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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官场旋涡

_14 玉晚池 (现代)
敬到江德时,胡一发与谈起了生意,原来他要买三台五匹的格力牌拒式空调,问是不是可以优惠?江德一听非常高兴,没有问题,秋天是淡季嘛,绝对优惠,问什么时候安装?胡一发说,不瞒你小老弟,这三台柜机都是送人的。具体怎么装,明天再说。两人当即敲定了价格。
文若竹、倪莫惠、何小丽过去都是一个车间的,下岗后各人都在忙着各自的生计,见面并不多。这次突然见面自然有些亲热,不停地“叽叽咕咕”的,那话儿就像流水一样不断线。贺长生一见,冲着一股酒,发出了几句杂音:
“江小弟,你没听说?现在流行几句话,叫做‘找老婆太累,找小姐最贵,找下岗的最实惠。’所以在外面找情人最好还是找个下岗女工。”
不料倪莫惠马上进行了抗议,“哎,贺局长,你是个当官的,说话可得注意影响。我们三个姐妹哪个不是下岗的?谁得罪了你呀?”这下子像是捅了马蜂窝,文若竹接上了茬,“小丽姐就坐在这里,贺局长你还竟敢大放厥词,小心扯烂你的耳朵。”何小丽横起了鼻子竖了眼,马上吼了一句:“贺长生,闭起你的臭嘴巴。”
真是尴尬,威风扫了地,贺长生马上缄口不言了。钱正生与江德一见,几乎同时端起酒杯要敬他。贺长生二话不说,首先干了,算是自罚。
“还是兰姐不简单。下岗后自己的工作还没找到,还捡了一个小女孩养着。我看到电视里的报道时都掉了眼泪。后来她又做保洁工,开了小饭店,保洁公司,处处想着大家。现在好了,家政公司终于开业了,招了那么多开岗姐妹……这种好人,现在还能找出几个来?”文若竹说到兰草肃然起敬,一席话终于冲淡了紧张空气,席间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何小丽说:“听说当时秦正联不愿为她找工作。”
倪莫惠有些愤愤不平起来,“亏他还是个当官的,竟然不出面为老婆找工作。天下哪有这样的老公?自己的老婆下了岗也不想想办法。”
“以秦副秘书长的身份地位,要想为兰草找份好工作,那简直易如反掌。”胡一发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也幸亏是个兰草,耐心好又有涵养,要是换了我何小丽,早就与他打燃了火。要不就干脆拜拜了。”何小丽说完又“哼”了一声。
贺长生终于有了反击的机会,瞪了老婆一眼,“咸吃萝卜淡吃姜,别人夫妻的事,关你屁事。”
何小丽啐道:“你瞪个什么眼?还轮不到你贺长生开导我。”
江德笑着摇摇头,打了一个圆场:“来,吃菜。不扯那些事了。”大家这才撇开这个话题。
文若梅终于来了,没坐下,只是履行了老板的义务,除了贺长生连敬了三杯外,每人都敬了一杯。又与几个姐妹聊了几句,马上跑出去应酬外面的客人。
饭后,胡一发叫了三辆出租车,自己和小倩坐了一辆,几家人一起到了红艳娱乐城。
这是一间大套房,歌厅和舞池分隔,而且宽敞舒适。钱正生夫妇热情地招呼了一下,就告辞出去忙生意了。
进来才十来分钟,贺长生就坐不住了,磨皮擦痒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邀小倩跳个舞顺便吃点豆腐,又碍着老婆就坐在身边。好不容易等到何小丽上了厕所,马上走到江德身边对着他的耳朵小声嘀咕说:“江老弟,我到走廓对面的那里去跳舞去了,如果小丽问起,你就说我出去办点事,马上回来。”
也许是酒精作了怪,贺长生竟然忘了江德是他仇人的儿子,而且还是何小丽的前任老公。江德倒是大度,点头笑了笑。
几分钟后何小丽回来了,不见钱正生在场问胡一发,胡一发估计去了厕所。江德说外面有人急事找他。谁知何小丽根本不信,“麻烦你去对面把他请回来,就说我说的,他不过来,等会儿我去揪他。”
江德并不乐意去喊人,无奈文若竹也在一旁撮合:“你就去一趟,帮小丽姐一个忙。”江德只好起身走进了对面的包厢区。
刚到休息厅,就见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姐正在“抓扯”贺长生。这个小姐扯着他的耳朵说:“生哥,好久没见到你,想死我了。”那个小姐捏着他的鼻子说:“生哥好久都不来看看我。”贺长生两手各搂一个,怀里头的两个小姐也在那里直嚷嚷:“生哥,亲我一下嘛。”闹哄哄地一片嬉笑声。贺长生说:“你们几个都不要急,让我一个一个的慢慢来。”贺长生刚说完,江德就听见小姐们的脸上出现了被亲吻的“咂咂”声。那几个小姐不停地闹着,贺长生全身不停地摇晃着,乐悠悠地笑个不停。
什么局长,也太不像话了!江德心里骂了一句,但见此情景还是忍俊不禁笑,然后大声地喊道:“生哥,何小丽喊你马上过去。”
贺长生一怔,“马上。”立即整理好衣服就走,几个小姐仍拉扯着不放。其中一个小姐说:“哎呀……生哥好没劲了,来玩就玩嘛,还带老婆来。真扫兴。”贺长生说:“你们几个不要急,等着我。改天再来,生哥好好陪陪你们几个。”贺长生总算摆脱了小姐们的纠缠,快步向门口走来。
小姐们突然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江德,齐声喊道:“哎……那个帅哥,你来陪我们玩一下嘛。”贺长生说:“你们几个千万莫要逗他,他是‘迂夫子’,别把他吓着了。改天还是我生哥过来把你们几个玩舒服。”说完快步出了门。
走廓里,江德嗔怪地数落着贺长生:“贺局长,你也太胆大了,何小丽在场你也敢来这里。”贺长生说:“有什么嘛。喝了几杯酒,放松一下。”
何小丽正一脸阴云地等着,“贺长生,你干什么去了?”贺长生陪着笑脸:“没……没干什么,我去找熟人问个事。这不,几分钟就回来了。”何小丽横眉怒对,“没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贺长生嘻皮笑脸,“哪敢呢?众目睽睽之下。何况你这个‘纪委书记’还在场呢。”何小丽余怒未消,“自己检点一点。”
胡一发出面打了一个圆场:“小丽,算了。来,我请你跳一曲。”何小丽这才悻悻地跟着胡一发走进了舞池。
“来,贺局长,你也点一首歌唱一唱。”小倩刚唱完一首,马上将话筒和歌单递给贺长生,打破了冷落的局面。贺长生说:“我唱歌从来不愿照歌单点,喜欢即兴唱。你说我唱哪首歌好?”小倩想了一下,“那你……就唱《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贺长生马上嘻笑眼开,“我不喜欢唱这首,就干脆唱一首《你究竟有几个好哥哥》怎么样?”文若竹问:“哪有这首歌?”贺长生一本正经,“小文,亏得你过去在厂里还是个文艺骨干,竟连这首著名的流行歌曲都不知道?真是有点孤陋寡闻啊。还是让我告诉你吧,这是我为《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填的新词。”小倩笑了:“贺局长,不要故作玄虚了,你就快唱吧。”大家不约而同地鼓掌催促着。
贺长生用手轻轻拍了两下话筒,又“喂,喂”地试了一下音响,然后用广东话说道:“谢谢……谢谢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朋友。”然后向大家作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歌厅里又是一阵掌声。随着《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旋律响起,贺长生全身开始扭动起来,那样子十分滑稽可笑。电视荧屏上出现了原歌词,贺长生开始用他那略带嘶哑的男中声唱起了他的《你究竟有几个好哥哥》:
是否每一位你身边的男子
最后都成为你的哥哥
他的心酸,我的心酸
是否都是你呀你收集的折磨
……
你究竟有几个好哥哥
为什么每个哥哥都那么难过
你究竟有几个好哥哥啊
为何每个哥哥都找了个烟幕
……
大家开始和着节奏击起手掌,伴随着贺长生的边歌边舞,空气顿时又开始活跃起来。胡一发陪着何小丽从舞池出来,见状使劲地鼓着掌。何小丽也禁不住笑了,“贺长生,你当活宝哇?”贺长生唱完,大家又热烈鼓掌,文若竹和小倩已笑得前仰后翻。
“谢谢……谢谢各位捧场。”贺长生又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一个电话叫走了江德和文若竹,这歌厅里顿时冷清了许多。胡一发也不忌讳小倩在场,随手就将五千元的一个信封塞进了何小丽的坤包,说是送给贺局长昨天的跑路费。何小丽推让了一下,最终还是拉上了坤包的拉链。倒把一个贺长生坐在一边看着干着急,心里嘀咕着:胡大哥,你干嘛要拿给她,那可是我的泡费呀。
付了辛苦费,胡一发又要来了一箱哈尔滨啤酒和各种小吃,庆功活动正式开始。这小倩也肯为老板卖力,刚才酒席上还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淑女模样,这会儿倒像是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打浑插科,杯杯有理,逗得贺长生十分开心,杯来杯碰,酒来酒进,毫不推辞。何小丽对这种阵仗见得多了,也不觉得为奇,加上才收了胡一发的钱,也不好扫了他的兴,自然也是连端杯子灌了胡一发和那位丰满的小秘书。
喝了酒又唱歌,唱了歌又喝酒。两对男女又轮流跳了几曲舞。贺长生早就想着要吃小倩的豆腐,终于有了机会,只是兜里又少了两张大团结。那小倩早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知情知趣,加上胡一发已打了招呼要放开点,这会儿舞池里又得了小费,自然也就乐意顺水推舟,凡正身上也掉不下一块肉来,任你贺局长亲亲吻吻,摸摸捏捏。贺长生快活是快活,最大的遗憾就是何小丽和胡一发都在不远处唱歌,恨不得就地且将两张沙发当作两张床,马上就脱下裤子泡她一个痛快。至于你胡一发是不是也要上我的老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钱正生和倪莫惠来了,人多了热闹了,自然是老节目:喝酒。但贺长生心里却不太安逸:看样子这小倩今晚再也不能入港深泡了,可惜。
钱正生与贺长生连干了几杯,竟忽然异想天开,出了一个节目与贺长生杆了起来。
“哎,贺局长,别看你是一个大局长,我是一个小老板。酒我是喝不过你,但我们能不能来比比面子,看看你的有多大?”
“比就比。怎么比?”
“一人喊一个市上的领导来陪我们泡。”
“哈哈……哈哈哈……哈哈……”贺长生一阵大笑,心想你钱正生也要冒皮皮打飞机,能和我贺长生比这个?“钱老板,行啊。怎么比?”
钱正生夸下了海口,“今晚的所有的开销算我的不说。如果我输了,我不但自罚两瓶啤酒,还外加这一个秋冬季直到春节大年三十为止,你来娱乐城的消费开支我全免了,哪怕你天天来,也不管你一天带几个朋友来,我全包了。如果你输了,我只要你连喝三瓶啤酒就是了,怎么样?两位市上领导,市委和市政府各一个包括副职。请贺局长先选。”
“行,这条件好。你喊哪一个?”
“你先选。”
两人又互相推让起来,旁边的几个人都笑了。胡一发裁定由钱正生先选。钱正生选了罗林森副市长,贺长生选了王名烈副书记,两人开始打电话。
钱正生关了手机,满脸笑容,“罗市长十分钟就到!”
贺长生苦笑了一下,二话不说,开了瓶子就喝酒。
王书记今晚怎么啦?声音似有点苍凉。在外面有急事,什么地方?什么急事?贺长生实在猜不透。他不说,自己也不好问明白。贺长生咕咕地喝着酒,那一颗心也像啤酒一样,苦苦的,凉凉的……
正文 第122章 夜走大庙
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快速地穿过迎江大道,又驶上了灯火斑斓多姿的西子江三桥,然后向左驶过桥头东头的滨江,临近卧龙山山脚下的一条石板路口时嗄然而止。王名烈手提一袋香火、蜡烛钻出车子先走了两步,朝昏暗阴森的山上望了望,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然后回头等着正在付钞的华小雪。胖胖的出租车司机收了车,橇起车前的空车提示牌,伴随着几个熟练的换档动作,倒车调头,那辆红色的出租车飞速地驶向灯火辉煌的城区,只把这对魂不守舍的夜行人孤零零地甩在死寂的山脚下。
“慢点啊,这路上的石板有点滑。”王名烈牵起了妻子的一只手,慢慢地朝山上爬去。
朦胧的夜色下,苍莽的卧龙山依然巍峨挺拔。西子江生态旅游开发已换发出它古老的青春。几块风景区和古迹地已按规划开始动工建修,唯有名叫望魂崖的这段没有纳入开发规划。别处已是亮起了辉煌的灯火,这里还是黑夜沉沉。一条逶迤曲折山道直通半山腰,山腰上有一段连鹰都难飞过的巨大悬崖峭壁,那悬崖就有古人所刻的“望魂崖”三个大字。这段山峦虽算不得最高,但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灵就灵在悬崖脚下的那座观音大庙。大庙乃宋代所建,观音佛像就山崖的石壁而凿刻,庙宇依山而建,尤显得巍峨雄壮。
那观世音佛像相传最是灵验,求官得官,求子得子,求财得财,能逢凶化吉,能保人丁兴旺保平安。从古至今一直是人气火旺,香烟燎绕,直冲云霄。
华小雪经常来烧香。王名烈一直想来,但白天他断然不敢来,因为他是一个市级领导干部,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来。然而今天他不得不来,不过也只能乘夜幕偷偷摸摸地来。
自从史树友调到省政协,卫民生坐上市委头把交椅后,王名烈心中不仅有了一种失落感,而且有了一种不祥之兆。有时睡觉时会突然被噩梦惊醒,有时他会恍惚,会感到莫名其妙的害怕,甚至是胆颤心惊,朦胧中总依稀觉得自己的官场气数已尽。而一直缠绕在他身上还有一块心病,那就儿子王文兵。
林泰高速公路公司的问题暴露后,尽管当时有史老大暂时压了一下,但市纪委那边毕竟已经立了案,彻底清查问题也只是一个迟早的问题,只要查清了,儿子难保不说,还要牵扯出包括自己在内的好几个人。儿子以出国的名义暂时避开了,但至今与家里已是杳无音信,也不知是死是活,还是已经被公安部门偷偷地引渡回国并秘密地关押了……
华小雪对王名烈父子的问题了如指掌,她也理解丈夫痛苦的心情。也暗中流过泪,也在暗中为儿子和丈夫捏着一把汗。但她毕竟不是那遇事毫无主见,只会哭哭啼啼的普通家庭主妇,而是一个有文化,有层次,见过世面,而且能够沉得住气的大女人。她不断宽慰丈夫:没事,难关一定能够渡过,我们是恩爱夫妻,也更会成为患难夫妻,再大的风雨,我们一起走过。这多少给王名烈的心灵带来了一点惺惺惜惺惺的慰籍。
华小雪不但从精神上和肉体上不断抚慰丈夫,而且还特别积极主动地采取了最具体的实际行动,帮助丈夫渡过难关——那就是请算命先生和拜菩萨。而王名烈也一直相信这一套。
作为一名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从小就不折不扣地沐浴在辩证唯物主义正统光芒下的王名烈,应该成为一名彻底的唯物主义的忠实捍卫者。作为一名由正统的马克思主义科学知识哺育起来的党的领导干部,王名烈应该是一名彻底的现代科学的坚定积极分子。但他不是,他相信命运,而且非常迷信,并且坚信阿弥陀佛和观世音能够泽被自己,能够化险为夷,能够保佑自己的平安,能够为自己带来鸿运。
从农校毕业参加工作,然后从政,从恋爱结婚生子到儿子长大,上学、结婚到工作,在每一个他认为是关键的环节,他都专门请人算过命,还了愿。尤其是在关系到他的仕途调动和升迁的紧要关头,他都要找人算一算,都要走进庙宇烧香许愿,对菩萨顶礼膜拜。当县委书记时有个承包公路的老板曾送给一尊价值数万元的金佛,他把这尊金佛视为护家至宝,还将一位大庙的住持大和尚请到家里专门开了光,利用书房的一角做了一个神龛,摆上了贡果和香炉,供他和华小雪每天烧香礼拜。
说灵吧,有时候又像不灵;说不灵吧,有时候又像灵得很。还是应了两句俗话:心诚则灵。信则灵,不信则不灵。这就是王名烈算命和拜菩萨的心态。
王名烈当县委书记时,华小雪曾找过算命先生专门算了一次:说有着。果然当上了。那年市上领导班子马上要调整了,王名烈想上,华小雪找人帮他算了一次:要上。果然就当上了副市长。后来改任市委副书记之前也算了一次,也很准。而且那算命先生还特别提醒王名烈有大官运,这一辈子至少都要上到省部级,但这运程中也会有坎儿,过了坎儿就上去了;过不去就可能停下来。至今看来好似也挺像。只是王名烈一时兴奋,忘了那算命先生的警示:要修德养性,好自为之。
华小雪为儿子王文兵也算得很准:一生自带大财运,如果从商,则金银满柜。果然后来干上了林泰高速公路公司的总经理;命中带挑花,身边不乏女人,婚姻会有两次挫折,但第三次婚姻后就基本稳定了。果然儿子长大了有点花心且风流,结了两次婚又离了两次婚,只是这第三次的美好姻缘何时能够缔结,那算先生没有说。还有,说儿子一生一帆风顺,不会有大磨难和大坎儿,难道这次出国无大碍?难道那林泰高速公路公司的问题也会平稳过渡?王名烈的心里实在是吃不准。
看着丈夫在家吃不香、睡不稳,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华小雪确实心痛。这次她又专门下了一次乡,跑了五十公里的路,深入泰西县的一个小镇上,将那位多年秘密为他们算命的貌不惊人的翻天书大师,请到家里好好款待后,精心地为王名烈算了一次:今明年有坎,有人背后整你,凡事亦要小心谨慎,不可蛮撞行事。华小雪问儿子如何?算命先生说也有小碍,须过了明年春天才可平安。华小雪问如何才能化解?那算命先生又翻了一下天书,然后取出纸笔写下了一首揭语:
东南有座山大
山上有个陡崖
崖下有座大庙
庙里有个菩萨
天黑两人悄悄去
须防野犬咬伤人
子夜香,贡重金
心诚自然化薄冰
华小雪一看就明白了,也不再多问,拿出几百元谢了大师,只待他出了门,马上就上街作了一些必要的物资准备。王名烈一下班,俩口子吃了晚饭休息了一会儿,双双来到书房,贡了香,磕了头,拜了金观音,回到客厅计算了时间,华小雪揣了一个吉利数的现金六千六百元准备捐进大庙积德箱,王名烈拧着那袋包装得严严实实的贡品,俩口子这才不慌不忙地出了门。王名烈想喊自己的专车遭到华小雪反对,只好作罢。一出市委大院,华小雪手一伸,夫妻二人上了一辆红色的出租车……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不管有多少风雨,我都会依然陪着你。我想你想着你,不管有多么的苦,只要能让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这样爱你……
一阵手机的铉铃声突然打破了山道的沉静,如果要在往日,每当王名烈听到这段《老鼠爱大米》美妙的音乐时,他会眯起眼睛陶醉一下,但今天他全没了这种心情,甚至这声音让他听起来感到格外的刺耳,格外的心烦。他不想接听,也没有掏出手机,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但安静不到一分钟,那声音又不知趣地响起来……而华小雪也许是不愿太寂静,想让这山道上的空气活跃点,竟自伴着手机的铉铃声小声哼唱起来。
……我听见你的声音,有种特别的感觉。让我不断想不敢再忘记你……不管路有多么远,一定会让它实现。我会轻轻在你耳边对你说(对你说),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不管有多少风雨我都会依然陪着你。我想你想着你,不管有多么的苦,只要能让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这样爱你……
“他妈的老是拨,拨你妈一个。烦不烦人?!”王名烈狠狠地骂了几句。
“老王,还是掏出来看看,谁来的电话,万一是市委有紧急的事情呢。”华小雪停下哼唱,劝了一句。
王名烈终于掏出手机,夜幕下的银屏来电显示上清晰地闪动着贺长生的名字,“什么事?猴急鬼急的。”
王名烈的态度冷漠生硬,但已经醉了酒的贺长生哪里还分得出主子的态度是好是差,“王哥,我和胡大哥今晚在一起,就在钱正生的红艳娱乐城唱歌,小丽也在这里。罗市长马上就到,请你过来乐一下。”
王名烈又想开口骂娘,最终还是忍了一下,但口气依然不耐烦,“对不起,今天没心情。我在外面,这会儿有急事。”
贺长生那边已经和钱正生下了赌注,这边却来不了人,你说他那面子朝哪搁?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局长竟然还没有一个小老板面子大,太丢人了,这也难怪心里急了,“王哥,我和小丽、老胡一起请你,给个面子吧。你不愿唱歌也行,给你安排洗桑拿,这里就有一个现存的小妹妹,丰满,很靓,清水货……”
华小雪就在身边,贺长生却死皮赖脸地说起了这个,王名烈担心她会听到,“行了。别罗嗦。”啪的一声关了手机。他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也管不了你贺长生今晚丢不丢什么面子和掉不掉什么架子。而且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哪还有心情去泡。
“谁的电话?”华小雪问了一句。
“贺长生。混球一个,又在外面泡。”王名烈骂了一句。
华小雪一直盯着脚下的山道,并没有注意贺长生与丈夫在电话里谈了些什么。她心里非常清楚这个表面看似温文尔雅、在家里对妻子很好的丈夫,其实也爱在外面泡,机关里耳闻也并不少。华小雪不同于一般女人,还在于她不愿意管男人这些事,官场如同大浪淘沙,你去吵,你去闹,王名烈几十年艰苦奋斗,好不容易才混到这个位置上容易吗?你想要他下了课,对自己又有什么好?男人自有男人的弱点,只要他对你好,只要没有第二个女人占据了你的雀巢就行了。何必非要穿帮,弄个明明白白,自找烦恼,倒还不如这一生就这么糊里又糊涂的爱,落了一个自在又逍遥。
望魂崖终于到了。山上很静,只有猫头鹰偶尔发出阴森的惨叫,还有几只夜难落巢的鸟儿卟腾着沉重的翅膀在低空飞过。和尚们早就入梦了,昏暗的路灯发出惨淡的光芒,映照着两个形影孤单的夜行人。华小雪接过手提袋先走进了庙子。
王名烈站在大庙前的石坎上喘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那高高石崖上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朦胧中觉得那“望魂崖”突然变成了“钩魂崖”,而且每个字的笔划都变成了一个个鲜血淋淋的铁钩子。心里一惊,马上低下头掏出手机看看时钟,已是零时十五分,赶紧走进大庙……
正文 第123章 主席视察
胡一发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望着省政协委员视察团的早日到来。这真像是一个天方夜谭里的故事。一个建筑老板对省政协委员们的视察竟有如此般的殷切期盼,他既不是泰平政协的什么领导,也不是市政府的什么官员。而通常像这类的视察,当地的官员也不会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兴趣和热情。因为地方官员最期盼的就是具有实权的上级党委和政府主要领导组织的考察或工作捡查,只有这类考察或工作捡查才有可能及时解决当地的实际问题和困难,说白了就是有可能带来实惠。
而政协只有参政议政的功能,政协委员们在视察中可以发现经验进行总结和推广;可以对发现的问题进行指正,如果这个问题或困难带有全局性,拟或需要上面进行解决,委员们可以提出调查报告或者议案,在下届政协大会上提出,督请政府或者政府有部门进行解决,能不能解决还要从政策法规和实际情况出发。所以说政协会议作为一种制度所表现出的政冶热情和功能作用是毋须置疑的,但在解决当地实际问题时却不能立竿见影,马上见效。
胡一发更不可能指望省政协委员们能替他呼吁一个什么问题,而是盼望这个考察团的头儿史树友副主席的光临,至于那些委员们来不来,什么时候来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史树友曾在自己家里许下的那个承诺:对胡一发承包石化城二期工程当面对卫民生、石维民说上两句话,进一步加大工作的力度。这两天他每天与贺长生至少要保持两次联系,因为贺长生消息特别灵通。这天下班前,胡一发斜靠在他的老板转椅上又拨通了电话。
“哎,贺老弟,有消息了吗?”因为早已成了忘年之交、铁哥们,无论什么场会,胡一发都不必称呼对方的职务,贺长生对此也早就习以为常。
“哈哈哈……胡大哥,你真像个相亲的新郎盼媳妇了,今天你问了三次了。”
胡一发也笑了,“这心里没个底,急啊。”
“急什么?史夫人已给石市长亲自打了电话。史主席也答应到泰平时当面对卫民生、石维民旁敲侧击一下。已是双保险了,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万一史主席贵人好忘事,来的时候忘了呢?”
“不会。史夫人也给他提了醒。你是了解的,史主席在家一贯是听老婆的。估计这两天人就要到了,你别急。脚长在人家的腿上,你在这里着急也是干着急。”
“是倒是。贺老弟,史主席到泰平时,有机会你也要在他面前提个醒啊。”
“是,胡大哥,你就放心吧。没有机会我也会找机会。为你老大哥的事,兄弟我敢于两肋插刀。”贺长生没有笑,说话时非常严肃和认真。
“好。听了老弟这几句话,我就彻底地放心了。我老胡认识了兄弟这个朋友真叫做三生有幸啊。谢谢你,老哥衷心地感谢你。”
胡一发放下电话,那心里好像确实轻松了许多。他点燃了一支烟,又开始习惯性地用身体左右摇晃起老板椅。摇啊摇,摇啊摇,胡一发像突然发现了什么,马上离开椅子拉开套间的门,“小倩,你到会计那里先取些钱。”
小倩正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打着一份文件,听得胡一发一声唤,马上站起身双手交叉自然放置于腹前,清秀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了灿烂的微笑,“胡总,取钱干什么?”
“买两条软中华香烟。再买两件丝绸睡衣,要高档名牌的,男式女式各一件。”
“哦,胡总,男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睡衣要多大号码啊?”
胡一发一楞,对,究竟要买多大号码的呢?这还真是琉忽了,从来没问过,前两天去省城时也没想到这一码事,要不然也可以当面问问张春梅。“小倩,你有多高?”
小倩不假思索,“一米六三。”
胡一发笑了,“女式的就按你的样子买。这男式的嘛就照我这个样子买。”
小倩突然红了脸,心里咚咚直跳,马上低下头,这胡总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要买两件睡衣,而且是他一件我一件?他已是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还真的对我动起了歪歪念头?即便是也不应该这么露骨啊?
胡一发见小倩低头不语,知道她误解了,又笑了一下,“这两件睡衣我是准备送一对尊贵夫妇的,我不知道他们需要多大号,只知道他们的个头和你我差不多。你想要啊?如果想要,改天我给钱你去买一件就是了。”
小倩哦了一声,终于重新抬起头来,但羞涩的余晖让她再也不好意思直面胡一发,“我不要。胡总,东西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行。我马上去时装店挑选,最迟明天上午办好。”
“好。就辛苦你了。小倩,你忙吧。”胡一发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拉上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点了一支烟,又坐在转椅上重新摇晃起来……
史树友终于来了,又回到他苦心经营了多年的泰平来了。虽然算不上是衣锦还乡,但却有着比衣锦还乡更加让人得意的风光。
按惯例省政协委员来泰平的视察,应该对应于市政协领导的陪同和接待,但史树友所率领的这个视察团却不同。因为他是从市委一把手的位置上离开升任时,又是秦平历史上最资深的元老,自然由市委办公室接待。这陪同的阵容也非常庞大:市委一把手卫民生和市政府实质上的一把手石维民亲自上阵,后面还跟了两个副职王名烈和罗林森;市政协自是不消说,一个主席再加上两个副主席;市人大也不能落后,一个主任、一个副主任参加了全程陪同。既然四大班子的主要领导都参加了,下面相关部门的负责同志也自然少不了。省政协委员视察团成员一共只有八位,而泰平方陪同的人员加上驾驶员、服务人员至少也有三十多个,还有那些围着团团转的新闻媒体的老记们。这阵容之大确实令人吃惊。
再一个风光的就是所有的车辆都编了号,而且出行都有警车开道。这种规格和待遇就连省委书记李康民来泰平都没享受过,更不要说省上四大班子里那些副职领导了。
别以为这是市委卫民生和市政府石维民有意安排的,你就大错特错了。这次迎接省政协委员视察工作的总负责人是罗林森,而且他还是自告奋勇。直到第一天早上,卫民生和石维民赶到宾馆陪同吃饭后,临上路看到警车引路时这才大吃一惊。
吃惊是吃惊,但木已成舟,你石维民也只能是皱皱眉头,你卫民生也只能是摇摇头苦笑一下,还能怎么着?你总不能一辆挨一辆车地撕下所有车前车后玻璃上的编号纸片片,再叫那哇哇直叫的警车滚蛋,硬把这接待规格降下来?先斩后奏或者斩而不奏已是官场上颇为见效的规则之一,这次罗林森正是成功运用了斩而不奏的规则,才使得卫民生和石维民有口难开了。
几个随团的委员们虽然觉得弄个警车开道太招摇、太刺眼,完全没有必要,而且老百姓心里肯定不安逸,不舒服,但还是切身感受了一次泰平四大班子领导们的火一般的热情。
省以上领导下来检查工作,一般都不带夫人。这次史树友回乡,还有一个不同之处就是张春梅也屁颠屁颠地跟着一起来了。也许是离开泰平已有了一些时日,想回来会一会那些亲朋故旧吧,只要她不干涉“朝政”,倒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
头天下午五点,史树友一行抵达泰平,入住江天大酒店。晚上的欢迎宴会安排了五桌,饭后没有安排什么特别的活动,省政协委员们由卫民生、石维民、市政协高主席陪同,以步代车参观了迎江大道的防洪工程和迎江公园。而史树友夫妇则留在宾馆的总统套房里,不断地迎送着一茬又一茬的泰平老领导、老部下和亲朋故旧。
胡一发在贺长生的陪同下早就守候在宾馆院内的休息亭里,只到总统套房里的客人散尽,主人将要休息的时候才偷偷地溜进房内,贡了香烟和睡衣。胡一发的目的就是提醒,而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张春梅就当着这两人的面再次对史树友作了交待:老胡的事别忘了对卫书和石市长打声招呼。史树友笑了,怎么会忘呢?你提醒的话儿已经让我的耳朵听成老茧了。这胡一发一听自然是千恩万谢,恨不得俯身磕头揖拜。为不影响首长休息两人只坐了十多分钟就告辞出了门。
第二天上午省政协委员们正式视察了石化城一期工程。委员们首先进入建设工地,看望了工人们。史树友是主角,头顶盔帽,身着工装,摆开架式和工人们一起干了将近十分钟,真把那些老记们累得不行。在展览大厅里,委员们兴趣盎然地观看了整个工程规划的电脑投影演示和一、二期工程的沙盘模型,听取了石化城老总关于建设工作汇报和石维民关于建成投产效益前景的介绍。随后,委员们对石化城的一期工程建设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对二期工程建设提出了希望和要求。整个视察一共三个小时。
中午自助餐,酒水自便。原计划省政协委员这次泰平视察只有石化城一个项目,而史树友一行当天下午也就可以赶到片区的邻市去视察,或者休息半天,明天再离开。也许故地重游依依难舍,感情太深。午饭时,史树友突然提出下午要视察西子江生态旅游开发工程,还有一个泰平购物广场。这让同桌就餐的卫民生和石维民颇感意外。
西子江生态旅游开发工程是泰平招商引资工作的一个成功之举,已成为全省这项工作的典范,也是史树友在泰平就任市委书记津津乐道,每会必讲的一个大工程,并且已成为他这几年年终总结个人述职报告中的一大亮点,即来了再去走一走,看一看,然后再对后任交待几句,也完全可以理解。但泰平购物广场呢?只是正在建设中的一幢大楼,而且算不是大工程,又不是安全和质量检查,又有什么好看的?
心里有想法归想法,但对上级领导和礼节还必须考虑周到,石维民提出了建议,“史主席,下午视察完西子江生态旅游开发工程后,是不是就不视察泰平购物广场了,整整一天的视察下来,委员们也累了,稍稍休息一下就吃晚饭。晚饭后再请各位逛逛迎江大道。明天再休整一天,怎么样?”
史树友笑了,“不累。下午看不完两处,明天上午再看。我的计划要在泰平呆三天,其他市可以少呆点。没想到石化城半天就完了,所以就用不着安排太紧。干脆这样安排吧,西子江生态旅游开发工程和泰平购物广场,今下午和明上午各安排一个。明下午座谈。”
石维民见史树友主意已定,不再勉强,“好。听从史主席的安排。后天可以休息一下。”
史树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需要专门安排休息,后天还可以看看其它项目。”
罗林森一听,满脸堆上奉承的微笑,马上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西子江高架斜拉桥建设开工典礼可以提前进行。史主席来泰平视察的机会太难得了,又是我们的老领导,干脆请你和各位员参加这个开工典礼吧。也好让这座西子江的特色大桥沾点灵气呀。”
“哈哈哈……好。”史树友更开心了,而石维民却暗暗地皱起了眉头。
卫民生表情十分平静,但依然不失一个主人家的热情客套,“史主席,我们诚挚地邀请你参加西子江高架斜拉桥的开工典礼。你能参加,也是我们的荣幸。”说完又转过身子,“老罗,开工典礼的准备工作来得及吗?原计划是下个星期一,如果提前到后天,就只剩下一天半时间了。如果来不及,就按原计划进行。史主席我们已请定了,早两天晚两天都一样,都是最珍贵的主宾。”
罗林森没有理会卫民生语气里蕴含的责备之意,仍在坚持他的主张,“来得及。下午我就负责安排。史主席来了,机会太难得了。我保证安排好,让史主席和各位省政协委员后天准时坐上主席台。”
史树友倒是很干脆,“来得及我们就参加。来不及也不要太勉强。”
罗林森用筷子轻轻击了一下托盘,像是拍了一下胸脯,“史主席,请你一百二十四个放心,保证没有任何问题。”
史树友非常高兴,“好。林森啊,注意协调组织好,注意做好安全工作,不要铺张浪费。民生、维民,你们看时间是不是再最后调整一下。今下午视察西子江生态旋游开发工程,明天上午看泰平购物广场,后天上午九点到十点,先参加斜拉桥的开工典礼,然后召开这次视察的座谈会,下午离开泰平。”
石维民笑了,笑容里分明带有一丝苦涩,说声欢迎,又埋下头来吃饭,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卫民生也笑了一下,“行。一切按史主席的意图办。视察结束后再留下好好休息一天。”
按照史树友指示,中午不休息。省政协委员视察团在泰平四大班子主要领导的陪同下,依西然是警车开道,依然是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地开赴西子江生态旅游风景区。卫民生、石维民陪同史树友和省政协视察团大部分成员乘坐在同一辆面包车上。
午后的斜阳懒懒地照在大地上,秋天的西子江生态旅游风景区如诗如画,美丽得让人心醉。天蓝蓝,水蓝蓝,朵朵白云映在江面上,秋风轻拂,芦花飞絮,鹤鹭竟鸣,渔歌悠扬。放眼远望,巍巍起伏的卧龙山,一大片翠绿之中,又间杂着一片又一片的金黄。鹰舞瀑飞,鸟欢镜潭。在风景区内的各个景点上,一处处崭新楼堂馆所,一处处亭栏寥阁,点缀在西子江岸、江心洲和卧龙山起伏的山峦林间。
史树友坐在面包车上非常兴奋,一边和卫民生说着话,一边指点江山,热情地向政协委员们介绍着他曾经洒下过辛勤汗水的地方。石维民收回陶醉的目光,推上了车窗的玻璃,一阵茫然若失突然涌上心坎:这种毫无意义视察究竟能起多大作用?史树友此次到泰平还有没有其他目的?为什么他非要视察那个购物广场呢?
正文 第124章 苦不堪言
才晴了两天,老天又忽然掉下几颗雨来,窗外早晨的秋风开始摩擦宿舍楼前的大树,几片小叶透窗而入飘落在写字台上。今天星期六,石维民依然是老习惯,六点半轻轻地翻身起了床,忽觉得身上已经有了丝丝凉意,马上加了一件外套,开始打理厕所,漱口洗脸,将就湿毛巾抚了两下头上的短发。收拾完毕,石维民又轻轻踱进隔壁的小房间,女儿仍在甜甜的睡梦里。石维民俯下身子亲亲女儿的小脸蛋,掖好被子,然后出门下楼,穿过市政府家属大院,来到大院前的小街上。
西部的秋天,加上又是一个阴雨的天气,早上七点天色还不是太亮。小街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零零星星,愈加显得凋零和冷清。路边众多的小食店倒是早早地开了门,早点小吃的各种浓香已开始从店里散发出来,零星的食客也陆续出入店门。该吃点东西了。石维民笑了一下,走进了一家小面馆买了一碗杂酱面,拿着一个圆圆的小牌子挨着墙壁坐在一张小桌旁。石维民几乎每个周末都是这样,为了不影响母亲和林家珍的休息,都要钻进这条街的小食店填上肚子然后去办公室加个半天班,这也是他的习惯。
“要加汤,请叫一声。”店里的小伙计端来面条,收了牌子笑了一下。
“谢谢。”石维民也陪了一下笑脸,然后埋下脑袋夹起了面条。
店里又走进来一对老夫妇,在对面的桌子边坐下来。那对老夫妇大约七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穿着整洁且时潮,两人都是一副退休老干部的模样,大概也在等面条,开始闲聊起来。石维民快速瞄了一眼,马上收回了目光,不料老俩口的对话,声音虽然很小很小,却如一阵响雷传进了耳朵,并且振憾了石维民的心弦。
“哎,老头子,前两天不知道上面来了一个什么大官,来来去去都是警车开道,一出宾馆,警笛声就不停地叫,吵死了。街上的交通也被堵塞了,弄得大家怨声载道。”
“哦。听说是省上来了一个什么主席。”
“省上的主席?只有省政协的领导才叫主席。未免也太招摇了,太不像话了。上次国务院的副总理来泰平也没有那么大的阵仗。从前毛主席不管是到哪里视察,从来都是悄悄的来悄悄的去,事后大家才知道。”
“唉。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那些当官的不一样了,开始讲排场了。”
“听说昨天上午西子江斜拉桥开工典礼,那个什么大官也亲自到了场,市上调动了不少的警察维持秩序。典礼结束时,那路口又窄,车又多,看热闹的人太多,挤得不得了。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警察在那里维持秩序,被一辆小车当场撞死了,好多人站在那里骂司机,朝小车吐口水,甩石子……”
“该背时。只可惜了那位年轻的警察,才二十岁就那么稀里糊涂地死了。只是太可惜了。也不知道家里老人怎么想得过。”
“一个主席就有什么了不起?一下来就要劳师动众,耍威风?还怨死了一个警察。”
“唉。现在有些当官的经常在会上喊要密切联系群众,密切什么?连坐个车都在严重脱离老百姓。”
“不像话,不像话,真是太不像话了……”
店里的小伙计端来了两碗面,仍然是一副笑容,仍然是一句老话,“大爷,大娘,面来了。要加汤,请叫一声。”老头儿终于笑了一下,“老伴,吃面。”老夫妇打住了话头,埋下脑袋吃起面来……
石维民终于吃完了那碗杂酱面。今天早上的这碗面一点不香,难吃,很苦,这会儿不但觉得嘴里苦,满肚子里苦,连心尖尖上都是苦。他扯了一点卷筒餐巾纸站起来,一边抹抹嘴巴,一边以充满感激的目光盯了一下正在埋头吃面的那对老夫妇,然后赶紧溜出了小食店。
街上的小雨已经下大了点,淅淅沥沥的,脚下的路已经被雨滴彻底打湿了。惭愧、羞怯、愤慨充斥心头,石维民突然感到从头到脚全身一阵寒冷。
狗入的罗林森,你他妈的真是一个舔屁虫!石维民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直把一口洁白的牙齿咬得咕咕作响。还有一个史树友,你当个什么政协副主席?你来泰平视察,视个狗-的察!招摇过市,哗众取宠,名为视察工程,实为暗渡陈仓,为胡一发充当说客。你拍拍屁股走人了,那个年轻的警察呢,就这白白地丢了一条性命?什么能照顾就尽量照顾,我告诉你们,只要有我石维民在,胡一发就休想拿到石化城的二期工程!
雨滴又大了一点,石维民的头发潮湿了,衣服潮湿了,心里好像已经稍稍平静了一些,前天和昨天上午陪同省政协委员们两次考察的情景又清晰地映入了眼帘……
考察团抵达泰平购物广场时,广场前的交叉路口已经被交警临时封闭,楼前彩旗飞舞,气球标语高悬,一座巨大的彩虹门挺立在不大的休闲广场上,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在即将竣工的十一层主搂上已经悬挂了一幅巨大的红布标语,那幅标语从顶楼直悬下来足有九层楼房之长,上书“热烈欢迎省政协考察团和各级领导莅临大华公司视察”,即使坐在低空飞行的飞机上也能清晰可见。彩虹门前锣鼓喧天,身着鲜艳服装的老年舞蹈队伴着鼓点扭起了欢快的秧歌。二十多位青春靓丽的礼仪小姐,手持鲜花,面带微笑,整齐的站在彩虹门前,夹道欢迎视察团的领导们。
胡一发西装革服,满面春风,快步走上前来,与史树友和省政协委员们以及市上的各位领导热情握手问候。卫民生今天没来陪同,委托石维民全权代表。而罗林森则是鞍前马后,主动充当起了护驾和现场总导演的角色,倒把一个市政府的主官石维民落了一个自在逍遥,只是跟在史树友的身后,陪他说说话儿。
今天的视察程序仍是老套路,检查工地、参观沙盘模型、听取老总汇报,最后座谈小结。所不同是石维民既没有汇报也没有赞美的发言,只是在座谈会上再次强调了工程质量和安全,话也不多,廖廖数语,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习惯。
罗林森充当了今天官场主人的角色,在这个单项视察的座谈会上,从市政府的城市总体规划谈到了这个购物广场的具体工程的立项,从市政府组织招投标工作讲到了具体施工,直说得口沫横飞,让委员们听得心马意猿。这也难怪,他就是直接分管城市建设和重点工程这一块的,他不当主角谁当主角?
史树友当然要作最后的重要指示。对泰平的这个购物广场,实际上他比谁都熟,他不需要讲过程,只需要总体概括,只需要画龙点睛,只需要赞美,只需要对泰平的城市建设强调一个模板式的一二三点。
当然在视察购物广场的整个过程中,他并没有忘记老婆的嘱托,不但利用早餐的机会亲口对卫民生打了一个招呼,而且利用检查工地的机会对石维民进行了一番嘱咐。史树友说胡一发这个商人不错,能干,诚信,承建的工程质量也相当高,泰平的工程建设就需要多几个这样的老扳。然后非常艺术地问了一句,石化城二期工程招投标工作计划了吗?石维民回答没有。史树友说,招投标时能照顾就照顾一下他。石维民也很干脆:行。史树友对这个回答当然非常满意。
其实石维民这一个字的回答相当模棱两可:能照顾就照顾一下他?如果不能照顾呢?不能照顾时自然就不行,说不行时理由也会太多太多。从心里说,石维民对个别的人和事确实有些偏激,从安居工程发生拆迁风波至今已经一年多了,他对胡一发这个老板一直耿耿于怀,对胡一发的工程质量他也一直心存疑虑。当初要不是罗林森极力从中斡旋,要不是时任市委书记的史树友最后拍板,不要说他胡一发不能中标于这个购物广场,恐怕连那个安居工程也要停摆,物易其主了。今天的泰平已不是过的泰平了,今天的市委书记已是卫民生而不是你史树友,你当个省政协副主席又能把我石维民怎么样?怎么着?你说过河拆桥就拆桥,拆桥也是为了老百姓。
胡一发对史树友的这次视察自然是心花怒放,还不仅仅是因为这么多省市领导光顾了工程,面子已经给足,也不仅仅是因为史树友主席对他进行了很高的评价,更重要的是那个鹰犬般的贺长生竟然偷听到了领导们的私下谈话,而且这谈话的内容很快就吹进了胡一发的耳朵,史主席打招呼了,卫书记和石市长都已答应:石化城二期工程你胡大哥有着。
这人只要一兴奋就特别舍得破费,本来胡一发没有打算送礼品,贺长生情报一到,胡一发马上安排手下人办来了大礼包,包括到场的记者们每人一份。还要办招待,当然也包括那些跑前跑后的记者们。尽管罗林森也在一旁极力邀请,但无奈年轻的石维民一锤子定音:请史主席,各位政协委员们回宾馆,中午继续自助餐……
雨依然淅淅沥沥地,风倒是静了些,但树上的叶儿却仍是不堪雨滴的重负,零零落落地掉下几片来,尽管只是一些枯叶,但也给整洁的大街带来了一点不雅。石维民沿着街边向前走着,脑海里仍然翻腾着史树友视察的画面……
西子江高架斜拉桥建设开工典礼确实不应该提前。罗林森投好卖乖,出了一个烂点子,致使原定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被压缩成一天半,组织协调粗糙草率,具体工作准备不充分。尤其是临近桥头的三岔路口已拆除房屋的废墟没有来得及清理推平,开工典礼后,由于道路狭窄,车辆和群众无法及时疏散,造成现场拥挤不堪,一片混乱。
出事的时候石维民正在现场。开工典礼的时候,三岔路口到处挤满看热闹的群众。开工典礼一结束,又是车子又是人,正在现场维护秩序的几个交警直急得满头大汗。前面开道的警车刚刚勉强通过,罗林森乘坐的一号车突然从一侧抢道插了进来,横在起伏不平的路上打了滑,造成省政协委员们乘坐的二号车(面包车)既不能进又不能退,车后依次跟了一串编了号的车辆。那位年轻的交警正好搬了一块石块欲垫二号车的后车轮,谁也不曾预料到惨祸就在那一刻发生了。一号车突然起动刚刚摆正车位,突然又快速地倒滑过来,嘭地一声与二号车的车头猛烈相撞,刚好将那位正欲离开的民警挤压在中间。二号车迅速退了一步,民警如同一根木桩马上倒地,已是奄奄毫无一息。
“车子撞死人了!”正在疏散的人群中马上有人惊叫起来。
陪着史树友乘坐在三号红旗车上的卫民生、石维民第一反应就是救人。两位领迅速跳下车子,石维民一声大吼:“快喊医生。”好在典礼活动还安排了一辆急救车,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迅速从后面冲过来,对被撞倒地的那位年轻民警作了急救处理抬到急救车上,石维民跟了过去。这时卫民生已亲自指挥疏通了道路,马上跳上三号车,车队开始流动。
石维民从医院赶到江天大酒店走进会议室时,省政协委员考察交流座谈会已经开始,史树友正在讲话。石维民满脸痛苦,悄悄走到为他准备的座位上,紧挨他座位边上的卫民生马上埋下头,压低声音轻轻地问:“怎么样?有没有救?”
石维民摇摇头,“当场就断气了。”
“哦?!”卫民生一惊,现出一脸的忧伤。
“善后工作我已在医院里对蒋局长作了安排。”
“开个追悼会,我争取参加。”
“他妈的混球,马屁精!伤及无辜。”
石维民突然气愤地骂了一句,声音不算轻。正在讲话的史树友突然停下来,朝这边盯了一下,端起杯子抿了两口又继续讲话。卫民生伸过一只手,抓住石维民的一只手轻轻握了一下,声音依然压得很低,“维民,我们听讲吧。”
会场鸦雀无声。概慷激昂的高调如高山流水,仍在会议室里回荡。
“……过去我曾在泰平任职多年,尤其是在市委任一把手期间,工作千头万绪,挂一漏百,缺点和不足在所难免,也可能无意之中伤害了一些同志,借此机会,向大家表示深深的歉意。但从总体上看,我认为市委班子个体素质是好的,在廉政勤政上是过得硕的,是团结的,工作也是很有成绩的。”
王名烈、罗林森张开大嘴,露出了意的微笑。卫民生表情平静,只有石维民露出了一种不易察觉的蔑视。
“这次回来粗看了一下,我和省政协各位委员形成一个完全的共识,那就是新一届市委工作非常得力,泰平的发展势头非常好。这一点我回到省里后,一定要向省委和康民书记作好汇报。我们坚信以民生同志为书记的泰平市新的一班人,一定能够更加密地团结起来,承接好传统,好势头,齐心协力,共谋发展,把美丽的泰平建设得更加美好。”
掌声过后,史树友拿起烟缸上尚未熄火的大半支中华牌香烟吸了一口放下,又端起杯子抿了两口,笑了一下,然后开始更加精彩的演讲,与会人员洗耳恭听。
“……同志们,借此机会,我愿意向泰平六百多万父老乡亲敞开我史树友心膛。泰平是我的故乡,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哪怕是一棵小草,对我来说,都有着至深的情感。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泰平的每一条河,每一座山;更忘不了哺育我成长的父老乡亲,忘不了多年以来给我的工作和生活最大帮肋、支持和热情关怀的泰平市委、市人大、市政府以及机关各部门的领导和同志。在此,我再一次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史树友两眼闪动着激动的泪花,站起来深深地弯腰鞠了一躬。王名烈、罗林森带头鼓掌,会场掌声雷动。这下子可忙坏了电视台和泰平日报、晚报的老记们,调焦距、抢镜头,手忙脚乱。
“我是泰平人民的儿子。无论走到海角天涯,我心系西子江,魂系卧龙山,时刻不忘泰平的父老乡亲和同志们,并且充分发挥自己的有限力量为泰平的发展和繁荣昌盛奔走呼号。谢谢大家。”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说得好,真是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回想起史树友讲话的情景,石维民苦笑了一下,低头狠狠踢开了脚前的一块小石子儿,然后抬头望了一下:市政府到了。
正文 第125章 深夜密谋
史老大走了,例行了一回公事,走马观花地溜了一圈,然后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次讲话,鼓鼓劲,打打气,拍拍屁股就拜拜了。虽然他也在考察期间单独接见了我们,说了几句官面堂皇、不痛不痒的心里话,告诫和提醒的话,还给我们留下了什么尚方宝剑?除了帮着胡一发拉工程说了几句最实惠和压称的话,他还帮了我们什么?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还不如他的老婆张春梅来得实惠,不但召集华小雪、任敏叙了姐妹老情谊,掏心挖肝地说了不少知心话,而且还拍着胸前的两个肉堆堆说:姐妹们,如果在泰平发生了什么为难的事,请直接到省城找我,大姐负责为你们摆平它。
他已站在更高处。高处不胜寒,显然他要保护自己,要为自己并且已在为他自己新的处境和仕途着想了。如果有些问题危及了他,他一定会舍车保帅,不可能再为大家说话了。看来泰平的问题已不能再指望他了,只能要靠我们自己的力量,靠我们自己想办法来解决了。
窗外的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市委家属大院早已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夜色之中。秋风摆动着树叶沙沙作响,窗帘轻摇舞弄灯影,王名烈坐在书房里,放下手上的一本《孙子兵法》和过滤嘴烟杷,抿了一口热茶,然后摘下鼻梁上的那副老花眼镜,捏了两下凹陷的鼻梁,取出镜片纸一边仔细地擦拭着,一边想着重重的心事。
那天晚上听信那个翻天书的算命先生的劝说,和华小雪摸黑爬上了卧龙山望魂崖的大庙,上了贡,还了愿,本该下山了。一个半夜起解的老和尚,忽然听得菩萨座前有人声,悄悄走进灯光灰暗的大殿,马上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两位施主,老僧这厢有礼了”。华小雪半夜见到了一个老和尚,像是突然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至亲,格外感到亲切,不但还了礼,而且还突发奇想,问老和尚能不能麻烦为她抽个签。老和尚笑了一下并不推辞,取过签筒咚咚摇了几下。华小雪对偈语颇有一些研究,马上抽出一看自然明白,那是一支下下签,脸色突然变了,马上丢进筒缄口不语。老和尚自觉无趣,赶紧告辞回僧房休去了。
王名烈一见心里早已明白了几分。夫妻二人下了山回到家中也是彻夜难眠。
进了庙,还了愿,烧了子夜香。菩萨这次却没有帮上多大忙,也不知道后面的事能不能显个灵。但眼前王名烈的状况依然没有多大改观,还是食不甘味夜不好眠。华小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只好暗自神伤,每天跑到书房里,在那尊金观音面前多叩了几个头,多烧了几柱香,然后“南无阿弥陀佛”多诵了几遍。
最近以来,王名烈一直为人低调。开会能不说话的时候尽量不说,凡是让自己烦躁的事尽量压住心中的无名火。包括陪同史老大视察几天,也是保持一种沉稳而毫不张扬的状态。晚上只要市委常委不开会,也就乖乖地呆在家里,再也没有出去泡,更不要说还去选个漂亮的妹子洗一个什么鸳鸯浴了。
卫民生看似面和心善,但这次却真的使出了一个杀手锏:整顿机关作风。名曰加强廉政建设,实际上就是要整倒几个人。常委会也开了,方案很快就要拿出来:动真格。而石维民那个嫩秧子看似嫩,却也心狠手辣,一直对几个工程的遗留问题盯得很紧,咬住不放,大有不揪出几个腐败分子来,就决不罢手的阵仗。
揪谁?这年头在泰平官场能揪出谁?除了你卫民生、石维民大家不了解外,哪一个屁股就那么干净没有一点屎巴儿?有人说现在机关部门的一把手拉出十个来枪毙九个不怨枉,这话未免太偏激,但那些实权部门的头儿屁眼儿不太干净的也恐怕不在少数了。揪出了就该背时?揪不出来就该逍遥?你们为什么总把眼睛死死地盯住我们这几个,我们又没得罪你。要揪除非来个一锅端,要活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死。别来一个不痛不痒的只咬了几个,然后就成了你们的政绩了,材料上写,大会上讲,泰平如何如何反腐败,如何如何狠抓了廉政建设,已抓出了几个大腐败分子了。
现在史老大调走了,没有人能够统揽大局,维持大局,泰平从此再也不能太平了。还有儿子呢?出国多少天了?至今也不来个电话,不打算回来了?不打算回来也该给家里打个电话啊。也该让我们知道你吃什么,住什么,钱够不够用,身体还好吗?儿子啊,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你要知道我们时刻都在牵挂着你啊。唉……王名烈想到此处,深深叹了一口气。
书房内一片死寂。王名烈盯着茶杯上的袅袅热气发了一阵呆。然后戴上镀金眼镜抬起头来望了望他心爱的书房。这书房对他来说,确实是太熟悉不过了。宽大、典雅,足有三十平方米,书柜、写字台、沙发、电脑,一应俱全,高档气派。墙上挂了几幅价值不菲的古代名人字画。在一排高大的书柜隔断的那个小间里,就成为他和华小雪拜佛烧香、修德养心的小天地,一个门样大的过道挂了一幅花布帘,一般人不会入内。
王名烈离开真皮转椅掀开门帘,走进了小天地。晚饭后华小雪烧了香,一股印度佛香扑鼻而来,神龛前的三柱香火还在燃烧,香烟仍在袅袅盘旋。王名烈又取出三拄香,点燃后凝视了一下神龛上的金观音菩萨,微合双眼,垂首举香,静默三分钟插香后,双手合掌默默祈祷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保佑自己,保佑华小雪,保佑漂泊在异国他乡的儿子……然后三鞠躬,马上跪在蒲团上,两手撑地,叩了三个头,爬起来又是三个鞠躬,最后再次虔诚地望了望菩萨,这才慢慢掀开门帘重回书房。
心里好像已经平静了一点。王名烈撬开茶杯盖添了水,趁热喝了两口,又点燃了一支中华牌香烟,在房里来回踱起步,脑海又翻腾起来。眼前怎么办?被动挨打?任人宰割?
不行!不能再等了,再等就只能等死。一想到一个死字,王名烈不免汗毛倒竖,一身毛骨悚然。胡长清、成克杰……前车之覆,前车之覆,千秋伟业毁于一旦,太可怕了。
不行!决不能任人宰割。要变被动为主动,就必须认清形势,并且果断地采取措施,采取积极主动的行动。王名烈丢下烟头,马上拨了两个电话。
“小雪,等会儿老罗和小贺要来,我们要在书房谈重要的事。等会儿他们来了,你关好门,关了灯,电视音量关小点,电话也别接。记住啊。”王名烈拉开房门探出头来。
“知道了。”华小雪正在客厅里看电视,扭过头来苦笑了一下。
“别忘了。”王名烈又叮咛了一句,然后缩回脑袋关了门。
谈什么重要事情?做得如此神秘兮兮的。这是在自己家里呀,电视音量要关小,电话不能接,还要关灯?一种不祥之感顿时涌上心头,华小雪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罗林森、贺长生同时进了门。脸上有雨滴,衣服也有点潮湿。
“外面还在下雨?”华小雪问。
“这鬼天一直在下。娘要嫁人,天要下雨,谁也没有办法。”罗林森苦笑了一下,说了几句英莫名其妙的话。
“任敏和小丽呢?今晚都在干什么?没打麻将?”
“这几天都像我们一样,学乖了,在家看电视。”罗林森摇摇头,又苦笑了一下。
华小雪笑了,“怎么不喊她们一起过来坐坐?”
贺长生说:“小丽本来想跟我一起过来看王哥和华姐,王哥不让她今晚来。”
华小雪没有再吱声,很快泡了两杯茶。罗林森、贺长生已换了拖鞋,又用华小雪拿来的干毛巾擦干了头发。华小雪正准备将茶杯端进书房,贺长生一手接过,“华姐,哪敢劳驾你,我来。”王名烈听到客厅有人说话,拉开房门探出头,见是罗林森、贺长生,苦笑了一下,“来了?快进来吧。”客厅里的两个男人马上进了书房,只听得门锁咔哒一声,可能是被王名烈反锁上了。
华小雪关小了电视机的音量,拿下电话的听筒,又关了所有的灯,摸黑斜靠在沙发上。手上的预选器连调了几个频道,都觉得那电视节目太难看。又调出了一个电视剧,华小雪看了两眼,见是一个反腐败内容的,正待调过去,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被公安逮捕的小伙子。小伙子真像是自己的儿子王文兵。难道真是文兵?华小雪心里一紧,已记不清这镜头究竟是电视剧还是新闻报道了。再仔细一看,屏幕上的小伙子已现出正面特写镜头:不是。华小雪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背上却已经冒出了冷汗。
这个家本来是个幸福的家,而且多少年来一直为别人羡慕。但今天华小雪已隐隐约约地感到,在表面的平静之中,已潜伏了一种危危可及的险机。这险机不是夫妻关系,不是上下两代人的矛盾,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患。这隐患比婚姻危机、父子关系恶化更可怕。
回想过去,华小雪觉得那是多么的甜蜜和幸福。当时年轻的王名烈一表人才,而且就在当时的泰平地委办公室里当秘书,而如花似玉的华小雪从财贸学校毕业,也分配到地区人民银行当了一名会计。经人介绍两人认识了,王名烈性格稳重而雅,华小雪温柔贤淑,谁不夸他们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儿。经过二年的恋爱期的甜蜜磨合两人组建了小家庭,一年后儿子文兵降生了。儿子越长越可爱,生活虽不富有,但小家庭的生活却自有其乐融融。
王名烈不但聪明,文笔相当好,而且学习上工作上非常勤奋刻苦,很得地委领导喜爱和器重,很早就成为机关年轻人中的娇骄者,三十二三岁时就由科长提拔当上了地委办公室的副主任,不到四十岁就被组织上放到主渠道摔打锻炼,当上了县长,不久又当了县委书记。撤地改市后,调到市里升任了副市长,后来又任了常务副市长,再后又调到市委任了执掌干部工作的副书记。
而同时,生性活泼调皮的儿子也由高中毕业考上了一个末等大学,毕业后儿子虽然没有继承老子的遗传能够泼墨舞笔,只在市交通局当了一个副科长,就被调到林泰高速工路指挥部跟着罗林森当了一个跑腿的。别看王文兵当时没有明确的职位,表面上看只是一个跑腿的,实际上权力并不小而且实惠,因为工段的招标就由他具体负责。后来林泰高速公路成立了公司,王文兵被任命为总经理。
也不能说华小雪对丈夫和儿子某些方面的变化就当真一点不晓得,或者对他们的这些变化就一点没有责任。儿子的变化就暂且不谈。而丈夫最明显的变化就起始于当上副市长的时候,他开始特别喜欢参加各种应酬了,有时夜里回家很晚,而且身上带有女人的香水味,华小雪生疑问过,王名烈说上面领导来了要跳舞,只有去陪着跳了几曲,舞伴当然是女的。说是陪上级领导也情有可原,可是有些时候呢?竟连钱正生经常请他也不拒绝。钱正生是个什么人?一个娱乐城的老板,而且口碑也不怎么好。华小雪个性修养好,许多时候也只是笑笑,再也不问。
但夫妻间的事,华小雪毕竟是太清楚不过了。一个女人过了五十岁时也许是差点了,而男人呢?这个年龄应该还不是太弱。自己已是过了五十岁的女人还常常想,而他呢?竟然不感兴趣了。我华小雪虽已五十出头,依然是风韵犹存性感不减,连单位上的男人对我还是想入非非,甚至那些年轻人都说我漂亮,还时不时开开我的玩笑,为什么你老王这两年就对我不再有兴趣了呢?只有一种可能:你在外面有女人。
再就是从那以后,家里的钱越来越多了,有人送到家里来的,华小雪知道,家里的钱本来就是她管的。有时钱是王名烈交来的,每次少则几千,多则上万甚至二三十万。一开始华小雪心里还有点不踏实,问他哪来的?王名烈说别人送的。华小雪说不能收的最好还是不收。王名烈说得非常轻松:我为别人帮了忙,别人要感谢,为什么不能收?你不要,别人会认为你是一个傻瓜蛋。凡正时下大家都这么做,怕什么?
客厅里只有银屏时时闪动出一点昏暗的光,华小雪目光游离,不知道电视里究竟正在播放什么节目,她又开始想,想家里不顺的事儿。
今年真是背运,儿子的林泰高速公路公司连着出了几件事,先是赫前才父女自杀,然后是财务部经理失踪,儿子突然出国竟然没给家里打个招呼,而且一去就是几个月也不给爸妈打个电话来。反常,一切都太反常了。市纪委在查,市公安在查,难道文兵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了?
今夜,也不知道丈夫要和罗林森、贺长生谈些什么?隐约地只听见那书房里说话的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有时还听见丈夫的情绪非常激动。但华小雪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安:他们肯是不是商量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儿,要不然完全可以白天谈,在办公室里谈,也用不着拿开话筒,关了屋里的灯,又关起书房,不但怕外人知道,甚至不愿自己的老婆听到。
这是一种不祥的预兆,自从儿子的公司出事后,华小雪就有了这种预感。而且前不久丈夫竟像做贼心虚一样对自己打了招呼:那些钱要尽量收拾好……什么意思?王名烈在防,防什么?有人发现?唉,钱,没有时特别想它;多了时又觉得要烫手。
丈夫和儿子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自己怎么办?怎么办?华小雪自问了两个怎么办,但结果脑海里仍然是一片茫然,什么都不知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呀,你一定要保佑我华小雪全家平安啊:南无阿弥陀佛……华小雪祈祷几句,真想马上走进书房烧音叩头,可这时候却不能进去。
几点了?华小雪不敢开灯,只好掏出手机,时间已是凌晨一点了,书房里的三个男人还没出来。实在有点困了,华小雪关了电视,拿来一床毯子和衣躺在沙发上。
正文 第126章 夜半鬼魅
世上本无鬼,皆因心有鬼;鬼亦人,人亦鬼。毛小伟小时候看过鬼片、鬼书,也听奶奶讲的过鬼的故事,尽管他不相信真有其事,但还是被片中、书中和故事中鬼的狰狞弄得毛骨悚然。奶奶说小孩子火焰(大概是指神魂吧)低,天黑以后容易碰到鬼,你如果真的看到了,千万别怕,壮起胆子吼两声,然后抬起头来朝前走,走到灯亮处,那鬼就跑了。因为鬼毕竟是鬼,它怕胆大的人,也怕亮,所以大白天从来没人碰见过鬼。所谓“大白天撞见了鬼”,要么是骂人的,要么是说人碰上了倒霉的事儿。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鬼,至今谁也说不清楚。毛小伟小时候一次也没看到过鬼,所以世界上可能真的有鬼的概念早就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地淡化了。没想到长大了,成人了,至今已经二十六七岁了,他还真的遇上了一次鬼。这个鬼比奶奶故事中的鬼更可怕,更狰狞。这个鬼缠上了恋人楚小兰,差一点儿让她丢了性命。
自从以色要挟事件发生后,秦正联除了担负起暗中跟踪保护毛小伟的任务外,还充分运用了在部队当侦察兵时所掌握的手段,根据毛小伟提供的线索到泰平师大、几所院校和城区的派出所暗中进行了户籍调查,结果正如当初石维民和自己的分析的那样,师大和这几个院校根本就没有这个洪小芳,而所有的户籍登记也显示没有洪小芳这个姓名。根据毛小伟提供的相貌特征,这个洪小芳除了更加妖艳大方外,与当初自己遭遇色情陷害中的女主角方红相貌基本吻合。秦正联认定洪小芳与方红实际上同为一个姑娘。但这个洪小芳究竟住在哪里?同样查不到。毛小伟怎么也想不起那天清晨的他是怎样从那小区里跑出了的,他记不清那弯弯曲曲的路,更不知道那装修高档住宅究竟是哪幢楼、哪个单元几楼几号了。
毛小伟除了按恐吓信的要求每个星期向那个邮筒递送一次“情报”外,晚上基本没有出门。而每次晚上急事外出时,除了有父亲陪同左右外,暗中还有秦正联的跟踪保护。这段时间,“情报”送出后,没有任何反馈信息,一切都很平静,好像整个事件已经开始渐渐淡化下来,但毛小伟心里依然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这“情报”还要提供多久,也不知道石维民对他什么时候处理,如何处理。色情要挟事件就像是一个撵不去的鬼魅阴影,始终缠绕在毛小伟的心头,让他寝食不安。
父母不知道儿子的心事。恋人楚小兰更是压根就不知道,在这位文静稳重的市长秘书的身上,还曾发生过这种让她无论也接受不了的桃色事件。尽管毛小伟心中仍对刘明芳恋恋难舍,楚小兰也对石维民产生了一种少女的朦胧爱意,但他们两个还算比较现实,恋爱关系发展依然比较正常。最近楚小兰对毛小伟的行为突然也有了一点不解:毛小伟晚上不愿意出门,只愿在家里与她聊天或游戏,甚至连父母劝他出门陪自己看看电影、散散步他都不愿意。哪有谈恋爱就只闷在屋里的?一点也不浪漫和潇洒。
星期五的晚上,楚小兰下班后又赶到毛小伟的家里来了。
毛小伟的父母非常喜欢楚小兰这个未婚儿媳妇,楚楚动人模样儿俊俏,虽然出生在农村,家庭条件差点,但纯朴、善良、孝顺,知书达礼,而且特别勤快。因为没有女儿,一个三口之家有个漂亮姑娘经常过来走动,这屋里突然就显得生动和活泼起来。你说这两个老的高兴不高兴?心里早就乐不禁了,恨不得这小俩口儿明天就结婚同睡张床上,缠缠绵绵,恩恩爱爱,后天就为他们生个小孙孙。未来的婆媳俩更像一对亲母女,一见面就是手牵手,一有空就是嘻嘻哈哈。老人公虽然还是男女有别,稍有界限,但每次见到楚小兰时也是眉开眼笑,其乐融融。
自从有了一个楚小兰,这家周末的伙食也比以前开得更好了,而且还时不时上上馆子,吃点特色餐饮。那桌子上最好吃的菜,也是楚小兰的碗里最多,因为未来的婆婆不停地为她挑。有时倒把一个亲生的儿子弄得心里有点嫉妒起来。
毛小伟时不时开上一句玩笑:“妈,想不到你也会喜新厌旧啊?你那么痛爱小兰,不如就叫小兰做你们的亲生女儿,我上别人家当儿子算了。”
母亲非常豁达,一听乐了,“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只有媳妇才是自家的。兰兰乖,我就是喜欢,你还要吃个什么醋。老毛,你说是不是。”
老毛倒也很圆滑,“小兰,小伟都是我们家的好儿女。”
只有楚小兰羞得满脸绯红,但心里却是一股暖流腾腾而升。
今天的晚饭上街吃。宁升街新开张了一家野山菌火锅店,母亲早已在那里电话预订了一个小雅间,她要楚小兰尝个新鲜。
楚小兰进屋亲热地喊了一声伯父伯母好,见毛小伟不在,马上卷起袖子要进厨房。母亲拉住了她,“小兰,今天又是周末,不做饭。走,我们上馆子。小伟下班直接去了。”父亲已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半斤的京城的老烧酒站在那里笑。楚小兰挽起未来婆母的胳膊,老毛像个老警卫式地拧着酒跟在后面,三人下楼走出院子钻进出租车来到了火锅店大门口,毛小伟正满面笑容站在那里迎接他们。
这家新开张的野山菌火锅店生意特别好,偌大一个大堂里满是密密麻麻的火锅桌,腾腾的热气和男女老少说笑的嘈杂声弥漫其间。老毛一家走进小雅间,关上门,小屋顿时安静下来。点菜斟酒,服侍生端来汤锅,马上点燃了火头。
因为下了好几天雨,天突然晴了,路也干了,加上楚小兰在身边,毛小伟今天心特别好,席间放开与父亲喝完了那丰酒。饭后,母亲高兴从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递给儿子,让他陪楚小兰去看电影,说等散步后就来影院门口接他们并送楚小兰回报社宿舍。毛小伟本想给秦正联打个电话,但忍了一下:你们两个谈恋爱,还要弄个人来当监工?仗着二两伍的烧酒劲儿,毛小伟接过电影票,告别父母拉着恋人先走了一步。
电影院里座位空荡人少,老片子不好看。毛小伟和楚小兰亲昵地靠在一起,小声地说了一阵心里话。“你妈给我挑得菜太多了,胀得难受。小伟,我们干脆去迎江路的江岸公园散散步吧。”“好,我们提前走吧。”一拍即和,楚小兰的建议马上得到了毛小伟的响应。两出了影院,来到了江岸公园。
雨后西子江的夜色更加美好。透亮的天空上高高地挂着一轮蛟洁的弯月,灯火辉煌,绚丽多彩,倒映在平静如镜的江面上城市的灯火,江边比起岸上的花园更显得幽静和清新。一对对恋人青春的脸上挂着舒心的微笑,迈着轻松的步伐从面前擦肩而过。时间像是已经被凝固了。
兴奋的楚小兰像是突然想了什么,“小伟哥,现在几点了?是不是该回家了?伯父伯母可能已去院口干等了。”
毛小伟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笑了,“呀。真快,已经十一点了。你别担心,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小伟哥,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今晚你和伯父都喝了酒,早点休息好。明天上午我早点去你家,到时候你别赖着不起床啊。”
“这点酒算啥?老爸酒一斤的酒量。如果明天你来了我还赖着不起床,不如干脆你也陪我一起赖个床。哈哈哈……”
楚小兰被毛小伟躁红了脸,一掌子推过来,“去你的,你羞不羞啊?尽想好事。”
毛小伟更开心了,“哈哈哈……我可没说什么,你别想歪了,傻乎乎的丫头。”
“去你的。不跟你斗嘴了,斗不过你。什么丫头?我都二十三岁过了。”
“已经符合法定年龄。干脆早点请石市长他们吃喜糖吧,他已问了好几回了。”
“石市长真好,关心人……。”
“小伟哥,还要给你老爸妈打个电话,免得他们着急”
“放心吧,如果着急,电话早就打过来了。他们一天就想要我多陪陪你。而且特别想让我们早点结婚,早点带小孩。”
楚小兰红着脸,低下头,柔柔地说:“小伟哥,我参加工作的时间太短。等合适的时候我会考虑的。”
“放心吧,小兰。我不会催你。好,我送你回报社宿舍。”
楚小兰高兴地嗯了一声,重新拉着毛小伟的手走上岸边石坎路,毛小伟突然站在那里环顾一下四周,见前后并无人注意,马上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楚小兰。“妈送给你的礼品,回去试试,如果不合适,妈再给你调换。”
“什么啊?”
“金项链。妈买的。”
“这么珍贵的礼品我不能收,至少眼前不能收。”
毛小伟将了一军,“我是受妈之托,你不收就直接交还她,我不会转手。”
“替我谢谢伯母。”楚小兰终于收下了礼品小盒。
毛小伟抬起了轻快的脚步。其实这条项链就是那次陪石维民去深圳招商的时候,贺长生帮忙挑选的那条,本来打算送给刘明芳的,也是在这江边的石坎上,刘明芳没有要,曾让毛小伟伤心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今天楚小兰终于收下了,物有其主了,毛小伟非常高兴。但高兴中也有一丝淡淡的伤感和无奈。毛小伟心里很难抹去刘明芳的芳影,好在单纯的楚小兰很快就填补了他心中的空缺。尽管这种填补不是他最完美的理想,但父母却特别地喜欢面前的这个女孩,这无疑让他心灵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慰籍。
抬头望了望这个多情的小伙子,楚小兰突然想起了另外两个男人,一个石维民,一个小马哥。这是参加工作以来对她印象最深的三个男人。那个头石头大哥哥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个大帅哥,所以也要找两个小帅哥做他的秘书和驾驶员啊?也许就是。
眼前又浮现出石维民那张年轻英俊的脸。我心中的好大哥,救命恩人,小兰这一辈子怎样才能报答你啊?你要是还没结婚就好了,我一定会嫁给你做你的好妻子,一生好好地照顾你,为你生儿育女。唉,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了。楚小兰低头走路,忽又想起小马。心里其实这小马只是有点油滑,人还是挺不错的。他也追过自己,而自己却最后选择了毛小伟,小马哥不生气,很够朋友。
通往报社家属大院的巷道口到了,毛小伟接到一个电话。楚小兰停下脚步,她知道那是伯母打来的。她也不愿让毛小伟再送了,她怕报社的人看到毛小伟和自己在一起,她怕别人笑。到报社家属大院最多也就二百米,只是有个拐弯处,毛小伟揣好手机朝巷道里张望了一下,路灯很亮,也就放下心来,不再勉强护送恋人。
他抱住楚小兰开始了一阵热吻,炽热的朦胧中,毛小伟似乎看见小巷的拐弯处出现了两个狞笑的恶鬼。毛小伟一惊,定睛一看,那里灯光如昼,什么也没有:真是活见鬼。毛小伟苦笑了一下。
报以同样热情的拥抱和回吻,楚小兰离开了恋人的怀抱,声音很温柔,“小伟哥,你回吧。太晚了,爸妈会担心。我要看着你走。”
“没事。要不让我再送你一截?”毛小伟笑了。
“不。你路远,打个的吧。我要看到你上车。”楚小兰很固执。
出租车来了,楚小兰拉开车门,毛小伟只好上了车。
挥手告别,只到出租车走远了,楚小兰才抬脚走进小巷。就在她走到小巷拐弯处的时候,路灯突然熄灭了,路一下子完全黑了下来。楚小兰一惊,怎么一回事?刚才还是好好的。隐约中身后又像有人走来。刚才灯亮时多远都没看见一个人影儿,难道是真的撞上鬼了?楚小兰顿时浑身毛骨耸然起来,她强迫自己镇静了一下,停下脚步仔细一听,那身后根本就没有脚步声。也许是错觉,楚小兰刚迈开步子,身后又像有人。
她不容细想,加快了步伐。一辆出租车开着小灯从小巷的另一头冲了过来,楚小兰马上闪到一边准备让路。一道雪白的灯光直射过来,紧接着一声急刹车声,出租车嗄然而止就停在她的身边,说声迟那声快,从车上迅速跳下两个人来。楚小兰还没看清来的面目,一条大麻袋已经从头到脚向她笼罩下来。“救命……”声音还没喊出来,嘴巴就被死死捂住了,整个身体也被很快地拖抱到车上,出租车马上启身朝前行驶。麻袋口被打开,嘴巴又被一块大胶布完全封住了,然后袋口被扎,手脚奋力乱蹬的楚小兰身上又被捆了几道绳子,然后脑袋被重重一击,楚小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蓬头垢面的楚小兰从睁开浮肿的眼睛不知是夜里还是早晨,脑袋暴烈般的疼痛,全身酸麻,双脚仍被捆梆着,躺在地铺上。楚小兰看了一眼空旷的房间,只有两把破旧的竹椅和几件零乱的生活日用品,房间的窗户被堵上了,屋顶上吊着一只昏暗的白灯泡,那电线和室内墙角的四周挂满了灰扑扑的蜘蛛网。这是在哪里?
楚小兰终于想起了那惊恐一幕,全身不由自主出现了一阵颤抖。
“有人吗?快来人啊?”楚小兰嗓声嘶哑地高声大叫起来。
“叫什么叫?才七点哩。”房门吱地一声打开了,伴随着门外透过来的自然光线,一个矮胖的青年走进来恶狠狠地吼了一句。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我和你们又有什么冤仇?”楚小兰一副哭腔。
“你问毛小伟吧。”矮胖子依然恶狠狠地。
“那,能不能把手机还给我,让我给他打个电话?”楚小兰几乎乞求。
“该让你打电话时会让你打。”矮胖子甩了一句。
“小伟哥又和你结了什么仇啊?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也不应该抓我啊。大哥行行好吧,放了我。我一辈子也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
“你少罗嗦,给我闭上嘴巴!”矮胖子吼了一句,然后关了门走进室内。
楚小兰睁大了极度恐惧的眼睛,她担心矮胖子会走到地铺上来。结果矮胖子并没有过来,更没有什么行动,坐在一张旧竹椅上抽起烟来。
楚小兰放了一点心,不再说话。她知道此时此刻再说什么都毫无作用。自己面对的不是一般的抢劫犯,而是一群恶狼。可是她怎么也想不通,毛小伟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们,又究竟是什么事情得罪他们,如果是毛小伟得罪了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而找到我?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如果仅仅只是报复毛小伟,他们可以打伤我或者非礼我,可他们什么也没做。梆架勒索?可能,极有可能。
肚子吐噜响了几下,该吃早饭了。可楚小兰不敢再吱声,只是睁着一对惊恐的眼睛。
正文 第127章 恋人失踪
窗外的阳光明媚,没有一丝风。时临深秋,院内几棵高大的小叶榕树依然油油葱葱,枝繁叶茂,遮天避日。几只鸟儿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叽叽喳喳,快乐地飞来飞去。毛小伟手握手机站在客厅的窗前,眼神迷茫地望着窗外百思不得其解:楚小兰今天第一次失约了。可她为什么要突然失约呢?昨夜说好的今天早点来,不但人没来,就连电话都没打一个。手机也关了,为什么要关手机?周末她从来都不会关手机,为什么今天非要反常一次?
“小伟,小兰还没到?已经十一点过了,吃了饭,我们要去江边晒太阳。”父亲端着两个冷盘从厨房里走过来。
“还没有。”毛小伟回过头来,朝父亲苦笑了一下。
“可能有什么急事吧。也没打电话过来?”
“没有。她的手机关了。”毛小伟依然苦笑。
“你们没闹什么别扭吧?”
“没有。分手的时候她还是高高兴兴的。”
“哦。这姑娘从来都不会失约的。你没问问报社的人?”父亲也现出了不解的神情。
“问了几个熟人,都说不知道。”毛小伟一脸愁容。
望着儿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父亲心痛了,“要不,我陪你去报社找找?”
“不用。我一个人去看看就行了。爸,你告诉妈,不要等我吃饭了。”
毛小伟说完,拉开防盗门一头子钻了出去。父亲摇摇头笑了笑,关上门又进了厨房,去给老伴帮忙去了。
难道昨夜那小巷里真的有鬼?小兰遇上坏人了?毛小伟坐在出租车上脑海突然闪出了一种可怕的念头。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她是一个好姑娘,一个好人儿,好人儿老天一定会保佑她的平安。毛小伟心里不断地赶出那可怕的念头,然后为她设计了许多良好的可能:遇到好朋友邀她玩去,因为时间太晚就在朋友家休息了?朋友突然生病住院,她去陪护了一宿,因为太累,这会儿就趴在病房的床边休息了?或者是她突然生病去了医院?再或者是她半夜起床方便时,一不小心绊昏住院了?不对,都不对。无论什么情况楚小兰都会打个电话来,绝对不会一声不吭。
报社家属大院到了。毛小伟付了车费下了车,走到大门口值班室填了一个出入登记,然后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地上了单身宿舍的三号楼,楚小兰不在宿舍。同寝室的另一位单身女记者小钟与毛小伟熟悉,见他突然来了非常热情,又是让座又是泡茶,毛小伟心不在焉,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坐下来喝茶闲聊。他只问了一句楚小兰在不在?小钟告诉毛小伟,楚小兰昨天一夜未归,也未打电话告诉她。
毛小伟这一惊如同灵魂出壳,整个人差点瘫了下来。出事了,小兰肯定是出事了!毛小伟二话不说,掉头就跑,弄不清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地走出那房间的。弄得小钟张口结舌,傻了似地站在哪里:这个毛秘书今天究竟怎么一回事,这么没礼貌?
毛小伟真不敢相信那个活泼可爱的楚小兰就真的突然失踪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昨夜自己先走。才多少一点路,为什么就不能将小兰送到宿舍呢?兰子,我可爱的兰子,你身在何处?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啊?毛小伟心里一边骂着自己,一边呼喊着心上的恋人。真是又恨又急,泪水禁不住模糊了双眼。
毛小伟琅踉跄跄地下了楼,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心里就像火一般的燃烧。路边有个施工用的水龙头,旋开一看有水。毛小伟摘下眼镜,埋下头咕咕噜噜地喝了两口,然后用水拍拍头发和脸蛋,终于清醒了一些。怎么办?要不要去公安局报个案?
正当他犹豫再三的时候,手机突然连续来了三个短信,毛小伟第一个反应就是楚小兰有消息了。他迫不及待打开一看,三个短信同为一个十分可怕的内容: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看,你监视石维民行动的报告不实,具有很大的水份,现决定结
毛小伟又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说这个短信内容出自于电影、小说中,毛小伟也会吃惊不小。但这件可怕事情就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鬼?大白天真是有鬼。毛小伟顿时汗毛倒竖,极度恐惧感再一次弥漫心间。
要不要马上报案?不行。楚小兰怎么办?要不要找个人商量一下?不行。万一走漏了风声,小兰就没命了。救人要紧!钱?对,先筹齐二十万。可这二十万一时又到哪里筹齐呢?找石市长?不行。找胡一发、贺长生?更不行,这两个人是典型的官商勾结,而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他们就参与了这件事,找他们那不正好撞在了枪口上。找爸妈?爸妈的积蓄哪有二十万?而且这种事如果告诉了他们,不把他们急得住进医院那才怪了。
刚刚想到爸妈,他们的电话就马上打过来了。
“小伟,小兰找到了吗?”是母亲的声音。
“……今天一早,小兰一大早就走了。”毛小伟楞了一下。
“哦。上哪儿啦?”
“回家了,她妈突然生病住院了。”毛小伟撒了一个谎。
“哦。她打电话告诉了你?”
“不是。是她同宿舍的人告诉我的。”
“小兰怎么不打个电话啊?让人担心死了。”
“可能是手机突然没电了,这会儿又坐在车上。”
“行了,儿子,快回家吃饭吧。你别急啊,小兰是个好姑娘,懂礼节,到家后一定会打个电话过来。”母亲安慰了几句。
“妈,我知道。你和爸快吃吧。我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好朋友,非要拉我一起吃饭。”
“哦,那好吧。记住,少喝酒。”
“知道了。妈,你尽管放心。”
父母亲那边终于搪塞过去了,可这二十万呢,今晚就要交出去换回一个小兰,这一时到哪儿找啊?毛小伟揣了手机,心里马上又回到了眼前的难题上。找谁?找谁?毛小伟你快想想找谁啊!毛小伟一边走着,一边不停地催问着自己。
秦正联?对!找秦哥。兴许他有办法。毛小伟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秦正联正在家里吃饭。像是黑夜里突然遇见了一点灯光,毛小伟心里顿时有了一点希望。
毛小伟站在路边一伸手,一辆出租车很快停在面前,他钻进车内,马上催了一句,“师傅,快送我去市政府家属二院。”出租车司机笑了一下,压下驾驶台上的空座提示牌,松开车刹,换档,轻踩油门,车子缓缓起动,然后飞快地驶向市政府家属二院。好不容易下了车,毛小伟马上跑起来。
毛小伟气喘嘘嘘地爬上了秦正联住的三号楼五楼。家里只有秦正联母子在吃饭。毛小伟喊了一声“秦妈”,马上拖起秦正联进了房间关了门。
“秦哥,快救救我,快救救楚小兰……”毛小伟差点哭起来。
秦正联见毛小伟急上了心火,心头也是吃惊不小,“小伟,别急,别急,你怎么啦?”
“楚小兰昨夜被梆架了。秦哥,毛小伟这就跪下求求你,你一定要快去救救她啊……我的好大哥。”毛小伟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音来,然后卟咚一声真的跪下了。
“哦?”秦正联这一吃惊也是不小,手一抖,一支刚点的烟差一点落在床上,他一把拉起了毛小伟,“小伟,别哭,别急,冷静点。快告诉秦哥,到底怎么一回事?”
毛小伟总算冷静了一点,简要地叙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然后打开手机让秦正联看了那三条内容相同的短信。
秦正联不看则已,一看心中的无名之火陡起,写字台被拳头狠狠地打击了一下,“他妈的,混蛋!”骂了一句,秦正联很快就冷静下来,“小伟,你千万别急。这件事交给秦哥处理。我豁出命来也要救出小兰来。现在我们去客厅,你吃点东西,我马上打个电话安排一下。救人要紧,这种事宜早不宜迟,越快越好。”
“谢谢秦哥。”毛小伟掏出餐巾纸擦干了眼泪,露出了无限感激的目光,跟着秦正联来到了客厅。
“妈,你给毛秘书盛一碗饭夹点菜端过来。我们要在客厅商量急事。”秦正联站在饭厅门喊了一声,然后走到客厅为毛小伟泡了一杯茶,又递了一支烟。
“我哪里吃得进去。”毛小伟接过烟点了,端起茶杯吹吹茶叶沫,轻轻喝了一口。
“你必须吃东西,否则如何救人?”秦正联像是下了命令。
秦妈很快就端来了两碗饭菜,毛小伟和儿子各一碗。毛小伟说声谢谢,放下香烟还是接了。秦妈笑了一下,“小伟,慢慢吃,不够再添。”然后回到饭厅关了门。
“你先吃。我打个电话。”秦正联已拿起话筒拨了号码。片刻对方接了电话。
“正联,有急事?”是兰草的声音。
“对。非常紧急。我急需二十万现金,一分不能少。你看看家政公司帐上有多少钱,全都提出来,不够就去你嫂子和江德那里借。越快越好,最迟下午四点以前我来提款。什么原因,明早还钱时一并解释。另外,切忌不能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好。我马上去办。”兰草知道丈夫的事非常特殊和紧急,回答非常干脆。
秦正联又给石维民和蒋真义分别打了一个电话,长话短说,也是干净利落。秦正联见毛小伟已吃完了饭,看看时钟已经下午一点了,“小伟,我们必该马上研究晚上的行动。为了节省时间,不再单独向石市长当面汇报,我已通知,大家直接到刑侦队集中布置安排。你走前,我走后,不要走在一起,避免别人注意。”
毛小伟有点犹豫。他不想找石维民,结果秦正联却很快报告了他。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因为自己行为不谨慎,结果成了这么大一个祸端,确实不配作他的秘书,实在无脸见他。但事到临头,不见也得见。
“这起案件不是普通敲诈勒案,必须马上布置。时间太紧,走吧,不能再犹豫了。你先走别等我,五分钟后我下楼。”秦正联拉起毛小伟推了一把,毛小伟走到饭厅向秦妈道了一声谢,拔腿就走。
五分钟后,秦正联提了一个包快速下了楼,来到大街上,飞快地坐上出租车奔向市公安局机关大院。毛小伟几乎与秦正联同时进入刑侦支队。
蒋真义、林支队长先行到达已坐在办公室里等着。秦正联、毛小伟屁股刚刚落凳,一口水还没吞进去,石维民就到了。
“老蒋、老林,你们先去会议室。我和老秦、小伟在这里谈十分钟就来。另外,挑选三到五个精干的侦察员过来一起开会。还要准备一份卧龙山垃圾处埋场周边的详图,开会时用。”没有寒喧问候,石维民果断地下达了指令。
蒋局长和林支队长一听,知道任务十分紧急艰巨,一个“是”字出口马上离开了办公室。秦正联关了门。
“石市长,这次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我真的是不配当你的秘书。”毛小伟态度十分诚恳。
“这件事不能怪你,突发事件,谁也预测不到。当务之急是救人要紧,你一定要镇定,好好配合刑侦支队救出楚小兰。好,不扯其他的了。你们俩个分别谈谈情况,长话短说,抓紧时间。”石维民语气中既带有焦急感又充满了深深的关爱。
毛小伟掏出手机调到短信处,让石维民看了一下那三条内容相同的短信。石维民示意毛小伟坐下,“小伟,昨夜的情况等一会儿到会议室再汇报。关于短信内容开会时不读原文,由老秦讲清事件要素。整个汇报不要牵涉背景。”
秦正联和毛小伟理解石维民的用心。秦正联几句话汇报了赎金准备情况,石维民一听非常高兴,“老秦,辛苦你了。特别感谢嫂子的大义,改天我一定要登门当面拜谢。好,我们这就去开会。”
五个刑侦支队的侦察员整齐坐在会议室里,见石维民与秦正联、毛小伟走了进来马上站起身,行了一个注目礼,石维民与他一一握手,然后坐下,招招手让他们都坐下,“老蒋,你主持开会。抓紧时间,三点半钟前结束,然后开始行动。”
蒋真义站了起来,直接切入主题,“昨天晚上发生了一起梆架勒索案件,被梆架人日报记者楚小兰。时间估计在十一点半至十二点之间,地点可能就在泰平日报社家属大院巷道里。案犯已发出了通知,要求巨额大款赎人……”
石维民副市长亲自来督战,这肯定不是一件普通的梆架勒索案件。林支队长和五个侦察员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今天的案情分析会一共四项内容:一,听取秦正联副秘书长和毛小伟秘书的案情汇报;二,进行案情分析,请老林主讲,其他同志补充;三,布置拯救人质和抓捕罪犯行动;四,请石市长作抢救人质工作指示。现在请秦秘书长和毛秘书发言。”
毛小伟扼要地汇报了楚小兰失踪的经过。秦正联叙述了罪犯短信的情节内容及案情的简要分析。林支队长和侦察员们,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快速地记录了案件相关时间、地点和相关要素。
“大家对案情清楚了吗?”蒋真义问。
“清楚了。”林支队长和侦察员们异口同声。
“好。现在进行案情分析和任务分工,第二、第三两项内容合并。请老林主讲,其他同志补充。”
林支队长手拿教棍走到正墙边,指着墙上悬挂的卧龙山详图开始了分析,然后对侦察力量作了任分工:侦察力量共分三个组,每组两名。第一组潜伏于垃圾场北侧,担负拯救楚小兰行动,由林支队长亲自负责;第二组潜伏于南侧,第三组潜伏于东侧,两组负责配合一组行动,并实施抓捕行动。合围方向为垃圾场的西侧悬崖。天黑之前各组完成实地勘察……
秦正联认为第一组力量稍显薄弱,要求参加配合行动,得到石维民的同意。侦察员就这次拯救计划作了详细的斟酌,达成了共识。石维民最后强调了两点:第一,要采取万无一失的过硬措施,确保人质和刑侦队员的安全;第二,包括毛小伟的进场,每一个行动的环节都要作出仔细的预案,确保成功。
蒋真义宣布散会,各组开始行动。
正文 第128章 解救人质
第129章解救人质
秋风轻扬大地,轻扬着卧龙山的绿衣和红叶沙沙作响。斜阳余晖映照在波光鳞涟的西子江,岸上有座含羞脉脉的山,水里有座摇奔放舞的山。在卧龙山西头一个即将废弃的垃圾处理场上,仍有几个零星的拾捡破烂的男女,头戴草帽或太阳帽,身着脏兮兮的旧工装,在那里东张西望地刨掏着可用的废旧的弃物。被刨松了的几只塑料纸袋儿,兜着微风在起伏不平的垃圾山上滚动着、飞舞着。
在离垃圾场不远的江边公路的岔路口上,来了三辆满装着垃圾的两轮板车。三个中年汉子正埋头吃力地拉着板车,走进了通向垃圾场颠簸不平的灰渣土路。几个捡破的人忽然抬头向那边张望着。不大一会儿第一辆板车终于驶进了垃圾场,顺北方向停了下来,那几个拾破烂的马上一哄而上。垃圾工迅速取下后档板,两手举起车把,哗啦一声倒下了垃圾,然后擦擦汗拉着空车走了。几个拾破烂的连刨带抛忙乎了一阵,接着又前后奔向分别在南侧、东侧倒下的垃圾堆……
太阳落山了,天渐渐黑了下来,远处的城市灯火一片辉煌。弯弯的月亮已洒下一片惨淡的光芒,卧龙山上的鸟儿停止了欢乐的歌唱,只有几只不甘寂寞的夜莺和猫头鹰还在树上发出几声哀鸣。废弃的垃圾场已归于沉静,凹凸不平垃圾堆上,几只破旧的塑料纸袋儿仍在那里翻滚着、飘荡着。
北侧一个垄起的垃圾堆好像动了一下,一对晶亮的眼睛从堆边露了出来。那对眼睛警惕地朝周围不停地张望着。接着一个鼻子和一张大嘴同时露了出来,一阵长长的深呼吸吞吐有声……他妈的,真臭!差一点憋死老子了。
秦正联静静地侧卧在垃圾堆里,一团臭气熏得直想发呕,身体也麻木得十分难受。好在这身侦察兵迷彩服起了保护作用,虫子、蚂蚁咬不到皮肤。肚子又在咕咕地提出了抗议,几点了?秦正联俯首慢慢地掏出手机抵近一看,已是晚上九点。还早,离下半夜两点还有整整五个小时。这时间真难熬。好想抽根烟却不能,秦正联又咬了两下嘴里已经发干的口香糖。手机振动了一下,是代码一号的蒋真义发来的:三号,是否正常?秦正联马上回复:三号正常。正常?肚子不正常,身体不正常。秦正联又轻轻地挪了挪麻木的双腿。秦正联请了战,本来可以不来潜伏,却因为这块头大了点,块头大了也不好,秦正联笑了一下,又想起了下午的情景来……
散会后,蒋真义为保险起见,决定除三个行动小组任务不变外,又加大了外围配合的警力。林支队长留下了秦正联、毛小伟另一位刑警,用很短的时间商量了下午和晚上的具体行动和分工:毛小伟留在交警队负责看管赎金,等候晚上的出发时间。一俟兰草送来现金后,林支队长这一组立即伪装行动。三人正在商量时,兰草来电话说,款已筹齐,她已进到公安局大院了。秦正联接了电话,一看时间刚到下午三点十五分,心里一阵激动:“真是一个好老婆,二十万哪,不是一个小数目,还提前十五分钟就完成了任务。”
秦正联飞快地跑出去,在市公安大院接过密码箱,高兴地向兰草抛了一个飞吻,又飞快返回刑侦支队会议室。就在这时,毛小伟的手机来了电话,一看正是楚小兰的手机号码,心里马上一阵狂喜不已
“喂,小兰,你还好吗?”
“毛小伟,她在,我们没有为难她。赎金准备好了吗?”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林支队长抵近毛小伟的耳朵,声音极小,“问他是谁,让楚小兰接电话。”
毛小伟点头,“准备好了,一分不少。你是谁?能不能让楚小兰接个电话?”
“好。交货时间、地点不变。重复一次,你一个人来,可以骑摩托来。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现在由楚小兰与你通话。”
“小伟哥,他们没有虐待我,但我还是好害怕,小伟哥,赶快来救我……”
陌生男人显然已夺走了电话,声音狠恶,“听到了吧?小子。如果你不按要求办,我们不敢保证以后不虐待她,而且你就等着来收尸吧。”
“喂,喂……”对方已关了电话。
林支队长将毛小伟带进办公室,对他交待了一番,又拿出一份厚厚的杂志丢在他面前,“毛秘书,你别急,先看看杂志磨磨时间。秦秘书长,我们去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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