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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世界

_3 缪热(现代)
张幺爷大叫了一声:“糟了!”随着话音的落下,巨蟒青黑色的躯体已经盘卷着射入了水塘里,轰的一声溅起一两米高的水花。
庹师也被巨蟒带入了池塘,他的身体陷入了巨蟒扭曲盘卷的躯体里。
巨蟒显然仍旧没有挣脱庹师的钳制,它在池塘里越加翻滚得厉害,池塘里一时间波浪翻滚、水花飞溅,清清的池塘水顿时变得浑浊不堪。张幺爷和张子恒他们站在岸边的草丛里,一个个都傻眼了,只有眼巴巴地看着在池塘里和巨蟒做着垂死搏斗的庹师。不一会儿的工夫,巨蟒已经翻滚到了池塘的中心,翻卷起的水花也越来越大。张子恒声音打颤地说:“幺爷,咋办?咋办?”
幺爷这时也是神情呆滞。他眼巴巴地看着在池塘的中心翻滚的蟒蛇,双膝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第37章 悲情祈祷(1) )]
第十九章 悲情祈祷
张幺爷朝着池塘磕头作揖,嘴里开始呼天抢地地祷告起来:“天老爷啊!我们究竟做了什么错事,你要放这么个妖孽出来祸害我们?!天老爷啊!你要把我们祸害到什么程度你才收手啊?!天老爷啊!你说话啊!我们究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啊?!我给你磕头了!我给你作揖了!天老爷!你开眼啊!天老爷!”
看着张幺爷情绪失控的样子,张子恒和一帮愣小子也齐刷刷地朝着池塘跪了下去,一个个泪流满面,有两个甚至开始呜呜地哭起来。在张幺爷呼天抢地的祷告声里,巨蟒翻滚了一阵,渐渐地沉入了水底,随着巨蟒沉入水底的还有庹师。
情绪已经完全失去控制的张幺爷这时用头使劲地磕地,样子悲伤痛苦至极。泪眼蒙眬的张子恒这时跪着移过去,他拉了张幺爷一把,说:“幺爷,庹师不见了,庹师不见了。”情绪失控的张幺爷回过神来,朝着池塘里看。
池塘里似乎恢复了平静,只有浅浅的微澜从池塘的中心一圈一圈地蔓延到岸边来。张幺爷挽起袖口擦拭了一把眼泪,依旧哭丧着声音说:“庹师呢?庹师哪儿去了?”张子恒欷歔着说:“庹师沉了,和蟒蛇一起沉下去了。”
张幺爷立刻疯了一般地跳起来,大声喊:“赶紧去捞!赶紧去捞!我们村的救命恩人!他不能沉啊!”张子恒和所有的愣小子都跪在地上没有动,泪汪汪的红着眼睛看着张幺爷。张幺爷继续像疯子似的在岸边的草丛里又蹦又跳,大声朝跪在地上的张子恒喊:“子恒!你咋还不派人下去捞?你咋还不派人下去捞!”
[(第38章 悲情祈祷(2) )]
张子恒依旧没有动。
张幺爷就上来拉张子恒,吼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赶紧派人去捞庹师啊!”张子恒却说:“捞不上来了,幺爷,庹师沉了!”张幺爷听了张子恒的话,眼睛发直,就像一个泄气的皮球般软绵绵地倒在了草丛里。张子恒和几个愣小子急忙扑上去,一起喊:“幺爷!幺爷!你怎么啦?你可不能再吓我们呀!”
半天,张幺爷终于缓过劲儿来,他朝张子恒说:“子恒!你这队长当得窝囊啊!你这队长当得窝囊啊!是我们把庹师害了的,他不该死的啊!”
说着张幺爷呜呜地哭起来。
张子恒无言以对,只有跟着愣小子们一起抹眼泪。
突然,一个愣小子指着池塘失声喊起来:“看,庹师!庹师!”
大家顺着愣小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雾气迷蒙的水塘中央,果然漂浮起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张幺爷就像看见了亲人一般,蹭地从草丛间翻爬起来,摇晃着身体就要朝饮牛池里跳。
张子恒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拉住张幺爷,说:“幺爷,你不能下去,我下去!”张幺爷看着张子恒,说:“你下去?”张子恒已经在边脱毛衣边说::“我下去,我下去。”几个愣小子也开始七手八脚地脱衣服。
在张子恒的带领下,一伙人扑通扑通地一起跳进了池塘。
张幺爷又跪在岸边祷告起来:“神牛啊!你千万别怪罪他们惊醒了你啊!我们得救我们的恩人哪!我给你烧香,我给你磕头!”
说着张幺爷又朝着池塘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过身,又朝着卧牛山磕头。
庹师被七拖八拽地弄上了岸,一直在磕头的张幺爷匍匐着上去。庹师那张丑陋的脸上居然凝固着一抹狰狞的笑。张幺爷吃了一惊。他用手探了下庹师的鼻息,冷冰冰的感觉不到一丝气息从里面出来。张子恒边抖着身上的水迹边说:“已经没气了,心跳都没有了。”
张幺爷却说:“不会,好人命大!赶紧,抬回去用被子焐热再说。”
张子恒说:“死了咋焐热?”
张幺爷说:“别多话,赶紧,弄到最近的地方。”
张子恒说:“只有祠堂最近。”
张幺爷蹲下身,说:“抬我背上!抬我背上。”
张子恒拗不过张幺爷,只好和两个小子把水淋淋的庹师抬到张幺爷的背上。幸好庹师的身子骨矮小,分量不重,张幺爷背得并不吃力。他一背上庹师就没命地朝祠堂的方向狂跑起来。
[(第39章 怪人归天(1) )]
第二十章 怪人归天
祠堂外的空坝子上依旧聚集着村子里的人,都在等着张幺爷他们的回音。突然看见张幺爷疯了似的背着个东西朝祠堂这边飞跑,人群立刻像炸了锅一般朝张幺爷跑过去。
张幺爷跑了那么长的距离,早已经累得气喘如牛,他背着庹师边跑边喊:“赶紧腾地儿,生火,救人!”
大家没有整明白张幺爷喊话的意思,越加飞快地朝张幺爷身边跑。
张幺爷还是边跑边喊:“赶紧!赶紧!生火!救人!”
当大家跑到张幺爷近前,看见他背上水淋淋的庹师时,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有几个反应快的立刻折身朝祠堂跑。
张幺爷背着庹师跑到空坝子上时,空坝子上已经生起了一堆旺火。张幺爷说:“弄屋子里,弄屋子里。”说着又马不停蹄地朝祠堂里面跑。有人就捡起火种跟着张幺爷跑。大家有的拿柴火,有的扶张幺爷和庹师,蜂拥着进了祠堂。
张幺爷把庹师径自背进了享堂,胆小点的没有继续跟进,退到天井里。天井里摆放着张子银的尸首,尽管是用稻草盖着的,但是依旧有一股很浓的腥味从稻草里面散发出来。于是这些人又退出了祠堂,在祠堂的大门外观望。
已经临近傍晚,享堂里的光线非常的昏暗了,里面弥漫着冷清阴森的气息。
享堂的地面铺的是大的青砖,里面没有什么家什,空荡荡的,只有正面的墙上贴着毛泽东、马克思、恩格斯的画像。这几幅画像在阴暗的光线里也透露出几分神秘的气息。张幺爷转了两圈,找不到适合放庹师的地儿,就朝屋子里的人喊,赶紧抱稻草进来铺地上。有几个人立马去抱稻草。
拿着火种的人这时在享堂的中央升起了一堆旺火。享堂里顿时火光摇曳、熠熠生辉起来。
铺上了厚厚的稻草,张幺爷把水淋淋的庹师放在稻草上,然后朝享堂里的人喊:“女人和孩子都回避,留几个爷们儿在里边就成了。”张幺爷的一句话,女人就领着孩子们出去了。张幺爷又吩咐把享堂的门关上。
不知谁已经把撞倒的享堂的雕花门给重新装好了。张幺爷开始解庹师身上泡透了水的衣裤。庹师穿得并不多,就一件棉袄和棉裤,里面衬着单薄的咔叽布长裤。
当脱去庹师上半身的衣服时,庹师身上一根根的肋骨尽现,脊椎骨完全畸形弯曲。有人就纳闷地说:“一个残废比我们这些正常人还胆大厉害,真是稀奇得很。”然而,当把庹师的裤子褪去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因为在庹师的屁股上赫然长着一条几寸长的毛绒绒的尾巴!
一个人惊讶地低声说道:“这究竟是不是人?”张幺爷也觉得这个事情有点古怪了。想起蓝二娘说的那个刚生下的孩子屁股上也有一条尾巴,他的心里就有点亮堂起来,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有种体种,无种不生啊!”
屋子里的人对张幺爷说的话云里雾里地弄不明白,就问:“张幺爷,你知道这个怪人的尾巴的来历?”张幺爷愣了一下,脑子里立马闪过了一个念头,就顺嘴说:“我咋不知道?他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就连他祖上的事情我都是知道的。”
屋子里的人还真就相信了张幺爷的话。就有人好奇地说:“幺爷,那你说说这个人的尾巴是啥讲究?”张幺爷又顺嘴打哈哈地说:“这是人家的隐私,你少打听。”
说着张幺爷用手摸了莫庹师的胸口。庹师的胸口已经冰凉了。但是张幺爷还是不死心,吩咐人道:“谁去家里抱两床被子过来,最好三床。”
没有人动,却有人说:“幺爷,算了吧,已经死了,救不活了。”
张幺爷一听这话就来了火,大声说道:“救都没有救,你们咋知道救不活了呢?庹师是个好人,好人命大,他没死!”屋子里的人见张幺爷有点不讲道理,都开始摇头。
张幺爷见屋子里的人还是无动于衷,越加来气,站起来开始脱自己身上的大衣。这大衣是张子恒脱给他的。但是大衣的后背在背水淋淋的庹师时已经被浸得湿透了。
张幺爷还是把大衣盖在了庹师的身上。
张幺爷对正在给火堆里添柴火的人说:“火烧旺点,几下把这屋子烤暖和了,庹师也就活过来了。”
[(第40章 怪人归天(2) )]
旺盛的火光把屋子里的人影投映在四面的墙上,人影憧憧地显得很诡异!有人情不自禁地朝房梁上望了望,感觉脖子处突然就冷飕飕地发凉。于是就朝张幺爷说:“幺爷,我要出去尿尿了。”然后缩着脖子溜了出去。
一个人溜出去后,另一个人也撒了个谎溜了。接着第三个人也要开溜,张幺爷就恼羞成怒了,大声说:“滚,滚,滚,都给老子滚!老子一个人在这里面守着庹师。老子就要看看有多大的蟒蛇来把老子吃了!”
张幺爷不提蟒蛇两个字还好,一提蟒蛇两个字,就连那个守在火堆旁添柴火的人也一溜烟地跑了。偌大的享堂里就只剩下张幺爷和直挺挺的庹师两人,一个活的,一个死的。
享堂里安静下来,有火星在火堆里爆裂的声响格外清晰。
张幺爷把庹师的棉袄棉裤铺在火堆边烤,然后又坐到庹师的身边端详着庹师。庹师的阴阳眼半眯着,那抹神秘的微笑始终僵硬地凝固在脸上。
张幺爷的心里开始伤感起来,鼻子一酸,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对着庹师自言自语地说:“哎!看你那么丑的一张脸,心肠却比什么人都好。都说好人命不长,庹师啊!我咋说你呢?我知道你不该死的。你是好人,你的命该活长久一点的。好人都短命了,这世道不是就只剩下坏人了么?所以庹师啊!你真的不该死!你该活着的。可是,你现在直挺挺地躺在这儿,我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把你焐活过来。实在不行,你也怨不得我张韦昌。我张韦昌就这么大能耐,就算我张韦昌这辈子欠你一条命,等下辈子还你成不?”
张幺爷正说着伤感的话,张子恒这时推门走了进来。张子恒见张幺爷泪流满面的样子,就说:“幺爷,咋一个人坐在这屋子里哭上了?”看见张子恒进来,张幺爷越加伤心,嘴一瘪,居然像小孩子般地哭出声来:“子恒,看情形我是把庹师焐不活咯……”
张子恒就走过来蹲到张幺爷的旁边,说:“真死啦?”
张幺爷边哭边点头。
张子恒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张幺爷,只有看着直挺挺的庹师发愣。
享堂里燃起的火堆越加旺起来,原本冰冷的空间里升起了暖意。而张幺爷此时的心依旧如同浸透在冰水里一般。伤心了一会儿,张幺爷又伸手去探了下庹师的鼻息,没有气息。伸到庹师的胸口上摸摸,还是冰凉。
张子恒就说:“幺爷,算了吧,别折腾了,一会儿就把他合着外边天井里的子银一起埋了吧。”张幺爷无神地看一眼张子恒,终于接受了庹师死了的事实,颓废地说:“也只有这样了。不过子银就在天井里架着柴火烧了吧,他身上粘了那么多恶心的东西,烧了还干净点。庹师就叫子豪赶工做个火匣子埋了吧。这样的好人死了,火匣子终归该给他睡一个的。唉!也是这世道不好,不然村子里都该给庹师做个道场的。今天要是没有他,村子里的人可就遭大殃了!”
正说着话,两个愣小子推开享堂的门进来,说:“幺爷,幺婆婆来了,在外边,说是有话要跟你说。”张幺爷心情很低落,没好气地说:“我和子恒正商量事情,你让她在外边等着。”愣小子说:“幺婆婆说是急事。”
张幺爷这才想起家里还有庹师的老婆刚生产了孩子。莫不是庹师的老婆又出了啥事情?要是庹师的老婆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卧牛村的人就亏欠这素不相识的两口子太多了。想到这儿,张幺爷就起了身,朝张子恒说:“我出去一下就回来。你守着庹师,别让猫和耗子什么的惊了庹师的尸首,怕诈尸!”
[(第41章 新白娘子(1) )]
第二十一章 新白娘子
走出享堂,天色已经黑下来,天井里的景象显得很凄凉。祠堂的那两扇沉重的大门大开着,村子里的人都围聚在大门的外边朝祠堂里指指点点,就是没有一个人敢进到天井里来,就是刚进来给张幺爷报信的两个愣小子也是结伴进来的。
张幺爷不由骂道:“张家的后辈子孙真是一辈不如一辈了,都狗日的没有夹卵蛋了。”
那两个刚进来报信的愣小子也想紧跟着张幺爷走出祠堂。张幺爷回头朝这两个愣小子厉声呵斥道:“你两个就在里面陪着你四爸守死人!狗日的还是不是男人?”
两个愣小子对看了一眼,只好规规矩矩地又缩回享堂里去了。出到外边的张幺爷没有棉袄,只穿了件单衣,感觉寒风刺骨。他缩了缩肩,团了团身子。走出祠堂的大门,张婆婆正在台阶下等他,见他穿得那么单薄,心疼地责怪道:“你的棉袄呢?你这把老骨头还要不要了?”
张幺爷朝张婆婆说:“有啥事赶紧说,我和子恒还要商量事情。”
张婆婆知道这个张幺爷是个老犟牛,就说:“回去说。”
听了张婆婆的话,张幺爷就知道家里一定是出了啥事情,而且是和庹师的老婆有关。
张幺爷的心又紧张起来,跟着张婆婆朝家里走,临了又吩咐围在祠堂门口的人说:“都别站外边看,里面还是要进去两个人。怕猫耗子惊了庹师的尸首,谨防诈尸!”
张幺爷的话把所有人的心撞得咚的一声闷响!
还没有进家门,张幺爷就迫不及待地问张婆婆:“啥事这么急?”
张婆婆说:“你先去找件棉袄穿身上再说。”
张婆婆边说边朝灶屋走。
张幺爷着急地说:“嘿!你这个婆娘才是急死个人!叫我回来又不说啥事!”
可是张婆婆已经走进灶屋里去了。
张幺爷无奈,只好先去找了件破棉袄裹着走出来。
张婆婆也刚好从灶屋里出来。她走过来朝张幺爷小声说:“那个女的说要跟你说个事情。”
张幺爷说:“哦,不是出了啥事啊?我还以为出啥事了,害得我脚跟脚地就撵回来了。她要和我说啥事情?”
张婆婆说:“我咋知道。她说挺要紧的,所以我才急着叫你回来了。”
张幺爷立刻说:“那我进去问问。”
张婆婆却一把拉住张幺爷,说:“你一个大男人,进了月婆子的房,是会走霉运的。”
张幺爷一把甩开张婆婆说:“嗨!都啥时候了?你还忌讳这些!”
说着就过去推开了灶屋的门。
灶屋里只点着一盏摇曳的煤油灯,里面暗得很。张婆婆还没有在灶屋里生火煮饭,兴许是怕灶膛里蹿出的烟熏着了产妇和孩子。
见张幺爷推门进来,平躺在柴草堆里的女人就想欠身起来。张幺爷连忙朝女人说:“别起来,就躺着,就躺着。”
女人笑了下,没有再动。
张幺爷顺手找了个矮凳子坐在柴草堆边。女人看着他,张幺爷的眼神有点躲闪。他是怕女人向他问庹师的事情。
女人轻声说:“幺爷,谢谢你哈!”
张幺爷说:“谢啥,谁都没准会有落难的时候。你咋知道我叫幺爷的?”
女人笑了一下,说:“是幺婆婆跟我说的。”
[(第42章 新白娘子(2) )]
张幺爷就呵呵地笑,说:“你看,我的脑子还真是有点转不过弯了,呵呵……”
也许是女人恬静纯美的笑容让张幺爷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幺爷说:“哦,对了,我还没有问你贵姓呢?”
女人说:“免贵姓白!”
“姓白!”张幺爷条件反射似的嘟囔了一句,脑子里立刻闪过蓝二娘下午对他说的话。他的头皮子麻了一下,心里暗道:难道蓝二娘说的话是真的,这女的真的是白娘子?
女人看出张幺爷的脑子在想别的问题,就说:“怎么?幺爷是不相信我姓白吗?”
张幺爷连忙说:“信,信。白这个姓其实挺普通的,呵呵……”
女人又说:“我的名字叫白晓杨。”
张幺爷呵呵地笑着说:“这个名字取得好听,一听就是有文化的人取的。”
女人笑了笑。
女人突然问:“庹师怎么还没有回来?”
张幺爷的神情一下子就黯淡下来。他知道这个事情迟早是要给这个叫白晓杨的女人说的。
纸是包不住火的。
于是张幺爷迟疑了半响才说:“白……白晓杨同志,我给你说个事情哈……不过我给你说了你可不要着急……”
说到这儿张幺爷很紧张地审视了一下白晓杨。
白晓杨一看张幺爷躲躲闪闪的眼神,就知道张幺爷心里压着很大的事情,于是轻松地笑着对张幺爷说:“你说吧,没事的,幺爷。”
白晓杨说话的声音始终不急不缓秀声秀气的,这就让张幺爷紧张的心理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张幺爷终于说:“庹师——庹师他死了,我把他焐不活了。”
说着张幺爷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白晓杨却看着张幺爷温和地笑,说:“幺爷,你别难过呀!庹师没死!他的命硬得很!他咋会那么容易就死呢?”
听白晓杨说这样的话,张幺爷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抬头很不真实地看着白晓杨,说:“你说什么?庹师没死?”
白晓杨说:“庹师真的没死。”
张幺爷更诧异了,慌声说:“白……白同志,你可别吓着幺爷了!你要是再气出个好歹,我可就真的没法向……向那个谁交代了。”
白晓杨还是对着张幺爷温和地笑,说:“幺爷,我不是说的气话、疯话,庹师他真的没死!我说的是真的。”
“不会的,他现在就直挺挺地躺在祠堂里的。”张幺爷还是有点恍惚。
白晓杨说:“幺爷,你先给我说说庹师是怎么死的。”
张幺爷定了下神,说:“淹死的,在村子里的饮牛池。”
白晓杨就说:“他就更不会死了。真的,幺爷。”
“你是说他会活过来?”
“他活不过来,只有我去救他他才会活过来。”白晓杨说。
张幺爷说:“你去救他?你怎么救他?哦!是白娘子到南极仙翁那儿盗灵芝,起死回生?”
这个时候张幺爷的脑子里突然产生了联想,觉得白晓杨说的话和《白蛇传》里的一个情节简直是不谋而合,蓝二娘的话变得更具体现实了。他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扑通一声给白晓杨跪下磕头,边磕头边说:“白娘子啊!你可真的不要怪罪我们啊!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们啊!”
[(第43章 新白娘子(3) )]
张幺爷的话把白晓杨顿时给整迷糊了,睁大着眼睛愣在那儿了。
在外面的张婆婆听到灶屋里的动静不对,三步两步地跑进来,一见张幺爷朝着白晓杨磕头作揖,嘴里还胡言乱语,一下子慌了神,上去扶住张幺爷说:“你个死人!你咋回事?是不是中邪了?咋朝一个年纪轻轻的女的磕头作揖呢?”
张幺爷要挣脱张婆婆的手,还想继续向白晓杨磕头谢罪。他显得非常着急地朝张婆婆说:“你赶紧放开!我们得罪神仙了!我们要遭报应了!”
张婆婆被张幺爷的样子吓着了,她从后面把张幺爷死死抱住,问白晓杨:“你究竟把他咋啦?怎么一下子就不像个人了?”
白晓杨也是一头雾水,说:“幺婆婆,我真的没把他怎么样啊!他一下子就这样了。”
张婆婆的脸就白了,说:“一定是中邪了!一定是中邪了!”然后放开张幺爷,飞快地在灶头上抓过一个木瓢,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喝了一大口,噗的一声朝张幺爷的脸上喷去。
张幺爷被冷水一激,浑身抖了一下,怒目相向地朝张婆婆吼道:“你个死婆娘,你喷我一脸冷水干什么?”
张婆婆见张幺爷清醒过来,气不打一处来地说:“你看你这个样子,哪儿还有长辈的样子?”
白晓杨这时也笑着说:“幺爷,你是不是想到一边去了?”
张幺爷脑子似乎还没绕过弯地朝白晓杨说:“你不是要去救庹师吗?”
白晓杨说:“我是要去救他啊!”
张幺爷说:“他不是许仙吗?”
白晓杨终于明白张幺爷失态的大概原因,笑道:“幺爷,你想到哪儿去了?你见过有这么丑的许仙吗?”
张幺爷想了想,自言自语地说:“也是!庹师的样子是丑了点,哪点都不像许仙啊。”
白晓杨就说:“所以我说你想到一边去了。”
张幺爷说:“可是你真的就是白娘子啊!”
白晓杨说:“不能因为我姓白就是白娘子啊!”
张幺爷就说:“你真的不是白娘子?”
白晓杨说:“我真不是什么白娘子。我姓白,叫白晓杨!”
张幺爷从跪着的地上站起来,脸臊得有点发烧了。
张婆婆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说:“你要是也疯了,这卧牛村可就成疯子村了。”
[(第44章 精致的盒子(1) )]
第二十二章 精致的盒子
白晓杨这时说:“幺爷,你去把我们带来的两个木箱子拿过来好吗?”
张幺爷说:“拿木箱子干什么?”
白晓杨说:“你别多问,先拿过来再说。”
张幺爷哦了一声,起身去柴房里扛那两个黑色的木箱子去了。
两个黑箱子都是老式的黑漆紫檀木的,很大很沉,张幺爷只好分两次把箱子搬到白晓杨的旁边。
白晓杨很礼貌的对张幺爷说:“幺爷,你出去回避一下好吗?顺便把门给我带上。”
张幺爷就说:“好!有啥事你在里面招呼一声就是。我和幺婆婆就在外面。”
说着拉了下张婆婆,走出去,把灶屋的门轻轻掩上。
张婆婆的好奇心重,想透过灶屋的门缝看白晓杨的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宝贝,却被张幺爷一把拉开了。
一会儿,白晓杨在里面喊:“幺爷,你进来吧。”
张幺爷走进去。黑漆箱子已经锁好,白晓杨的手上却多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白晓杨说:“幺爷,带我去看庹师吧。”
张幺爷立刻惊讶地说:“白同志,你咋能出门呢?外边雪风那么大,这是万万不行的。”
张婆婆也连忙说:“白同志,你咋这么不将息自己的身子呢?月子里要是落下病,会误你一辈子的。”
白晓杨已经挣扎着要从柴火堆里出来,边起来边说:“顾不得那么多了,再晚点,就是我去恐怕也救不活庹师了。”
张幺爷和张婆婆都急得束手无策。
这时,张幺爷说:“你要去也可以,我这就去找几个二愣子来抬着你去。”
白晓杨笑了,说:“幺爷,我真的没有想象的那么娇贵的。一会儿路上你扶着我点就行了。”
张幺爷见拗不过白晓杨,就朝张婆婆说:“给她身上捂厚实点,把我舍不得带的那顶裘皮帽子拿来给白同志戴上。”
张婆婆应了声,就利索地去取衣服帽子了。
白晓杨站住晃了两晃,张幺爷连忙把她扶住。
白晓杨扶着张幺爷的肩膀,对张幺爷说:“幺爷,跟你商量个事情。”
“说。”
“以后你和幺婆婆对我不要白同志白同志地叫,叫我小白或者小杨都可以。我爸姓白,我妈姓杨。”
张幺爷连声说:“行,行,叫你白同志我也觉得怪拗口的。不过对城里人我们都这么叫的。呵呵……”
张婆婆拿了棉袄和裘皮帽子过来,张幺爷就朝张婆婆吩咐道:“我给你打个招呼,以后不要再管白同志叫白同志了,叫小白。”
张婆婆也连声说:“行,行,只要有称呼叫啥都行。”
白晓杨是被张幺爷搀扶着去祠堂的。临出门时白晓杨托付张婆婆好好给她照看刚出生的婴儿。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空里的雪花下得越来越大。白天化下的雪水把田坎小路稀释得很溜滑,一路上张幺爷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搀扶着白晓杨。
白晓杨的身体很虚弱,没走多远,额上的汗就淌下了来。
张幺爷担心地说:“小白,你究竟行不行?”
白晓杨咬咬牙,点头没说话。
终于到了祠堂,祠堂的大门外聚集着不敢回家的村里人。见张幺爷扶了个颤巍巍地人走来,都感到好奇,以为扶的是张婆婆,可到了近前一看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子,都感到诧异了。
卧牛村的人没什么见识,当看到白晓杨这么清秀的模样,都像看稀奇似的围了上来。
张幺爷故意大声说:“这是庹师的老婆,我的远房亲戚。大家都让让,她生着病呢!”
一听是庹师的老婆,大家的表情越加地惊讶,各个都用古怪的眼神盯着白晓杨。
庹师的老婆如同天仙般的漂亮,这让谁来想,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张幺爷搀扶着白晓杨走进了祠堂的享堂,外边的人没有继续跟进,都站在祠堂的门外,唧唧喳喳的像麻雀一样闹开了。
享堂里,张子恒和两个愣小子规规矩矩地守在直挺挺的庹师身边,火堆依旧燃着旺火,见张幺爷扶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进来,都满脸疑惑地看着。
张子恒刚要开口问,张幺爷先说话了:“什么也别问,听小白怎么安排就是了。”
[(第45章 精致的盒子(2) )]
白晓杨看了一眼躺在稻草堆里的庹师,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她轻声对张幺爷说:“幺爷,你让他们都出去。你在里面给我当帮手就行了。”
张幺爷就朝张子恒一歪嘴。
张子恒很听话地领着两个愣小子走出去了,临出享堂张子恒说:“幺爷,那我找子豪去给庹师做火匣子去了。”
张幺爷朝张子恒骂道:“做鬼的火匣子!庹师根本就没死!”
张子恒愣了一下,说:“没死?”
张幺爷显得很没有耐心地说:“别在这儿废话,赶紧出去。派两个人在天井里守着子银的尸首,别惊了诈尸!”
张子恒一脑子浆糊地走了出去。
张幺爷过去掩上享堂的门,转过身,在摇曳的火光下,白晓杨被映衬得更加的俊秀清丽。
张幺爷心里不由得暗自叹道:“这不是白娘子转世是啥?世间哪有这么清秀脱俗的女人?”
他重新走到白晓杨身边,白晓杨额上和鼻翼上已经布满细细的汗水。
张幺爷担心地问:“小白,行不行?”
白晓杨还是对张幺爷亲切地笑,说:“没事的,幺爷。”
白晓杨脆生生柔嫩嫩的声音喊得张幺爷的心里舒坦死了。但看着这对离奇的患难夫妻,张幺爷的内心同时又生出一丝感动,鼻子也酸酸的。
白晓杨让张幺爷给她找个坐的东西。张幺爷在享堂里踅摸了半天也没有踅摸到可以垫在屁股下的东西,就有些怨愤地说:“想当初,这享堂里什么家什不是最好的,现在落得连个垫屁股墩的东西都没有了。什么是土匪?这才是真正的明目张胆的土匪!”
白晓杨似乎有点坚持不住,小声地朝张幺爷说:“幺爷,你就别顾着发牢骚了,你还是快点给我找个坐的吧。”
张幺爷见白晓杨站得已经很是吃力了,就用稻草给她挽了个稻草垫子扶着她坐下,说:“小白,只有委屈你一下了。”
白晓杨还是笑着对张幺爷说:“这不算委屈的。”
凭张幺爷的人生履历,还是从白晓杨的眉宇间看出这是一个心里隐藏着酸楚的女人,心里对这个女人又多了几分怜爱。
[(第46章 银针还魂(1) )]
第二十三章 银针还魂
白晓杨坐在稻草垫子上,轻轻地喘了几口气,眉头轻微地皱了下。
这细微的表情张幺爷也是看得真真的。
白晓杨终于把一直端在手里的那个精美盒子放在地上,然后慢慢地打开。
张幺爷目不转睛地看着被白晓杨打开的盒子。
盒子里盖着一张描金绣凤的锦缎,掀开锦缎,是一张红色的绸子,绸子上排满了细密的银针。
张幺爷小声说道:“这不是银针吗?”
白晓杨微微笑了下,说:“对,是银针,这可是祖宗留下的好东西。”
张幺爷说:“这的确是个好东西。原先离我们这儿五十里地有个土郎中,扎银针拔火罐就是一把好手,谁要是中风瘫痪,一扎就成!我原先闹风湿,去找他扎了两回就好了。真是神奇得很呢!”
白晓杨说:“那个土郎中是不是姓万?”
张幺爷立刻说:“对对对,是姓万!都叫他万神仙。传说他的手艺神得很。八十多岁了,还可以赤手空拳撂倒四五个后生。”
白晓杨微笑不语。
张幺爷回过神,说:“你认识万神仙?”
白晓杨淡淡地笑了下:“我也是听说的。”
说着白晓杨已经移了下身子,用一双细腻修长的手在庹师两边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起来……
揉了一阵,庹师一直僵硬在脸上的狰狞笑容逐渐在他的那张丑脸上消失了。庹师的神情显得平静而且安详,虽然依旧丑得很,但却不那么吓人了。
张幺爷有点不可思议地说:“难道庹师真的没有死?”
白晓杨说:“他本来就没有死的。”
张幺爷说:“那为什么我探他的鼻子没有气息,心坎也冰凉,一点动静都没有?哦,对了,刚才我忘了扣他的脉了。”
白晓杨微笑着边继续给庹师揉着太阳穴边说:“你扣他的脉也是没有丁点动静的,不信你试试。”
张幺爷还真就伸手去扣庹师的脉门了,拿起庹师的手,又说:“男左女右。”又换了一只手。
白晓杨轻声笑道:“错了幺爷,是庹师的左手,不是你的左手。”
张幺爷挺不好意思地讪笑道:“你看我这老糊涂。”
他拿起庹师的左手,在脉门上仔细地探了一阵,说:“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晓杨说:“我没有骗你吧?”
张幺爷非常好奇地说:“那这是咋回事呢?”
白晓杨看着张幺爷,脸上全是轻松自信的微笑。张幺爷也看着白晓杨,一副急于想知道答案的样子。
白晓杨说:“幺爷,我给你打个比方好吗?”
张幺爷说:“好,我听。”
白晓杨说:“你睡觉的时候都是要关上房门的,是吧?”
“关。”
“关上房门睡觉外边的人就进不来,也不能打搅你了是吧?”
“是。”
“然后你就睡得很香很沉。”
“对。”
白晓燕说:“这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张幺爷更是被搞得一头雾水了,说:“不明白!你咋又说起睡觉这个事情了?这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啊!”
白晓杨说:“现在的庹师就是相当于关上门在里面睡觉,没有人去叫醒他,他就不会醒过来的,说不定就睡死过去了。”
张幺爷恍然大悟地说:“有这么神奇吗?”
白晓杨说:“就是这么神奇。”
说着白晓杨停止了用手给庹师揉太阳穴的动作,从盒子里捻了两根银针,手法熟练地慢慢插入了庹师两边的太阳穴里。
张幺爷依旧不相信白晓杨的话,说:“庹师真的能够活过来?”
白晓杨说:“幺爷你就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叫醒他。”
张幺爷觉得白晓杨说的话简直太过离奇了,看得也就越加的仔细认真。
白晓杨接着在庹师的头顶上也扎入了银针。她又让张幺爷把庹师的腋窝亮出来,也分别扎入银针,又让张幺爷把盖在庹师身上的棉袄褪到腰际的部位,在庹师的丹田处继续扎入一根银针。
然后,白晓杨从盒子里的底层拿出一个绒球状的东西,这小小的东西一拿出来,顿时便有一股异香飘来。
张幺爷极端好奇,说:“小白,你这是啥东西?咋这么香?”
白晓杨说:“这是艾绒。”
张幺爷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白晓杨朝张幺爷说:“幺爷,把你点烟的火给我用一下好吗?”
张幺爷急忙取出火柴擦燃了一根。
[(第47章 银针还魂(2) )]
白晓杨将艾绒点着,一缕奇异的香味随着袅袅青烟飘了出来,顿时满屋异香!
白晓杨用点着的艾绒在庹师的丹田部位轻轻地熨起来。
一会儿,艾绒燃尽,一缕袅绕的轻烟香消玉殒。
白晓杨脸上浮现出一抹调皮的微笑,朝看得全神贯注的张幺爷说:“好了,幺爷,我们这就叫醒庹师好吗?”
张幺爷频频点头地说:“好,好。”
白晓杨将稻草垫移到庹师的脚底,坐下,然后将两根银针分别扎入庹师的脚心,又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将银针搓动。
奇迹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张幺爷眼睁睁地看到庹师的大脚趾动了一下。
这下张幺爷惊讶得嘴巴都大张开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定睛再看,庹师的大脚趾又动了一下,紧接着又动了一下……
张幺爷抬头看白晓杨,白晓杨正盈盈浅笑着看着他。此时白晓杨的笑容纯洁美丽,就像春天里的一池湖水,在这间温暖的屋子里层层荡漾开来。
张幺爷激动得双眼放光。
这时,他看见庹师的手指也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两下,三下……
张幺爷大声朝白晓杨喊:“动了!动了!庹师动了!”
白晓杨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张幺爷,不说话,手指继续在银针上搓动……
张幺爷喃喃道:“这可真是太神了,简直比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还神啊!”
白晓杨略带逗趣地说:“幺爷,我没骗你吧?”
张幺爷连声说:“没骗我,真的没骗我,呵呵……太神了!简直是太神了!神了!啧啧……”
白晓杨说:“这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所以说老祖宗留下来的还是有好东西哈?”
张幺爷说:“老祖宗留下的当然有好东西。你看看现在,唉!纯粹是瞎乱搞!”
白晓杨温和地轻声朝张幺爷说:“幺爷,你这话可不要拿出去乱说哦。在这儿说给我听就行了。”
张幺爷说:“我知道!这话在我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了,可是就是不敢说。今天要不是碰上你,我也只有把这些话烂肚子里了。”
白晓杨说:“幺爷,看来你还算是这里的一个明白人。”
张幺爷有点骄傲起来地说:“那是!要不然我幺爷的威信也不会在卧牛村这么高!”
白晓杨说:“我看出来了,就连年轻人都挺听你的话的。”
张幺爷更飘飘然了,说:“那是,谁敢在我幺爷面前黄腔走板的,除非是想挨脚头了。”
白晓杨被张幺爷的话逗乐了,娇媚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得越加灿烂……
庹师的阴阳眼睁开了,里面泛发着神奇迷离的光芒。
张幺爷兴奋地吼了起来:“庹师的眼睛睁开了!他醒过来了!”
[(第48章 尸体怎么办(1) )]
第二十四章 尸体怎么办
庹师依旧直挺挺地没有动,神态安静,眼神在张幺爷和白晓杨脸上游移。
白晓杨轻轻地从庹师的身上拔出一根根银针,庹师就坐起来了。当他发现自己光溜溜地只盖着一件长棉袄时,极其惊慌地用棉袄一下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嘴里咿咿唔唔的,仿佛很急躁。
张幺爷笑道:“就我和你老婆两个,你还怕什么羞嘛?”
白晓杨却低下头收拾她的小盒子,朝张幺爷说:“幺爷,看他的衣服烤干没有,烤干了就给他穿上吧。”
张幺爷就去捡铺在地上的衣服,还湿漉漉的。
张幺爷说:“还湿着呢。”
白晓杨朝庹师打手势,告诉他衣服还没有干。
庹师又规规矩矩地就着长棉袄躺下了。
张幺爷突然异想天开了,朝白晓杨说:“小白,我再求你一个事。”
白晓杨说:“什么事?幺爷!”
“你看能不能帮我们再把天井里躺着的那个人救活过来。”
白晓杨笑起来,说:“幺爷,你还真把我当成起死回生的神仙了呀?”
张幺爷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现在不就是神仙下凡吗?”
白晓杨说:“幺爷,我刚才不是给你打过比方了吗?刚才庹师只是睡过去了,我是把他叫醒。”
张幺爷说:“我懂了!呵呵……”
这时张子恒推开享堂的门走了进来,首先看到的是睁着阴阳眼躺在稻草堆里的庹师,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朝张幺爷惊呼道:“庹师真的没死啊?”张幺爷现在倒是显得很平静了,朝张子恒说:“你惊呼呐喊的干什么?庹师是好人!好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张子恒用很怀疑的眼神看正在收拾着盒子的白晓杨。
白晓杨对进来的张子恒瞟也没有瞟一眼,专心地收拾着盒子。
在摇曳的火光下,白晓杨脸部的轮廓显得柔和俊美。
张子恒的眼神一时半会儿有点收不回来了,仿佛粘在白晓杨俊美的脸上了一般。
见张子恒有点失态,张幺爷轻咳了一声,张子恒翻然醒悟,连忙收回了目光。
张幺爷朝张子恒说:“子银的后事你去安排了没有?”
张子恒就说:“刚才我们在外面商量了一下,说这个事情闹得村子里鸡犬不宁的,是不是还是报下大队和公社?”
张幺爷一听,脸色就严峻了。白晓杨也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张幺爷很严肃地足足看了张子恒有三四秒钟,又用手搔了搔后脑勺,说:“你先给老子把门关上,我有话跟你狗日的说!”
张子恒就把门关上了。
张幺爷想了想,说:“你刚才在外面没做正事,就和大家商量这个事情?”
张子恒说:“这个也是正事啊!”
张幺爷突然大声说:“你正事个屁!我说你是正做不做豆腐放醋!子银的尸首你就让他摆在天井里,等晚上狗来拖猫来咬?”
张子恒说:“我安排了人守的,可是都怕。”
张幺爷说:“谁不怕?我都怕!那咋办?”
张子恒说:“我就是不知道咋办嘛。”
张幺爷说:“咋办?马上架起柴火烧咯!你是队长还是外边的人是队长?别人叫你报公社你就去报公社?你的脑壳里是不是装的不是脑水?装的豆腐渣?啊?”
张子恒委屈得有点冒火地说:“幺爷,你咋朝我发火呢?我这不是征求大家的意见吗?现在大家都站在外面不敢回家,你说咋整?”
张幺爷手一挥,说:“咋整?先把张子银的尸首烧了再说!反正这个事情坚决不能报公社!”
“为什么呢?”
“我说不能报就不能报!你狗日的还嫩得很,好多事情老子摆都没有给你摆!”
见张幺爷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张子恒就显得很有些为难了。
而一旁的白晓杨却一直在很专心地听着张幺爷朝张子恒发飙的话,她的眼神随着张幺爷的话在起着微妙的变化
[(第49章 尸体怎么办(2) )]
张幺爷似乎也觉得自己对张子恒的态度严厉得有点蛮不讲理了,毕竟张子恒现在还是个三十岁不到的人,人生阅历浅薄得很,偏偏碰上这么离奇凶险的事情,要让他做到从容应付也的确是有点难为了他。
于是张幺爷终于放缓了口气,朝张子恒说:“今天这个事情,我幺爷表的这个态自然是有我幺爷的道理。你也不要去想那么多,反正就一句话,我幺爷只想着让卧牛村的人过得太平。你今天先啥事也不要过问,最主要的就是把张子银的尸首火化了。过后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解决。啥事都得有个先后、主次,别他妈的自己先乱了阵脚了。”
张子恒嘟嚷道:“真不知道你咋就会发那么大的火!神经兮兮的。”说着很不服气地要走出去。
张幺爷又叫住他,说:“你先出去给大家封个嘴,就说谁要是把今天这个事情拿出去造谣,弄得人心惶惶的,就把谁弄进学习班里吊鸭儿浮水。反正现在正搞运动,谁造谣谁倒霉!”
张子恒气嘟嘟地往外走,没有回应张幺爷的话。
张幺爷又说:“对了,一直忙着逮蛇的事情了,那个张子坤回来没有?还有我的黑子?”
张子恒停住脚,说:“我就是打算来跟你说这个事情的。张子坤可能现在还在老林子里,村子里的人都没见着他。”
张幺爷说了句:“麻烦了!”眉头皱了起来。
他又叫住张子恒,用商量的口气对他说:“要不组织几个人到老林子里去找找?”
张子恒说:“幺爷,你说话怎么总是这么轻巧?现在天都黑尽了,谁还敢去老林子?再说,子坤疯疯癫癫的,找回来又能做什么?”
张幺爷盯着张子恒说:“你的意思就是等他自生自灭了,不去管了?”
张子恒有点畏惧张幺爷咄咄逼人的眼神,躲闪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幺爷就说:“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别忘了,疯子也是人,何况他还是你们的本家兄弟。算了,我现在给你说这些你也听不进去,还觉得我在你面前唱高调。你不去找我也不强求你,我再合计合计。你先去安排张子银的事情吧。”
张子恒走了,张幺爷在享堂里背着手转起了圈。
白晓杨已经将盒子里的东西收拾好了。她坐在稻草垫子上,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转圈的张幺爷。她在很仔细地观察着张幺爷的一举一动。
而庹师却翻着一双阴阳眼望着黑漆漆的屋顶一动不动。
火光在享堂里摇曳着,白晓杨给火堆里又添了一大把柴火,火舌越加旺起来。她站起来,把铺在地上的庹师的衣服拿着凑近火堆烤。
张幺爷还在享堂里埋着头背着手转悠烦躁不安。
白晓杨这时说:“幺爷,要不然我让庹师一会儿和你一起去老林子里找那个人?”
张幺爷抬起头,说:“庹师?又是庹师?”
白晓杨认真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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