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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婚》

_30 多吉卓嘎 (现代)
陌生的男女这样互相帮助在内地也许是不可能的,但在西藏的藏漂中间却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别看我们平时你的我的分得挺清楚,真的有事,大伙都会不遗余力地帮你。
我们的外表都成熟,我们的内心却停留在了十八岁:热情、执著。我们热爱西藏,我们眷恋这片土地。只有在这里,我们可以忘记自己的年龄,随性地活着。
不想离开,实在不想离开啊。走在山路上,当明再一次发短信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时,心里这么想着,就叹着气关上手机。实在不知怎么回答他好!回去,想起那些无助的日子就害怕;不回去,那一纸证书怎么解决?法律上,我还是人家的妻啊!
感觉头顶有些痛,太阳晒得头皮发炸,我把披肩遮在头上,看着白花花的太阳叹了口气。腿软软的,每往上一步都觉吃力,最近体力有些不支,老是犯困,想着下山后是不是去弄点什么营养品补一下。
老鹰提议说去寺里喝茶的时候,我第一个答应了。
第206章:转山节 3
帕崩喀是我比较喜欢的一个地方。离城不远但又极清静。记得有段时间,莲老爱来这里,无事的时候跟在她后面,喜欢走在后山的小道上,听她讲古庙的历史,讲僧人简单的生活,讲那些看似很远却又离得很近的菩萨。喜欢跟她在一起,闲闲的,慢慢的,在她淡淡的讲述中,一切变得轻灵如水。
端起酥油茶,突如其来胃里一阵翻腾。我闭上眼,用力抑制着想吐的欲望,放下茶杯到门边深吸了几口气。一向健壮如牛的我最近却不太好,特别是胃,老是冒酸水,动不动就想吐。回去是不是要去医院看看?我这么想着,回身走到灶边,一个小僧人正在烧火,他对我笑笑,起来示意我坐下。
坐在在木凳上,拿起一块柴塞进灶里,看着熊熊的火苗卷舔着锅底,小僧人拿了一把大铲子在锅里翻着,一时之间屋里白雾弥漫。
锅里煮的是糌粑糊糊和小肉丁,小僧人不会说汉话,只是不停地看着我笑,两排白白的牙齿整整齐齐,黑红的脸庞上,修长的眼睛一笑就成了月牙儿。
喜欢他干净不沾人间烟火的笑脸。平时的我们很少这么笑过,特别是对陌生人。
防备心理是随着年龄一起成长的。
喝了茶后,大家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缠着老鹰,让他领着去大殿看热闹,因为大殿今天有法事活动。
帕崩喀是个古老的寺庙,史书上说,当年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曾经在此住过。大小召寺还没建立之前,佛教传进西藏时,最早就是在帕崩喀扎下了根。我们沿着石梯往上,巨石上的殿堂古朴高远,而对面坡上一座外墙涂成黄色的佛殿与之遥相呼应着。传说,那间殿堂曾经住过文成和金城两位公主。想当年,她们二位远嫁吐蕃,孤身单影,用女儿的眼泪换来两族一时的和平,那是多大的牺牲啊!
我站在露台上,看着对面的宫墙,以及宫殿下风雨剥蚀后的白塔,有种想哭的冲动。当一个民族需要把和平的责任压在弱柔的女儿肩上时,是不是太过于悲哀了些?当那些大喊着公主是为国为民谋取和平,而将之推到万人仰视的位置上时,可曾想过高高在上的公主也是一个女人,华丽转身后深宫孤单寂寞的岁月将如何度过?
政治家们是不会考虑这些的,他们只会看到粉饰过后光鲜亮丽的成绩,女人的眼泪是什么样子,他们不会关心。
如此想到现在的援藏干部,一年一度长长的探亲假,拿着双份的工资,拿着极高的补贴,还喊着辛苦,算不算矫情?
“进去吧,好好,他们已经上去了。”蓉说。
我点了点头,回身跟着她的脚步向里走去。
我们在每一间殿堂里进出,在每一尊菩萨面前停留。同行的朋友换了零钱,在每尊菩萨面前放上一毛钱,说些保佑平安保佑健康的话。看到他们双手合十的样子,不知为何想到了行贿受贿。
愿望要用金钱去买吗?花了金钱就能买来愿望的实现吗?
僧人们都集中在二楼的主殿里念经。老鹰他们在门口看了看,说听不懂上三楼去了,独有我留下,悄悄进去,在最后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下。
没有人管我,旁边僧人也只是抬眼给了我一个温和的微笑,目光就转回到膝上的经书上。
所有的人都专心致至地跟着领经人唱颂,经声抑扬顿挫,转折之处就如唱歌一般,每一个语音都整齐划一,高低平仄,仿佛来自远古、又仿佛来自天庭。
我坐着,一动不动地坐着,半闭着眼,让自己被经声包围着,让自己融进那个陌生而新奇的世界里。直到太阳落山,老鹰他们在外面向我招手才起身,腿已发麻,勉强挪到门外,用力跺了跺脚,全身慢慢恢复感知。
“你快成尼姑了。”蓉看着我笑,“我发现你最近怪怪的,没那么神经了。”
“你才神经!”我白了蓉一眼,向楼下走去。
“我也有这感觉,好好,你最近是变了不少。你以前不喜欢僧人的,你说你讨厌他们念经的样子。”白狐轻柔而娇媚地说。
“也许我老了吧?”出了巷道,重新站在阳光下,心情也开朗起来,我回身看着他们,笑着说。“人老了,总是跟以前不一样的。”
“切!”那帮人同声不屑地翻着白眼。
第207章:明突然来了
明是第二天来的,打电话给我说他已下飞机。
放下电话,我半天回不过神来。他来干什么?监视我?看我有没有找情人?还是想来看看我?他不会只想来看看我吧?有亲爱的妹妹陪着,还能抽出时间不远千里来西藏看我?再说,他一向怕高原反应,说自己心脏不好,一上高原就可能回不去了。
起身到宇拓路找了家宾馆开了房,发短信告知明宾馆的名字。让他打的过来,我在宇拓路口子上等他。
卡着时间去到路口,没等多久明就来了,穿了一件红色的T恤,拉着一个黑色的皮箱。看到我,揉了揉我的头发,说老婆你长漂亮了。我笑着说拉萨的阳光养人特别是女人。
别人都说阳光是女人的天敌你却说阳光养人,怪胎。
我喜欢阳光。我笑着说。任他牵了我的手向前走去。
回到房间,明打开箱子,把给我带的东西取了出来,不外乎巧克力、小裤、性感丝袜,还有一瓶香水。然后迫不及待地把我抱上床,仿佛多年未见的情人一般急迫地要了我。我没反抗,任他在我身上挥汗如雨,习惯性地装出愉快的表情,让他以为自己很猛很英武很男人。
晚上他头疼,给他买了高原安、高原康、红景天,凡是能想到的可能对高原反应有帮助的我都买了回来,小桌上堆得满满的,不时让他吃这个喝那个,然而他仍脸色煞白、不时揉着太阳穴说难受。
到晚上高反越来越重,说话都没了力气。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去了医院,吸了两个小时的氧,他的脸色总算好了一点。陪他去布达拉宫广场和八角街走了走,他一路皱着眉头,说这里太落后了,破破烂烂的,布宫没有想像中的漂亮,八角街到处是尿骚味,摊子上卖的都是假古董,饭店里的东西太贵味道还不好。然后,我们俩就开始吵架。
他要我跟他回北京,我想他能留下来。各自说着自己的理由,却谁也说服不了谁。
“开个家庭旅馆我们也能过活的,明,为什么非要回北京为什么非要我在不喜欢的地方呆着?这里的人很好,生活简单人际关系也简单,你不用那么累不用那么辛苦再不朝九晚五多好啊。”我站在窗边,看着他说。
“好好,我们是北京人,那里才是我们的家。”明靠在床上,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样子。他说:“这里太落后了,到处脏兮兮的,有什么值得你留恋。跟我回去吧,你如果实在喜欢,我们今后每年来玩一次就可以了。”
“北京有我们的家?你是说我回去后你妹妹就不住在我家了吗?”我坐到椅上,看着被高反折磨得没有血色的明,无尽的悲哀涌上心头。他如不留下,我们的缘份就真的完了。我是不可能回去的,除非他妹妹从我的房子里搬走!
可能吗?以我对明的了解,他是不会开口让他妹妹搬出我们的房子的。又以我的直觉,洁更不会主动提出搬出我们房子的。
“她是我妹妹啊,好好,你就不能忍让一下吗?”
第208章:我怀孕了
可以忍让一下,但不能忍让十下。我喝了一口茶,笑着说:“明,凡是忍让总有个限度吧?总该有个期限吧?你让我忍让多久?一年还是十年还是一辈子?”
“没那么严重!”明看着我说,“洁终究会结婚的,等她结婚不就搬走了吗?”
“她如果一辈子都不结婚呢?”我说。
“她怎么可能一辈子不结婚呢?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她多大了?快三十了吧?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还有多少的可能性走进婚姻?”
“你不是也是三十岁了才结婚的吗?”
“那是因为我不想结婚。”我说,看了他一眼,语气清淡如水。“一个不想结婚的女人跟没人想跟她结婚的女人在概念上是不一样的。”
听了我的话,明的脸色变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去办证?”
“我以为你真能给我一个家。”我说,放下茶杯,轻描淡写地说。
“我难道没有给你一个家吗?”他直起身子问。“我对你那么好,家务事从来没让你沾手,做饭洗衣拖地,哪一样不是我在做?”
“是的,你对我很好!同样的,你对你妹妹也很好。明,我想你是搞错了,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女主人,你觉得我在那间房子里算是一个女主人吗?”
“我说过她是我妹妹,你总不能让我把她赶出去吧?”
“你不必赶她出去,我可以让位于她。”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他有些火了,大声冲我喊。
“简单,让你妹妹搬出去,或者你重新买套房子,或者我走。”我说,干脆明了。
“再买套房子哪儿来那么多钱啊?北京的房价你不是不知道,再说我们又不是没地方住。”
“那就在拉萨买套房,这里房价便宜。我们住在拉萨。”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明痛苦地说。
这样的谈话持续了三天,最终还是没有结果。他有他的无奈,我能理解他爱妹妹的心情,但不能忍受让我跟他妹妹在一个屋檐下,明说他回去看能不能用现在的房子换两套四环以外的房子。
我同意了,只要能给我一个独立的空间,我可以考虑回去。于是我们安静下来不再争吵,在拉萨总算静静地过了一周,如一对恩爱的夫妻,手牵了手去德吉路的餐馆找吃的,去八角街寻找新奇的玩意儿,去布达拉宫广场散步。
没有外人打扰的我们,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晚上,我们拉开窗帘做爱。他时而小心时而狂热,生怕哪一次让我不满意了,那么小心的尽可能用尽全力,以为我就满足了,我就永生不忘了。
偶尔,我努力地迎和着他,幻想着自己身上是嘉措,也能体会那么一会儿快感。等清醒过后发现明的狂喜,又有些内疚。然而我没办法,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在他的身下,我体验不到两个身体合在一起的欢愉。
明走了后,我想了一天,还是写了一份离婚协议快递出去。
原本就不该开始的,还是早些让它结束吧。
回到合租的房里,见老鹰正在泡面,辛辣的油味一进入鼻腔,引得胃里一阵翻腾,快步跑进卫生间,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直到胃里再无物可吐时,我用杯子接了热水嗽了口,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无力,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泪大滴大滴落了下来。
月经已经四十八天没来。
我可能怀孕了。
第209章:无助
我抹干泪,回到自己的房间,脱去衣服,把自己塞进被窝里。太阳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照得屋内暖洋洋的。
想起凉凉的手术台,想起妇科医生冷冰冰的声音,禁不住浑身颤抖。
一向都很小心保护自己的,只有那一次,他刚出来,过于兴奋忘了让他用安全套,原以为处于安全期没事的,那知却中招了。
我不喜欢孩子,无论多乖的孩子都吸引不了我的目光。何况,我目前的处境更不是生孩子的时候。我抚着小腹,一如往昔的平坦。怎么这里面就长出一个生命了呢?且来得如此不合时宜。曾经想过如果结婚,就会生一个粉粉嫩嫩的孩子,看着她一天天的成长,听她嗲嗲叫着妈妈,那是怎样的一种日子?莲说那样的生活忙乱但幸福。幸福我想要,忙乱我未必能适应。我想我不会是个好母亲,就算我想要个孩子,是因为我觉得女人最终都会走向那一步,是因为我身边的人都在要孩子,用孩子的生命去证明自己青春不在。我目前不需要这些。
去药店里买了试纸回来,不到五秒种,上面就出现红红的两条扛,感觉自己就像掉到进深渊里,潸然泪下。
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我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然而心里还是伤心、还是害怕。渴望身边有个人,陪我说说话,给我安慰。
摸出手机,看着显示屏怔怔地流泪。电话薄上存了一百来个号玛,哪个值得我信任?哪个能跟我分担这份无助?我一个个地翻着,那些熟悉的名字轮流出现,明、卓一航、磊子、超、哥哥、爸爸、嘉措……不行,这些名字都无法替我分担,再说,就算他们愿意,我也不愿意。此时的我,不想听唠叨,更不想听埋怨,甚至迟疑的眼神和怀疑的目光,就更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需要安慰,需要一个人听我说说话,然后陪我到天亮。
当莲的名字出现时,我的手指停止了按健。莲,想起她,就想起幽谷的兰,冬日的水仙。仿佛,她在虚空的某一处正静静地看着我,黑亮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担忧。认识她以后,很多的日子里她就这么担忧地看着我。看到我把生活搞得混乱不堪,她痛心地劝说我,我闯了祸不知所措时,她收留我安慰我。莲是我的福星,无处可去时,她总会为我留一盏灯。
看着屏幕,大拇指不由自主地按了下去,听到莲冷静自持的声音清晰传来时,我泪如雨下。
我想你了,莲,你何时回来?
你又闯祸了吗?我已在路上,别哭了,美人哭起来可不好看。
我这回真的要死了,你再不回来,我就死定了。
放心吧,坏人会活千年的。那女人丝毫不理我的无助,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还有没有同情心啊?我都这样了你还笑?
你怎么样了?腿断了还是手没有了?
你才腿断了手没有了。
那……你被毁容了?
你才被毁容了!
你怀孕了?
我无语,哭得更大声了。
第210章:转经的母子
“不会吧?你真怀孕了?”她夸张地喊到。可以想象她此时的表情,肯定像见到了恐龙一样惊讶。
“莲莲莲,我该怎么办啊?”
“我的妈呀,你这样的情场老手居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还问我怎么办?你好似想当妈了?”
“怎么可能?我宁可死了。”
“那还不结了。等我回去陪你去医院把她(他)谋杀了吧。佛祖啊,原谅我吧,要怪就怪电话那头的坏女人,是她闯下的祸,我最多算个帮凶。”
我“扑哧”一声笑了。本来挺痛苦挺伤心的一件事,被她这么一搅和,就好像儿戏一样。
莲回来的那天,我提前两个小时出门去等她。在德吉路上,见到一个磕长头的阿佳带着三个孩子,大的八九岁、小的两三岁,脏兮兮的哈达一头拴在孩子手腕上,一头拴在自己腰上。
阿佳一丝不苟地磕头,把身子平平展展地放在青石板上,起身时,那微仰的脸庞上,呈现出圣洁的光芒。而幼小的孩子总是调皮的,严肃的宗教行为并不能抑制住活泼的天性。大点的孩子偶尔能跟着母亲像模像样地磕一个头,最小的那个则脚步不稳地跟在母亲后面,黑白分明的眼睛四处乱转着,路过的转经人不时摸一下他的脑袋。有时,三个孩子向着三个方向,只是因了那手腕的的绳索,始终在母亲的视线之内。
这是一幅无奈而又感人的画面,孩子的活泼和母亲的虔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母亲对未来的期盼都在那一起一伏间,全身心地表达着。但又牵挂着孩子,不忍把他们关在屋内不忍放逐陌生的环境里,所以拴在腰间、视线之内才觉安全。
我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从德吉路转入北京中路,直到林廓北路,鼻端飘进饭菜的清香,才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停下了脚步,见最小的男孩捡起一个矿泉水瓶眯着眼向里看,又对着瓶口仰脖使劲地拍着瓶底,显然是渴了。
转身进了路边的小店,买了四瓶绿茶,快步上前递给三个孩子和阿佳。阿佳双手合手说着谢谢。三个孩子则叫着阿姨你好漂亮阿姨你好美阿姨这个很好喝。
我开心地笑了,忍不住在小男孩的脸上揪了一把。对着这张小脸和黑亮单纯的眼睛,这么些天第一次感到如释重负一般的轻松。
回身时心情愉快,哼着才学来的《妈妈的羊皮袄》,看见路边有个小贩用平板车推了水果在吆喝,便买了些小香蕉,剥了吃着打电话给莲,她说已到大菩萨,让我等她一下,马上就到了。
坐在德吉路边的石砍上,人来车往,不时有人回头看我,还小声地议论着。我这样一个衣着光鲜容颜美丽的女子坐在大街上,有点怪异是吧?
“小姑娘,别坐在地上,凉。”一个摇着经筒的老阿妈走过我身边时,提醒我。
我笑笑,站起来,拍拍短裙。
“拉萨不像内地,寒从脚下生,年轻人要知道照顾自己。”老阿妈这样说,脚步稍作停留就过去了,转经筒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眩目的光辉。
略带责备却眼神柔和的表情让我想起父母,幼时每一次闯祸后逃回家去,爸爸妈妈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
当莲从那辆白色的路虎里出来,在阳光下看着我微笑时,我不顾一切地扑进了她怀里,就如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眼泪瞬间浸湿了她的肩头。
“好了好了,大美人。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吗?天又没塌!”
他男人跳下车走了过来,把外衣给她披上,把手机揣在她兜里。拍了拍她的脸说早点回来!
莲点着头,娇俏地笑,看向男人的目光柔情似水。
第211章:矛盾
我和莲顺着德吉南路上了河堤,慢慢地向西走着。
“卓嘎他们都来了吗?”
“来了,和扎西。”
“那其他人呢?”我忧伤地问。
“我不知道。我们是从卓嘎的老家走的。还放不下吗?”
“我不知道。莲,我是不是很傻?”
“他们家另娶了。”莲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了然于心的目光让我心中一凛。她说卓嘎在山洞里住的时候,扎西一直在等她,常常在山洞外坐着,一坐就是一夜。“我去的那天,扎西看到我,高兴得就像一个孩子,他说他这辈子只想要卓嘎一个女人,她能不能生孩子都是他的女人。这话很朴实,却让人感动。不是吗?好好,我们整天想着爱情要浪漫,要唯美,却不知人这一生,真正放你在心上的,却是身边最朴实默默关心你的男人。”
“可是,你和洛桑就很浪漫啊!她对你那么好,真让人羡慕。”
“我们也是在过日子,我们也有意见不和的时候,也会吵架,彼此也会生气。只不过,我们会互相妥协。好好,妥协在两个人的空间里,是不可缺少的相处方式。”
“就算我妥协了,还有用吗?”我靠在石栏上,看着淡蓝色的江水,幽幽地说。
“不是你现在去妥协,而是你要学会妥协。好好,你和嘉措不可能有结果的,所以放弃是最好的选择。”
“卓一航和云儿,打算结婚吗?”我想了想,问她。
莲靠在栏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好好,你想退而求其次吗?”
“你能不能不这么聪明?”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样做对卓一航不公平。”
“我又没说要嫁给他。”我白了她一眼,“只是问问不行吗?”
“如此最好!”莲摇了摇头,说:“好好,卓一航是个性情中人,相信我,你和他的故事也过去了。”
“唉……”我叹了口气,“莲,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是的,你错过了。但是你有了明,塞翁失马焉之非福呢?”
福?想起走的那天,看到洁和不认识的男人在我的家里翻云覆雨却对我怒目相向,仿佛该尴尬是我而不是他们。其实仔细想来,我还真是那个家的外人,房产证上是明和洁的名字,与我有何关系呢?
“我这个样子,像个有福的吗?莲,我真的不该结婚的,太可怕了。”
“不是结婚太可怕了,是你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何时到医院去?”
“你为什么不问我孩子是谁的?”
“这个重要吗?”
“我以为你会问。”
“你又不会生下来。”
“倒也是。”我笑了,“明天吧,下午陪我去医院?”
“好。陪你去杀人。”
“切,还不能算是人啊,只是个种子。”
“种子还不是要发芽的!”她白了我一眼说。
“唉,你以为我想啊。不是失误了嘛!”
“明天去吧!”
“我有点害怕,莲。”
“有什么好害怕的,就当你肚子里长了个毒瘤子。”
我笑了,看着她。“亏你想得出来,毒瘤子?这么恶心的词你都敢说!”
“那你想听什么?可爱的宝宝?美丽的小娃娃?”她翻着白眼说。
“算了,你还是说毒瘤子吧,我心里舒服一点。”
第212章:再来拉萨(卓嘎)
时隔一年,再来拉萨,恍如隔世。
我们暂时住在卓一航家里。他租了一套带院子的藏式房子,三层楼。他说他反正也是一个人,多几个人还热闹一点。
到的那天见到了好好,她在等莲,好像有什么事。她穿了白色短袄,红色短裙配了一双黑色的靴子,棕色的卷发长长地披在肩上,比起一年前,更加成熟妩媚。
我对她笑了笑,她也笑了笑,彼此都有些尴尬。
扎西第二天就给自己找到了工作,在建筑工地当小工,一天三十块钱,一个月下来,已足够我俩生活的。
我本来是想出去找事干的,扎西不让,莲他们也不同意,说我身体太虚弱,养一养再说吧。于是我跟扎西商量,让卓大哥把保姆辞了,做这点家务对我来说是很轻松的。
卓大哥还有个侄女云儿也和我们一起住。云儿还在上大学,现在是实习,四月份准备回去,说是做论文。不过她说一拿到毕业证就回来。看得出,云儿很喜欢卓大哥,不过卓大哥对她好像没什么男女之情,只把她当晚辈。我们一直劝卓大哥找个合适的人,早点安个家吧。他总笑着说他缘份还没到,属于他的总有一天要来。每次都是用这句话塘塞我们,说得多了干脆说我们神经。
我不会做汉族的饭菜,闲来无事卓大哥就教我,时间长了也能做点家常菜了。云儿教我说普通话,在她走之前,我已经能听懂一些日常用语了。
莲和洛桑要在拉萨买房,俩人到处寻找着,莲喜欢江边,说要能看到江水的地方。那天陪他们到西郊看了一套房子,两层小楼,院子很大,他们就订下来了。
莲说拉萨现在不让修独家独院的房子,今后这样的房子会升值的。我们都看着他笑,卓一航说她一结婚果然不一样,开始食人间烟火了。
莲直翻白眼,说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当然不操心了。
萨珍还在帕廓街开甜茶馆,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我去看她时,茶馆的生意正好,她和两个小姑娘正忙着打茶招呼客人。见到我,萨珍迎了上来,把背上的孩子交给小保姆,拉着我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又扬声吩咐服务员拿了一壶茶过来。
“生意很好啊!”我打量着干净整洁的茶馆,想起两年前,她的茶馆在巷子深处,只有三张小茶几,来的人也只是熟悉的同乡。没想到现在在街边租了铺面,有了十几张桌子了。
“我都快累死了,从早忙到晚的,赚的钱还不够两张小嘴的奶粉钱!”萨珍笑着,幸福溢在脸上。
“我要是像你这样,累死都愿意!”我说,接过保姆手上的孩子抱着。
“你……还是没有?”
我摇了摇头,“怀上就掉了,没办法。命中注定我没有孩子。”
“仁钦说你跟扎西单过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们另外支了帐篷。”
“你家长……就是嘉措,昨天还来了,向我打听你的情况。”萨珍看着我,有此迟疑地说。
“他……好吗?”
“不太好,朗结说,他大哥动不动就把自已灌醉了。卓嘎,跟我说实话,你爱你家长吗?”
“他不是我家长了。”我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心里却掀起了惊涛。嘉措,他这是何苦,明知我们已经结束,何苦要折磨自己呢?
“你还爱他,是吗?”萨珍看着我的脸,认真地问我。
“我跟他已经结束了。萨珍,爱与不爱还有什么关系呢?现在他们家已经另娶了女人,很快就会有孩子了。扎西对我很好,我知足了。”
“可是你还是忘不掉他,卓嘎,咱俩从小就在一起,你的心事瞒不了我,你就不想见见他吗?”
“不见。”我干脆地说。“我怕见了他管不住自己,我不想对不起扎西!”
“对不起扎西?你怎么会对不起扎西呢?你本来就是他们兄弟共同的女人啊!”
“那是过去,现在不一样了,我只是扎西的女人。”我说,把睡着的孩子递给小保姆。
萨珍告诉我,嘉措和朗结、边玛在拉萨,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宇琼和央宗留在家里干活,农闲时也来拉萨呆一阵子。
第213章:重逢
扎西的老板见他干活认真踏实,就让他当了工头,负责本地小工的管理,工资也增加了不少。他不想老是麻烦卓大哥,就在八角街租了间房,我们搬了出来。
夏天来时,来帕廓街的游客渐渐多了,萨珍的甜茶馆忙不过来,我常常过去帮忙。
拉萨的夏天总是忙碌的,一年的收入就靠夏天这几个月。扎西夜以继日地工作着,说要多赚点钱,回去好修个房子。加班时他如不能回来,总会往萨珍的茶馆打个电话,让我关好门。
这天我放下电话,萨珍笑着问我。“扎西又要加班?”
“嗯,他说晚上不回来了!”我说,放了酥油在搅拌机里,冲上开水,按下开关,机器就轰轰地旋转着。
外面又进来几个客人,喊着要茶,快点。我答应着,把茶灌到茶瓶里,提了出去。把茶色的玻璃杯摆到桌上,倒上茶,一一端到客人面前。
突然,我的手被人抓住了。
感受着那双手带来的力度,我浑身禁不住一阵颤抖,但仍用力抽回了手,转身急步回了里屋。
“怎么啦?卓嘎,怎么哭了?”萨珍看着我,“是不是哪个醉鬼欺负你了?”
“他来了!”
“他?”萨珍探头向外看了看,然后拉着我手捏了一下。
“我想先回去了。”我说,取下墙上的围巾和帽子。
“那你就走吧,要不要人送你!”萨珍说,用袋子装了几个肉馍馍塞给我。“拿着,早上热一热给扎西吃。”
“谢谢。”我说,转身飞快地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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