翻腾,大海呼啸,她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越来越近的故土,神情淡漠,负手在身后的手掌却是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内。
回到川州,见到她的养父,她第一次开后说话,用中国话,叫了他一声,“干爹!”
从此之后,川州的上流社会,有了一个冷艳美丽得不可方物的中国女人,她的名字便叫,宋云影!
幼时残留在闹钟的记忆似乎已经被彻底遗忘,云影清晰的记得的是,连绵的炮火,哭泣的夫人,被塞进前往日本时的恐慌,亲人的分离,断断续续的片段不会敞想起,那是刻骨的痛。
而她更不会知道,她还有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早在她回到中国的三年前,就因训练出色,而被秘密派往东北,从此活跃于东北三省的政界和军界。
她在川州认识的第一个男人,视角甄佑良,长着一张邪魅的脸,语气轻佻,目光却深沉。
他很快就成为她在川州混迹想要依傍的重要目标,几番布局,她助他赚满体钵盆,而那个邪魅男子,自然对她不同常人,凝视她的目光中,亦有不同常人的味道。
”云小姐,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他附在她耳边,嘶声沙哑。
云影掩嘴笑,“是么?你是我见过最不靠谱的中国男人!”
他痞痞的欢笑,顺势搭上她的手,她没有拒绝,知识媚眼如波的飞了他一眼,“可我,会让你觉得我是世界上最靠谱的男人!”
他的承诺,那一日听来,是如此的轻佻,课谁会知道后来,他们彼此的命运真的就从此紧密交缠在一起,而他,也为了履行这份承诺而付出了前所未有的代价。
她和他,名门小姐和花花公子,很快就吸引了川州上流社会的所有人的目光,任何重要的商业场合,晚宴,她定是光彩照人的陪伴左右,巧笑嫣然,魅惑生辉,衬得周围的女人纷纷黯然失色。
他享受和她出入的日子,因为在所有人的眼里,他们是最般配的一对。
只是,唯有他才明白,她温柔笑容的背后,确实无法捉摸的神秘,还有她不易打动的心,任由他用何种方法,何种手顿。
他拿她没有办法,日子过去,两人互相依靠,却又相互抵抗,很多时候,她对于他,更多的是一种习惯。
习惯了她在身边时候的明媚,喜欢了别的男人羡慕的目光,习惯了所有,更习惯了她,以为生命的轮回会如此唏嘘,不会被剥离开,搭档也好,利益的盟友也罢只因他早习惯了她,从此所有的女人,都无法再入得甄家四少的眼。
那时,他还是一个不可一世的花花公子,那场声势浩大的求婚晚宴,是他学了洋人的强调,特意为她精心谋划的。
呼朋唤友叫来川州众多花花大少为自己助阵,甄佑良唇角挂着迷人的微笑,剪裁得体的夜礼服是刻意请了洋人师傅亲手裁制的,他不羁的头发赶时髦的梳的光亮,带着一伙起哄的纨绔子弟浩浩荡荡的出发。
“云影,我受伤了,我们那批货,被人劫走了,我刚被人抬回来...”
他挂了电话给她,故作忧伤和可怜,只为想将她骗出来。
“你在哪,我马上来”她第一语气有些急促而关心,电话那端的他一陈窝心,更多的是,有种淡淡的内疚。
“我在夜乐门......”
挂断电话后,他才知道,骗她的后果,将会很严重。
那日她么有精心装扮,做了黄包车匆匆而来,黄包车在夜乐门停下,她刚站住,头顶就有漫天的玫瑰花瓣洋洋洒洒落下,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情不自禁仰头张望,没想到,她看到的确实一张偌大的红绸布缓缓从夜乐门的窗口缓缓滑落,那样嚣张而不羁的红,顿时就灼到了所有人的眼。
“宋云影,ILOVEYOU!”
那是他学到的第一句洋文,路过的行人都看不懂,但她看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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