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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官场旋涡

玉晚池 (现代)
《官场漩涡》 作者:玉晚池
在您正式阅读正文前请欣赏以下诗歌2首:
(一)正气满人间

长缨在手,利剑高悬,
铁军筑起了廉政的防线。
汗水浇开四季鲜花,
热血荡净碧空蓝天。
坎坷阻不断坚定的步伐,
迷雾遮不住明亮的双眼。
好儿女无私无畏道是无情,
为国家利益情深无限。

真理在手,重任担肩,
铁军战斗在反腐的前沿。
魂系共和国的威严,
为了老百姓的笑脸。
风雨里不怕那路远山高,
激流中何惧那复杂艰险。
扬起那清明之风吹暖大地
把浩然正气撒满人间。
(玉晚池原创,2005年全省反腐廉政歌曲大赛获奖作品)
(二)企盼
深夜仰望天上的星星,
脑海回忆着走过的路程。
人生短暂如星即升即落,
只留下一点刹那的印痕。
心儿在慢慢寻找,
寻找那盏若隐若现的明灯。
看世间如西子江水,
道不明哪块浑浊哪块清纯?
观物欲横流庸俗不堪,
我力求着心态的平衡。
有人官面堂皇高喊为国为民,
私下里中饱私囊奢侈骄横。
有人飞黄腾达高官厚禄,
自感光宗耀祖得意忘形。
不愿卑弓屈膝腑首称臣,
只落得位卑薪薄心难平。
不愿同流合污阿谀奉承,
只落得自我陶醉无人问津。
不愿随波逐流浑浊同淌,
只落得郁郁寡欢鹤立鸡群。
自恃为人清高哟,
却往往遭人嘲讽。
只能唯下而不唯上,
纵然开膛剖肚也难识你满腹经纶。
只能畏下而不畏上,
有谁会把你看重?
只能为下而不为上,
刚正不阿也难扭转乾坤。
同流吧,合污吧,
又不甘昏睡不醒。
把酒问青天,
人间是非谁问鼎?
善恶谁甄,
正邪谁分?
无奈何自我安慰,
糊涂难得,
醉眼轻松。
不愿淌水无意湿鞋,
不愿沾染污了衣襟。
常独自洗涤反思,
也禁不住身也痛心也痛。
愿国法像那无情之剑,
斩杀恶人一个不剩。
愿党纪像那无情之鞭,
专抽那害群的乌合之众。
愿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把贪官污吏一网打尽。
正我党风国威,
慰我人民之心。
还我纯朴社会,
还我朗朗乾坤。
(原创,摘自玉晚池长篇小说《君子兰》)
正文 第001章 寒冬惊雷
公元21世纪2001年冬天的一个傍晚。
中国西部的泰平市,无阳,无雨,无雪,只有寒冷的北风仍在窗外低鸣,卷起路上零星的落叶轻扬着,翻滚着,飘荡着……
突然,灰蒙蒙的天空中爆出一道耀眼的闪电,闪电呈人字形,忽闪忽闪,远处的天空像是一列火车驶来,传来轰隆轰隆的雷声,雷声由远而近,继尔轰地一声爆裂开来,震得大地一阵颤抖。
随之穹苍又归于沉寂。
在上半城人和街一个陈旧的老茶馆里,正为客人添加最后一道开水的老伙计,被突然爆发的雷声惊呆了,他猛地一抬头将眼睛盯向窗外的天空,提着那只长嘴大铜壶左手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只听得“匡当”一声,茶碗盖被壶嘴碰翻落在地上摔成两半,桌上的茶碗也被碰翻,茶叶水儿迅速漫延开来,很快浸湿了八仙桌上的纸牌。老伙计收回远眺的目光,歉意一笑,“对不起!对不起!”赶紧取下肩上的白毛巾擦拭着桌上的水迹。
坐在桌边四位休闲的老大爷也被雷声震惊了,没有理会老伙计的歉意,推开纸牌站起来,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
“雷打冬,也可能是个好兆头。寒冬过后是春天哩。”
“冬天打雷不好……”
“冬天打雷好……”
是吉?是凶?是喜?是祸?众说纷纭。
不知是喊了一声:“回家吧。”
整个茶馆的客人都相继离开座位站起来,人们相继诵出茶馆。
就在同一个时间段,位于泰斗山脚下火车站的出站口人头攒动,接站的爷们娘们也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那阵反常的雷声。
站前广场的灯亮了,如昼的灯光下涌动动不息的车流和人流,嘈杂中的站前广场再也没有了平静和安祥。
广场出站口的一角,忽然传来一阵“咚咚哐!咚咚哐!”的锣鼓声,接着一段低沉而嘶哑说唱声随风飘来:
冬打雷,雷打冬,你说西来他道东。
苍天有眼人不见,到时自然见分明。
善人总有善事报,恶人终遭恶事终。
细观历代人间事,北风过后尽南风。
出站口的男女老少转过头去,见是一个疯老头正在边舞边唱着。老头穿戴整洁,身着唐装花棉袄,腰缠红布绸绑着一个小牛皮鼓,左手提着一只小铜锣,右手握着一个木鼓槌,脚上的皮鞋擦得干干净净。只是那张略显粗糙的脸上涂抹了红白相间,类似小丑的颜料,头上戴着一顶无檐的银灰色小毡帽,帽上插了一朵小红花,模样儿滑稽可笑。如果不是那身怪异的打妆,谁也不会认为他会是个疯老头。老头敲的锣鼓很有节奏,所唱之曲类似灯戏,嗓音虽有点嘶哑,但行腔还算流畅。疯老头声嘶力绝地唱完了一段,显然累了,稍稍停顿了一下,望了望出站口,又敲起锣鼓,唱起另一段:
接站人,听明白,南来北往客似海。
是亲非是亲,有去也有来。
人间如火车,自古多摇摆。
只要身心正,颠簸也自在。
“咚咚哐!咚咚哐!”锣鼓声不绝于耳。老头正唱着,从广场对面的街上跑过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爷爷……天都黑了,我们回家吃饭去!”那少女双手紧紧拉着老头的胳膊使动地摇晃着。
“天都黑了?我还没有唱完呢。”老头微笑着想要挣脱孙女的拉拽。
“爷爷,你天天唱,到处还不是一个样?”少女急了,一手夺过小铜锣和木鼓槌,另一只手连牵带拉着老头。
“好,好,乖孙女儿,别拉了,我们回家吃饭去。”临走时老头还清唱了一段:
百姓最爱看官场,场场都有好戏看。
你下场来我登台,真真假假都在唱。
“糊涂儿……糊涂儿!”
老头吼叫着,忽然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闹剧过后,站前广场又恢复一时的平静。人们的议论声也没有刚才的热烈。在接站口稍远处停车上一辆挂着EB-00002号红旗骄车的旁边,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懒懒散散地斜靠在车旁。那高个儿青年肤色白净,戴着一付金边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书生气十足。而那个稍矮一点的青年,非常壮实,身材也算匀称,只是皮肤稍黑,但黑里透红,浑身透出男性的一种健美。两个年轻人一边抽着香烟,一边笑嘻嘻地说着话。
“喂,毛秘书,听说新调来的石副市长才29岁?”那稍矮的青年问。
“不太清楚,凡正很严轻,比你我大不了几岁多吧。”毛秘书说。
“听说他是个京官,还是一个洋博士呢。”
“石副市长是学经济管理的,博士毕业后直接在部里当了一年副处长,然后下到林南市当了一年县委书记了……”
“啧啧,厉害!真快!是国家哪位领导的关系吧?”
“小马,你别问那么多了,你就开好你的车吧。”
小马没再说话,狠狠吸了两口,然后甩掉烟头,沉默了两分钟,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卫市长上中央党校,以后我为谁开车?”
“石副市长。”
“哦。小伟,你呢?你跟谁当秘书?”
“石副市长。”
“哈哈,加上石副市长,我们三个年轻人,出差正好斗地主。好啊,小伟!”小马由衷地笑了。
“好你个头!就知道玩。你了解他吗?”
小马没再说话,只埋头左一口右一口地抽着他的烟儿。是啊?谁了解这个新来的副市长呢?听说一来就干上了常务,肯定有来头就是了。管他的,凡正自己只是一个车夫,开好车,别出事,也就阿弥陀佛了。这年头,还是读书好。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石副市长那么年轻就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除了有后台,还不就是因为他文化高?在现在的官场里又有几个博士生?如果自己文凭也高,也用不着跑到部队当了几年兵,学了个车,退伍回来找了个工作,整天跟着领导屁颠屁颠地到处跑。说不定早就是干部身份,好歪都是一个大小官员了。不过也好,跟官吃官,跟着市上领导开车,地位也高,小马对自己的这份工作还是心满意足的了。当官也好也不好,跟着卫市长跑了两年,体会太深,太累,责任心太重,有时为那安全的事,整天提心吊胆的。卫市长人品好,对下面的很关心。不知道这个新来的石副市长如何啊。管他的,听天由命吧,凡正开好自己的车就是了。
秘书毛小伟也在想事儿,但比小马想得复杂的多:这新来的副市长太年轻,一来就要主持市政府的工作,他到底有多大能耐?有没有卫市长的那两把刷子?泰平的问题好像越来越复杂了,他承受得住吗?他是下来镀镀金,拍拍屁股就走人?还是要窝下来干一番事业?太多的疑问。唉,省委是怎样考虑的,怎么会派这么一个年轻的副市长来这么一个复杂的地方啊?会够他受的……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提提行李吧。”罗林森副市长的驾驶员小刘走了过来。
毛小伟习惯性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是差不多了,赶紧招呼小马锁好车门。毛小伟心想,这个石副市长最起码有一点不错:接站不准车子进站台,没有架子。罗副市长和秦副秘书长也只好等在接站口了。哈哈,第一印像还行!
车站的喇叭叫了,不一会儿,轰隆隆,轰隆隆……声音由远而近,火车进站了,接站的人群转过身去,出站口开始出现了一阵躁动。毛小伟他们赶快跑了过去。
正文 第002章 后院烦恼
人人都说嫁个当官的享福,享什么福?累死不讨好。唉……
清晨,市政府家属大院一号楼一单元六号房里,刚从病房下了夜班的林家珍,望着厨房里天燃气灶上满满一罐子冰凉的中药,心里嘀咕了一句。洗衣池里已泡了一天的脏衣服,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留给石维民的纸条儿,也原封不动地被茶杯子压在饭桌上。
石维民不会又下乡了吧?昨天早上问过他说不下乡,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一定记住喝药。结果呢?上班前熬好了的中药,点滴未喝。
林家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怨谁呢?唉,只怨自己当初找了这么一个人。
但谁又会想到他日后却当了这么一个官呢?
唉,最可恨的还是自己,这次竟然真的被他的“花言巧语”从北京骗到安平这个又破又穷的小地方来。
嫁他有什么好?结婚几年好不容易才调到北京,他就下派到林南市当了一个穷县的县委书记,那时他就极力动员自己搬家,说什么下派地方当主官,今后就属地方管理的干部,以后别想再回京城了。
好在还留了一手。这次来泰平,只是暂由市第一人民医院借调工作。自己和三岁的女儿户口还留在北京。丈夫和女儿是她心头的两块肉,如果执意不来泰平,放心不下他,这两年石维民身体有点小恙。到了泰平,又牵挂女儿毛毛。好在毛毛有她伯母照顾,并不亚于自己在她身边。
石维民小名石头,至今林家珍依然称呼丈夫这个小名。林家珍和他建立的这个小家庭,在中国千千万万个家庭中,应该算得上是幸福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自由恋爱浓,恩爱有加。林家珍亲生父母都是林南市城里人,生下林家珍兄妹两个。姨妈当年当知青下乡就在石头的老家同一个村,后来没有回城就在那里安了家。姨妈没有孩子,林家珍从小被父母送给姨妈作了养女。从小学到高中和石维民都是同学。
小时候,于朦胧中林家珍就喜欢石维民,而石维民虽然只比林家珍大半岁,却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直到高中毕业两人才悄悄挑破了那张窗户纸,明确了恋爱关系。两人同时考上大学,石维民就读哈工大,林家珍就读华西医科大。直到这时两人才真正分开了。林家珍从医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林南市中心医院耳鼻喉科。而石维民却在大学期间被保送到美国休斯顿大学硕博连读,读博期间石维民回了一次国,两人举办了婚礼。
如果按照正常的人生轨道发展,夫妻二人目前应该都在美国生活。石维民读博时非常优秀,课题研究的导师也一直劝他留在美国,而林家珍也完全有条件拿到定居美国的绿卡。可石维民偏要放弃国外的优厚生活条件,坚持回国。
人生道路有时真叫阴差阳错,身难由己。当年林家珍没有想到,这个憨厚踏实的小石头十年间竟然能走出林南那个小县,走出国门,回国又走进人人向往的京城。按照林家珍早年的判断,石头天生是个做科研的料子,万万没有想到,回国却偏偏被部里留下干了行政。也行啊,以后有机会也可以继续搞科研啊。最让她始料未及的是石头回国五年间,只在部里呆了一年就被安排下乡了。当了两年县委书记,他竟然让林南市的那个偏僻小县一跃而成为全国先进县。而今这个憨厚踏实的他又走上了常务副市长的岗位。
不少同学都对自己摇出了大拇指:“OK!你是当今中国最年轻的官太太。”
因为石头创造了两项中国之最:最年轻的县委书记(29岁)和最年轻的市长(31岁)!
其实林家珍心里最苦。这就是同学们经常戏笑她的“八年抗日,三年抗战。”是啊,从正式恋爱到结婚,他们真正成了一对“牛郎织女”,相聚少,离别多。
林家珍只所以不办户口,是因为她还保存一个希望:等石头在下面呆烦了,那时他肯定要回京城。真要到了那时,该有多好啊。
电话铃响了,林家珍不由一阵惊喜。
“是石头吗?你还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
“家珍,是我。”
“哦。是嫂子。”
两姐妹聊了几句。电话里传来让她心醉的声音:“妈妈……”
林家珍更是一阵欢喜:“毛毛……”
“妈妈,你好吗?爸爸也好吗?”奶声奶气。
“好好,都好……”
林家珍以为是丈夫的电话,结果是女儿的。这阵子顾不上牵挂石头了,她笑逐眼开,一口气与女子讲了半个小时,还是觉得没有完全尽兴。这也难怪,丈夫、女儿都是自己心上的肉啊。何况女儿才满三岁哩。
好不容易放下电话,屋里又开始显得空荡和冷清,没有一点生机和活力,冷清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林家珍又想起了这个家,想起了丈夫。才挂满笑容的一张好看的脸,此时却又有了一点不易让人察觉的愁容。
“唉……官太太不好当。”摇摇头,她又叹了一口气。
母亲病故后,林家珍独自一人带着女儿玲玲住在林南,生活非常艰苦。原以为这次借调泰平就可以亲自照顾他一段时间,谁知道他整天早出晚归,有时一出差就是好几天,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上班的科室里,人也不熟,谁也不知道自己是新来的常务副市长的老婆,彼此见面点个头,各干各的事。只有那个赵茗医生人热情,话也多,常主动地问这问那的,让自己感受了一些人情味儿。也许就是因为他老公是市作协主席的缘故吧,被老公渲染了,作家嘛,一般性情都开朗、心里充满阳光。
夫妻总算是团圆了。这算什么团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留着女儿毛毛一个人在京城,这个家还不是一样地分离?唉,真难。不来牵挂石头,来了又牵挂女儿。
石头在家是老小,两个哥哥至今都在乡下务农。二哥二嫂去年才去进京城打工,二嫂能干,所以这次自己才能放心来到泰平。婆母七十多岁了,耳不聋眼不花,曾和他们住过一段时间,林家珍性格温和,婆媳关系融洽。家庭生活盈实平静,没有多少烦心的事,林家珍心情愈加开朗。只是眼前,最让她操心的就是石头。
石头的地位越来越高,求他办事的人越来越多,才来两个月,夫妻间就订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林家珍不参加与丈夫工作上有关的任何活动:宴请不参加,娱乐不到场,说情不表态。对石头的三章约法,林家珍倒是执行得一丝不苟,但对她提出不准抽烟不准喝酒的两条戒令,石头的表现着实让人感到失望。
林家珍并不反对男人抽烟喝酒,但到了非戒的时候就应该彻底戒掉。石维民下县后,生活没有规律,落下了一个胃溃疡和支气管炎,却有一个抽烟喝酒的坏习惯。林家珍每次电话里软硬兼施,要求他烟酒必须戒掉,还为他想了不少办法,结果呢?效果不佳。来泰平后才知道他劣习未改,江山依旧。林家珍威胁说如果再不戒,就到市委、市政府去闹。这一招还真灵,最近石维民戒了烟,酒也很少喝了。
他的病时好时坏,林家珍多次催他住院,他总是说抽不出时间。这话也不假,谁叫他是个副市长呢?一天从早到晚忙得团团转,何况还是两个慢性病,真让他在医院里躺上一两个月,那还不让他憋出病来才怪呢。有什么办法?林家珍只好开了中药处方。药为他熬好了,仍然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不能按时服用。今天要下县,明天要去省上开会,总不能让他背着个药罐罐到处跑吧。林家珍为这事常常唉声叹气,又无可奈何,说多了,他还要逗上一句:“家有贤妻,百事省心。”常常弄得她一个哭笑不得。
怨谁呢?只怨自己当初找了他这么一个人。
话又说回来,都已经是夫妻了,石头就是这么一个人,你还能怎么着?是把他“休”了,还是与他离了?你能把他怎么着?他自己不能关心自己,你不关心他又怎么办?真是急死人!唉,你急他不急,也是白搭。
林家珍想着,叹着,真是急上了火。
她知道丈夫最近更忙了。卫民生市长去中央党校学习,整个市政府工作的主要担子很自然地压在这位“常务”的肩上。不是开会就是下企业下乡村,整天奔波劳累,简直是马不停蹄,自己在医院上班,对他工作又帮不上一点忙,也只能从身体和生活上给他一些提醒和照顾。唉,有什么办法?谁让你做了他的老婆?林家贞叹着气走进卧室,用手伸进床上未拆叠的被子里摸了摸,被子里居然还有余温。石头昨夜在家休息过,大清早他会去那儿呢?
她摇摇头想道:石维民是个孝子,别看他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在母亲面前却像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温顺听话。要是婆母能来就好了。丈夫在林南时,老太太进城亲自照顾他,总是把儿子盯得紧紧的,什么时候该吃药,什么时候该洗澡该换衣服,一点也不马虎。生活中的许多琐事,她都心里有数,安排得井井有条,一丝不紊。那时虽然自己远在几千里的京城,却让我省了多少心啊。
石头哪石头,你叫我怎么说你好呢?你再忙也该记着吃药嘛。
管他的!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要人照顾。病倒了,累垮了,我才懒得管你。林家珍生着闷气整理完房间,吃了一碗蛋煎面,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过,正准备洗衣服,想了想心里毕竟有点放心不下。
说是不管,还是放心不下——这就是爱妻。
石头关了手机,办公室电话无人接听。林家珍拨通了市政府办值班室电话。值班员小周告诉她,石维民昨天上午去平西县,下半夜两点已赶回泰平。今天一早要了个车,和秦正联副秘书长、小毛秘书一起走的,究竟去哪里他不知道。
人究竟去了哪里?她放下电话,长久地愣在那里。“见不得,又离不得!”林家珍突然想起石维民常开的这句玩笑,又禁不住笑了。
正文 第003章 祸起萧墙
初春的早晨,天色朦朧。微寒的风轻拂着一个正在拆迁的工地。几棵还未砍掉的黄桷树上的枯叶扬扬洒洒,零零落落飘散在已被挖掘而被裸露的黄色土地上。尘土飞扬,黄蒙蒙的一片天空笼罩着工地,更显得冷清和凄凉。
石维民此时正站在工地上。身高足有一米七五,壮实的身躯裹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英俊的脸上透着年轻人少有的成熟和机智。如果不是那挺拔的鼻梁上架着那副黑边眼镜,略带一点书生气,谁也想不到这是一个曾在美国留学过的高级知识份子。微风掀起他身上的风衣,衣摆上沾满了灰蒙蒙的尘土。石维民皱着眉头,沉默不语,眺望着远方,沉思着。
三位干部模样的年轻人陪他站在那里,沉默无语。只有风在低鸣哀号。石维民收回远眺的目光,扫视着脚下的工地。工地上已平整出四五亩,三幢旧楼房拆了一半,还有四幢旧楼房仍像生了锈的钉子,深深地扎在工地上,从黑乎乎阳台上晾挂的衣服,依稀看出那里的住户还很少有人搬出,整个工程的建设工期将被推迟已显而易见。
“石市长,进车休息一下,外面风寒。”
石维民摆摆手没有回答。
石维民今天没下乡,本来他应该在乡下。昨天上午这里出了事。今天一大早,他就和联系重点工程的副秘书长秦正联,秘书毛小伟和司机小马来到事故现场。
昨天,石维民正陪着朱正浩省长在泰北县考察山羊养殖情况,这是他调来泰平后,第一次陪同朱省长考察。下午三点,负责联系城市建设的秦正联突然来了一个紧急电话:
人和安居工程的拆迁工地上一伙不明身份的青年打伤了几个拆迁户,其中五个伤势严重,现正在住院治疗,拆迁居民情绪激愤,砸坏了承建人和安居工程的大华房地产开发公司三辆工程车,现场围观群众数千人,造成交通堵塞三小时。事件很有可能继续发展,酿成其他突发事件。分管重点工程和城市建设的罗林森副市长,已组织相关部门去了现场。青正联请示石维民是不是回来一下?石维民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返回泰平。
原定晚上泰北县要召开县委常委会,汇报农村产业结构调整工作。第二天上午朱省长考察计划也是排得满满的:泰西县的奶牛养殖、泰扬高速公路的开工典礼,都由他陪同。如果不回去安居工程再出个什么乱子怎么办?石维民思考再三,决定当夜返回,并在电话里对善后处理工作提出了具体要求。
石维民将提前返回的打算向朱省长作了汇报,征得同意后,又对分管农业的林副市长作了个考察工作的交待。好不容易熬到泰北县委常委会议结束,石维民匆忙赶到家时已是深夜两点。林家珍上夜班去了,石维民给秦正联打了个电话,决定第二天早上六点去案发现场,尔后再去医院看望被打伤的居民。秦正联问要不要通知罗林森副市长,市建委和大华房地产公司?石维民说谁也不要通知,就两三个人去……
“石市长,那就是昨天被拆迁户砸坏的工程车。”秦正联指着三台推土机说。
石维民走近一看,推土机驾驶室的玻璃已被砖头砸碎,驾驶室外的机壳也被砸得凹凸不平,坐垫被撬出甩在地上。
“打人现场在哪里?”
“在那边。”秦正联伸手指向尚未拆完的旧楼房。
秦正联领着石维民和毛秘书来到楼前,指着旧楼的一角,“石市长,就在这里。”
从整个楼体和散落在地上的零星物体看,这是一幢曾被强行拆除的旧楼房。石维民一对浓眉紧皱。
“秦秘书长,说说事件经过。”
秦正联详细介绍了情况:补偿标准低的问题没有解决,还有不少居民不愿意搬出来。大华公司带着几十个民工赶到工地,动手强行拆除旧楼,楼内的居民跑出来,与民工发生抓扯。随后又冲进五个年轻人,他们扭住居民就打,当场有五人被打成重伤,其中一个身上还被捅了三刀。
石维民低头看了看,地上还依稀残留着干涸了的血迹。
“凶手抓到没有?”
“还没有。当时拆迁居民们非常愤怒,他们手持砖头追赶民工,民工一轰而散,返回来就砸坏了那三台推土机。大华公司报了案,公安来人勘察了案发现场,当场抓走了几个居民。”
“简直不分青红皂白。”石维民皱起了眉头
“据初步调查,打伤拆迁户的,可能是一伙流氓团伙。”
“那他们为什么突然流窜到了这个工地上,难道这仅仅是一种巧合?”
秦正联沉默了片刻,语气突然变得含糊起来,“至于、这个问题……目前、还说不清楚。但这种巧合的可能性不太大。”
“公安为什么要抓人?”
“大华公司强烈要求惩罚砸坏工程车的肇事者,赔偿公司的损失。公安只好抓了几个砸车的人,根据您昨天下午的指示,人已经被放了。”
“大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是谁?”
“胡一发。这个人一点人道主义都没有。昨天下午他还猖狂得很,对被打成重伤的拆迁户不闻不问,漠不关心,还只嚷嚷要赔偿他的机械损失呢?后来我们根据你的指示,对他明确地阐述了厉害关系,他才很不痛快地派人到医院预付了一点医疗费。”
泰正联提到胡一发时明显地表现出一种强烈的不满。
沉静,一阵长久的沉静。
石维民瞪着一对大眼,突然使劲踢开了脚边的一块小半截砖头,然后抬起头来,“秦秘书长,你知不知道这个胡一发以前是干什么的?”
“胡一发在搞房地产开发前是个工程建筑承包头,曾在修建林泰高速公路时承包过几段工程。林泰高速公路通车后,他就办起了这个大华房地产开发公司。这个人的活动能力很强,和罗市长,建委副主任贺长生,还有林泰高速公路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王文兵都很熟,可能是在建设林秦高速公路时认识的。他们好像还不是一般的关系。”
“王文兵是谁?”
“市委王副书记的大儿子?”
“哦?”
“不是一般的关系,那会是什么关系?”石维民琢磨起秦正联无意间说的这句话来。
到任泰平,自己也在机关里耳闻了对林泰高速公路的工程一些议论;而安居工程招投标却是自己亲眼目睹的事:大华公司在工程竟标时,罗林森和贺长生表现得异常的积极,甚至于毫不顾忌地进行偏袒和照顾。大华公司为什么胆敢在拆迁工作中有恃无恐地降低补偿标准,在居民尚未搬出时就敢强行扒楼拆房。
胡一发?贺长生?罗林森?现在又冒出了一个王文兵?他们究竟是个什么关系?石维民脑海里不断地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疑团。
石维民不断地思考着,突然转过头来,“小毛,几点了?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填个肚子,然后再去医院,看望一下伤员?”
毛秘书盯着手机,“已经七点多,应该吃饭了。石市长,您说吃什么?上哪儿?”
石维民笑了一下:“就吃点稀饭和包子怎么样?我可是很少上街吃饭的哟,你们说哪里就哪里吧。”
秦正联建议:“毛秘书,我们上车再定地方。”
三个人同时上了车。
小马说:“干脆去‘包子王’,味道好,稀饭品种多,离医院也不远。”
小马不待别人回答,发动红旗车就上了路。
正文 第004章 探视伤员
早饭后,秦正联和小马买了五袋苹果,又准备了五份慰问金。
红旗车进入第一人民医院,查房时间未到,正是探访病人的最佳时机。
秦正联、毛小伟和小马提着水果,陪着石维民走进普外科大病房。
五个被打伤的拆迁居民,除被捅了三刀的伤员手术后仍留在重症监护室,其余四个住在一间病房。秦正联昨天来过,伤者和家属都认识。泰正联向他们介绍了石维民。四人落座后,秦正联又起身掩上了房门。听说石市长亲自来看望,伤员和家属显得十分激动,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石维民询问伤员的治疗情况后,又耐心地征求了他们对安居工程的拆迁意见,归纳出一个基本轮廓:大华公司拆迁补偿太低,旧门市部置换的位置偏僻;市建委和拆迁办偏袒大华,面积丈量和计算不合理,侵害他们的切身利益。大华公司强行拆房、请凶手施暴严重违法。他们强烈要求:提高拆迁补偿标准;追究大华法律责任,严惩打人凶手;市建委和拆迁办必须纠正错误,公开道歉。
说话正酣时,毛小伟的手机不知趣地叫了起来,他摁了一下未接。大慨一分钟吧,那手机又叫了,毛小伟面露愧色,盯了一眼石维民。
“接吧。可能是有急事找你。”石维民说。
毛小伟赶快起身溜到门外,又马上跑进来,一只手捂住手机送话器。
“石市长,找你的。”
“谁?就说不在。”
“林医生的。”
石维民摆摆手,“就说我们不在一起。”
“好。”毛小伟无奈,只好照办。
“请大家继续说说心里话。”
一个老大爷突然站起身来,语气哽咽着,充满悲愤:“石市长,你就是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我们老百姓当家作主哇……”说完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老大爷,这使不得。”
石维民赶快弯腰扶起他,让他落坐床头后,足足沉默了两分钟,这才沉痛地开口说话。
“市政府对不起大家!我石维民对不起大家!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一是看望大家,二是向你们公开地承认错误并赔礼道歉,同时表示改正错误的决心。”
老大爷老泪纵横地说:“我们相信党和政府会为老百姓说话。我们不怨市政府和石市长,我们只恨那些贪官污吏和奸商,是他们贪心不足,互相勾结,坑苦了我们老百姓哇。”
老大爷发自肺腑的心里话,直说得大家热泪盈眶。
石维民突然感到心如刀绞,肠胃也一阵痉挛灼痛,赶紧用双手使劲按住腹部。
泰正联见他脸色刹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估计是他的肠胃病又犯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他,“石市长,去找个医生来看一下吧。”
石维民摆摆手,“老毛病,一会儿就好。”
伤员和家属都关心地劝他有病还是看看好。
老大爷说:“真没想到,石市长大清早带病亲自到医院来看望我们,真是个少见的好官!”
石维民忍着剧痛说:“谢谢大家。秦秘书长,你和小伟去重症监护室看那位重伤员,再给医院打个招呼,让他们尽心医治病人。顺便给我买几片止痛药来,办完事,我们马上回市政府。”
秦正联问:“石市长,要不要喊一个医生来?”
石维民摆摆手,秦正联和毛小伟走出病房。
石维民一只手按着腹部背靠墙壁坐下,从小马手里接过开水杯喝了两口,神情稍为平缓下来。伤员和家属们见状,默不作声,他们想让石维民安静地休息一下。
而此时的石维民除了病痛,还隐约地感到一阵深深的心痛。
来泰平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来,他一边紧密配合卫市长认真履行“常务”职责,一边扑下身子深入基层,已基本摸清了市情:地广人多,全市辖六县两区,六百九十万人口;经济欠发达,各项经济指标均居全省之末,财政十分拮据。面对如此薄弱的基础,如何振兴?石维民心中无数。根据前段摸底的情况,他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出了当前的工作思路,即应立即着手梳理、研究和规划的四大问题: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已经试点,如何全面推开?工业基础薄弱,如何争取大项目,如何招商引资?企业改制即将扫尾,如何解决低保和拓展大量失业工人的再就业的路子?城市如何规划和建设才能上档次?对这四个问题,他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得到了史书记、卫市长的肯定和常委们的一致认可。
一提到争取项目和引进项目,石维民首先想到的了两个人。一个是老部长汪国兴。汪部长是个好人,因为他最关心贫困地区的发展问题,记得自己回国刚分到部里,作为部委会议的记录人,有幸多次见证汪部长的工作思路和作风,每次开会研究项目分配问题时,他总是率先发言,总是先导性地提出优先照顾西部欠发达的地区,往往使得会议形成了一面倒的现象,很快就统一了认识。汪部长对自己也是培养关心有加啊。下县挂职锻炼付,有人提出自己太年轻,缺乏基层工作经验。汪部长说,什么事都是从不会到会,没有战争前谁打过仗?刚解放时谁做过经济工作?摸着石头过河!二十九岁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当县委书记?战争年代我们的老前辈二十多岁就已统领千山万马的高级指挥官了!“对于石维民这样的年轻人,品行好,博学,踢下去,让他们摔打捧打,有利于他们的成长!”
还有山北县的农民饮水问题、交通问题,不是老部长积极从中撮合,解决起来也不可能有那么顺当。是应该早点抽空去看看他,汪部长六十多岁了,快要退休了,得抓紧时间从他那里“刮点油”。石维民忍不住浅笑了一下。
一想到招商引资问题,石维民就想到了老同学李芳玲。还是她好。回国没有从政,却走上了一条经商办企业的路子,无官一身轻。时下已是美国威尔公司驻中国的总代理人了。算不算官?至少在中国传统概念里应该不算。前不久获悉,她又在深圳办了一个规摸很大的旅游开发产业公司。泰平的西子江的生态旅游开发可不可以找找她?泰平是她的故乡,肯定会鼎力相助。麻烦。麻烦的就是她至今未婚,而自己则一直是她心目中多年的偶像,感情的问题最棘手,最难处理……唉,先放一放吧,看看再说。
石维民心里清楚泰平的稳定问题有隐患。而其根本在于政府部门的机关作风有问题,安居工程不是已经明显地暴露了我们机关作风的问题了吗?对群众反映出来的具体问题熟视无睹,一些部门采取拖延或顶着不办的软手段,已经到了发人深省的地步。什么原因?利益格局?但不管什么原问题,这机关作风亟待整顿,如何整顿?
发展和稳定是两个轮子,两者不能偏费,处理得不好就可能翻车啊。
唉……如果卫市长不走就好了,自己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推上风头浪尖。对,该与他通个气,听听他的建议。还有市委一把手史书记,也该通个话,听听他的意见。
“小马,我出去打个电话。”石维民站起来,“请大家稍候。”然后走进过道。
二十分钟,石维民返回病房。
“请大家放心!刚才你们反映的这些问题非常实际,市政府今天就研究,彻底解决这些问题。”
“谢谢石市长!谢谢市政府!”几个伤员家属顿生感激。
秦正联带着李院长和内科主任走进病房。
“石市长,您大清早的亲自到医院检查工作,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走,现在陪您去看病,再到院办休息一下。”李院长说。
“李院长,我们今天不是检查你们医院的工作,是检查市政府的工作。谢谢你们看望我,这几个病人请你们费心了。泰秘书长,重症病人情况如何?”石维民分别与李院长、外科主任热情地握手。
“基本稳定了,但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
“哦。我们再去看看他。”
院长请石维民放心病人的治疗工作,又建议他去看病。石维民婉言谢绝,院长只好陪着他到重症病房看望伤员。病房过道走动的人渐惭多起来,查房时间到了。院长又陪石维民一行下到楼底,然后挥手告别。
“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署。”
坐在车上的石维民心里不断地念叨着这句话。
正文 第005章 直面上访
第005章直面上访
市政府大院座落在市中区最繁华的大庆花园。在这个美丽的花园的周围,泰平大剧院、金融大厦、百货中心和宁升大酒店,气势雄伟,格调典雅气派。只有尚待搬迁的市政府大院,在这个现代化气息浓郁的市中心,显得有点寒伧和老气横秋,很不协调。整个大院占地约二十五亩,一座主搂和院内的三座附楼,都是六十年代兴建的低矮的老式建筑物。
红旗车驶进市政府大门时被堵。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上的秦正联摇下玻璃窗,探出头来望了望车外,见大院门口外,黑压压地站着一大群情绪激愤的人,街上的交通已被堵塞。
“小马,掉转车头,到市委去!”秦正联明白那些人正是安居工程的迁拆户。
“小马,把车停在路边,我要下车!”小马转动方向盘正欲倒车,坐在后排座的石维民说。
“石市长,我们还是走吧,这些人都是来闹事的。”秦正联说。
“小马,立即停车!”石维民非常果断。
红旗车终于停下,大家下了车。走在前面的石维民伸手看了表,抬头扫视了一下市政府的大门。围堵在市政府大门外的群众约有一百多人,铁栅大门已关上,武警战士正紧紧地把持着人行通道,上访群众的外围站了几十个警察,正密切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随时准备采取应急治安措施。信访办的同志,正满头大汗地向上访群众解释着。
“我们要见市长!”
“人民政府要为人民作主!”
“我们强烈要求严惩打人凶手!”
“大华公司必须提高拆迁补偿标准!”
人们群情激愤,不断地高吼着。
保卫科陈科长,忽然看见正向人行通道挤过来的石维民,急忙迎上前小声请示说:“石市长,是不是让公安的同志把这些闹事的驱散一下”。
石维民摆摆手,不容置否,“打开大门!”
陈科长说:“他们正要找您呢,如果放进来,万一……”
“陈科长,我责令你立即打开大门!”
石维民一声大吼,陈科长一怔,马上对人行通道上的武警战士喊道:“打开大门!”
大门打开,上访的群众唿啦一下全部拥进大院。
“他就是石市长!我们就找他!”人群中有人认出了石维民。
石维民、秦正联和毛小伟,立即被愤怒的人们包裹起来。陈科长担心石维民的安全,急得满头大汗,带着武警战士和警察想挤进人群,但已无济于事。石维民在人们的夹裹下,稳步走上大搂台阶。
石维民抬起头,然后仰起头望着办公楼大门上悬挂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庄严的国徽,在东方太阳的辉映下,正在闪闪地发射着耀眼的光芒。他爬上大门前最高一级台阶停下来,正待转过身体,副市长罗林森和政府办公室王主任,从楼内走过来。
“石市长,这里交给他们处理,由信访办和拆迁办同他们谈。你先进办公室休息一会。”罗林森语气充满关心。
石维民摆摆手说:“不!人是我放进来的,我要直接面对他们说话!秦正联,通知公安人员撤出大院,其他人继续上班。”
秦正联点点头从人群中走下了台阶,罗林森和王主任见状悄悄回到楼内。
石维民果断地转过身体,抬起双手前后挥了两下,高声地喊道:
“我是市政府常务副市长石维民。请大家静一下!”
人们终于静下来。
“卫民生市长已去北京学习,市政府目前的工作由我全面负责。大家可能已从泰平的电视和报纸上见到我,我也知道你们是人和街的居民,我们大家应该算是认识的。”石维民面带微笑,声如洪钟。
“就是他!石维民,最年轻的石副市长!”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着。
“对!站在这个台阶上就是石维民。现在哪怕是被烧成了灰,大家恐怕都会认识我了。”
人群中发出一片笑声。
毛小伟端来开水,石维民呷了一口,“行了,你去忙吧。”毛小伟转身又拿来一件风衣,石维民摆摆手。
“我知道大家为什么要找市政府,要找市长,因为你们心中有屈,有怨,有气。人民政府是代表人民当家作主的,你们不找政府找谁?这么一大早,你们就来围住市政府大门,要找市长解决问题,完全可以理解,决不是无事生非,无理取闹。”
这话中听,人群中稀稀拉拉地响起一点零星的掌声,立即被此起彼落的吼叫声淹没了。
“大华公司侵占我们的利益,我们强烈要求补偿!”
“我们强烈要求市政府严惩打人凶手!”
“我们不想听这些空话,我们要解决实际问题!”
秦正联大声喊道:“请大家安静,继续听石市长讲话!”
上访群众终于安静下来。
“大家问得好。我马上就讲实际问题,和大家一起谈谈人和安居工程的问题。请大家先看看市政府大门上的这个庄严的国徽。”
石维民转身仰头用手一指,台阶上和院坝里人齐刷刷地抬起头望了望国徽,随后又齐刷刷地盯住石维民。
石维民转过身体,表情十分严肃,毕恭毕敬地站立在办公大楼的台阶上,沉重地说:
“我今天只所以还有勇气,敢于站在这个庄严的国徽下和大家见面说话,是大家,也是广大的泰平市人民赋予我的责任和使命给了我这个胆量,使我能够勇敢地站在这里。我说的话要对市政府负责,要对六百九十万泰平人民负责,要对今天在场的所有的人负责。关于大家与大华房地产公司发生的纠纷,迟迟没有得到妥善解决,还发生了打伤人这样严重的问题,市政府有责任,我有责任。我代表市政府向大家真诚地道个歉,向伤员道歉,向伤员家属道歉!市政府对不起大家……我石维民对不起大家!”
石维民动了感情,眼眶开始发红,嗓音嘶哑。沉静,人群寂静无声,只有大楼边那两棵枝叶茂盛的高大榕树上,不停传来鸟儿欢快的吱吱喳喳声。
“今天早上,我和市政府办的同志去事发现场和医院,进一步了解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这件事究竟如何处理?还没有同其他领导商量,但现在我可以郑重地向大家宣布:第一,我们将认真调查打人案件,严惩肇事凶手,严肃处理相关责任人员。第二,关于大华公司拆迁标准过低的问题,我将责成市政府相关部门今天下午召开专题会议,认真研究解决,立即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这两个问题的处理结果,明天上午就向大家公布。如果大家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还有什么问题需要继续反映,请推选代表,马上到市政府会议室,由市政府信访办具体负责收集大家的意见,下午市政府开会一并研究。”
现场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惊得栖息在大榕树上的鸟儿“卟腾,卟腾”地扇动着翅膀纷纷飞上蓝天。石维民由衷地笑了,眼睛里沧出激动的泪花。
场中有人议论着。“早点知道这样,我们何必跑到市政府来?”“这个年轻的市长人不错,说实话,我们信得过!”一个老者说:“留下几个人大家都回去,免得耽误了石市长的工作。”
上访群众安静下来。
“谢谢大家!市政府衷心地感谢大家!”
石维民用发自肺腑的激情说着心里话。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是政府工作人员的衣食父母,泰平六百九十万人民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政府的工作完全依靠你们的理解和支持,全市的经济建设和发展离不开你们的辛勤努力和创造。过去我们许多工作没有做好,存在不少失误,给大家带来了不少的困难和问题,责任在市政府,责任在我。”
这无疑是段官话。但今天在这样一种场合里,石维民的这段官话却让在场的群众听进去了。没有嘈杂,没有喧哗。
“今天我借这个机会向大家承诺,向全市人民承诺:今后市政府所有的机关,所有的公务人员,将进一步改进作风,端正态度,摆正位置,深入群众,体察民情,及时解决好大家存在的困难和问题,为大家服好务。我们诚恳地欢迎大家的批评和监督。今后谁要再胆敢置群众的利益而不顾,谁要胆敢侵害群众的利益,我们就请他‘下地狱’!如果哪个当官的胆敢不为民作主,我们就请他回家刨红薯!再次谢谢大家。”
全场寂静,突然间又爆发出一片更加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的掌声盖满市政府大院,跃入天空,传向泰平一万三千平方公里的土地。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来到了现场,摄像和摄影的灯光不停地闪烁。上访群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院内葱绿的树木和竞开的花儿也似露出了更加欢快和娇媚的笑容。年轻的石维民面带欣慰的笑容,又仰首望了望政府办公楼大门上悬挂着的那块国徽,那国徽突然显得更加庄严和崇高。
正文 第006章 温馨港湾
石维民落下最后一个字时,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哦,真快,十二点一刻。该回家了。他摇头苦笑了一下,赶紧合上笔记本连同办公桌上的那份红头子文件一起塞进手提包,夹进胳膊就匆匆忙忙下了楼。
这时,也只有这时,他突然想起,他今天中午回家,日子并不好过。
果然,刚推开门就看见林家珍正瞪着双眼坐在沙发上。他知道另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石头,你还要不要命?”
果然,林家珍柳眉倒树,一脸愠怒。
石维民赶紧陪着笑脸解释没有按时吃药的原因,但他不敢提起去医院时犯病的事。做人不应该说假话,但有时又不得不说点应景的假话。石维民心想,林家珍就在他早上去的那家医院上班,虽然别人并不知道她就是副市长的老婆,但如果她知道自己就在医院里犯了病,既不作检查又不作治疗,那会有你的什么好果子吃?最后还是那句“一大早就陪省上领导检查工作去了,没顾得上吃药”起了一点作用,林家珍笑了一下,“就你忙。”
“见不得,又离不得!”
林家珍哭笑不得,恨恨地啐道:“鬼才离不得你!”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石维民喝了一口热茶,走进饭厅擦了一把脸,见饭桌上已摆好两菜一汤和两套碗筷,端起汤碗就喝。
“不许喝汤!”
石维民一怔,抬头见林家珍已从厨房里端了一大碗中药站在身边。
“我饿坏了,能不能吃饭再喝药?”
“不行!”林家珍非常果断并且点动了真格:当面监督喝药,不喝完不准吃饭,下午不准出门!直灌得石维民苦口难言,林家珍见丈夫咕喽咕喽就喝光了中药,虽有满肚子的牢骚,这时也算是将那满肚子准备好的气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稍歇了两分钟两人开始吃饭。这顿饭石维民吃得最开心,因为女儿来过电话,尽管他并没有亲自接过她的电话,但每当林家珍眉飞色舞地为女子当传话筒时,石维民依然是最感开心,感觉心爱的女儿就在身边,同自己亲口说话一样。
“今天中午我要睡一会。”石维民放下碗筷说。
“耶?石头今天真乖。”林家珍好看的脸上顿时堆满了开心的笑容。
“你睡哪里?”
“你别管我,你快去休息,一会儿又要上班了。”
“你也早点睡,昨天上了夜班。”
“知道。”
石维民没有午休的习惯,他的生活没有规律。但今天中午他却破例早早地上了床。林家珍洗拾完厨房,也钻进被窝,一双手紧紧搂着丈夫的后背,一双冰凉的脚也伸进他的两腿之间。嘴里呢喃了一句:“石头,你睡着了?”石维民没有动,林家珍微笑了一下,又将脸紧贴在丈夫的后脑。这是她的依靠,她最乐意的睡姿。她闭上眼,真的想睡了。
额上被滚烫的唇轻轻地滋润了一下,接着丰润的胳膊,还有那对丰满的乳房倍感亲切的被轻缓地电击了几下。林家珍知道石头已侧过身来,但她仍只是微笑着闭着双眼,两片青春而富有性感的唇早已与那张仍残留着烟草味的嘴吧粘连了,断续地发出了咂咂声。一只大手不安份地开始在下面游动,其实在这之前,那里已早就是汪注一片了。他翻身上来了。他真像一块大石头,挺沉。但她那娇巧的身躯却向往和乐意他的有力的冲击……
夫妻功课就在这样静悄悄地圆满完成,带着快乐的微笑,林家珍入眠了。
石维民依然没有睡意,两眼盯着天花板,想着他的心思。
“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坑头。”石维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所看的描写战争题材长篇小说上的这句话,哪本书?他记不清了。他又想起了已经去世的爷爷,还有至今仍在乡下生活的父亲。
听父亲说,爷爷读过几天书,战争年代当过游击队队员,算是老革命了。解放后本来可以做官的,他错过了几次机会,调他到外地不愿去,听说他舍不得家里那五亩田,还有奶奶、父亲他们。他一辈子只在村里当了几十年的村支书,连个乡官都没当过一天。但他一辈子活得很快乐,他不羨慕那几个当了县官、市官的战友,他说他们太操心,生活太累。
父亲没有经历过战争,但父亲的思想却比爷爷活跃。他读完了小学,当了几年兵,复员回乡又当了几年民兵连长,然后就在村小学里教了几十年书直到退休。说他比爷爷思想活跃,是因为他脑子里有个“官”的概念,有时还分明流露出一种羡慕的感觉。他曾对自己谈起过年轻时与县长握过手的事,那时他就知道当县长有小汽车坐了。
当年乡下刚修公路,那天县长下乡来了,是坐了一部吉普车来的。路不太好,吉普车蓬布上布满了厚厚的一层黄土,就停在村口。那时乡下人都没见过小车,乡亲们稀罕,围着车子转,许多小娃儿更是以摸过车子感到自豪。因为父亲是村里民兵连长,县长检查战备工作自然就与他握过手,还坐了三公里路的小车呢。在父亲的潜意识里希望儿子们能好好读书,长大有出息,最好能当个官,无论军官也行,地方官也好。
“当官有什么好,还不如当个农民自在。”这是石维民从政后的真实感受。
石维民自问了两句:自己呢?自己是什么?
然后他回答: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从小就在农村长大,对农村的田园生活太熟悉也非常热爱,我永远都是一个农民的儿子。
目前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天天在家吃上三餐,哪怕三餐都是咸菜下稀饭。
“当官有车坐,至少还节约了伙食费。”下县做县委书记,当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他独自笑过一次。那笑很苦涩。官场应酬太多,想推都推不掉。为上为下,左右必须逢源。有时那饭不想吃你不得不吃,那酒实在不想喝,但你不得不喝。还有更多更多的烦恼……
自己如今已成为老家那些做父母的教育孩子好好读书的样榜了。可当官究竟有什么好?还不如过着爷爷、父亲那种平静自在的田园生话。
“圈子外的想进来,圈子里想出去。”
石维民笑了一下。当官的有时不但要亏欠自己,而见还要亏欠家人。他侧过脸,望了望已经熟睡的林家贞,心里突然生出一阵惭愧来。
石维民一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盯了一眼:该上班了。
从家属院到市政府办公大院只穿过一条街,步行只要十分钟,无须坐车。石维民轻手轻脚下了床,搓了一把冷水脸,夹着文件包上了路,两点二十分进入了市政府大院……
市政府大院的花园里,到处充满着春天的勃勃朝气。分布在大院周围的六棵古老撑天的巨大榕树,枝叶茂盛,油油苍翠。长方形大草坪设计得非常精巧,上面长满了碧绿的绒草。古香古色的曲幽长廊上,爬满了树翠绿的枝蔓。逶迤弯曲的小径两旁的茉莉花,枝枝花和玫瑰花,香气扑鼻,艳丽夺目,引来许多彩蝶和蜻蜒展翅飞舞着。上午被上访群众惊走的一群群麻雀和小鸟,这会儿又重新栖落在枝头,嬉闹着,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
石维民无心欣赏大院这一幅春天的美丽图画,脑海里依然翻滚着上午的经历……
围堵市政府大门的群众离开后,石维民找罗林森谈了一次话,虽然他心存抵触情绪,但表面上还是同意了石维民的处理意见,决定下午由市政府办公室牵头,召开一次人和安居工程综合协调会议。
石维民低着头,心事重重大步奔向三号附楼的会议室。本来这样的会他完全可以不参加,关于重点工程和旧城改造这一块由罗林森负责。但人和安居工程拆迁补偿问题久拖未决,直至发生打伤拆迁户的恶性案件和围堵市政府大门的事件,而且在这之前拆迁户还一份诉状告到了朱省长那里,事态严重,不得不让他违反了一次游戏规则,包揽一下不该插手的工作。“老卫呀,老卫,如果你没走就好了。”石维民又想起了卫民生。
卫民生是从省政府机关调过来的,过去曾在北京上挂工作过几年,这次到中央党校学习,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跑一下项目和资金。卫市长走后,自己忙是忙点,心里比较踏实。整个市政府工作运行的有条不紊,忙而不乱,也算比较正常。就是重点工程这一块,老是要冒点问题出来:老罗哪,老罗,你到底怎么搞的?老卫才走,朱省长刚来,就出了这么一个问题,你让我如何在他们面前交待?石维民气愤起来。
正文 第007章 锋芒初试
石维民进入官场后最讨厌两件事:一是上镜头。二是开长会。无论是任县委书记还是任副市长,他的上镜率最低,他不愿太多在报纸、电视上露面。至于开会,凡是由他主持或由他主讲的会就最短。都说机关办事效率低,为什么低?很多人力、精力都大量耗费在文山会海之中了。但石维民心里也明白,今天下午这个会不可能太短,这是直接解决社会矛盾,直接解决群众切身利益的会,是个务实的会。安居工程拆迁居民补偿费过低,本来是个简单的问题,但现在已经人为的复杂化了。如何解决?意见不可能很快统一,争论也会再所难免。
石维民赶到会议室,各部门的领导已经到齐。石维民与大家招呼了一下,然后默默地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首席。会议由罗林森主持。他简单地介绍了人和安居工程的准备工作情况,特别强调这个协调会就是要统一思想,统一口径,统一补偿标准,统一行动地做好拆迁工作,确保拆迁户按期搬迁,确保工程的顺利施工。接着会议开始讨论。
贺长生扼要汇报了工程资金筹措,工程竞投标和拆迁进展情况:省上补助的资金已全部到位,建行贷款资金基本落实,自筹资金虽然缺口大,但到工程峻工时卖出多修的两幢住宅楼应该不是个问题。竞投标工作按照程序进展顺利,大华公司以绝对的优势中标。目前的问题是,大华公司自二月中旬进场至今已一个月,住户搬迁不到三分之一,尚有近八十多个住户以补偿费过低为由拒绝搬迁,致使拆迁工作进展缓慢,严重影响了工程进度。这是一种严重的目无法纪,目无政府的行为,必须严肃处理,以儆效尤!
罗林森说,建委、房管局和拆迁办已协助大华公司对拒绝搬迁的居民做了大量解释工作,收效甚微,只有一小部份拆迁户同意近期搬迁。这些搬迁户不但砸坏了大华公司好几台施工车辆,今天上午还竟然组织了妇幼老少一百多人围堵市政府大门达两小时之久。我们根据市委史书记的指示,先进行了耐心细致的疏导工作,后来石市长又赶到现场亲自做了工作才陆续散去。但这些拆迁户仍然坚持说,如果不修改补偿标准,将坚决拒绝搬迁。大家都谈谈自己的看法,这件事究竟如何处理?
罗林森偏过头瞟了一下石维民,端起那只高档玉石茶杯开始抿茶。
石维民皱着眉头一言不发,间或喝水间或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他心存疑问:为什么这两个人发言,都只字不提大华公司补偿标准是否过低的问题?也只字不提拆迁户被打伤的事?
沉静,会场出现了长久的沉静。
“我谈点个人的看法……”
秦正联见罗林森皱起眉头,停顿了一下。
“秦秘书长,说吧。”石维民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石维民来泰平时间不长,但对位曾在部队当过侦察兵的秦正联印象不错。他思衬:这人精明强干,处事果断,联系重点工程和城市建设后,与罗林森接触多,关系应该密切。但罗林森似乎对他不感冒,几次冲突都明显地偏袒着贺长生。这是为什么?
“好,我说。”
秦正联谈了自己的看法:改造旧东城,启动人和安居工程,确实是一件利市福民的大好事。旧东城位居我市城区的上半城,这里的居民绝大多数是过去亏损小企业的工人,而今这些小企业均已改制,卖的卖了,被兼并的兼并了,绝大多数人下了岗,生活困难,他们属于我市的弱势群体。这一带的住宅房都是五六十年代兴建的,既低矮又破烂。同时街道狭窄,坑凹不平,却位于林泰公路和安长公路的交汇口,经常造成交通堵塞,已成为我市东大门交通的制约瓶胫,严重影响了我市对外形象。市委和市政府下决心改造人和街,启动安居工程,非常正确非常及时,全市人民都高兴……
“小秦,你说实质性问题。”罗林森打断了秦正联的发言。
“罗市长,马上就谈实质问题。我认为安居工程的拆迁矛盾,焦点是补偿标准过低。责任不在人和街的拆迁户……”
“那你认为责任在哪里?”贺长生突然大声发问。
“责任在市政府!”秦正联的声音也大了。
“市政府有什么责任?”罗林森嘭一声拍了一下会议桌。
“还是让秦正联把话说完吧。”石维民说。
秦正联谈了两点看法。第一,参照本市其他房地产开发和相邻几个市的拆迁补偿标准,大华公司的拆迁补偿费标准过低,直接损害了拆迁户的利益。市政府应出面干与,督促大华公司将补偿标准调整到合理价位。第二,应制定一个统一的拆迁补偿办法,包括拆迁具体实施方法和补偿标准,由市政府统一调控。人和安居工程拆迁补偿费过低的问题,拆迁户多次反映过,大华公司为什么拖着不办?为什么在问题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之前,他们敢于强拆民房并打伤居民,以致酿成了围堵市政府大门的事端?责任不在市政府在哪里?
秦正联的发言一针见血,罗林森气得吹胡子瞪眼,几次张嘴,但总算冷静下来。贺长生却在一旁忍不住跳起来,怒气冲冲地质问起来。
“你怎么就认定工地打伤人的事就是大华公司干的?没有证据就不要开黄腔!”
“我没有认定拆迁工地上发生的恶性伤人案件就是大华公司干的。”
秦正联没有理睬贺长生的突然发难,就如何处理人和安居工程拆迁过程中暴露的问题,补充了三条建议:第一,应立即彻底查清拆迁工地的暴力伤人案件,严惩凶手,严肃处理相关责任人。第二,在问题没有彻底解决前,大华公司应停止进场。第三,如果大华有问题,应考虑停止其承建资格,重新对该工程进行招标。
刘中义赞同秦正联意见。信访办李主任扼要地介绍了群众上访情况。公安局蒋局长介绍了拆迁工地伤人案件初步调查情况。罗林森问何小丽发不发言,何小丽说具体情况不清楚,这项工作是由主任亲自负责的。他有急事要办,就让她来开会。
秦正联瞪着双眼,心里骂道:骗谁?什么具体情况你不清楚?你老公贺长生是重点工程建设领导小组成员,又是安居工程建设领导小组的副组长,你本人就是具体负责拆迁安置的,你哪点情况不知道?出了问题溜边边,有好处就往里钻,跟你老公一个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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