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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04南北史演义

_2 蔡东藩 (现代)
信破赵的奇计呢。”裕连声称善,即遣藩及谘议将军檀韶,建威将军向弥,率兵数千,绕出
燕兵后面,往袭临朐城。城内只留老弱居守,惟城南有一营垒,乃是段晖住着,手下兵不过
千名。向弥擐甲先驱,径抵城下,大呼道:“我等率雄师十万,从海道来此,守城兵吏,如
不怕死,尽管来战,否则速降,毋污我刃!”这话说出,吓得城内城外的燕兵,不敢出头。
弥即架起云梯,执旗先登,刘藩、檀韶等,麾军齐上,即陷入临朐城。
段晖飞报慕容超,超大吃一惊,单骑驰还。燕兵失了主子,当然溃退,被刘裕纵兵奋
击,追杀至城下。乘胜踹段晖营,晖慌忙拦阻,措手不及,也为晋军所杀。慕容超策马飞
奔,马蹶下坠,险些儿被晋军追着,亏得公孙五楼等,替他易马授辔,仓皇走脱。所有乘马
伪辇,玉玺豹尾等件,尽行弃去,由晋军沿途拾取,送入京师。
慕容超逃回广固,未及整军,那晋军已经追到,突入外城。超与公孙五楼等,忙入内城
把守。裕猛扑不下,乃筑起长围,为久攻计,垒高三丈,穿堑三重,抚纳降附,采拔贤俊,
华夷大悦。超遣尚书郎张纲,缒城夜出,至后秦乞师。秦主姚兴,方有夏患,夏主赫连勃勃
攻秦,详见下回。无暇分兵救燕,但佯允发兵,遣纲先行返报。纲还过泰山,被太守中宣擒
住,送入裕营。裕得纲大喜,亲为释缚,赐酒压惊。纲感裕恩,情愿归降。
先是裕治攻具,城上人尝揶揄道:“汝等虽有功具,怎能及我尚书郎张纲?”及纲既降
裕,裕令纲登楼车,呼语守卒,谓秦人不遑来援。守卒大惧,慕容超亦惊惶得很,乃遣使至
裕营请和,愿割大岘山为界,向晋称藩。裕斥还来使,超穷急无法,只得再命尚书令韩范,
向秦乞师。秦主兴遣使白裕,请速退兵,且言有铁骑十万,进屯洛阳,将涉淮攻晋。裕怒答
道:“汝去传语姚兴,我平定青州,将入函谷,姚兴自愿送死,便可速来!”妙极。
秦使自去,录事参军刘穆之入谏道:“公语不足畏敌,反致怒敌,若广固未下,羌寇掩
至,敢问公将如何对待呢?”裕笑道:“这是兵机,非卿所解;试想羌人若能救燕,方且潜
师前来,攻我无备,何致先遣使命,使我预防?这明是虚声吓人,不足为虑!”一语道破,
裕固可号智囊。穆之亦领悟而退。
裕即令张纲制造攻具,备极巧妙,设飞楼,悬梯木,幔板屋,覆以牛皮,城上矢石,毫
无所用。眼见得城内孤危,形势岌岌。韩范自后秦东归,见围城益急,竟至裕营投诚,裕表
范为散骑常侍,并令范至城下,招降守将。城中人情离沮,陆续逾城出降。慕容超尚坚守两
三月,且遣公孙五楼潜掘地道,出击晋兵。晋营守御极严,无懈可击,于是阖城大困。刘裕
知城中穷蹙,乃誓众猛攻。是日适为往亡日,不利行师,裕奋然道:“我往彼亡,有何不
利?”足破世人述梦。遂遍设攻具,四面攻扑。南燕尚书悦寿,料知不支,即开门迎纳晋
军。慕容超即率左右数十骑,惶遽越城,逃窜里许,被晋军追到,捉得一个不留,牵回城中。
刘裕升帐,责超抗命不降的罪状,超神色自若,一无所言。裕屠南燕王公以下三千人,
没入家口万余,把慕容超囚解进京,自请移镇下邳,进图关洛。
晋廷诛慕容超,加裕兼青、冀二州刺史,拟许便宜行事。不料卢循陷长沙,徐道覆陷南
康、庐陵、豫章,顺流而下,将袭晋都,江东大震,急得晋廷君臣,不知所措,只好飞召刘
裕,率军还援。盈廷只靠一人,怪不得晋祚垂尽。原来刘裕讨灭桓玄,迎帝回銮,彼时因朝
廷新定,不暇南顾,暂授卢循为广州刺史,徐道覆为始兴相,权示羁縻。循遗裕益智糉,裕
报以续命汤。及裕出师伐燕,道覆劝循乘虚入袭,循初尚不从,经道覆亲往献议,谓裕尚未
归,机不可失,乃分道入寇。
循攻长沙,一鼓即下,道覆且连陷南康、庐陵、豫章诸郡,沿江东趋,舟楫甚盛。江荆
都督何无忌,自寻阳引兵拒贼,与道覆交战豫章。道覆令弓弩手数百名,登西岸小山,顺风
迭射,无忌急命船内水军,用藤牌遮护。偏是西风暴急,战船停留不住,竟由西岸飘至东
岸,贼众乘势驰击,用着艨艟大舰,进逼无忌坐船,无忌麾下,顿时骇散,无忌厉声语左右
道:“取我苏武节来!”至节已取至,无忌持节督战,风狂舟破,贼势四蹙。可怜无忌身受
重伤,握节而死!无忌亦一时名将,可惜死于小贼之手。
刘裕已奉召至下邳,用船载运辎重,自率精锐步归。道出山阳,接得无忌凶耗,恐京邑
失守,急忙卷甲疾趋,引数十骑至淮上。遇着朝使敦促,便探问消息。朝使说道:“贼尚未
至,但教公速还都,便可无忧。”裕心甚喜。驰至江滨,正值风急浪腾,大众俱有难色,裕
慨然道:“天命助我,风当自息,否则不过一死,覆溺何害!”遂麾众登舟,舟移风止。过
江至京口,江左居民,望见旗麾,统是额手欢呼,差不多似久旱逢甘,非常欣慰。晋祚潜
移,于此可见。
越二日即入都陛见,具陈御寇规画,朝廷有恃无恐,诏令京师解严。豫州都督刘毅,自
告奋勇,愿率部军南征。裕方整治舟械,预备出师。既得毅表,令毅从弟刘藩,赍书复毅,
略言贼新获利,锋不可当,今修船垂毕,愿与老弟会师江上,相机破贼云云。
藩至姑熟,将书交毅,毅阅书未终,已有怒色,瞋目视藩道:“前次举义平逆,不过因
刘裕发起,权时推重,汝便谓我真不及刘裕么?”说着,把来书掷弃地上,立集舟师二万,
从姑熟出发。是谓忿兵。急驶至桑落洲,正值卢循、徐道覆两贼,顺流鼓檝,舣舰前来,船
头甚是高锐,突入毅水师队中。毅舰低脆,偶与贼舰相撞,无不碎损,没奈何奔避两旁,舟
队一散,全军立涣。两贼渠指挥徒众,东隳西突,害得毅军逃避不遑,或与舟俱沉,或全船
被掳。毅无法支撑,只好带着数百人,弃船登岸,狼狈遁走。所有辎重粮械,一古脑儿抛置
江心,被贼掠去。毅试自问,果能及刘裕?
这败报传达都中,上下震惧,刘裕急募民为兵,修治石头城,为控御计。时北师初还,
疮痍未复,京邑战士,不满数千,诸葛长民、刘道怜等,虽皆闻风入卫,但也是部曲寥寥,
数不盈万。
那卢、徐二贼,毙何无忌,败刘毅,连破江、豫二镇,有众十余万,舟车百里不绝,楼
船高至十二丈,横行江中。他心目中只畏一刘裕,闻裕还军建业,未免惊心。循欲退还寻
阳,转攻江陵,独道覆谓宜乘胜进取。两人议论数日,方从道覆言,联樯东下。
警报与雪片相似,飞达都中,还有败军逃还,亦统称贼势甚盛,不应轻敌。孟昶、诸葛
长民,倡议避寇,欲奉乘舆过江,独刘裕不许。参军王仲德进白刘裕道:“明公新建大功,
威震六合,今妖贼乘虚入寇,骤闻公还,必当惊溃;若先自逃去,势同匹夫,何能号召将
士?公若误徇时议,仆不忍随公,请从此辞!”裕亟慰谕道:“南山可改,此志不移,愿君
勿疑!”
孟昶尚固请不已,裕勃然道:“今日何日,尚可轻举妄动么?试想重镇外倾,强寇内
逼,一或迁徙,全体瓦解,江北亦岂可得至?就使得至江北,亦不过苟延时日罢了,今兵士
虽少,尚足一战,战若得胜,臣主同休,万一挫败,我当横尸庙门,以身殉国,断不甘窜伏
草间,偷生苟活呢。我计已决,君勿复言!”据裕此言,几似忠贯天日,可惜此后不符。昶
尚涕泣陈词,自愿先死,惹得刘裕性起,厉声呵叱道:“汝且看我一战,再死未迟!”昶惘
惘归第,手自草表道:“臣裕北讨,众议不同,唯臣赞成裕计,令强贼乘虚进逼,危及社
稷,臣自知死罪,谨引咎以谢天下。”表既封就,仰药竟死。呆鸟。
未几闻卢循已至淮口,内外戒严,琅琊王司马德文督守宫城,刘裕自出屯石头,使谘议
参军刘粹,引第三子义隆,往戍京口。义隆年仅四龄,裕借此励军,表示毁家纾难的意思,
且召集诸将,预揣贼势道:“贼若由新亭直进,不易抵御,只好暂时回避,将来胜负,尚未
可料,倘或回泊西岸,贼锋已靡,便容易成擒了。”遂常登城西望。起初尚未见寇踪,但觉
烟波一碧,山水同青。百忙中叙此闲文,格外生色。俄而鼓声到耳,远远有敌船出没,引向
新亭,不由的旁顾左右,略露忧容。嗣见敌船回泊蔡洲,乃变忧为喜道:“果不出我所料。
贼党虽盛,无能为了。”
原来徐道覆既入淮口,本拟由新亭进兵,焚舟直上。独卢循多疑少决,欲出万全,所以
徘徊江中,既东复西。道覆曾叹息道:“我终为卢公所误,事必无成。使我得独力举事,取
建康如反掌明。”一面说,一面拔椗西驶。
自卢、徐等回泊蔡洲,刘裕得从容布置,修治越城以障西南,筑查圃药园种芍药之所。
廷尉宦寺所居,因以为名。三垒,以固西鄙,饬冠军将军刘敬宣屯北郊,辅国将军孟怀玉屯
丹阳郡西,建武将军王仲德屯越城,广武将军刘默屯建阳门外。又使宁朔将军索邈,仿鲜卑
骑装,用突骑千余匹,外蒙虎斑文锦,光成五色,自淮北至新亭,步骑相望,壁垒一新。小
子有诗咏道:
从容坐镇石头城,匕鬯安然得免惊。
可笑怯夫徒慕义,仓皇仰药断残生。
欲知卢、徐二贼,进退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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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本回之叙刘裕,备述当时计议,益见其智勇深沉,非常人所可及。大岘山,南燕之险
阻也,裕料慕容超之必不扼守,故冒险前进,因粮于敌,卒得成功。新亭,东晋之要害也;
裕料卢循之必不敢进,故决计固守,效死勿去,卒能却寇。盖行军之道,必先知敌国之为何
如主,贼渠之为何如人,然后可进可退,能战能守。彼何无忌、刘毅之轻战致败,孟昶之怯
敌自戕,非失之躁,即失之庸,亦岂足与刘裕比耶?裕固一世之雄也,曹阿瞒后,舍裕其谁
乎?
南北史演义
第四回 毁贼船用火破卢循 发军函出奇平谯纵
却说卢循、徐道覆回泊蔡洲,静驻了好几日,但见石头城畔,日整军容,一些儿没有慌
乱。循始自悔蹉跎,派遣战舰十余艘,来攻石头城外的防栅,刘裕命用神臂弓迭射,一发数
矢,无不摧陷,循只好退去。寻又伏兵南岸,使老弱乘舟东行,扬言将进攻白石。白石在新
亭左侧,也是江滨要害,裕恐他弄假成真,不得不先往防堵。会刘毅自豫州奔还,诣阙待
罪,安帝但降毅为后将军,令仍至军营效力,带罪图功。毅见了刘裕,未免自惭,裕却绝不
介意,好言抚慰,即邀他同往白石,截击贼船,但留参军沈林子、徐赤特等,扼定查浦,令
勿妄动。
及裕已北往,贼众自南岸窃发,攻入查浦,纵火焚张侯桥。徐赤特违令出战,遇伏败
遁,单舸往淮北。独沈林子据栅力战,又经别将刘锺、朱龄石等,相继入援,贼始散去。卢
循引锐卒往丹阳,裕闻报驰还,赤特亦至,由裕责他违令,斩首徇众。自己解甲休息,与军
士从容坐食,然后出阵南塘,命参军诸葛叔度,及朱龄石分率劲卒,渡淮追贼。
龄石部下多鲜卑壮士,手握长槊,追刺贼众,贼虽各挟刀械,终究是短不敌长,靡然退
去。龄石等亦收军而回。卢循转掠各郡,郡守皆坚壁待着,毫无所得,乃语徐道覆道:“我
军已敝,不如退据寻阳,并力取荆州,徐图建康罢了。”兵法有进无退,一退便要送终了。
乃留贼党范崇民,率众五千,踞守南陵,自向寻阳退去。
晋廷授刘裕太尉中书监,并加黄钺。裕受钺辞官,朝旨不许。裕表荐王仲德为辅国将
军,刘锺为广川太守,蒯恩为河间太守,令与谘议参军孟怀玉等,率众追贼,自己大治水
军,广筑巨舰,楼高十余丈,令与贼船相等。船既筑成,即派将军孙处、沈田子,领着百
艘,由海道径袭番禺,直捣卢循老巢。诸将以为海道迂远,跋涉多艰,且自分兵力,尤觉非
计。裕笑而不答,但嘱孙处道:“大军至十二月间,必破妖虏。卿为我先捣贼巢,使彼走无
所归,不怕他不为我擒了。”
料敌如神。孙处等奉令去讫。
那卢循还入寻阳,遣人从间道入蜀,联结谯纵,约他夹攻荆州。纵复言如约,回应前
回。一面向后秦乞师。秦主姚兴,封纵为大都督,兼相国蜀王,且拨桓谦助纵。桓谦奔秦,
见第二回。纵令谦为荆州刺史,谯道福为梁州刺史,率众二万寇荆州。秦将军苟林,亦奉秦
主兴命令,率骑兵往会,声势甚盛。
先是卢循东下,荆、扬二州,隔绝音问,荆州刺史刘道规,遣司马王镇之,与天门太守
檀道济,广武将军到彦之,入援建业。途次与苟林相遇,正在交锋,忽由卢循等派兵接应,
夹攻镇之,镇之败退。卢循厚犒秦军,并授苟林为南蛮校尉,分兵为助,令林进攻江陵。苟
林系后秦将军,奈何受卢循封职,贪利若此,安得不死!林遂入屯江津。桓谦沿途召募旧
党,又集众至二万人,进据枝江。两寇交逼,江陵大震,士民多怀观望。刘道规默察舆情,
索性大开城门,令士民自择去就,一面严装待寇。士民不禁惮服,无人出走,城中反觉安
堵。道规权术可爱,不愧为刘裕弟。
时鲁宗之已升任雍州刺史,自襄阳率兵援荆。或谓宗之情不可测,独道规单骑出迎,导
入城中,叙谈甚欢。竟留宗之居守,自领各军出讨桓谦,水陆并进,疾抵枝江。桓谦大陈舟
师,与道规对仗。道规前锋为檀道济,首突谦阵,水陆各军,乘势随上,夹击桓谦,谦众大
溃。道规鼓全力追,将谦射死,遂移军出江津,往攻苟林。林闻桓谦败死,未战先怯,望尘
便遁。道规令参军刘遵,从后追赶,驰至巴陵,得将苟林围住,一鼓击毙。
遵回军报功,刘道规已返江陵,送归鲁宗之。蓦闻徐道覆统众三万,长驱前来,免不得
谣言散布,安而复危。道规欲追召宗之,已是不及,只得部署各军,再出迎战。可巧刘遵得
胜回来,遂命遵为游军,自至豫章口抵御道覆。道覆联舟直上,兵势张甚,遇着道规前队,
兜头接仗,凭着一鼓锐气,横厉无前。道规督军力战,尚是退多进少。道覆兴高采烈,步步
逼人,不防刘遵自外面杀到,把道覆麾下的兵舰,冲作两段。道覆顾前失后,顾后失前,禁
不住慌张起来。遵与道规,并力夹击,斩贼首万余级,挤溺无算。道覆奔还湓口,江陵复安。
刘裕闻江陵无恙,贼众皆败,遂亲率刘藩、檀韶等南讨贼党。留刘毅监太尉府,委以内
事。诸军方发,接得王仲德捷报,已逐去悍贼范崇民,夺还南陵。裕很是喜慰,溯流出南陵
城,与王仲德等会师,进达雷池。好几日不见贼至,再进军大雷。
翌日黎明,方闻贼众趋至,由裕自登船楼,向西眺望,只见舳舻衔接,绵亘江心,几不
知有多少战船。他仍不动声色,先拨步骑往屯西岸,嘱他备好火具,待时纵火,然后躬提幡
鼓,悉发轻利斗舰,齐力向前。右军参军庾乐生,乘舰徘徊,立命斩首号令。于是各军争
奋,万弩齐发,好在风又助顺,水亦扬波,把贼船逼往西岸。岸上早列着步兵,手执火具,
各向贼船抛去。火随风炽,风助火威,霎时间烈焰飞腾,满江俱赤,贼船多半被毁,骇得贼
众狂奔。卢、徐两贼,仓猝遁走,既还寻阳,复趋豫章,就左里竖起密栅,阻遏晋军。
裕大获胜仗,留孟怀玉守雷池,再督兵往攻左里,将到栅前,忽裕所执麾竿,无故自
折,沉入水中。大众不禁惶惧,裕欣然道:“从前覆舟山一役,见第二回。幡竿亦折,今复
如此,破贼无疑了!”无非稳定众心。遂易麾督攻,破栅直进。贼众虽然死战,始终招架不
住,或饮刃,或投水,死亡至万余人。卢循孤舟驰去,余众多降。裕还至雷池,遣刘藩、孟
怀玉追剿卢、徐,自率余军凯旋。安帝遣侍中黄门诸官,出郊迎劳,俟裕入阙,面加奖赏,
授裕为大将军扬州牧,给仪卫二十人,裕又固辞。假惺惺做甚?略称卢、徐未诛,怎可受
封?安帝乃收回成命。
那卢循收集散卒,尚不下万人,走还番禺。徐道覆退保始兴。始兴尚幸无恙,番禺早入
晋军手中。晋将军孙处、沈田子等自海道袭番禺,番禺虽有贼党守着,毫不防备。处等率军
掩至,天适大雾,咫尺不辨,及晋军四面登城,城中方才惊觉,百忙中如何对敌,顿时夺门
逃散,有许多生得脚短的,都做了刀头鬼。处安抚旧民,捕戮贼渠亲党,勒兵谨守,全城大
定。又遣沈田子等分击岭表诸郡,依次克复。
卢循闻巢穴被破,惊慌得了不得,忙率众驰攻番禺,由孙处独力固守,相持不下。刘
藩、孟怀玉分追卢、徐,怀玉到了始兴,攻破城池,阵斩徐道覆;藩入粤境,正与沈田子遇
着,即分军与田子,令救番禺。田子引兵至番禺城下,捣入循营,喊杀声震撤城中。孙处闻
有援兵到来,也出兵助战。一场合击,杀死贼党数千名,循向南窜去。处与田子奋力追蹑,
至苍梧、郁林、宁浦诸境,三战皆捷。循势穷力蹙,逃入交州,交州刺史杜慧度,发兵至龙
编津,截循去路。循众尚有三千人,舟约数十艘,被慧度掷炬纵火,毁去循船,岸上又飞矢
如雨,无隙可钻。循自分必死,先鸩妻子,后杀妓妾,一跃入水,顷刻毙命。慧度命军士捞
起循尸,枭取首级,传入建康。南方逆党,至此才平。了结卢、徐。
会荆州刺史刘道规,因病求代,晋廷遣刘毅往镇荆州,调道规为豫州刺史。道规在荆州
数年,秋毫无犯,惠及人民。及调任豫州,未几即殁,荆人闻讣,相率流涕。有善必录。
刘毅自豫州败后,与刘裕同朝相处,外似逊顺,内益猜疑。裕素不学,毅独能文,所以
朝右词臣,喜与毅相结纳。仆射谢混,丹阳尹郗僧施,往来尤密。及毅出镇荆州,多反道规
旧政,檄调豫州文武旧吏,隶置麾下。且求兼督交广,请任郗僧施为南蛮校尉,毛修之为南
郡太守。
刘裕在朝览表,一一允行,将军胡藩白裕道:“公谓刘将军终为公屈么?”裕沈吟半
晌,方说道:“卿意如何?”藩答道:“统百万雄师,战必胜,攻必取,毅原愧不如公,若
涉猎传记,一谈一咏,却自命为豪雄。近见搢绅文士,多半归附,恐未必终为公下!”裕微
笑道:“我与毅协同规复,功不可忘,过尚未著,怎得无故害人?”仿佛郑庄之待叔段。藩
默然趋出。
裕复因刘藩讨逆有功,擢任兖州刺史,出镇广陵。会毅在任遇疾,郗僧施劝毅上表,乞
调藩为副帅。毅依言表闻,刘裕始有心防毅,佯从毅请,召藩入朝。藩自广陵入都,甫至阙
下,即由裕饬令卫士,收藩下狱。并请得诏书,诬称刘毅兄弟,与仆射谢混,共谋不轨,立
命并混拿下,与刘藩同日赐死。一面自请讨毅,刻日召集诸军,仗钺西征。真是辣手。授前
镇军将军司马休之为平西将军荆州刺史,随同前往,且遣参军王镇恶,龙骧将军蒯恩,带领
前队军士,掩袭江陵。镇恶用轻舸百艘,昼夜兼行,伪充刘兖州旗号,直至豫章口,荆州人
士,尚未知刘藩死状,总道是刘藩西来,绝不疑忌。镇恶舍舟登岸,径达江陵。刘毅探悉实
信,急欲下关,已被王镇恶闯入,关不及键,兵不及甲,顿时全城鼎沸。毅率左右数百人,
驰突出城,夜投佛寺,寺僧不肯收纳,仓猝缢死。镇恶搜得毅尸,枭首市曹,并将毅所有子
侄,一并杀毙。
越数日刘裕军至江陵,捕杀郗僧施,宥免毛修之,宽租省调,节役缓刑,荆民大悦。遂
留司马休之镇守江陵,自率大军还京师。
先是裕西行时,留豫州刺史诸葛长民,监太尉军府事,又加刘穆之为建威将军,使佐长
民。长民闻刘毅被杀,私语亲属道:“昔日醢彭越,今日斩韩信,恐我等亦将及祸了!”长
民弟黎民献议道:“刘氏灭亡,诸葛氏岂能独免?宜乘刘裕未归时,速图为是。”长民犹豫
未决,潜问刘穆之道:“人言太尉与我不平,究为何因?”穆之道:“刘公泝流远征,以老
母稚子委节下,若与公有嫌,怎肯出此?”
长民意终未释,复贻冀州刺史刘敬宣书,有共图富贵等语。敬宣竟寄与刘裕。裕阳言某
日入都,长民等逐日出候,并未见到,不意裕夤夜入府,除刘穆之外,无人得闻。越日天
晓,裕升堂视事,长民才得闻知,惊趋入门。裕下堂握长民手,屏人与语,备极欢洽。长民
方欲告别,忽帐后突出壮士,抓住长民,把他勒死,舆尸付廷尉。长民弟黎民、幼民,及从
弟秀之,均遭逮捕。黎民素来骁勇,格斗而死,幼民、秀之被杀。
当时都下传语道:“勿跋扈,付丁旿。”看官道是何说?原来刘裕伏着的壮士,叫作丁
旿。勒长民,毙黎民,统出旿手。
大众畏他强悍,所以有此传闻。丁旿亦典韦流亚。
这且休表。且说刘裕既翦灭二憾,乃命朱龄石为益州刺史,令与宁朔将军臧熹,河间太
守蒯恩,下邳太守刘锺等,率军二万,往讨西蜀。时人多谓龄石望轻,难当重任,裕独排众
议道:“龄石既具武干,又练吏职,此去必能成功。诸君不信,待后便知!”另眼看人。当
下召入龄石,密谈数语,且付一锦函,上书六字道:“待至白帝乃开。”龄石持函出都,泝
江西行。诸将闻龄石受裕密计,究不知他如何进取,但一路随着,晓行夜宿。好容易到了白
帝城,龄石乃披发锦函,但见函中藏有一纸,上面写着:
众军悉从外水取成都,臧熹从中水取广汉,老弱乘高舰,从内水向黄虎,速行不误。违
令毋赦!
看官阅过前回,应知刘敬宣前时伐蜀,道出黄虎,无功而还。此次独令众军取道外水,
明明是惩着前辙,改道行军。又恐蜀人预料,特令龄石派遣老弱,作为疑兵,牵制蜀人。复
命臧熹从中水进兵,亦无非是分蜀兵势。伪蜀王谯纵,果疑晋军仍薄黄虎,急遣谯道福出守
涪城,严防内水。那龄石已自外水趋平模,距成都只二百里,谯纵才得知晓。派秦州刺史侯
晖,尚书仆射谯诜,率众万余,出屯平模对岸,筑城拒守。
天适盛暑,赤日炎炎,龄石颇费踌躇,与刘锺密商道:“今天时甚热,贼众据险自固,
未易攻入,我拟休兵养锐,伺隙乃发,君意以为何如?”刘锺道:“此计错了!我军以内水
为疑兵,所以谯道福出守涪城。今重军到此,出其不意,侯晖等虽然来拒,未免惊慌,我乘
他惊疑未定,尽锐往攻,定可必胜。俟平模战克,鼓行西进,成都自不能守了。若顿兵不
前,使他知我虚实,调涪军前来援应,并力拒守,我既不能进,又不能退,师老食绝,二万
人将尽为蜀虏,岂不可虑!”龄石愕然道:“非君言,几误大事!”遂麾兵齐进,共集城下。
蜀人筑有南北城,北城倚山靠水,地阴兵多,南城较为平坦。诸将请先攻南城,龄石
道:“攻坚难,抵瑕易,我能先拔坚城,贼众自靡,南城可以立取。这才是一劳永逸呢!”
于是拥众攻北城,前仆后继,半日即下。侯晖谯诜,先后战死,蜀兵大败。龄石引兵趋南
城,南城守卒,已经溃散,寂无一人。乃毁去二垒,舍舟步进。臧熹从中水趋入,阵斩蜀将
谯抚之,击走蜀吏谯小苟,据住广汉,留兵戍守,自率亲军来会龄石。两军直向成都,势如
破竹。
谯纵迭接败耗,吓得魂飞天外,急弃成都出走。纵女年仅及笄,涕泣谏纵道:“走必不
免,徒自取辱,不若至先人墓前,一死了事。”纵不能从,辞墓即行,女竟撞死于墓侧。还
是此女烈毅,可惜生于谯家。谯道福闻平模失守,自涪城还兵入援,途中与纵相遇,见纵狼
狈情状,不禁忿忿道:“大丈夫有如此功业,一旦轻弃,去将安归!人生总有一死,有甚么
畏怯呢!”因拔剑投纵,掷中马鞍。纵情急奔避,左右四散,没奈何解带自经。巴西人王
志,斩了纵首,献与龄石。
道福尽散金帛,犒赏军士,再拟背城一战,偏军士得了赏给,仍然散去。道福孑身远
窜,为巴民杜瑾所执,也送至龄石军前。龄石已入成都,搜诛谯纵亲属,余皆不问。及道福
执至,因系谯氏宗族,亦枭示军门。
蜀尚书令马耽,封闭府库,留献晋军。龄石独徙耽至越雟。耽叹息道:“朱公不送我入
京,无非欲杀我灭口,我必不免了!”求荣反辱,虽悔曷追?乃盥洗而卧,引绳缢死。既而
龄石使至,果来杀耽。见耽已死,戮尸归报。龄石驰书奏捷。诏命龄石进监梁、秦州六郡军
事,赐爵丰城县侯。小子有诗咏道:
锦函授策似先知,外水长驱计独奇;
莫道蚕丛天险在,王师履险竟如夷!
龄石平蜀,谋出刘裕,当然叙功加封。欲知封赏大略,且至下回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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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刘裕不能破卢、徐,非刘裕不能平谯纵,卢循智过孙恩,徐道覆且智过卢循,往来江
豫,盘踞中流,实为东晋腹心之大蠹。议者谓循之致败,误于不用徐道覆之言:然大雷一
战,徐亦在列,胡不预备火攻,严师以待,且败走始兴,先循被杀。彼尝欲身为英雄,奈智
不若刘裕何也!谯纵据有成都,负嵎自固,刘敬宣挫师黄虎,天险足凭。乃朱龄石等引军再
进,多方误蜀,破竹直入,杀敌致果者为诸将,发纵指示者实刘裕。锦函之授,远睹千里,
裕诚一枭杰矣哉!至若杀刘毅,杀诸葛长民,一挥手而两首悬竿,何其敏且速也!然讨卢
循、徐道覆、谯纵,犹似近公,袭杀刘毅、请葛长民,纯乎为私,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宁待至篡国后哉!
南北史演义
第五回 捣洛阳秦将败没 破长安姚氏灭亡
却说晋安帝加赏刘裕,仍申前命,授裕太傅扬州牧,加羽葆鼓吹二十人。裕只受羽葆鼓
吹,余仍固辞。还要作伪。乃另封裕次子义真为桂阳县公。一门炟赫,父子同荣,不消细
说。会司马休之子文思,入继谯王,宋书谓系休之兄子。性情暴悍,滥结党徒,素为裕所嫉
视。文思又捶杀都中小吏,由有司上章弹劾,有诏诛文思党羽,贷文思死罪。休之在江陵闻
悉,奉表谢罪。裕饬将文思执送江陵,令休之自加处治。休之但表废文思,并寄裕书,陈谢
中寓讥讽意。裕由是不悦,使江州刺史孟怀玉,兼督豫州六郡,监制休之。
越年又收休之次子文质,从子文祖,竝皆赐死。自领荆州刺史,出讨休之。留弟中军将
军刘道怜,掌管府事,刘穆之为副。事无大小,皆取决穆之。遂率大军出都,泝江直上。
休之因上书罪裕,并联合雍州刺史鲁宗之,及宗之子竟陵太守鲁轨,抵御裕军。裕招休
之录事韩延之,延之复书拒绝。乃使参军檀道济、朱超石,率步骑出襄阳,又檄江夏太守刘
虔之,聚粮以待。道济等未曾得粮,虔之已被鲁轨击死。裕再使女夫振威将军徐逵之,偕参
军蒯恩、王允之、沈渊子等,出江夏口,与鲁轨对垒。轨用埋伏计,诱击逵之,逵之遇伏阵
亡。允之渊子赴援,亦皆战死。独蒯恩持重不动,全军退还。
刘裕闻报大怒,自率诸将渡江。鲁轨与司马文思,统兵四万,夹江为守,列阵峭岸。岸
高数丈,裕军莫敢上登,彼此相觑。裕怒不可遏,自被甲胄,突前作跳跃状。诸将苦谏不
从,主簿谢晦将裕掖住,气得裕头筋暴涨,瞋目扬须,拔剑指晦道:“汝再阻我,我将杀
汝!”想为女婿被杀,因致如此。晦从容道:“天下可无晦,不可无公!”必欲留他篡晋
耶!裕尚欲上跃,将军胡藩,亟用刀头凿穿岸土,可容足指,蹑迹而上。随兵亦稍稍登岸,
直前力战,轨众少却。裕麾军上陆,用着大刀阔斧,奋杀过去,轨与文思,立即败溃。一走
一追,直抵江陵城下。休之与鲁宗之、韩延之等,弃城皆走,独鲁轨退保石城。裕令阆中侯
赵伦之,参军沈林子攻轨,另派内史王镇恶,领舟师追休之等。休之闻石城被攻,拟与宗之
收军往援,哪知到了中途,遇轨狼狈奔来,报称石城被陷,乃相偕奔往襄阳。偏偏襄阳参
军,闭门不纳,休之等无可如何,俱西奔后秦。
是时司马道赐为休之亲属,与裨将王猛子密谋刺死青冀二州刺史刘敬宣,响应休之。敬
宣府吏,即时起兵攻道赐,把他击毙,连王猛子亦砍作肉泥。青、冀二州,仍然平定。
刘裕奏凯班师,诏仍加裕为太傅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裕仍固辞太
傅州牧,余暂受命。嗣又加裕领平北将军,都督南秦,凡二十二州,未几且晋封中外大都
督。裕长子义符为兖州刺史,兼豫章公,三子义隆为北彭城县公,弟道怜为荆州刺史。
裕因后秦屡纳逋逃,决意声讨。后秦自姚苌僭位,传子姚兴,灭前秦,降后凉,在位二
十二年,颇号强盛。兴死,长子泓嗣,骨肉相争,关中扰乱。详见《两晋演义》。裕乘机西
征,加领征西将军,兼司、豫二州刺史,长子义符为中军将军,监留府事。刘穆之为左仆
射,领监军中军二府军司,入居东府,总摄内外。司马徐羡之为副。左将军朱龄石守卫殿
省。徐州刺史刘怀慎守卫京师。
裕将启行,分诸军为数道:龙骧将军王镇恶,冠军将军檀道济,自淮淝向许洛;新野太
守朱超石,宁朔将军胡藩趋阳城;振武将军沈田子,建威将军傅弘之趋武关;建武将军沈林
子,彭城内史刘遵考,率水军出石门,自汴达河。又命冀州刺史王仲德为征虏将军,督领前
锋,开巨野入河。刘穆之语王镇恶道:“刘公委卿伐秦,卿宜勉力,毋负所委!”镇恶道:
“我不克关中,誓不复济江!”当下各队出都,依次西进。刘裕在后督军,亦即出发,浩浩
荡荡,行达彭城。
镇恶道济驰入秦境,所向皆捷。秦将王苟生举漆邱城降镇恶,刺史姚掌,举项城降道
济。诸屯守俱望风款附,惟新蔡太守董遵守城不下。道济一鼓入城,将遵擒住,立命斩首。
进克许昌,又获秦颍川太守姚垣,及大将杨业。
沈林子自汴入河,襄邑人董神虎来降,从林子进拔仓垣,收降秦刺史韦华。神虎擅还襄
邑,为林子所杀。
王仲德水军渡河,道过滑台,滑台为北魏属地,守吏尉建庸懦,还道是晋军来攻,即弃
城北走。仲德入滑台宣言道:“我军已预备布帛七万匹,假道北魏,不意北魏守将,弃城遽
去,我所以入城安民,大众不必惊惶,我将自退。”魏主嗣接得军报,立命部将叔孙建、公
孙表等,自河内向枋头,引兵济河。途遇尉建还奔,将他缚至滑台城下,投尸河中,仰呼城
上晋兵,问他何故侵轶?仲德使人答语道:“刘太尉遣王征虏将军,自河入洛,清扫山陵,
并未敢侵掠魏境,魏守将自弃滑台,剩得一座空城,王征虏借城息兵,秋毫无犯,不日即当
西去,晋魏和好,始终守约,幸勿误会!”叔孙建也无词可驳,遣人飞报魏主。魏主又令建
致书刘裕,裕婉辞致复道:“洛阳为我朝旧都,山陵俱在,今为西羌所据,几至陵寝成墟。
且我朝罪犯,均由羌人收纳,使为我患。我朝因发兵西讨。欲向贵国假道,想贵国好恶从
同,断不致有违言。滑台一军,自当令彼西引,愿贵国勿忧!”远交近攻,却是要着。魏主
嗣乃令叔孙建等按兵不动,俟仲德退去,然后收复滑台。
晋将军檀道济领兵前驱,连下秦阳、荣阳二城,直抵成皋。秦征南将军陈留公姚洸屯驻
洛阳,忙向关中求救。秦主泓遣武卫将军姚益男,越骑校尉阎生,合兵万三千人,往援洛
阳。又令并州牧姚懿,南屯陕津,遥作声援。姚益男等尚未到洛,晋军已降服成皋,进攻柏
谷。秦将军赵玄,在洸麾下,先劝洸据险固守,静待援兵。偏司马姚禹,暗向晋军输款,促
洸发兵出战。洸即遣赵玄率兵千余,南出柏谷坞,迎击晋军。玄泣语洸道:“玄受三主重
恩,有死无二,但明公误信谗言,必致后悔!”说毕,麾旗趋出,与行军司马蹇鉴,驰往柏
谷,兜头遇着晋龙骧司马毛德祖,带兵前来,两下不及答话,便即交战,自午至未,杀伤相
当,未分胜负。那晋军越来越多,玄兵越斗越少,再战了好多时,玄身中十余创,力不能
支,呕血无数,据地大呼。司马蹇鉴抱玄泣下,玄凄声道:“我创已重,自知必死,君宜速
去!”鉴泣答道:“将军不济,鉴将何往?”玄再呼毕命。鉴拔刀死战,格毙晋军数人,亦
自刎而亡。为主捐躯,不失为忠。毛德祖杀尽玄兵,直捣洛阳。檀道济亦至,四面围攻。洛
阳司马姚禹,即逾城出降。姚洸无法可施,也只好举城奉献,作为贽仪。道济俘得秦兵四千
余名,或劝道济悉数坑毙,作为京观,道济道:“伐罪吊民,正在今日,何用多杀哩!”因
皆释缚遣归,秦人大悦,相率趋附。
秦将军姚益男、阎生等闻洛阳已陷,不敢进兵,退还关中。秦廷惶急得很,偏并州牧姚
懿,到了陕津,听了司马孙畅的计议,反攻长安。秦主泓急令东平公姚绍等,往击姚懿,懿
败被擒,畅亦伏诛。既而征北将军齐公姚恢,又复自称大都督,托言入清君侧,进关西向。
秦主又飞召姚绍等击恢,恢亦败死。看官听说!这姚懿为秦主泓母弟,姚恢乃秦主泓诸父,
本来休戚相关的至亲,乃国危不救,反且倒戈内逼,试想姚氏至此,阋墙构变,不顾外侮,
还能保全国家么?当头棒喝。恢、懿等虽然伏法,秦兵已伤了一半。
晋太尉刘裕且引水军发彭城,留三子彭城公义隆居守,兼掌徐、兖、青、冀四州军事,
自督大兵西进。
王镇恶入渑池,趋潼关,檀道济、沈林子,自陕北渡河,进攻蒲阪。秦东平公姚绍,升
任鲁公,进官太宰,督武卫将军姚鸾等,率步骑五万援潼关,别遣副将姚驴救蒲阪,道济、
林子,攻蒲阪不克,林子语道济道:“蒲阪城坚兵众,未易猝拔,不若往会镇恶,并力攻潼
关,潼关得手,蒲阪可不战自下了。”道济依言,移军往潼关,与镇恶会师合攻。姚绍开关
出战,由道济、林子等奋击,大破绍兵,斩获千数。绍退屯定城,据险固守,令姚鸾屯兵大
路,堵截晋军粮道。晋沈林子夜率锐卒,突入鸾营,鸾措手不及,竟为所杀。余众数千人,
立时扫尽。姚绍又遣东平公姚赞出师河上,断晋水道,复被沈林子击败,奔还定城。
秦兵累败,急得秦主泓不知所为,忙遣人向魏乞援。泓有女弟西平公主,曾适北魏为夫
人。北魏主拓拔嗣,正欲发兵,可巧刘裕泝河西上,亦有假道书传入,累得北魏主左右两
难,不得不集众会议。左右齐声道:“潼关号称天险,刘裕用水军攻关,必难得志,若登岸
北侵,便较容易。况裕虽声言伐秦,志不可测,今日攻秦,安知他日不来攻我,我与秦固为
婚媾国,更当相救,宜发兵断河上流,勿使得西。”博士祭酒崔浩,独抗言道,“不可不
可!刘裕早蓄志图秦,今姚兴已死,子泓懦弱,国内多难,势已岌岌,裕大举入秦,志在必
克。我若遏他上流,裕心忿戾,必上岸北侵,是我转代秦受敌呢!为今日计,不若假裕水
道,听裕西上,然后用兵塞住东路。裕若克捷,必感我假道,断不与我为仇,否则我亦有救
秦美名,这才是一举两得的上策,况且南北异俗,就使我国家弃去恒山以南,俾裕占据,裕
亦不能驱吴、越士卒,与我争河北地,可见是不足为患哩!”
魏主始终以为疑,且因左右啧有烦言,夫人拓拔氏亦在内吁请,乃遣司徒长孙嵩督领山
东诸军事,率同将军娥清,刺史阿薄干屯河北岸。遇有晋军船被风漂流,由南至北,辄加杀
掠。
裕遣兵往击,魏入即去,及晋兵退还,魏人又来。裕因遣亲军队长丁旿,率勇士七百
人,坚车百乘,渡往北岸。上岸百余步,列车为阵,每车内置勇士七人,总竖一帜,用旄为
饰,叫作白捽。魏人莫明其妙,只眼睁睁的望着,忽见白捽高举,由晋将军朱超石,领着二
千人过来,赍了连臂弓百张,分登车上,一车增二十人。魏都督长孙嵩,恐晋军进逼,乃用
先发制人的计策,麾众三万骑,来攻车阵。晋军发矢迭射,伤毙魏兵不少。但魏兵抵死不
退,四面猛扑,血肉齐飞。突见晋军取出两般兵器,迎头痛击,一件是数十斤重的大锤,一
件是三四尺长的短槊,锤过处头颅粉碎,槊截处胸脊洞穿,更兼车高临下,容易击人,魏兵
招架不住,当然倒退。哪知车阵展开,四面蹂躏,魏兵稍一缓行,即被撞倒,碾入车下,肠
破血流。长孙嵩娥清,拨马逃脱,阿薄干迟了一步,马蹶仆地,立被踏死。至此才知车阵厉
害。还有晋将军胡藩、刘荣祖等,也来援应超石,追击至数十里外,斩获千计。及魏兵退入
平城,才收兵南旋。魏主闻败,始悔不用崔浩言,但已是无及了。
惟王镇恶等驻扎潼关,食尽兵嚣,意欲遁还,沈林子拔剑击案道:“今许洛已定,关右
将平,奈何自沮锐气,致隳前功!况前锋为全军耳目,前锋一退,后军必靡,怎得成功!”
镇恶乃遣使白裕,乞即济粮。裕本令镇恶等静待洛阳,与大军齐进,镇恶等贪利邀功,径趋
潼关,已为裕所介意,况正与魏人交战,也无暇顾及镇恶,镇恶得去使返报,无粮可济,乃
自至弘农劝谕百姓,令他赍送义租。百姓应命输粮,军乃得食,众心方定。林子复击破河北
秦军,斩秦将姚洽、姚墨蠡、唐小方,因遣人驰报刘裕道:“姚绍气盖关中,今一蹶不振,
命且垂尽,恐不得膏我铁钺,但姚绍一死关中无人,取长安如反掌了!”果然不到数日,姚
绍愤恚成疾,呕血而死,把军事付与东平公姚赞。赞引兵袭沈林子,为林子所料,设伏击退。
既而沈田子、傅弘之得入武关,进屯青泥,秦主泓自率步骑数万,往击田子。田子麾
下,本非正兵,但率游骑千余人,袭破武关,至此闻姚泓亲至,并不畏避,反欲上前迎击。
傅弘之以众寡不敌,劝令暂避。田子慨然道:“兵贵用奇,不在用众,且今众寡相悬,势不
两立,苦彼结营既固,前来困我,我从何处逃命!不如乘他初至,营阵未立,先往杀入,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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